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段昌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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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年前的父亲(五七忆父亲)(1)

【父母于凤台淮河二桥留影(2016.11.5)】

父亲,今天是您的“五七”祭日,不知不觉地,您离开我们已有一个月了,这期间,我常对着窗外的天空发呆,直到现在我还不相信,父亲,您真的走了吗?您的音容笑貌总是浮现在我的眼前,您坎坷苦难但坚韧不屈的人生经历又一一涌上我的心头。

沿淮地区有这样一首民谣:“凤台县,东南乡,沿淮一溜十八岗:油菜开花——黄家岗,庙里烧香——许家岗,火棍头子——胡家岗,三横一竖——王家岗,不高不低——平家岗,河里点灯——赵(照)家岗,割不快的——邓(钝)家岗,砸不断的——连家岗,漂不起的——陈(沉)家岗,咬不动的——丁(钉)家岗,脆崩崩的——苏(酥)家岗,晒不干的——曹(潮)家岗,粘住手的——年(黏)家岗,烧不熟的孙(生)家岗,接不上的——段(断)家岗。” 父亲1938年8月生于淮河北岸的段家岗(当时隶属于凤台县,现隶属于淮南市潘集区高皇镇)一个贫雇农家庭,殁于2018年10月,走过了80年的人生。

五八年前的父亲(五七忆父亲)(2)

(弟弟给父亲理发)

一、父亲出生在一个民不聊生的动乱年代

淮河发源于河南桐柏山,流过湖北、河南、安徽、江苏等省。淮河是一条灾难频繁发生的河流,从黄河夺淮后就经常泛滥成灾,且大涝连着大旱。民国时期,安徽境内的淮河流域,包括段家岗在内,自然灾害尤为频繁。当时很多人离开老家去下井挖煤。我太爷爷一家六口人:太爷爷、太奶奶和四个儿女——大姑奶奶、小姑奶奶、大爷爷和我爷爷。因地里涝渍盐碱化厉害,庄稼收成不好,太爷爷也不得已跟大伙儿一起去挖煤。

淮南,在清末时就发现了丰富的煤,资本家们和官府纷纷开矿采煤,但由于生产水平低、瓦斯含量高,矿难时常发生。1923年时太爷爷死于矿难。

家里失去了顶梁柱,太奶奶坚决不让孩子再去挖煤,继续在家里种地,可是庄稼收成不够吃的,1927年又发生水灾,大爷爷段广高那年19岁,最终还是选择了去下井挖煤。在矿上他认识了共产党员李锡峰。22岁时因为井下安全问题与工头等人发生了冲突,他失手打死了一名日籍职员,于是连夜逃走,逃到了霍邱县,第二年从那儿跟随李锡峰参加红军走上了革命道路。

1931年淮河流域发生特大洪水,江淮地区一片汪洋,农作物颗粒无收,太奶奶也不幸去世。紧接着第二年旱灾,第三年洪灾,第四年特大旱灾。我爷爷也不得已去下井挖煤,那年他18岁。1937年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这一年我爷爷和一个逃难到此处的王姓姑娘成了亲。第二年6月4日日军占领淮南煤矿,我爷爷从矿上逃回了老家。6月9日,蒋介石为阻止日军西进,下令扒开黄河南岸的花园口,人为造成黄河决堤改道,淮河流域形成大片的黄泛区,8月16日,我父亲出生了。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我爷爷到附近村子四处讨饭。1942年黄河又发大水,导致河南大饥荒,淮河流域也受到很大影响,每个村子都饿死许多人,爷爷只好到更远的地方去讨饭。家里我奶奶饿得等不到爷爷回来,带着年幼的我父亲也出去讨饭,一家人就这样失散了。第二年我奶奶一路讨饭到了蚌埠曹老集,被一户李姓人家收留。户主长得一脸麻子,大家喊他“大麻子”,此时尚未娶妻,于是收留了我奶奶当妻子,把我父亲收做儿子。这时我父亲5岁,有了他的第一个名字“李学荣”。

五八年前的父亲(五七忆父亲)(3)

(父亲锻炼回来途中)

二、父亲在不尽的苦难中顽强成长

父亲刚到李姓人家时还好,第二年随着大麻子自己子女的出生,父亲就开始了他的苦难人生。每天早起倒马桶、做饭,到地里跟着大人一起去干农活。大麻子给父亲衣服前面缝了个大口袋,专门到别人地里去偷豌豆、豇豆,有什么偷什么;每天要去拾粪,拾柴火,完不成一定的量就要挨打,不给饭吃。

父亲8岁那年,蜀黍收获后,人们把蜀黍秸秆扎成捆,靠着堆放在打谷场上晾晒。去掉穗和叶子的蜀黍秸秆外表光滑而坚硬,里面的瓤软而轻,在农村用处大着呢!秸秆可以编席子、编篓子、编锅盖,盖房子可以做房笆,手巧的人还能编灯笼、蛐蛐笼子。如果什么都不做,那么就做柴火了。父亲个子小,不引人注意,大麻子逼着他每天夜里去偷成捆的蜀黍秸秆。打谷场一般都在村子比较偏的地方。父亲被逼无奈,只好去,路上害怕就哼着歌给自己壮胆。起先的几天偷得还很顺利,父亲半扛半拖着成捆的秸秆回来,交给大麻子。可时间一长,别人觉察出来了,但没有声张。有一天夜里,父亲仍去打谷场,拽好一捆秸秆正要往回走,忽然,从秸秆堆里跳出一个大人来,捉住了父亲。夜深人静之时,父亲吓得魂飞魄散。对方认出了父亲,也没有生气,询问父亲来龙去脉。父亲如实相告。对方领着父亲径直来找大麻子。大麻子千般狡辩,说与自己无关。对方拿他也没什么办法,最后也就走了。大麻子恼羞成怒,照着父亲一顿毒打,结果全身打得都是伤,双腿被打烂不能走了。大麻子自然不会给父亲请医生。父亲只有自己扛着,在床上躺着。时间一长,双腿都溃脓了,尤其整个右腿,溃烂得没有一点儿好肉。

一天,大麻子的表弟来看望大麻子,大麻子不在家里。父亲在里屋听到了他的声音,赶紧打招呼。父亲寄人篱下,嘴特别甜,喜欢喊人,很是讨大家的喜欢,所以上次偷秸秆别人没有为难他,甚至没有与大麻子闹翻。大麻子的表弟看见父亲这个样子,非常生气,催着大麻子给父亲请医生。大麻子的这位表弟有一定社会地位,大麻子不得不听他的话,不得不请了医生来。医生来了后,父亲的右腿已呈黑色,没有弹性、没有血色,就像一根腐朽的木头,脓液太多,发出阵阵恶臭。医生诊断父亲的右腿已经患上了“铁骨瘤”。

铁骨瘤,中医又称“附骨疽”,西医称“骨髓炎”,是由化脓性细菌感染骨髓、骨皮质和骨膜而引起的炎症性疾病,多由外伤感染引起,重症患者常危及生命,有时不得不采取截肢保命的应急办法,此病自古就为难治之症。

父亲是幸运的。请的这位医生会治此病,给父亲腿里的脓液放完后,又把溃烂的肉割掉,敷了药等长新肉出来,又用偏方一种叫“田牙刺”野草的根外皮烘干磨成粉状与香油混合后抹患处,以防复发。终于父亲的腿保住了,但右腿却伸不直了,落下终生残疾,成了“瘸子”。

五八年前的父亲(五七忆父亲)(4)

(父亲在家中)

因为大麻子给父亲请医生下了“血本”,所以等父亲的腿伤好了能下地后,更加变本加厉地折磨父亲。干农活、挑粪桶,稍不满意,手边有什么东西顺手就用什么东西打,木墩子、铁锨都用过。父亲学会了编席子、编稿荐、编篮子、编草鞋、打草绳,甚至跟着木匠后面看会了木工活。过了几年,新中国成立。

1953年父亲15岁了,看到有理发匠到村子里剃头,父亲被吸引住了。父亲决心要学这门手艺。经过打听找到邻村的一个大麻子的亲戚长辈,硬是求着对方收自己为徒。知道父亲在家里的境遇,对方总算答应收父亲做了关门徒弟。因为是自己的长辈,大麻子没敢反对。父亲后来解释了为什么要学剃头。主要是成本低,来现钱快。不像木匠,除了刨子、墨斗等工具外,要有木头,要做成成品才行,并且别人还不一定会买,买了家具后,用得细心些,许多年是不需要换新的。而头发是不断长着的,理发永远不会失业。走街串巷给人理发,都是别人自己提供热水,自己有一把手推子就可以了。

在师父家里当学徒,头三年干家务,倒马桶、扫地、擦灰尘、带小师弟等。为了考验父亲人品,父亲扫地有时会发现地上有钱,父亲每次都是把钱挪开,扫好地后,将钱原位放好。第四年,师父总算开始教学剃头了,父亲很刻苦,也很乖巧,学了三年,把整套手艺,理发、光脸、打眼、掏耳朵、捋胳膊等全学来了。三年后出师,又谢师一年,7年后回到了大麻子身边。

这时是1960年,正值三年自然灾害大饥荒时期,各村都有饿死的人。比起那些面临死亡威胁的农民来,父亲又算是幸运的。父亲到各村去剃头,总会有口饭吃,连带着大麻子一大家人也顺利度过了荒年。渐渐地,父亲年龄也不小了,也要开始攒钱准备娶媳妇了,可是大麻子怎能放过父亲这棵“摇钱树”?这时的父亲已经完全知道大麻子只是自己的养父,所以大麻子已经不能完全掌控住父亲了,于是大麻子经常逼着我奶奶来找父亲要钱,不给,我奶奶就要被大麻子打。望着自己的亲娘,父亲没办法,只好交出剃头挣的钱。自己私留的钱没处放,就放在村里的许多人家代为保管。可需要用钱时对方又不承认,昧了父亲千辛万苦攒的钱。逢年过节,大麻子不让父亲回家,父亲一个人在外面游荡,有时待在别人家的柴房里、牲口棚里,暗地里偷偷地哭。

有一年冬天快过年,父亲到远一点儿的村子去剃头,走在深没膝盖的雪地里,在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一不小心掉进了雪窝里,父亲挣扎了半天爬不上去,喊了半天也没人。天慢慢快黑了,正当父亲失去希望的时候,来了一个路过的人,发现了父亲,经过帮忙,父亲最后爬了上来。长期的苦难给父亲留下了一身的病,潮湿、关节炎、败血症、甲肝等。

就这样,大麻子不断逼着我奶奶向我父亲不断地要钱。父亲在四处剃头的时候也在寻找他自己的亲生父亲。一个偶然的机会,父亲探听到他大伯段广高的消息。段广高走上革命后,参加过长征,抗战后归属新四军序列,解放战争时归属华东野战军,随着部队打到了福建。新中国成立后历任军分区参谋长、副司令员、司令员。1965年离休落户于九江。父亲知道后,找人帮忙试着给他大伯写了一封信,表达了“认祖归宗”的意愿。终于1966年春天,父亲27岁时,回到了他父亲身边。当年与我奶奶、我父亲失散的我爷爷,新中国成立后在政府的帮助下在流落地淮南八公山安定了下来,并且娶了妻子。父亲请私塾先生给自己起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名字“段国还”。父亲的辈分是“国”,“还”意即父亲回到了家。父亲生于1938年,“国还”二字也有“还我河山还我国家”之意。

五八年前的父亲(五七忆父亲)(5)

【父母结婚照(1966.11.23)】

三、父亲性格倔强,在生活的磨难面前永不低头

1966年下半年父亲经媒人介绍与母亲成了亲。母亲的娘家是八公山区山王公社山王大队山刘小队(现山王镇山王村行政村山刘家自然村)。父亲回到淮南一贫如洗,自己攒的钱全部被大麻子强留下来了。母亲没有嫌弃父亲的贫穷和残疾,嫁过来无怨无悔。第二年有了我哥,过了两年又有了我姐。又过了三年有了我。父亲起初自己单干,后来合作化和几个人合伙干,最后才进入新庄孜煤矿多种经营公司(现名亿万达公司)下面集体制的职工理发店。老新庄孜人很多人都知道我父亲,很多人从小到大都是我父亲理的发。母亲是农村户口,我们没有分到公房,就在靠近矿上家属区边缘、水张(水家湖-张楼)铁路的一处地方建起了房子,起初是草房,后来我们大些了才翻盖成瓦房;拉起一个大院子,院墙是土坯的,后来才翻盖成焦石灰坯的墙。

再后来,家里又添了我弟弟。一家六口人,只有父亲一个人上班,父亲残疾,腿跛站着理发不出活,挣的工资微薄。每月还要必须交一半工资当赡养费给爷爷。其实爷爷也有正式工作,并且工资远远高于我父亲的。爷爷喜欢抽旱烟,经常让我父母给他买烟叶(当时烟叶不准公开卖,只有四处高价买黑市上的)。家里日子一直都很穷。父亲在职工理发店有任务,经常完不成工作量,1986年托人调到了矿里包袱房更衣室直到退休。母亲1982年时也在矿多种经营公司当了一名集体制工人,烧过锅炉、甩过炭泥、编过笆子、扛过“铁猴子”,和父亲在1993年那年一起退了休。在更衣室,经常有矿工扔了不要的劳保鞋,父亲就捡回来,剪去鞋帮,鞋底子可以卖。姥姥家是农村蔬菜队的,因为离得不远,所以每次姥爷到菜市街卖菜时都以卖剩下来的为借口留下许多土豆、芋头、大白菜来给我们度日。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时起我们兄妹几人除了做家务外,还上街拾过菜叶、捡过瓜皮瓜子。上午卖的菜到了下午剩的“菜底子”有时论堆卖,如果便宜我们就买下来,如果嫌贵就等别人扔了不要的我们去捡,菜帮子老的,剁碎了喂鸡,嫩一点的,就我们吃。夏天西瓜上市,我们拿着匾子上街拾厚瓜皮和西瓜子,回家后把瓜皮洗干净,母亲将瓜皮别人啃的红瓤和最外面的瓜皮削掉,只剩瓜皮中间那部分,划几个缺口,挂在铁丝上晒成干菜。瓜子呢,用水冲洗干净后晒干,等过年时炒熟当零食。我们捡过破烂。我和哥哥到矿职工宿舍区垃圾堆拣废旧东西:硬纸片、碎玻璃、牙膏皮、酒瓶子等,回来后归好类,攒多了就卖到废品收购站。我们兄妹几人,以及我母亲,都当过建筑工。我自己就曾经在淮南瓷器厂的建筑队提过泥斗子,扎过钢筋,搬运过砖头、水泥和砂子。

五八年前的父亲(五七忆父亲)(6)

【父母与孙儿辈合影(2015.2.23除夕)】

我们还扫过煤渣拣过大炭。那时买什么都需要票,粮票、油票、煤票、布票、肉票、糖票、豆制品票等。因为只有父亲一个是城镇户口,家里人口多,煤票不够用,高价煤买不起,所以做饭用的都是我们平时拣的树枝,只有冬天特别冷了才用煤取暖做饭。我们住的附近有个卖高价煤的煤场(煤建公司),每天都有许多外地人拉着架车来买煤。哥哥、姐姐和我都去帮忙装煤,借铁锨给他们用。他们用“圈席”在架车上圈好,装好煤,地上剩的煤渣就给我们了。扫回家堆好积攒多了,由母亲打成“炭饼”烧饭取暖。有时我们还到矸石山拣大炭。当矿工推着矿车把车斗向外一掀,那满满一车的煤矸石顺着边沿滚落下来时,我们就一拥而上去拣煤矸里“漏网”的大炭,有时还会拣到废铁、钢筋头和废道钉什么的。大炭攒多了,自己舍不得烧都是高价卖掉。就这样我们一大家人在苦难中顽强地挨着日子。

为了将母亲和我们的户口农转非,父亲曾经找过他的大伯。1970年正月里,我父母带着年幼的我哥、还在吃着奶的我姐(那时还没有我),从八公山到九江。但大爷爷以自己已离休人事不熟为借口婉拒了自己侄儿的要求。对我父亲再三强调,不要什么事情都指望别人。回来后,好强的父亲记住了大爷爷的叮嘱,对于我们兄妹几人的学习有着极其苛刻的要求。

我们兄妹几人上学时有三怕:怕父亲查作业,怕父亲校访找老师了解我们的学习,怕期末考试后拿成绩单。父亲不识字,但喜欢查我们的作业,他规定作业写好后,把书包整理好统一挂在墙上,他下班后检查作业,一是看字是否潦草,否则撕了重写,即使我们睡了也要爬起来重写。二是看前面的作业老师批改的情况,如果红叉太多,肯定要挨一顿揍。知道他校访,我们放学后都提心吊胆的,做什么事情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老师在父亲面前“告状”,一旦如此,又免不了挨一顿揍。每学期结束拿成绩单时又是一道难关,考好就罢了,考不好笃定要挨一场揍。

但是家里生活实在太困难了,作为老大的我哥,读书读到初中毕业,家里就无力再供养了,先后在皖淮机械厂、土坝孜街道大众饭店打临工,最后在淮南瓷器厂做了集体制工人。我姐是兄妹中唯一的女孩子,待遇稍微好些,初中毕业后上了职业高中,可是在对口高考中失利,复习参加普通高考再次失利后就也参加工作了,在矿上做了集体制工人。为了圆大学梦,我哥我姐他们利用工作之余最终各自拿到了大专文凭。

相对他们,我算是幸运的。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有好几次也都差点儿辍学,1989年高考考上了淮南师专。俗话说:“家有三斗粮,不当孩子王。”教师是清贫的,但师范类学校的费用不高,可是最初开学报到的费用我至今记忆犹新,263元,却难住了父亲,不过最终父亲还是筹到了钱,让我顺利地入了学,三年后我毕业分配到中学教书,家里的日子才稍微好起来。

我们兄妹的年龄渐渐大了,父亲又开始愁儿女们的嫁娶。父亲退休后,果断地在家里腾出一间屋子作为理发店,重操起理发的旧业来。从1993年哥哥成家,到1995年姐姐成家,到1998年我成家,再到最后弟弟2001年成家。给儿女们成了家后,父亲这才安下心来,准备过几年安稳日子。但是随着国家经济体制的改革,我哥我姐我弟他们纷纷下岗,父亲又开始发愁。好在我们都拥有了父亲不服输不认命的性格,我哥先在小煤窑下井,业余跑摩的,最后到丁集煤矿上班至今;我姐考取了第一批的社区岗位;我弟跟父亲学了理发,接过了父亲的理发店,后来由于生意不景气,后来就当起了特勤保安。

五八年前的父亲(五七忆父亲)(7)

【姐姐给父亲喂饭(2018.6.17父亲节)】

四、父亲享受着天伦之乐,安详地度过最后的岁月

看着我们成家后,又有了自己的子女后,退休后重操理发旧业的父亲在67岁时终于放下了拿了一辈子的推子,对我们的子女教育,对我们家里的事情也全部都放下了,把年轻时的暴躁脾气、严厉的性格也放下了,开始和母亲安详地过起晚年来了。父亲虽然腿瘸,但年轻时不拄拐杖,退休后渐渐地拄起了单拐、双拐,直到依靠轮椅车代步。母亲尽心尽力地服侍父亲,每天早晨推着他出门锻炼,让他尽可能地也活动活动。我们工作之余也都带着孩子去看望父母亲,父亲享受着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父亲洗澡喜欢到矿里澡堂子泡澡,我们兄弟三人谁有时间谁就带他去。父亲很要强,如果当他面说“带”他洗澡,他很不高兴,用“陪”他洗澡都不行。只有“跟”他洗澡才行,就像我们小时候他带着我们去洗澡一样。父亲很要强,不想给我们添麻烦。刚退休时都是自己去洗澡,坚决不让我们陪着,后来年龄渐渐大了,身体渐渐不好了,才不得不同意我们陪着了。

父亲退休后,也经常惦念着大爷爷一家人。先前因为家里困难天天要忙着生活,加上那次找大爷爷帮忙碰了壁,后来两家就渐渐失去了联系,1980年我爷爷去世、1981年我大奶奶去世、1988年我大爷爷去世,双方都没能互相告知。失散这么多年,父亲虽然想去寻找,但身体状况不允许,城市变化又那么大,能找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为了帮助父亲实现他的心愿,我开始留意起大爷爷的事迹来。2010年10月我从网络上一位名叫“霞妹”(真名莫娴)的那儿探听到了消息,2013年2月终于与大爷爷的儿女们,我大叔、姑姑和二叔联系上了,当电话递给父亲时,我分明看到了父亲眼角的泪珠。2014年8月我带着儿子受父亲委托,踏上了去九江探亲的路程,与姑姑、二叔和大叔,以及他们的家人见了面。2017年4月底,姑姑、二叔两家人也千里迢迢地回来,终于与父亲见了面。

五八年前的父亲(五七忆父亲)(8)

【父母与其表哥表嫂、九江堂妹妹夫、堂弟弟妹合影(2017.4.30)】

2015年开始,父亲的身体明显地一日不如一日了。他的双腿老是疼痛,开始经常地住起院来。我哥我弟不在跟前上班,我又在凤台陪儿子读高中,家里除了母亲服侍外,就我姐最为辛苦了。母亲身体也不好,2009年患直肠癌做了手术,今年4月又因患肠梗阻做了手术。去年九江亲人来淮与父亲见面之前,父亲就已患了轻微的脑梗,今年上半年病情急剧加重,一直不断地住院、出院、再住院,其间都是我姐在跟前忙前忙后。9月初,父亲病情再次加重,老是发低烧,住院治疗却没有效果,9月23号,中秋节前一天出了院,在家过了最后一个中秋节。25号仍去住院,但医院已不愿再接,多方央求之下在门诊挂吊水,一直到30号,仍然没有任何效果。母亲知道父亲的时日不多了,“十一”国庆假期里,10月3号起将在外面上学、上班的子孙们全部喊了回来。在10月6号上午10:50,在不能吃不能喝的情形下挣扎了几天后,父亲的生命之火就这样油尽灯灭,永远的离开了我们。都说父亲是山,这一天,我们的大山也一下子轰然倒塌了。

五八年前的父亲(五七忆父亲)(9)

【父母于孔李大桥留影(2017.5.1)】

爸,我知道人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可是为什么就是很难接受您离开我们这个现实呢?只要您还活着,我永远都是一个孩子,时刻都能享受到您的爱抚。忘不了小时候您下班后骑在您的脖子上“骑大马”;忘不了小时候您给我做的能拉着跑的木头汽车;忘不了小时候您带着我们到灯光球场看《追鱼》、《山中情》、《天仙配》等电影;忘不了上初一时您看到我们到别人家看电视被拒,咬着牙买回来12寸的黄山牌黑白电视;忘不了母亲上班后,调到更衣室的您为了照顾我们也开始学起了做饭;忘不了您不顾劳累挤时间给我做的书桌;忘不了推着您去洗澡,您都自豪地向别人介绍您的儿子;忘不了每次带着儿子回去,您都把平时攒的零钱偷偷地塞给您的孙子。时光悠远,也绝不会磨灭落在心底的幸福的记忆。

传说,人死后,35天内灵魂不会消失,舍不得离开家,会一直保护着家,直到35天那天,看到子孙后代披麻戴孝地来到自己坟前,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才会到另外一个世界。今天就是“五七”了,父亲您也将开始离开人间前往天堂了。

亲人去世,“五七”之前不能理发剃须,因为须发受之于父母,不能在亲人过世后立即抛弃。明天,蓄了一个月的须发,我也将剃掉了,对您的思念就像一粒种子,在我们各自的心里生根发芽。《父亲》那首歌不禁在我耳边回响起:“想想您的背影,我感受了坚韧。抚摸您的双手,我摸到了艰辛。不知不觉您鬓角露了白发,不声不响您眼角上添了皱纹。我的老父亲,我最疼爱的人……生活的苦涩有三分,您却吃了十分。这辈子做你的儿女,我没有做够,央求您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我的老父亲。”

五八年前的父亲(五七忆父亲)(10)

(五七剃须前的作者:段昌富)

泣笔于2018年11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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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段昌富,文学学士,民建会员,八公山区人大常委,中学教师。现为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淮南市新四军研究会理事、淮南市作家协会会员、八公山区作家协会副秘书长、《八公山文学》执行主编、《取燧》校报编辑部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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