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富县教研室 缑文耀
母亲离开我已经六年有余，早想记录一些母亲的点点滴滴，可每每提笔，心中有万语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
------------题记
我的母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一米六几的个头，为人厚道、刚强、心地善良，在村子里口碑很好。
母亲比父亲小八岁，嫁给父亲后，除了抚养父亲前妻生前留下的一个女儿—我的大姐外，相继生养了六个儿女。大哥三岁时不幸坠入井中，要不然现在我们是兄弟姐妹七个人哩。
母亲生性刚强，很能干、也很热心。记得为了贴补家用，母亲养了好多鸡，把攒下的鸡蛋腌好，等到逢集时煮熟卖。另外母亲还练就了给鸡做手术的本领-----割开鸡嗉子，取出里面有毒的东西，再用清水多次冲洗，然后缝合。母亲的这一胆量和绝活在当时可是救了不少鸡的性命，也延续了不少家庭的经济来源。邻里乡亲都很佩服她。哥哥毕业分配到县畜牧站工作，那几年母亲还领着我们养了好多兔子，最多达600多只。母亲一有时间，就看哥哥带回来的有关养兔技术的书籍，所以母亲养兔的技术在当时可是小有名气。在她的带动下，村子里好多人也开始养兔子，母亲经常不请自到，给他们传授养兔经验。
孩子多，母亲的负担自然就重，有时候晚上睡醒来，还能看到母亲在昏黄的油灯下，戴着老花镜给儿女们纳鞋底、缝补衣服的场景。如今回想起来，恍如发生在昨天一般。到全县大面积栽植苹果树的时候，家里也分了二亩多果园，在父母亲的细心管理下，果园每年还能收入五千多元，哥哥和我买房，父母亲还硬是给了我们每人二千元，虽说不多，那也是父母亲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随着父母亲的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为了方便照看他们，2004年我们兄妹几人硬是把父母亲接到城里。在城里的几年里，母亲为了减轻儿女们的负担，在身体稍微好转之余，还一针一线自制荷包、鞋垫、儿童鞋上街摆摊出售，每年端午节还给孙子孙女们绣荷包。我们不让母亲干，生怕累着母亲，可倔强母亲依然坚持到不能再出去才罢手，现在回想起来感觉既温暖又难受。
母亲天生刀子嘴豆腐心，但对老人却很孝顺，对大姐也能悉心抚养。听父亲说过，奶奶患有肺结核和严重的便秘，母亲就用手在奶奶的肛门四周按摩，最后用筷子头慢慢往出抠。奶奶胸口有一结块，硬得很，非常疼，揉一揉的话能舒服些。父亲一天忙外面，大部分时间要母亲给揉，一揉就是大半天，手疼胳膊困，可母亲从无怨言。她常说人人都有老的一天，孝敬老人是做儿女们的本分。爷爷眼睛过早地看不见了，只要在我们家吃饭，母亲总是亲自给爷爷调好，端到爷爷手上。爷爷常逢人就说：“我三宝（父亲的小名）媳妇对我真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口不择心”。母亲前前后后一直侍候到奶奶去世，最后母亲也被传染上肺结核。为给母亲治病，父亲也是到处寻医问药，跑遍了富县、洛川、黄陵等县。苍天有眼，母亲的肺结核终于治好了。听父亲说，大姐自幼娘亲过早离世，但母亲对她视同己出。母亲逼着大姐念书，可大姐死活不爱念书，就爱做针线活。每年冬季，母亲给大姐缝制棉衣时，总是要在肩部、膝盖、肘部多添些棉花。大姐出去，村子里的老人们摸着大姐的棉衣，总会夸赞一番。母亲去世的前几年，总对我们说：“你大姐命苦，母亲早早去世，现在身体也不好，以后你们要多探望。长兄如父，大姐似母。”如今儿女们始终牢记母亲的话，只要有时间，常会探望身患帕金森综合症的大姐，陪她说说话。母亲姊妹两个，没有兄弟。外公外婆省吃俭用还是供母亲念了几天书，在那个年代母亲还算是个文化人，不仅识字，还会打算盘。虽家境贫寒，但母亲深知知识的重要性，也懂得教育的方法。对子女的教育非常严厉，在村子里可是家喻户晓。记得有一次二姐和哥哥偷偷地看一本《一块银元》小人书，让母亲发现了。母亲一把把书夺过来扔到炕洞里。说：“好娃哩，有时间不看课本，看这些书，不行就不要念了，你看村子里×××、×××人家女子都不上学了，回来帮家里干活，还能挣工分哩。”幸亏姐姐手快，小人书只是烧了一个角。也不道哥哥后来怎么给人家还的。母亲只是嘴上这么说着骂着，二姐照样还是上学。二姐也很争气，学习越来越好，每学期的书都是学校奖励的，奖状家里墙上贴的到处都是，字也写的非常漂亮，如今走上工作岗位后，同事和领导也是刮目相看。正是母亲的教育，我们兄妹六人中三个相继考上了中专和大专院校，这在当时羊泉塬上可是少之又少。每当别人在父母亲面前表现出羡慕、称赞之意时，我能看出他们眼里的那种自豪和欣慰。由于经济拮据，两个天资聪慧的妹妹不得不相继辍学。如今每每想起这事总是泪眼朦胧，如鲠在喉，无以言表。母亲常给人说：“教育孩子要给个好心，不要给好脸。惯娃吃喝，不能惯娃胡做。”母亲是这么说的，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九一年后季我考上榆林师专，母亲高兴得很。记得九二年后季返校时母亲还病着，我临走的时候，母亲叫住我，解开裤腰带，翻了好几层，才从她的肚兜里掏出来一个叠了好几层的手帕，小心翼翼地翻开来，里面原来是一张五元人民币，皱皱巴巴的。母亲说：“红儿，把这钱拿上，榆林挺远的，路上我娃饿了买点吃的”。“妈，我不要，钱够了，你留着还得买药呢”。“傻孩子，穷家富路，妈在家能凑合，妈这病没有事，你就放心上学去”。说着硬是把钱塞进我的口袋里，在外面还压了又压。那天我是流着眼泪离开家的。母亲的这份爱深入骨髓，融入血脉，牵动着我的每一根神经。二十五年过去了，可这一幕却时刻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每每想起我都不能自已，泪流不止。也许是母亲得过肺结核，儿女多，负担重的缘故。母亲的身体状况自从奶奶去世后就一直不好，再加上母亲性格刚烈，有时候为家事和父亲吵闹打架，肝气郁结，总之，从我记事起，我的母亲就有病，几十年了，中药、西药吃了好多，就是不怎么见好。父亲说：“你妈的命苦。早年算卦先生都说，你妈生下生辰八字落草在‘病’字上了。”这，是真的吗？母亲病来的时候，哭一阵，笑一阵，孩子们都害怕的很。母亲身体极度虚弱，只要伤风就会感冒。那时候，母亲晚上难过的辗转反侧睡不着，快天明的时候也许是极度困乏才迷迷糊糊睡着，这也正是我们要起床上学的时间了，我们尽可能慢慢地穿衣，不弄出一丁点声响。因为一旦有响动，母亲会被吵醒来，母亲就会非常生气，还骂人，说把她吵得心上难过。那时候我们都小，不懂得，现在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医学知识的掌握，知道了心脏不好的人，如果休息不好，一旦受刺激心脏就非常难受，可是儿女们知道的太晚了。就是在这样的身体状况下，母亲还时不时给儿女们改善伙食，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平时几乎没有吃肉的机会。每年春季韭菜上市后，母亲做的鸡蛋韭菜馅水煎包子，就成了我们的最爱。看着儿女们吃的那种香甜劲，母亲脸上总会挂着满意的笑容。后来，我再也没有吃过那样香甜的水煎包子了，留给我的只是时不时地抿抿嘴，回味回味当时我们的吃相和水煎包子的香味。有时候自己还会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这也许就是随着年龄增长，对母亲的思念愈加强烈吧。
苍天有眼，病魔无情。后来才知道母亲的子宫肌瘤得下都二十多年了，怪不得母亲有时候上厕所要流好多血。那时候大人们不说，我们小孩子也不知道。长期的缺血，母亲的身体极度虚弱，抵抗力极差，加上家庭经济困难，早期看病也是断断续续，没有好好彻底地根治。记得二零零一年，我们姊妹几个联系好医院准备给母亲做子宫肌瘤切除手术，因为母亲心脏不好，手术风险很大。医生建议术前要输液调整心脏血压，谁知调整了一周，母亲的心脏状况还不如以前，医生说那就不能做手术，保守治疗吧。母亲吃了百消丹等其他治疗子宫肌瘤的药物好多好多，仍没有阻止子宫肌瘤的进一步恶化，2007年领着母亲到延安检查确诊，她得的是子宫内膜腺癌，并已转移到外阴皮肤。当时我们不知该怎么办。哥哥一位当医生的同学明确地告诉我们，要想叫老人多活几年，就不要胡折腾！他说：“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保守疗法：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老人想吃啥就买啥。”我们姊妹六个几次研究，最后选择了这个方案。我们兄妹几人不甘心，还专门领着母亲去西安，找到治疗癌症的名医吴生安大夫给母亲开了几十付中药，吴大夫说母亲本来心脏不好，手术风险大，保守治疗或许有奇迹出现，我们还能多孝敬老人几年，手术只能加速病情的恶化。保守治疗的后期，母亲有时只得靠吃吗啡片和打杜冷丁针来止痛，但母亲却显得非常坚强，在儿女们面前从不让我们看出来。二零一零年腊月初七母亲病重，为了叫她老人家心里好受，我们按照母亲的要求，回到了好多年无人居住、条件不太好的老家。看着全村三分之二的人和亲戚前来看望她，我们也为母亲感到骄傲！ 哥哥还在陪伴母亲期间作诗一首，祈求苍天保佑：出生就见母常疾，三更半夜唤医急。求神拜佛五十年，中药不好又西医。年近七十患顽疾，天南地北遍寻医。蛇（母亲属相）逢冬日难医治，但愿我老过除夕！

最后的四十多天，母亲躺在床上不能进食，仅凭注射能量药物、喝果汁和凉开水来延长生命。青山顿首，洛水呜咽，我的老母亲以她顽强的意志熬过了大年三十和人七，把满满的新年留给了我们。带着对儿女们深深地眷恋，我的母亲于2011年2月11日（农历正月初九）0点20分走完了人生之路，享年71岁。 哭天喊地，也唤不回母亲的唠叨；捶胸顿足，也弥补不了对母亲的深深愧疚。在母亲本该好好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无情的病魔夺走了她的生命。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最让我一生痛心的是，我因给父母亲箍堂子右手腕骨折，母亲临终时的那天晚上我去富县换药，未能见上母亲最后一面。二零一七年清明给母亲祭坟后，写拙诗一首：“风吹坟头花树摇，香燃陵前思绪飘。心怀愧疚多祷告，恳求亲人把气消。”以表我愧疚之心。
母亲在世时，老想让我再添上个孩子，由于诸多缘故，母亲在世时没有亲眼看到，这也成了我一辈子的遗憾。那天回老家领着儿子，碰见五妈，我给她老人家说：“五妈，这就是我儿子，可惜我妈没有看到。”五妈说：“我梦见你妈了，你妈说她都知道了，还一个劲地给我夸你儿子哩，非常高兴。”唉！但愿母亲在天有灵，地下有知。
母亲的一生，平凡中透着伟大，坎坷中挺着脊梁。一生虽病魔缠身，可对我们的教育却丝毫没有放松。“穷刚强，富志气”是母亲常挂在嘴边的话，儿女们都一直牢记着母亲的教导，行的端，走得正。在对待子女的教育上也像母亲教育我们一样。
母亲！您就放心吧！儿孙们都好着呢！您疼爱的孙女一杰今年也考上研究生啦！这可是咱们家第一个研究生，这下您高兴了吧！另外，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父亲的！一定会的！我们会时常来看望您，送给您的香纸钱，您可不要再舍不得花了。
母亲，您安息吧！安息吧！愿天堂再无病魔缠身！
-----------2017年4月6日写于鄜州


作者简介：缑文耀，从事教育多年，育桃李无数。文学根基浅，却苦爱涂鸦。愿广交文友，助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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