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第四十回:抱孩童瓶儿希宠
李瓶儿给西门庆生了儿子,母以子贵,“小官哥儿”既抬高了李瓶儿在西门庆家里的地位,也挑起了西门庆家里的事端。
众妻妾对李瓶儿的得宠各怀心事,于是羡慕生嫉妒,嫉妒成仇恨,围绕着李瓶儿母子这个核心,便风烟迭起,事端连生。
这一段“抱孩童瓶儿希宠”既是对以前妻妾争宠的一次小结,又开启了此后更加激烈争宠的序幕。
李瓶儿生了儿子,对于西门庆来说,是非常欢喜的事情,是西门家族的大事情。
而对其他妻妾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在西门庆的家里,群雌守一雄,本来争风吃醋是不可避免的,此得彼失,谁也不甘退后。可李瓶儿依仗生子的独特优势,一下笼住了西门庆的心,这一下就把争宠的斗争引向了纵深。
小说这个回目写“抱孩童瓶儿希宠”,实际上是在写金莲失宠。
的确,自从李瓶儿有了孩子,西门庆便对她另眼相看了,不仅在她房里歇得多了,而且进门眼里也只有李瓶儿。
在潘金莲的生辰之日,西门庆也不理不问,竟去玉皇庙为官哥儿寄法名,这对潘金莲是一次更大的刺激。
即使西门庆来家后,吴月娘责备他:“昨日家里六姐等你来上寿,怎的就不来了。”
西门庆也并无悔悟之意,说道:“醮事未了,吴亲家晚夕费心,摆了许多桌席”,原来他在庙里陪应伯爵等人喝了半夜酒,根本没把潘金莲的生日之事放在心上。
这说明西门庆心中儿子大于潘金莲。
吴月娘要李瓶儿把孩子抱给西门庆瞧瞧,潘金莲便也争着要去,当她们两人把孩子抱到房里,叫醒西门庆后,西门庆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是抱孩子,并不注意潘金莲。
潘金莲于是语带双关地责怪西门庆不为她上寿,骂他“你恁大胆,不来与五娘磕头”,西门庆照样回答,“昨日醮事等的晚了。”
潘金莲实指望借李瓶儿的儿子,在西门庆的面前撒娇,不想又是枉费心机。
西门庆兴趣全在儿子身上,对潘金莲无动于衷。
潘金莲着实感到痛苦,心虚无聊,因此,她在当天晚上便出了“装丫环市爱”之计,才争得西门庆的“一夕之爱”。
吴月娘在争宠中,生出的是羡慕之心。
作为正妻,吴月娘与潘金莲不同,她对李瓶儿生子没有仇恨之意。因为,她明白在西门庆的家里,无论是谁生养的儿子,将来有什么出息,封妻荫子,都得记在她的名下,功归于正室。
因此,李瓶儿生子不仅无害于她,反面对她有益,她可从中坐收名利。
但是,吴月娘也不是毫无心事。李瓶儿生子虽然于她有利,但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正如王姑子所说:别人养的终是别人的,就是十颗明星,也当不了月亮啊!
所以,吴月娘有吴月娘的隐痛。
第一,她对自己不慎小产感到非常遗憾。
她的心思,在这段文字中,一开始就向王姑子表示出来了。
当王姑子问她:“你老人家怎的就没见点喜事儿。”
吴月娘道:“又说喜事哩,前日八月里,因买了对过乔大户房子,平白俺们都过去看,上他那楼梯,一脚踩滑了,把个六七个月身扭吊了,至今再谁见什么孩子来。”
吴月娘的遗憾的心情,溢于言表。不仅如此,她更感难过的是,掉下的胎儿,是一个已经分得清男女的小男胎。
第二,吴月娘很想能再有一个孩子,但她又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小。
因此,当王姑子一下说破了她的秘密:“你老人家,养出个儿来,强如别人。”
这时,她的回答很悲观:“他各人的儿女,随天罢了。”
后来,当王姑子为她想好了求生儿子的办法,他竟连自己一贯恪守的道德也不顾了,横下一条心来,宁可损别人,也要求得一子。
所以,吴月娘的争宠是选取了一条两全其美,既稳妥又缓和的方法。
如果说,“抱孩童瓶儿希宠”概括了以前妻妾之间的争宠,那么,更重要的是揭开了以后争宠的序幕。在紧接着的第四十一回中,潘金莲与李瓶儿的争斗就激烈化了。
潘金莲指桑骂槐,借题发挥,把李瓶儿臭骂了一顿。气得李瓶儿哭肿了眼睛。并且,潘金莲因三番五次见李瓶儿因子得宠,已由嫉妒逐渐深化到仇恨,暗暗设计着残害官哥儿的毒计。
作者在这一回文字中主要写了三个人物,突出了她们的个性特征。
首先,暴露了吴月娘的真实思想,揭开了她的不嫉不骄的伪善假面具。
在小说中,吴月娘始终以一副正派的面孔出现,好像她一心在于操持家务,与五妾相处无争。其实并不尽然。
从她与王姑子的谈话,暴露了她思子心切的思想。按理,她既然贤德明理,李瓶儿生了儿子,既然西门庆欢喜,她也应该满足,但她有她的打算,她对李瓶儿虽然无恨,但羡慕之心隐埋心中,她要生一个儿子与李瓶儿比一比。
这种思想对于这个贤淑的主妇来说是不应该有的。
另外,吴月娘在这里的表现是虚伪的,并不正派。当王姑子告诉她求孩子的方法,并要她就“把前头这孩子的房儿,借情跑出来便了罢”时,她一边假惺惺地憎怪王姑子损别人安自己的,但在打定了主意后,又嘱咐王姑子别对人说。
至此,一副伪善的面孔就完全暴露出来了。
其次,揭露了潘金莲的丑恶灵魂。
潘金莲深知李瓶儿借子牢笼住了西门庆的心,所以,她要重新争得西门庆的宠爱,搞垮李瓶儿,必须先除掉官哥儿。
如果说李瓶儿与她争宠有错,那么小官哥儿是无辜的,为了满足自己,采用如此毒辣卑鄙的手段,潘金莲的灵魂确实太可恶。
潘金莲的心思被吴月娘看破,所以,吴月娘对她处处提防,阻止她的不轨行为。
第三个人物是王姑子。
这是一个借迷信思想愚弄人的代表人物。
她要找一个长远的衣食来源,必须善于把住“施主”的弱点,投其所好,如果说她选西门庆的家作“财源”选得高明的话,那么,在这个家里重点抓住吴月娘,就抓得更为准确了。
于是借说经之机,她发现了吴月娘可攻的薄弱环节,以送子讨好。随之,妙计迭出。首先用话语诱发吴月娘求子之情,发其隐思,然后投下钓铒,她说:“也不打紧,俺们同行一个薛师傅,一纸好符水药。”
王姑子的所作所为终于使月娘上了钩,求子之切的心情顿时激动起来。以至于不自主地将她那贤淑的假面,撕去了一半,差点就采纳了王姑子“你不如把前头这孩子的房儿,借情跑出来便了罢”的建议。
王姑子使出这一高招,不仅为再次进入西门家里找到了由头,而且把西门庆家这个大财源的管钱人的心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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