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嘉熙 智纲智库广州战略中心
编者按：笔者有幸被评为智纲智库广州战略中心上一年度的优秀员工，获得了一次出国游学的奖励，在此谢过工作室。逢今年十一长假，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一番深度体验之后，终于搞懂了一个二战时期残酷的战场如何成为了今天的旅游打卡胜地，遂成此文，与诸位分享。
说起来也是笔者侥幸躲过一难，从塞班岛回来不久，最强台风“玉兔”就在当地大闹了一场，造成大量房屋受损，机场航站楼屋顶被掀翻，所有航班停运，万幸的是，暂无人员伤亡报告。
▲塞班国际机场航站楼：我是谁？我在哪？谁在打我？
台风过后半旬，塞班的一切又趋于平静，笔者在感慨所幸之余，就和大家聊聊塞班的前世今生吧。
▲台风过后，拉德海滩霞光依旧
1二战太平洋战场绞肉机：
原子弹的起飞之地
塞班岛是北马里亚纳群岛联邦首府，面积185平方公里，陆域面积122平方公里，大小不及我国一个中等规模的建制镇，人口约5.2万人。但这个“弹丸之地”的出名之处在于其1944年被美军从日军手上攻克，成为美军重要的空军基地，见证了二战的关键性转折点。
尼古拉斯凯奇主演的电影《风语者》的创作背景就是发生在塞班岛，当年3A游戏大作《使命召唤5：世界大战》中Pvt.Miller的美军太平洋战役故事线也涉及此地，但更值得一提的是，美国投放在日本的两颗原子弹，就是从塞班岛的隔壁，天宁岛挂载的。
▲电影《风语者》中日军地堡
▲今日再看日军地堡，折戟沉沙铁未销，愿世间再无万岁冲锋
为什么美军要选择在北马里亚纳群岛作为投放原子弹的翘板呢？又为什么不用航母呢？
简单的来说，航母上的起飞条件苛刻，当时美军在航母上使用的舰载轰炸机是B-25轰炸机，据说为了让这种轰炸机减轻重量在航母上起降，飞行员起飞前都要先去厕所把自己肚子里的水放干净,更有段子说当年美军轰炸日本时为了给B-25减重上舰，曾经把机翼上的某个零件换成了扫把……
而小男孩核弹体重4吨，别说舰载的B-25了，满配的B-25都带不动，只能请大哥B-29战略轰炸机出马了。
▲左图B-29、右图为B-25
虽说内行看门道，我们外行只能看热闹，但从外观上看B-29明显多了一对螺旋桨，所以续航和载重会比同时代的B-25要强一些。但是B-29轰炸机由于体型太大，只能路基起飞，所以就必须要在作战半径内找到一个机场。
据相关资料显示，B-29战略轰炸机最大作战半径可达2900km，可以装弹约9000kg，而在这个范围内，马里亚纳群岛成了最佳的轰炸跳板。
▲当年为B-29轰炸机挂载原子弹之处
当时的日军虽然不知道美军的曼哈顿计划，但也深知美军会利用马里亚纳群岛作为进攻日本的桥头堡，因此在岛上负隅顽抗，殊死一搏。
守岛日军为第三十一军所辖陆军第43师团等共4.3万余人，与美军第2、4、27陆战师共6.7万人鏖战三个月。最终美军以死伤1.6万人的代价歼灭了日军4.1万余人，攻克了塞班岛，其惨烈程度可谓居太平洋战场之首，但在日军被全歼的前夕，大批不愿投降的日军及随军民众在塞班岛的一处悬崖集体高喊天皇万岁跳崖自杀，塞班岛的“万岁崖”也因此得名。
▲万岁崖，“BANZAI”即日语万岁的音译
战后美、日两国都在万岁崖和塞班岛立下了象征和平的精神地标，至今成为了塞班著名的景点，警示后世不忘战争带给人类的苦难与疯狂。
▲美国修建的二战纪念公园和日本立下的和平纪念碑
2战后投奔美利坚：
喜提山姆大叔制衣厂
二战后，联合国将马里亚纳群岛交付给美国托管，并在1986年通过公投加入美国。看着塞班岛上善良淳朴的查莫鲁和卡罗尼亚原住民一心投奔，美国政府也是十分的“够意思”，一直以“输血式”帮扶的方式给这些少数民族居民提供高额福利。
以今天的标准来看，塞班的原住民每月的营养费每人达到了600美元，而且每生一个孩子，还能额外获得每月数百元的补贴，加之免费医疗和不高的当地物价，塞班的原住民的生活可谓是衣食无忧。
另一方面，在加入美国联邦之初，美国给予了北马里亚纳联邦的海关、出入境管理和最低工资的自治权。这样一来，有低工资标准、离岸避税条件，又可以打美国制造标签的塞班岛一下子成了制造业投资的热土。
塞班的服装制造业1980年代得到了迅速发展，在2000年左右进入全盛时期，但值得思考的是，趁着这一波机遇发财的不是塞班的原住民，而是中国人…… 例如塞班岛“制衣之王”——陈守仁先生，于1984年改革开放之初在家乡成立泉州联泰制衣厂，次年，陈守仁发现当时的塞班的优惠政策，利用这一优势，办起了当地第一家制衣工厂，塞班就如同阿里巴巴的大门，开启了他打造20亿规模的制衣帝国的征程。
▲陈守仁先生在塞班
而反观本地的原住民，生活却起色不大，时至今日，笔者逛了逛塞班的居民区，修的比较讲究的屋子上，都贴着“福”字。
▲塞班岛上的国人民居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可以说是一个世界性的问题，那就是民族地区居民的发展内生动力不足。简而言之，本来就无忧无虑，志在纵情歌酒山水的少数民族人民的价值观和主流地区存在差异。加之美国对塞班单纯输血式的金钱帮扶，只是授人以鱼而非渔，就造成了当地民众发展意愿不强的现状。塞班岛制衣业最旺盛的90年代时期，90%的劳工来自中国和南亚，但当地原著民却鲜有出来劳作。
这一情况在我国一些贫困地区也普遍存在，现在许多地区提出的“扶贫先扶志、扶贫必扶智”就是为了精准解决民族地区脱贫内生动力和脱贫技能的问题。
但塞班制衣产业的好景不长，2001年美国取消纺织品进口配额，塞班的优势荡然无存；2005年起世界贸易组织关税制度改变，令塞班竞争力逐渐降低，制衣厂纷纷迁往他国或倒闭。2007年美国成功立法提高最低工资标准，塞班岛的最低工资标准被迫与美国其他领土保持一致，给了塞班轻工业以致命一击。
3产业退二进三的上半场：
只卖情怀的霓虹国度假村
其实说来，塞班属于劳动力密集型产业导向城市“退二进三”的典范。随着塞班以制衣为主的第二产业逐渐式微，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北马里亚纳联邦把目光转向了旅游业上。
最开始推动塞班旅游发展的游客是日本人，因为在此地自杀的日军后代时常会来此地祭拜祖先，随着日本明仁天皇2005年前往塞班“慰灵”，让塞班一度成为了日本游客首选的海岛旅行目的地之一，日本游客在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五年里，占到了塞班游客的六成以上。
▲日本明仁天皇夫妇在万岁崖
眼瞅着已经“凉凉”的第二产业转型成功，马里亚纳联邦政府似乎也有种对塞班岛有种“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的心态，认为日本人对于塞班的历史情节足以打开一个新的旅游经济增长点。
然而，所有想当然的事，往往都形不成逻辑闭环，总会有纰漏。王志纲老师说过：“旅游就是一群人去看另一群人的生活。”意思就是游客去旅游是想体验一种别样的生活方式。霓虹国的游客们来塞班岛祭拜，并不是冲着塞班的旅游产品，大多是凭着心中的情怀。但日本民众的历史情怀总会有被消费完的时候，毕竟岛上的日本人祖宗就那么多，拜这么些年怎么着也拜过来个遍了。另外一方面，塞班岛的旅游体验对他们而言并不稀奇，在这里体验不到他们过往生活中没有的、所向往的东西，多年以来都只是看看日军地堡，吃吃海鲜，逛逛沙滩这些传统旅游产品。
这种本末倒置的需求与产品关系，也就注定了塞拜与日本旅游的蜜月期难以长久。以至于日航在2009年左右关闭了日本直飞塞班的航班，标志着塞班旅游的日本时代的结束。
▲今天日本留给塞班的只有超市货架上日本零食口味和一些声色犬马之所
4旅游产业的下半场：
休闲时代下的中国机遇
今天的塞班成了中国人民心中最喜闻乐见的度假目的地之一。走在塞班的街道上，你会听见熟悉的各地方言“食咩”、“借过您呐”、“中”……甚至当你步入免税的时候，金发碧眼的外国友人导购开口第一句就是：“我们的补水套装有优惠哦”。这其实反应了市场与供给之间的关系，当市场的需求都来自中国时，市场自然会契合游客做出相应的订制类服务。
▲近50桌民俗风情晚餐中，只有两桌日韩游客，其他全被国人包场
那么，塞班旅游的中国机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据生活在塞班岛上超过十五年的中国老塞班给笔者介绍，塞班在中国出国旅游市场的走红起始于2011年左右。从宏观经济学的角度来说，这个时间点并不是偶然的，因为根据国际旅游的发展经验来看，当一个国家人均GDP超过3000美金时，休闲旅游的需求将会将会大幅提升，而当一个国家人均GDP超过6000美金时，一个国家的休闲时代就会来临。
▲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整理
而2011年正是中国全面进入休闲旅游时代的前夜，相对于传统国内观光旅游，民众的出国旅游需求也在这个时间节点上逐步开始爆发。
如此说来，中国人上塞班岛是玩日本人剩下的吗？非也，马里亚纳联邦从与日本游客分手后的阵痛期走出来后，痛定思痛，以开放的心态在塞班岛上进行旅游开发的招商。自己干不了的事找别人来干，在2011年的时候，ATV，射击，飞行体验，浮潜等体验型项目已经全面取代了之前传统的观光旅游项目。
塞班成为国人的度假天堂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免签，由于这里是美国领土上为数不多可以对中国人免签开放的土地，简直是在平日里忙于工作，无暇办理签证的上班族的福音。笔者曾与同行的游客聊过，不少人都是抱着去新西兰、澳大利亚海滨度假的初衷谋划旅行，但都在繁琐的签证保证金，信息采集，各类证明翻译文件的摧残下另辟蹊径，选择了只用填写一张表格即可入境的塞班岛。
5今日塞班：放飞自我的一万种可能
你可以忘却都市里在堵车和鸣笛中的煎熬，跨上ATV，一骑绝尘，来一场速度与激情。最令笔者震撼的是，同行的人中，开的最猛的不是年轻人，而是大叔大妈，下坡不拉闸，上坡轰油门，不是在超车就是在超车的加速中，俨然一个个的秋名山车神。可见，只要能有让人尖叫的产品，年龄真的不是问题。
玩完路上跑的，更可以下水浮潜，蓝洞和军舰岛都是世界著名的潜水胜地，即使水性不好，也可以坐在潜水艇里一睹最原生态的热带鱼和珊瑚礁。
▲在潜艇里看热带鱼、珊瑚、二战坠海的飞机军舰，仿佛穿越了塞班的前世今生
更有趣的是，对于大多数中国男士而言，国内由于健全的法律体系，很多时候都要规规矩矩的，对于许多在国外某些国家合法的体验项目只能望尘莫及，最多也就只是在屏幕上“看看猪跑”。在心中压抑多年的“想吃猪肉”的欲望难以在平淡如水的生活中得到满足，总觉得自己的人生缺少了点什么，在塞班，只用花上二三百美元，就能满足老少爷们各种姿势的要求。
▲引用乔杉的一句话：那还不得起飞咯？
对，我说的就是实弹射击。
在经过专业人员的安全培训后，每个游客都可以在安全人员的陪同下完成步枪、手枪、冲锋枪的卧射、肩射、腰射等不同姿势的射击体验，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体验使用枪械的真实感受。笔者在体验过连发配有握把和战术枪托的大毒蛇ACR突击步枪后表示，在《绝地求生》里某主播不屏息压SKS真的是一门可以C站直播的独门绝技了……
▲工作人员全程一对一保证安全
刚刚卖了一个关子，其实塞班的情色产业确实存在，而且合法，但国情不同，文化也有诸多差异，在此不表。
塞班旅游最有尖叫感的体验项目则是飞行体验了，游客可以乘教练机同飞行员一起环岛飞行，并且可以在飞行员的监督下接管飞机的控制权，体验一下真正的翱翔于空。而且在整个过程中完全不必担心没有飞行经验，以笔者的个人感觉，抛开起降和复杂天气，晴空万里开飞机真的比开汽车简单……
▲笔者与飞行员的对话：“I even don`t have a driving license！”
从残酷的太平洋战场绞肉机，到战后山姆大叔的制衣厂，新世纪霓虹国的度假村，今日国人的网红度假目的地，塞班一个不大的小岛可谓多次脱胎换股，改头换面。虽偶遇挫折但时至今日越变越好，用八个字来归纳就是：尊重规律，把握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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