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雪花飞(冬日灞河芦苇飞)(1)

上下班途经白鹿原畔的灞河中游,冬日暖阳,芦荡悠悠,自是与城区的喧嚣现代气息相异。远望天空微云碧蓝,鹿原沟壑雪白,近处水流粼粼,静处无澜;草黄树枯,芦苇丛生;飒飒风起,鹭飞莺鸣,没了春夏的苍青翠绿一片盎然,却有了冬景的水墨灰白四下萧索,心怀闲适,不禁驻足。

芦苇在先秦诗经里有一个诗意的名字,叫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自此成了伊人的代名词。其生长能力超强,给一片湿地河滩,一岁一枯荣,即使在贫瘠寒冷的土地也随处可见,默默又顽强的生存。与之纤细单薄的杆茎支撑对比迥异,其花语是脚踏实地自尊自爱又坚韧坚强。芦花飘,雪花飘,风寥寥,水迢迢,从古至今也用来形容乡愁相思之情,车马且慢的古代,芦苇荡漾着漂泊游子对于家乡和家人的想念。

回首来路三千,一晃数载流年。对于70年代生人,谁的记忆没有古老村庄的小河,谁的童年没有一滩隐匿的芦苇。老家村边甘河的支流白马河,是户县和周至的界河,周边也是一丛丛芦苇荡依偎守护固沙筑堤。小时候,那是淘气的孩子们抓蛇逮鱼掏鸟蛋捉迷藏的乐园,夏秋最是茂盛时,芦苇荡是水鸟鱼虫栖息地,有一种鸟叫马嘎子(谐音),后来知道学名叫苇莺,常将芦苇叶拴在一起隐搭在飘荡的半空做窝筑巢,产的鸟蛋和幼鸟成了孩童们比拼的战利品,芦荡畔常充满了伙伴们的欢快嬉闹声,没人计较浑身被扁平光滑的苇叶割破的伤痕。心中有丘壑,眉间方显山河,现代人所向往原生态的野趣,其实就是童年时小河边那一丛丛芦苇荡。端午节前采芦叶包粽子,清香淡雅,那是舌尖上的外婆味道;做扫帚编草席履簸箕,巧夺天工,那是手艺上的爷爷印象。

现在近郊的河边,大多光秃秃的点缀种植些花木,或改装成步道矮栏。在树木枯萎百花凋零的季节里,鹿原灞河这一路绵延的白头芦花已是少见,素雅的纤细杆茎显得一身傲骨,随风起舞的芦花就是脱俗昂扬的头颅,飘扬着轻柔洁白的羽绒,与古原、水流和季节结伴同行,被冬阳、飞雪和寒风交替润泽,灞水流淌着温柔环绕芦苇,芦苇摇摆着身躯聆听河流,轻盈婆娑,珊珊摇曳,婀娜缥缈,宠辱不惊,笑了栖鸟,醉了夕阳,带着冬日里的心灵治愈,颇有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之感。

一阵风起云涌,冬意更浓,水滨苇畔更显凄冷,历史长河中的场景神思过往历历在目。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战国时期刺客荆轲将为燕太子丹刺秦饯别之际,易水寒冽,草木萧瑟,白衣饮酒,冷风瘦马,芦苇荡渲染了天地愁惨、悲壮苍凉的豪迈之气。西楚霸王项羽,水波之上芦苇丛中杀机四伏,壮士轻生死,征战几人回,奈何四面楚歌,英雄气短,负了天下也不过一场繁华一段过往,虞姬虞姬奈若何!西晋淝水之战,面对前秦苻坚势如劈竹之大军,谢安一如芦苇之从容坚韧,风声鹤唳,芦荡起伏沧桑曲;草木皆兵,芦花摇曳寂寞歌。抗战年代,白洋淀水泊相连,芦苇葱茏,来无影去无踪的抗日武装头顶芦帽,嘴衔芦杆,隐藏于天然屏障水下荡中如神兵天降。数千年来,芦苇荡诉说着似水流年的诗,绘就成血染江山的画。同样,在古长安的灞河边,芦苇不语,水流无声,却分明能听到蔡文姬凄冷的胡笳声、王维送别的竹笛声和万户百姓的捣衣声。此情此景,你若是英雄,芦苇便是骏马;你若是游子,芦苇便是故乡。

忽忽百年行欲半,茫茫万事何时定。快节奏的现代社会,人们大多沉浸陶醉在快餐文化的浮光掠影浅尝辄止里,真正能够静下心来,花上时间去静读一本书,去用心感悟自然,思考人生,于淡泊中平和自在的修身磨性,已成古典之美少之又少了。

浮生偷得半日闲,站在“夹岸复连沙,枝枝摇浪花”的灞河边芦苇旁,走进草木,走进山水,没有官场职场的屈迎奉和,没有市场名利场的明争暗斗,没有繁华闹市的尘埃灰烬,没有人情世故的虚实难测,无疑是一片清新地、清凉隅、清净处。天不言而四时行,地不语而百物生,灞水自由奔流,草木无拘舒展,芦苇一茬一茬顽强扎根在滩涂河床,低头轻松,抬头奋进,屈伸有度,直立生长,恬静飘逸,傲立寒冬,脆弱中包裹韧性,柔顺中隐含傲骨,任四季更迭,似水流年,今日枯白,待到开春,又是一滩苍茫青绿!

冬日里,不妨染一身山水草木气度,怀一袭人间红尘心情,就这样随意走走看看,眼中豁达,心中安然,满眼皆冬景,满心皆澄澈。人生的清欢在哪里,或许就在当下这冬日灞河芦苇丛生的路上。

作者:杜维波

单位:陕西秦农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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