文/刘明钢
陈云是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的重要成员,在全党享有崇高的声誉。从1937年底到1945年9月,他在延安工作、生活近八年。在难忘的延安岁月中,陈云先后主持中央组织部与西北财经办事处的工作,为党的建设与财经工作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中央组织部要面向全国
1937年11月29日,陈云从新疆到达延安。他是搭乘运送王明、康生回国的苏联飞机抵达延安的。
在简陋的机场上,举行了简单的欢迎仪式,在延安的中共领导人几乎全都来了。见到了分别两年之久的战友们,陈云心中非常激动。
陈云参加了长征,但没有走完全程。在雪山脚下,他受中央的派遣,孤身回上海负责恢复白区的党组织以及与共产国际取得联系,从此,突然“消失”了。离开红军队伍后,陈云化装成讨账先生,闯过敌人的封锁线到达成都,然后去上海,去莫斯科,并参加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在那里,他撰写的《随军西行见闻录》一书,是第一部向外面世界报道红军长征的重要文献。后来他与滕代远一起,到甘肃、新疆交界处的星星峡,接应李先念所率的西路军左支队。
陈云还在新疆组建了第一支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航空队。
在欢迎大会上,毛泽东致欢迎词,他说:“今天,马克思给我们送来了天兵天将。”接着,他逐一介绍刚刚下飞机的三个人,并给予极高的评价。
◆陈云
陈云回到延安后,作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便于1937年12月9日至14日出席了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这次会议改组了中共中央书记处,由张闻天、毛泽东、王明、康生、陈云组成书记处。会议还决定,陈云接替博古出任中共中央组织部部长。
十年内战时期,由于“左”倾错误路线的统治,中国共产党的力量大大削弱了。七七事变后,长城内外抗战的烽火如火如荼,但是中组部掌握的全国党员只有区区3万多人,这显然满足不了残酷战争的需要。为了肩负起领导全国人民进行抗战的伟大使命,就必须大力发展党的组织。根据这种形势,陈云上任伊始就提出了中央组织部要面向全国的建议。
陈云认为,中央组织部在党的组织工作上,不仅要面向延安、陕甘宁边区,而且要面向全国各个敌后根据地,面向国统区的党组织、面向敌占区的党组织。他要求中央组织部要建立相应的机构,确定人员,来尽量了解各方面党组织的工作情况,以便制订不同的政策,进行有针对性的领导。
这个具有战略意义的建议,立即得到中央的批准,成为了中央组织部的指导方针。
陈云还适时地提出建议,协助中央制定了一系列适用于不同地区的方针政策。
关于根据地,陈云提出“发展、巩固,再发展、再巩固”的方针,主张既要抓党员的数量,又要抓党员的质量。
关于国民党统治区,陈云提出要执行“精干隐蔽,长期埋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和“党内小党外大”的方针,既要加强党和群众的联系,又要学会保护自己。
关于敌占区,陈云创造性地提出“除了本身精干以外,领导机关要放在外头”的新方针,就是将领导机关放在离根据地近一点的地方,在外面指挥。陈云说:“过去在白区工作时,领导机关一被破坏,就全完了,连人都找不到。这怎样能行呢?一定要改变!” 把“领导机关放在外头”的主张,适合敌占区的情况,既便于保存我们的力量,又能及时做好敌占区党的工作。后来,打败日本侵略者以后,蒋介石公开地进行反共,这一方针得到继续执行。
上述切合实际又有极强操作性的方针政策,极大地调动了各级党组织的积极性,有效地促进了党组织的迅猛发展。到1945年党的七大召开之时,党员人数已从1937年的3万多发展到121万,中国共产党真正成为一个群众性大党,成为领导中国人民进行抗日战争的中流砥柱。在这个过程中,陈云所作的杰出贡献得到了党中央的充分肯定,也得到了各级组织和广大党员的高度赞扬。
洞房里面上党课
陈云与于若木是在延安相识与相爱的。
大约在1937年底或1938年初,陈云流鼻血的旧病复发。中央组织部决定从陕北公学女生队找一个人去担负护理工作。经党支部研究,认为于若木是党员,历史清楚,政治可靠,是合适的人选,便推荐了她。
于若木护理陈云,只是按时往鼻子里滴药水,并没有更多的事做。陈云因医生要求静养,也不能做很多工作,所以两个人便经常在一起聊天。有时,陈云还让于若木唱歌给他听,她也很大方地唱一些革命歌曲。相处久了,彼此便产生了感情,关系也逐渐密切起来。有一天,陈云对于若木说:“我是个老实人,做事情从来老老实实。你也是个老实人。老实人跟老实人,能够合得来。”
1938年3月,他们幸福地结合了。那一年,陈云33岁,于若木19岁。
他们的婚礼就像黄土地一样的简朴。陈云只花了一块钱,买了些糖果、花生,请中央组织部的同志热闹了一下,就算是婚礼了。事后,消息传开,有人叫着让陈云请客。陈云当时手头还有点钱,请得起,但他不愿意摆排场,所以没有请。
◆1938年,陈云与于若木在延安结婚。
对于他们的结合,双方都很满意。陈云在给于若木大哥的信中写道:“我们在政治上与性格上一切均很合适。唯年龄相差太远,今年我已35岁。”于若木则在信中写道:“虽然他大了我14岁,但是,我对自己的婚姻很满意。他是一个非常可靠的忠实的人,做事负责任,从不随便,脾气很好,用理性处理问题而不是感情用事。”
婚后不久,陈云专门用了三个晚上给于若木讲党史。
煤油灯映照着窑洞雪白的墙,窗户纸上的红喜字放着红光。
窑洞的炕上放着一张小炕桌,炕桌一边坐着陈云,一边坐着他的新娘。
由于陈云对中国共产党的历史非常熟悉并有深刻的理解,因此他娓娓道来,如数家珍。他讲大革命失败后盲动主义给党造成的损失;讲向忠发、顾顺章叛变对党中央的威胁;讲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讲毛主席对党和红军的挽救等等。于若木则严肃认真,聚精会神。虽然她不是新党员,但却是第一次如此系统地接受党史教育,而且讲的是那样的生动、那样的深刻。她听到了许多前所未闻的对敌斗争的故事,了解了许多鲜为人知的党内斗争的情况,进一步加深了对党的性质的认识,更加坚定了为共产主义献身的信念。
某个喜欢开玩笑的人本来想偷听洞房里面的悄悄话,没想到听到的却是严肃的党史课,非常惊讶。于是,“陈云同志在洞房给于若木上党课”,一时被中央组织部的干部传为佳话。
广招天下士,诚纳四海人
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坚持团结、进步的方针,坚持全面抗战的路线,吸引了一大批有识之士来到圣地延安。面对这样的有利形势,陈云适时地提出广招天下士,诚纳四海人的主张。如何能“招”“纳”天下士呢?陈云在延安抗日军政大学作的题为《论干部政策》的演讲作了回答,他说:
“我现在来讲干部政策,只想用十二个字,分成四个问题来解释:第一,了解人;第二,气量大;第三,用得好;第四,爱护人。”
陈云特别强调要大量吸收知识分子,提出要“抢夺”知识分子。他说:“现在,大家都在抢知识分子,日本帝国主义抢,国民党抢,我们也要抢,我们抢得慢了就没有了。如果我们把要求救中国,要求抗战,要求革命的各种知识分子都抢到手里,那我们不能说天下完全是我们的,但至少三分之一是我们的了。”他还说:“不要再把这个机会错过了,否则将来悔之晚矣。”
◆延安时期的陈云。
陈云这些论述在当时具有重大的指导作用,与此同时,他也以炽热的心来关爱知识分子。
1939年的一天,南方局书记周恩来电报说,重庆著名的外科医生何穆和他的作家妻子陈学昭要来延安,请陈云做好安排。陈云对此极为重视。两人到达延安后,他亲自登门拜访,安排专业对口的工作,在生活上也尽可能加以照顾。陈云还时常抽空找他们交谈,鼓励他们好好干。
刚来的时候,两人积极性还挺高,陈云对此也很高兴;可是不到半年,两口子在感情上出现了危机,互相告状,吵着闹离婚。陈云又不厌其烦地出面调和,好言相劝,说:“不能说离婚就离婚,总要凑合一年看看吧。”
经过做工作,两人不提离婚了,但因为生活不习惯,要求回重庆。陈云又与之谈话,劝他们留下来,并说:“你们两人来了,我们欢迎,如果一定要走,我们也欢送。你们出去以后有什么困难,愿意回来,我们仍然欢迎。”
两人还是走了,但于1941年又回来了。陈云再次接见他们,表示衷心欢迎,并依照诺言再次给他们安排了工作。这件小事,充分体现了共产党对知识分子的信任、热情与关怀,成为流传在知识分子中的一段佳话。
还有一件事,同样能体现陈云对知识分子的关怀与爱护。中央医院的傅连暲要求入党,却没有人肯当他的入党介绍人。傅连暲原是福建漳州的教会医生,红军打漳州时,参加了红军,以后经过无数艰难困苦的磨砺,从一个小知识分子逐渐成长为一名意志坚定的红军战士。长征到达延安后,他被分配到中央医院工作,主要任务是给中央首长看病,还担任过毛泽东的保健医生。傅连暲医术好,看病认真,就是与人相处时,显得有些古板,说话生硬,中央医院的一些同志看不惯,就不介绍他入党。
入党就此卡住了。为革命走过万水千山、从枪林弹雨中一路冲过来的傅连暲知道此事后,思想情绪产生很大的波动。
陈云听了汇报,非常重视。他认为这件事不仅关系到傅连暲本人政治上的进步,更关系到是否认真执行关于干部和知识分子的政策问题,因此,亲自抓这件事。他多次与傅连暲谈话,指出问题,帮助他克服缺点;同时也多次与中央医院党支部的同志交换意见,他说:“看人一定要看他的主流,傅连暲在政治上愿为共产主义奋斗,跟共产党走,态度是诚恳的,我们不能将他拒之门外。他在艰苦的长征中经受了考验,表现不错,工作是认真负责的,我看他符合一个党员的条件。他在作风上确实有些缺点,这是可以批评教育的,也应该对他进行帮助。”陈云环视大家,微笑着继续讲道:“如果实在没有同志愿意做傅连暲的入党介绍人,那就让我和王鹤寿同志来做。”
结果,陈云和王鹤寿还真的做了傅的入党介绍人,不过不是没有人愿意做,而是恰恰相反,经过交换思想,中央医院的同志不但统一了认识,还一致提出,希望由陈云和王鹤寿两位组织部的领导做介绍人,并邀请他们参加讨论傅连暲入党的支部大会。结果,经支部大会讨论通过,傅连暲终于实现了自己在政治上的崇高理想。
陈云既坚持按党章规定办事,又诚恳地对待知识分子,使中央医院的同志和傅连暲本人都深受教育。
实事求是的审查才是真正的严格
当时,大批的青年、大批的知识分子从全国四面八方涌向延安。面对此种情况,有人担心鱼目混珠,抱怨太“复杂”了。陈云却认为“复杂”是件好事情,他曾这样回顾:“我记得1932年在上海开办一个学校,训练工人干部,只讲六天,学生也只有六个。今天我们抗大就有几千个学生,再加上陕公、鲁艺、党校,在延安就有一万多个学生。一万个跟六个比一比,相差多少?所以我说十年以来,人心大变,不管男女老少,都不怕艰苦,不远千里而来延安。抗大在武汉登报申明不招生了,一点没有用,仍旧是络绎不绝地来,没有汽车用两条腿走,男男女女从几千里外都来了。主要是革命青年,也有大学教授,有工程师,有一个七十五岁的老头子也来了。西北旅行社住的什么人都有,各党各派,新闻记者,还有青年组织的参观团,等等。这些人不见得是在外面没有饭吃,要到延安来吃小米。从这种情况看来,复杂是复杂的,但是到底是复杂好还是简单好呢?从前办学校只有六个学生,倒很简单。今天各种各色的人都有,复杂得很。我看要干大事情,就免不了要遇到复杂情况。”
◆陈云和李富春在延安留影。
对于大量涌入延安的人员,头一件事就是进行审查。当时,审查干部难度极大。首先,调查取证就十分困难。那时,全国被分成几大区域,如敌占区、国统区、根据地等。大城市为日军所占,无法调查取证;国统区地下党的活动受到限制,难以调查;根据地又被分割成若干块,派人调查也有难度。其次,党员的档案材料也很简略,一般从大后方来一队人马,只有一张总表,其余什么也没有了。在当时情况下,要求地方党组织提供翔实的档案材料,也不现实。再有,很多党员失去了组织关系,连个介绍信也没有。
陈云十分重视审查干部的工作。他认为对干部进行审查是必要的,但一定要慎重,一定要实事求是。他有句名言,叫做:“实事求是的审查才是真正的严格。”
陈云从实际出发,提出了审干的基本思路,就是先安排学习或工作,从中慢慢了解,尽可能在根据地内解决。对于进入延安与陕甘宁边区的干部,首先根据不同的情况安排学习或工作,在工作与学习中观察与考验;表现好并能找到证明人,证据充分,可以恢复党籍;表现好但找不到证明人,可以重新入党;否则,就暂时不能重新入党,至于以后能否入党主要看他的表现。
陈云这种坚持实事求是的做法,收到了很好的效果,所做出的结论,经得起时间的检验。但是,这些做法,后来遭到康生等人的反对,硬说中央组织部在审查干部的问题上右了,让特务钻了空子,使共产党内“特务如麻”。他在延安搞了一个“抢救运动”,制造了大量的冤假错案。后来不得不花很大的气力进行甄别,结果被“抢救”的人几乎全部平反。
作为中共中央组织部长,陈云要亲自处理许多复杂的干部历史问题。
有一天,陈云在办公的窑洞里,接待了一男一女两个青年。男的叫丁秀,解放后曾任中共鞍山市委副书记;女的则是北平女师大附中的学生,都是在一二·九运动中涌现的积极分子。来到向往已久的延安,看到一派新气象,他们心情异常兴奋,蹦蹦跳跳地来到陈云的办公室。
陈云招呼他们坐下,然后问:“知道调你们回来干什么吗?”
“当然是参加学习的。”他们不假思索地回答。
陈云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有人说你们是托派,调回来是审查你们的。” 陈云认为,对于党员的政治历史问题要严肃对待,要正面和本人讲清楚。
两青年听了,吓坏了,一个急着申述,一个哭了起来。
陈云安慰他们:“不要哭,要相信党,事情一定会查清楚的。我负责把你们的问题弄清楚。”
送走两青年,陈云便开始了调查,根据两人提供的证明人,逐一找人谈话。
他问秘书刘家栋:“你与丁秀同过学,根据你对他的了解,他会是托派吗?”
“丁秀是我在北平上学时的老学长,在一二·九运动中表现不错,怎么可能是托派呢? ”
陈云听后,神情严肃地说:“你赶紧到招待所去,找他们俩人谈谈,多做点思想工作,以免发生意外。”
过了两个星期,陈云又找他们谈话,说:“问题已查清了,没有那么回事。”
两个青年根本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弄清楚了,十分激动,一再表示感谢党组织,感谢陈云同志。他们抹掉了热泪,高高兴兴地上学去了。
几十年后,这两位同志回忆往事,仍然激动不已,说:“当初,要不是陈云同志亲自审查,问题不会那么快就澄清,要是落到康生手中,这一辈子就完了。”这一番话,道出了从延安过来的老同志的心声。
受人欢迎的“兼职教授”
大革命失败后,陈云经常思考这样一个问题:陈独秀、瞿秋白都是有学问的人,李立三、王明念的书也不少,为什么这些人会犯错误呢?他冥思苦想,一直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到达延安以后,陈云曾三次向毛泽东请教。毛泽东说,主要是马列主义水平不高,思想方法不对头。毛泽东还说,为了不犯与少犯错误,应该读点哲学著作,学点唯物辩证法。
按照毛泽东的意见,陈云在中央组织部组织了一个学习小组,潜心学习哲学,一直坚持了五年。在学习中,陈云特别注重读原著。他说:“要将现有的主要教科书一本一本地读,既不懈怠,也不用着急,一步一步来。”还说:“要读就读懂,不要一知半解。这是达到融会贯通的必经步骤。” 他特别强调说:“这件事比什么都重要。学习哲学,可以使人开窍;学好哲学,终身受用。”
◆陈云在延安。
当时,中央组织部的学习活动,多次受到党中央和毛泽东的表扬,在延安颇有名气。中央总结推广这个经验,制定了关于干部教育的决定,推动了全党干部的理论学习。
辛勤的劳动换来了丰硕的成果。经过五年持之以恒的学习,陈云在理论上更加成熟,在延安整风中深有体会地提出了15个字,即:“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交换、比较、反复”。这15个字,成为陈云的行动总则,成为他的座右铭。
当年“窑洞大学”的学员也收获甚大。中央纪委原第二书记王鹤寿说:“通过学习,看问题更全面了。遇到问题,就会从各方面去考虑,既考虑这一面,又考虑那一面,全面考虑问题,这在工作上是很有用的,对我帮助很大。”
陈云一直谦虚地称自己是“小学生”,在履历表上“文化程度”一栏他总是认真填写上“小学”二字。他常讲,“像我们这样没有什么底子,各种知识都很缺乏的人,要老老实实做小学生。”正是因为有这种谦虚的态度与好学的精神,并经过坚持不懈地自学,陈云已经成了大学问家。当时,他是中央组织部长,又一度兼任过中央党校的校长,所以,延安的各院校都请他去讲课。陈云是有求必应,就像今天的“兼职教授”一样,经常去为学员们上课,延安的马列学院、中央党校、抗日军政大学、中央组织部的党训班经常出现他的身影。
有人将陈云与在延安的其他中央领导人作了比较:
“当时,不少中央领导同志都被邀为学员们讲课。最容易记录的,是王明、博古。这两个人讲课,很有特点,大一二三,小一二三,很便于做记录。张闻天同志讲课就比他们好多了,比较入情入理,有分析,也有深度。最难记的是毛泽东同志讲课,根本就记不下来,一开始他就把你紧紧抓住。我多少次带着笔和本去,想好好记下来,都未能如愿,总是带着空白的笔记本和满脑海的收获归来。陈云同志讲课,是靠近毛泽东同志的,最多让你记个开头,记个提纲。”
他还分析了难以记录的原因:“陈云同志讲课的水平是很高的,观察问题很深刻,分析问题也很透彻,又有很好的演说口才,讲起课来生动、形象,很吸引人。每每他讲完了,你还沉浸在他讲课的氛围里,想着、品味着,很难再有心思去记笔记,往往只能记个开头,至多记个提纲、要点,无法记全。但是,他所讲的东西都深深印在你的头脑里了。”
1939年,陈云在一次党课中,讲共产党员的第一条标准。当时入党誓词中有一句重要的话,叫做“为共产主义奋斗到底”。陈云这次课就讲这一句话,分作三个层次:一要有理想信仰,要认识共产主义,坚信共产主义,确立自己的人生观;二要以坚定的革命毅力去为之奋斗;三要有不怕牺牲、奋斗到底的决心。
在讲到第三层意思,陈云问:如何才是奋斗到底呢?接着风趣地用上海话说,奋斗“到底”就是奋斗到“翘辫子(死)”。
下面哄堂大笑。
这真是一堂永远令人难以忘怀的党课。一个当时听课的学员这样回忆:“时间过去了半个多世纪了,当时听过课的同志,已不再年轻了,大多已超过古稀之年。当大家聚首一起的时候,当回忆那段火热的生活的时候,都对这节课的“三层意思”记忆犹新。恰恰就是包含这三层意思的一句话,正是我们共产党人终身的信念、理想,是我们生存的动力。我们就是靠着这样的信仰理想,在党的领导下,经过风雨坎坷,战胜无数艰难险阻走了过来。”
在陈云众多的听众中,既有来自大城市的青年大学生,也有回国参加抗战的知识分子和各类专业人才,他们听课后都认为陈云“看问题看得透,抓得准。既有理论分析,又有实际经验”。陈云渊博的学识与丰富的经验,再加上清秀的外表,使不少来自敌占区的同志感到好奇,不禁悄悄地打听:这个陈“教授”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主持领导西北的财经工作
1944年3月,正在枣园养病的陈云接到中央的调令,离开了工作七年的中央组织部,到西北财经办事处主持领导西北的财经工作。当时,不少同志都感到不理解,觉得陈云在中央组织部干得好好的,怎么又调走了呢?也有人为陈云担心。
担心不无道理。当时,虽然开展了大生产运动,但在国民党严密的封锁下,陕甘宁边区的财经状况仍然十分严峻,通货膨胀居高不下。1942年比1941年,货币发行量增加了近4倍,物价上涨了近4倍;1943年比1942年,货币发行量增加了13倍,物价上涨了20倍。如此严重的通货膨胀,直接影响财政经济的稳定,边区人心惶惶,老百姓拿着边币总想赶快买东西。
陈云潜心研究边区货币贬值的原因,进行了大量的调查研究,提出了解决财经困难的总方针。首先要靠发展生产;其次要尽可能地把边区生产的东西运出去,使进出口达到平衡;再次要减少货币的发行量,搞好节约。
在他的主持下,陕甘宁和晋绥边区继续大生产运动,取得很大成效。到1944年底,一些部队、机关、学校做到了粮食、被服、经费部分自给,有些甚至完全自给。著名的359旅不但能够自给还交了公粮,成为全军大生产运动的一面旗帜。军队交公粮,古今中外前所未闻,只有共产党领导的部队才能创造这样的奇迹。
陈云不仅要求发展生产,实现粮食自给,同时还要求争取日用工业品的自给。他着手抓了边区的公营、私营和合营工业的发展,使不少工业品从无到有。在战争的环境下,发展工业确实困难重重;但经过认真地抓,还是取得很大的成绩。边区能够生产许多日用品,如:香烟、毛巾、袜子、火柴、肥皂、纸张、食盐、瓷器、生铁、化学用品等。由于日用工业品的基本自给,加上棉花等经济作物的增产,边区一年可减少进口300亿元,这对缓解边区的金融困难发挥了重大作用。
陈云遵循经济自身的规律,紧紧地抓住发展生产这个“牛鼻子”,并采取了一系列相应的措施,终于把通货膨胀这匹烈马驯服了。到1944年下半年,边区的物价就趋于稳定。这是一件具有重大意义的历史事件。当初感到担心的同志,看到陈云走马上任后的所作所为,看到他在管理财经工作中展示出来的卓越才干,看到那些令人瞩目的成就,无不感到钦佩,由衷地赞叹:陈云同志真是把辩证法用活了。
1945年4月至6月,中国共产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延安举行。陈云出席了大会,并经七届一中全会选举再次进入中央政治局,在13位政治局委员中,他排在第六位。
七大结束不久,便迎来抗日战争的胜利。1945年8月,毛泽东和周恩来飞赴重庆,和蒋介石进行著名的重庆谈判。为了预防不测,中央决定增补陈云和彭真为中共中央书记处候补书记。
9月,陈云出席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会议决定成立东北局,陈云为东北局委员。14日,陈云与彭真等乘坐苏联的军用飞机飞往东北。
陈云离开了延安,新的更重大的使命在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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