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风铃阵阵
大概三十年前，有一段时间特别流行折叠式沙发，平铺开来，是一张床，我们叫它沙发床。那些走街串巷的木匠，自行车前梁和后座上放着各种工具。我们村里一时间几乎家家都做了沙发床，放在堂屋正间，看上去特别气派。
我们也央求母亲做一个沙发床，我家堂屋摆放着一个大桌子，一个小桌子，几把大小不一的椅子，很是寒碜。母亲到做好沙发的几家看了看，又打听一下工钱，她觉得太贵。况且沙发这个东西，和三个子女上学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她不愿花这个钱。每次到别人家里，看到雍容华贵的沙发，我顿感自卑。
母亲在院子外面种了几十棵杨树，我们家在村子最北头，这些杨树像一道屏障，护卫着我家的小小院落。有一年冬天，风带着哨声，刮了好几天，有一棵脸盆粗的杨树被刮倒了。母亲本来想卖掉，买树的人看到里面有虫眼，给的价钱特别低。
她找到村里的木匠举臣，举臣的木匠活百里挑一。他干活比较仔细，月儿四十才赶出来一件活。加上年事渐高，做得活越来越少。举臣在木头上敲敲打打，又锯开两截看了看，说：“这棵树还能做两样东西。”母亲问：“你看够不够做一个书柜和一张床？”举臣思考了一会儿，反复测量，在地上用树枝又计算半天，说：“床做成一米二的，书柜做成一米五，够用！”
那个年代，我们村里上到初中的孩子就很少，更不要说有书柜了。举臣真不愧是能工巧匠，做的书柜上面共分三层，一二层留着凹槽，可以安装玻璃，第三层带挡板。中间是一个三十公分宽的桌面，桌面下有三个抽屉，最下面还有两个柜子。举臣还用剩下的木料做了一个床头柜，当这些家具在我家院子里晾晒的时候，同伴们艳羡的眼神让我倍感自豪。
书柜太大，放在堂屋碍事，就放在南屋。南屋窗户下放着一台缝纫机，母亲经常缝缝补补。很多时候，伴着母亲嗒嗒的缝纫机声，我们趴在书柜上写着作业。
书柜起初涂着一层薄薄的清漆，有一年春节，父亲买了一桶橘黄色的油漆，把家里的家具都刷了一遍。书柜换上新装，为我们寒碜的陋室增添几分高贵。书柜摆放着我们用过的课本，后来，陆陆续续有了很多课外书。特别是父亲为我买过一本《说岳全传》，可惜从未认真去读。有一次，我在书柜翻出我小学三年级的日记，有高中时的英语笔记，还有当年好朋友的信件，信件的主人，很多早已印象模糊。
三十多年过去，在老屋重建时，书柜被劈成柴火填进灶膛，光荣地完成了历史使命。非常感谢我的父母，在那样艰苦的岁月里，把孩子读书看成是人生中的头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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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风铃阵阵，从事太阳下最光辉的事业22载。作品曾在《人民文学》《散文》《芳草》等杂志发表。不惑之年，教书和写作，让我能时时保持心体澄澈意气平和，在淡然从容中品静水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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