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班子解散后,清明节藕官在园子里烧纸,祭奠菂官。藕官是小生,菂官是小旦,之前两个人在戏里演夫妻,一来二去,弄假成真,平时也恩爱起来。菂官一死,藕官哭得死去活来,逢节烧纸。

这就是《红楼梦》里的“假凤泣虚凰”。

奈何假凤泣虚凰(假凤泣虚凰孰假孰真)(1)

既是假,谁是真?

贾宝玉是凤凰。北静王曾夸他“雏凤清于老凤声”;玉钏儿见他说:“凤凰来了,快进去吧!”……“宝玉忙进厅内,见了贾母、王夫人等,众人真如得了凤凰一般。”

林黛玉是凤凰。林黛玉住的潇湘馆匾额上题的是“有凤来仪”;林黛玉是潇湘妃子,传说湘妃子是舜帝的两个妻子,娥皇和女英,潇湘妃子就是凤凰。

凤凰象征夫妻恩爱。“凤凰于飞”出自《诗经》,常用“凤凰于飞”祝福婚姻美满。李白在《早夏于将军叔宅与诸昆季送傅八之江南序》中曾写道:“凤凰于飞,潘杨之好,斯为睦矣。”

奈何假凤泣虚凰(假凤泣虚凰孰假孰真)(2)

宝玉在园子里溜达,虽无黛玉,却处处都是黛玉。

[微风]湘云几个在湖边玩耍,见他来了,调侃道:“快把这船打出去!他们是接林妹妹的。”

​​[微风]路过一株大杏树,看到“绿叶成阴子满枝”,想到邢岫烟要嫁人,将来也会“乌发如银,红颜似缟”,不免感伤——正是《葬花吟》中写道的“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微风]看到杏花凋落雀鸟悲啼,“又发了呆性”,想到这雀在杏花正开时一定来过,不知明年花开时,是否还会飞回这里与杏花一会——合了《葬花吟》里“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以及“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微风]园中烧纸,藕官祭菂,本是“假凤泣凰”,却无端扯上黛玉。婆子发现藕官在园子里烧纸,要拉着他回奶奶。宝玉出面替藕官解围,说是黛玉让藕官烧的字。婆子当面拆穿是纸不是字。宝玉又说自己昨晚做了个梦,杏花神要一挂白钱,黛玉叫藕官帮着烧了。

奈何假凤泣虚凰(假凤泣虚凰孰假孰真)(3)

藕官终日思念菂官,宝玉的生活里一直都是黛玉,他的思想始终与黛玉相通。

五十八回里有两个地点,杏子阴——杏子树的树荫下,茜纱窗——红色的纱窗,怡红院宝玉的卧房里。

茜纱窗下,芳官道出了藕官菂官的一段情。还说在菂官死后,补了蕊官,藕官又和蕊官好了。藕官说:

“这又有个大道理。比如男子丧了妻,或有必当续弦者,也必要续弦为是。便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妨了大节,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

奈何假凤泣虚凰(假凤泣虚凰孰假孰真)(4)

芳官觉得这是痴理,问宝玉:“你说他是傻不是?”

谁知这一番话暗合了宝玉的意。宝玉让芳官告诉藕官,

“以后断不可烧纸钱……以后逢时按节,只备一个炉,到日随便焚香,一心诚虔,就可感格了……殊不知只一‘诚心’二字为主。即值仓皇流离之日,虽连香亦无,随便有土有草,只以洁净,便可为祭……”

奈何假凤泣虚凰(假凤泣虚凰孰假孰真)(5)

和“假凤泣凰”相对,这便是真凤凰的真情了。

而最后一句,冥冥中也成了谶语,黛玉死后,宝玉流离,“有土有草……便可为祭……”

而藕官的那番痴理,正和了太虚幻境《红楼梦》曲子里 “终身误”的那段话:

“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

奈何假凤泣虚凰(假凤泣虚凰孰假孰真)(6)

只不过,理是理,情是情,痴理终抵不过真情。正所谓:

“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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