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道极(太上无极道)(1)

第一章 小影

落霞山脉,连绵千里,高约千丈,其内奇珍异石,飞禽走兽,数不胜数。

落霞,晚霞落下之意,待得黄昏夕阳沉寂地面,漫天晚霞徘徊至此,景色优美,人间不可多得。

落霞山脉最高有三峰,乃逍遥、自来、大泽三峰入得云海。

三座山峰之间有铁索相连,其下便是无底深渊,白昼,时有紫光若现;晚间,则是星辰降至。

远方凡人望之,心生敬畏,以为天上宫殿,乃有仙人居住其内,是以虔诚膜拜,求天保佑。

时下深秋,微有寒意袭来,使得山中狂风萧瑟,树木淅沥,干枯枝叶从天落下,将脚下的地面铺上了厚厚的一层,忽见云层翻涌,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暴雨倾泻而出,落霞山一片朦胧之态。

“嗯?”

半山腰处,一声不满自一个男孩儿口中发出,男孩儿看起来有七八岁大小,其身着一身鹿皮,穿着草鞋,长着一张肉嘟嘟的脸蛋儿,其皮肤白皙,黑色的长发挽在头顶,偶有几丝碎发飘在额前,为他增添了几分英气,在其背上,则是一把木制长弓,腰间还别有一把三尺大小的匕首,一双大大的眼睛中透着几丝坚韧之色。

“小影,快些过来,别被淋湿了身子。”

一声和蔼的呼唤自男孩儿身后传来,话音刚落,一个约莫六七十岁,身穿蓑衣,满头银发的老者走了过来。

听到声音,男孩儿转身一把拥入老者怀中,亲昵喊道:“师父。”

“呵呵。”

被男孩儿换做师父的老者名唤空一心,他轻声一笑,牵着男孩儿的小手向着二人身后的一间茅草屋内走去。

天色减晚,风雨渐止,雨后的秋意更加的浓烈,远处的山峰好似魔鬼不断的发出喘息之声。

茅草屋中,男孩儿闭着双眼,赤身裸体的坐在冒着热气的木桶中,在其脖间,挂着一块被红绳穿过的镂空玉佩,上刻一“幽”字,许久之后,男孩儿睁开眼睛,将玉佩取下放在手上,双眼凝视片刻,将玉佩紧紧的握在了手心中,随着一道均匀的气息自男孩儿鼻息呼出,木桶内的水随之变冷。

门口,空一心站在那里轻视一眼,当目光触及到那块玉佩时,一声哀叹从他的心头冒了出来,思绪不禁飘到了两年前的今天。

那个夜晚,暴雨一直下着,狂风不止。

落霞山脚下,一个安静的小村庄随着一声凄厉的喊叫打破了它应有的宁静。

满村的女人抱着孩子四处躲避,嘴中哭喊着寻找着丈夫,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从衣服上跌落,将脚下染成了一片血红之色。

在他们身后,则是数十个身穿黑衣,黑纱蒙面的黑衣人正在尽情的屠杀,他们手中的兵刃不断的被鲜血染红,然后又被雨水冲刷,冲刷之后又被鲜血染红,流露在外的每一双眼睛,都透着嗜血的味道。

男人们全都奋不顾身的拿起铁楸和黑衣人厮杀在一起,然而抬起的铁楸停在半空还未落下,便一个接一个的被黑衣人一脚踹飞,在他们的脖颈处不断的冒着鲜血,一双手死死的握着自己的脖颈,但已无事于补,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血水中,再也没有爬起。

大地早已被血水腐蚀,村边的花草也都披上了一层红色的马甲在狂风中瑟瑟发抖,随处可见的尸体相拥在一起,一双睁的大大的眼睛惊恐的看着身边的一幕,偶有残活之人耸拉着沾满鲜血的双手在地上爬行,迎接他们的又是一道白光,彻底将他们残存的生存欲望抹杀在地,不甘与悲愤,充斥在每一个人的眼睛中,直溜溜的盯着眼前的这群黑衣人,做着他们引以为荣的事情。

当空一心闻风从落霞山腰处赶到时,已经晚了,全村早已被浓重的血腥味所笼罩,在他面前的不远处,一个年仅五六岁的孩童正在雨中哭泣,当那群黑衣人将手中长刀举过头顶时,空一心欲要出手,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原本那个还安静的孩童,就连拿起身边的铁楸都极为的费劲,可是突然之间,却变的疯狂起来,他的眼睛开始呈现血红色,一丝丝黑色的雾气不断的从他眉间升华,就连远处的空一心都感到一丝恐惧,来自地狱般的恐惧。

随着一道闪电凭空落下,那个孩童露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邪笑,笑声凄厉,摄人心魂,就连空一心都在猝不及防之下有了短暂的麻木感。

当空一心醒来后,他睁大着眼睛看向男孩儿的方向,包围他的数十个黑衣人全部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而他们的头颅已经落下,一双双睁大的眼睛中流露出惊悚的神情,而那个男孩儿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小小的身躯蜷缩在血水中,尽情的由漫天风雨将之摧残,而他的一双小手当中,则是紧紧握着一枚镂空的玉佩。

“孩子,你叫什么?”

“凌影之!”

“跟我走吧!”

“去哪?”

“落霞山中!”

……

……

“可怜的孩子!”

从回忆中苏醒过来,空一心叹了一口气,望了一眼陷入沉睡中的凌影之,他悄悄将房门掩了起来。

天明,久违的阳光再次出现,落霞山中,早已被茫茫白雾所覆盖。

在一个悬崖边上,凌影之面向深渊,正襟危坐,其双目紧闭,呼吸匀称,眉间的缕缕黑雾若隐若现,但好似被一层禁置所阻隔,只得不断盘旋徘徊。

突有一滴雨水踏风而来,打在凌影之的额头,他的眼皮动了动,但是没有睁开眼睛,直到一阵轻若鸿毛的脚步声自其身后缓缓而来,凌影之方才将眼睛睁开,眉间的黑雾也是渐渐隐去。

“小影,可有感悟?”

身后,空一心一身灰衣,负手而立,一头银白,披散双肩,背负的手中则是握着一把玉萧,偶有清风拂过,一阵幽美的旋律响彻山谷,似是被萧声所引,天上的鸟儿不断徘徊,不舍离去。

“师父,徒儿这两年,承蒙师父教诲,苦练呼吸吐纳之术,感悟天地万物,今有小成。”凌影之站起,将身转过,活动了一下身体,屈身恭敬。

空一心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小影,你可知为师为何要你习得两年呼吸吐纳之术?”

“以前不知,现在懂了。”凌影之道,“万物之灵,身为本源;心若不净,何以练身!”

空一心问:“心若净,身即平,什么是净?什么是平?”

凌影之答:“上善若水当为净,心中无物视为平。”

空一心又问:“何谓上善若水?”

凌影之轻笑:“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

空一心点头道:“小影的确天资聪颖,可是要想达到上善若水,何谈容易,你真的放下了?”

闻言,凌影之一怔,突觉脖间一冷,玉佩飞之而出,平稳的落在空一心的手上:“这……就是小影所谓的上善若水?”

第二章 神州

幽深的山谷中时不时传来几声野兽的嘶鸣,围观的鸟儿也都扑打着翅膀匆忙飞去,只留下一老一少两个身影矗立其中,二人神情不一,老者高亢,少者低沉。

空一心将玉佩递了过去,叹气道:“小影,为师知道你的心思,可是天大地大,你又如何寻得?”

凌影之接过玉佩,挂于脖间,低吟道:“师父,您总说徒儿血脉异常,故才令徒儿习得两年呼吸吐纳之术,为的是消灭心中魔障,如今两年已过,徒儿早已心如止水,但是亲人之死,此仇岂能不报?”

“唉!”空一心又是叹了一口气,沉思片刻,方才道,“也罢,也许这就是你的宿命吧。”

“多谢师父!”凌影之心头一愣,当即跪在地上。

空一心眼神闪烁,彷徨道:“这两年,为师不断的采取这落霞山中名贵草药,以山阴处地火之水加以熬制,为你洗身,祛除杂质,再加上你习得两年呼吸吐纳之术,如今你的身体犹如洗髓,不免乐哉。”

“罢了,罢了。”空一心轻拂衣袖,将凌影之扶起,遥看远处,神情恍惚道,“小影可知当今天下局势?”

“徒儿不知。”凌影之呢喃一声。

空一心道:“神州大地,山灵水秀,地大物博,人气鼎盛。方今之日,魔教退避幽谷,不入尘流;正道大昌于世,虎踞中原。正道当中,以天道门、龙幽谷、梵音宝刹为三大支柱;而魔教则有阎煞殿、雪月行宫以及万毒谷等众多门派。自古以来,邪不胜正,故此,正道方能抑制住魔教,将他们驱逐于荒山野岭当中,虎踞中原肥沃地带。”

凌影之疑惑道:“这么说,魔教都是可恨之人吗?”

“不然,不然!”空一心摇了摇头道,“话不尽如此,魔教虽可恨,但也不能一棍打死,其中不乏有令人尊敬之辈;同样的,正道虽可敬,但也有无耻之人,门派之间,你争我夺,尔虞我诈,实在令人痛心。”

凌影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突然抬头道:“徒儿以前听爷爷说过,许多高人不忍杂乱之世,纷纷放下一切过着隐居的生活,那师父是不是其中一个呢?”

“哈哈……”空一心笑道,“为师哪里算的上什么高人,在为师眼中,即便是当今正道三大门派的掌门都算不上什么高人,也许,只有传说中的天机子方才是高人吧。”

凌影之歪着脑袋不解:“天机子?”

空一心解释道:“天机子是撰写《天机榜》的世外高人,至今也没人见过他的真正面目,甚至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凡间传闻,他早已勘破红尘,得道成仙。”

凌影之追问:“《天机榜》又是什么啊?”

“天机榜!”空一心突然停了下来,思索良久,方道,“《天机榜》上记录着世间不隐人世的诸多神兵利刃,奇花异草,还有上古异兽,神秘种族……总之,没有什么在《天机榜》上查不到的。”

“哦。”凌影之豁然,“那是不是《天机榜》也同天机子前辈一样不为人知呢?”

“不不不。”空一心连忙摇头道,“天机子虽然神秘,但是《天机榜》却是大家之物,人人皆可得知,《天机榜》不过是一本神秘的古书,人们觊觎的其实是记录在它上面的东西。”

凌影之点了点头,道:“这么说,师父也拥有《天机榜》?”

空一心轻笑一声,道:“不但有,而且你也见过,而且你已经将《天机榜》上的所有东西背的滚瓜烂熟了。”

凌影之一愣,惊道:“不会就是我床头的那本深蓝色的旧书吧?”

空一心点了点头,笑道:“可不就是嘛!日后你独闯天下,也好心中明朗。”

“师父。”凌影之突然道,“您怎么突然给徒儿讲这些?”

“唉!”空一心叹了口气,摸着凌影之的脑袋道,“小影,你身具神秘血脉,饶是为师都不曾解惑,而且修真炼道一途,本就是逆天而行,决非为师一人之力可为,纵使为师千百个愿意想要助你,但是……”

“但是什么?”凌影之连忙问道。

空一心看了远处的山峰一眼,神情低迷,过了好久,才道:“为师曾经发过毒誓,此生不收弟子,若收弟子,亦不传授修真练道之真法,如今看来,此誓要违背了。”

“师父。”凌影之轻拉空一心衣角,小声道,“徒儿不想师父为了我而违背誓言,徒儿即便是此生报不得仇,亦无怨无悔。”

“傻孩子。”空一心摸着凌影之的小脸,哀叹一声,“有的时候,意愿不是你能控制的了的。”

“师父……”凌影之低下头,泣声道,“是不是因为徒儿体内的血脉原因?”

空一心没有回答,只是将凌影之拥入怀中,一双眼睛充满了痛心之色。

云烟散去,万物醒来,远处的虹桥上,时有光芒散开,将整个落霞山映射的犹如仙境。

良久,空一心方才缓缓道:“罢了,罢了,今日,我便传你道家无上真法。”

凌影之问:“何谓道家?”

空一心道:“天下门派众多,无外乎正、邪两派。正派弟子以正道自居,而在其中,又以道、佛两家是为领袖。道家一脉,悠久流长,天道门便是道家的佼佼者;除道家外,还有梵音宝刹一派所依仗的佛家,佛家真言,亦有大能大力,与道家不相上下,至于邪魔之教,不谈也罢。”

凌影之又问:“道佛两家,正道三大门派占据其二,那还有龙幽谷呢?”

空一心道:“龙幽谷虽然位居正道三大门派之一,但却隐于深山之中,远离中原之外。外人很少得见,其门下弟子也很少外出,至于其修真之法,也是神秘异常。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龙幽谷的实力相对天道门和梵音宝刹而言,也丝毫不落下风,不然也不会位居三大门派之一。”

“徒儿明白了。”凌影之若有所思道,“师父也是道家中人,对吗?”

空一心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眉宇间却是露出一丝忧伤之色,一双眼睛内,似有隐藏着的不为人知的故事。

“小影。”空一心突然道,“为师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罢,空一心一把将凌影之揽在怀中,手中玉萧朝空中掷去,单手打出御物法诀,法诀又化作精光涌入玉萧体内,玉萧遇风变大,稳稳的停在了师徒的面前。

“哇!”凌影之惊道,“师父,这就是您平常所说的“御物之术”吗?”

空一心点头笑道:“以后小影也会的,稍有修为之人,待掌握正确的“御物之术”,只要向物体内打入正确的法诀,便可,以心御物,随心而行,遨游天地间。”

“好厉害啊!”凌影之惊叹一声,不敢相信的走上前,伸出小手四处乱摸着。

“哈哈……”空一心大笑一声,抓住凌影之的身体,手指前方,玉萧载着二人向远处山峰飞去。

“咦?”

师徒二人刚离开不久,一团被黑气笼罩的身影突然出现,只闻从黑气中传来一声疑惑,便再次寻着师徒二人的轨迹追去。

第三章 突变

逍遥峰,又称云峰,作为落霞山脉的最高峰,缥缈的白云早已被其征服在脚下。

其上,怪石林立,松柏相拥,身临其境,仿佛身处云海之内。伸出触去,云烟从指缝间滑走,好似脚踏云霄,遨游九天,远处风景,一览无遗。

忽然一道玉色光芒从云间穿过,两道身影缓缓从空中落下,望着眼前的景色,凌影之惊叹道:“师父,这里好美啊!”

“呵呵。”空一心笑了一声,“这就是天地的鬼斧神工,人类在天地面前,又算得了什么,虽说以肉身之躯,修真炼道,得以苟活数百年,借由法宝助力,也有排山倒海之威。相传境界高者,甚至能够勘破生死,长存天地间,但也是存在于传说当中罢了,世人皆不以为真。”

“师父。”凌影之道,“难道人真的不能够胜天吗?”

空一心无奈一笑,道:“傻孩子,在天地之间,人类就如同沧海一粟,生老病死,已成常态。传闻九天之上有天外行宫,九幽之下亦有阎罗殿堂,但孰真孰假,压根没人知道,能够留给我们的,也就是这一片广阔的天地罢了。”

凌影之又道:“难道传说中的天机子前辈也不能吗?”

空一心一愣,苦笑道:“为师也不知!”

“哦!”凌影之迷茫的点了点头,“那师父带徒儿来这里做什么?”

空一心拉着凌影之的小手,笑道:“小影,你往远处看,看到了什么?”

凌影之心中不解,伸头看去,远处的风景一览无遗,居高临下,远处的所有都显得那么渺小,眼帘之内,似乎可以容下天地万物。他沉吟片刻,缓缓道:“师父,徒儿好似看到了整片天地。”

空一心轻笑道:“心中可有感悟?”

“感悟?”

凌影之一愣,刚要说话,却见空一心脸色突然一变,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距离二人十丈开外的地方。

凌影之拉着空一心的衣袖,疑惑道:“师父,您怎么啦?”

空一心没有回答,悄悄将手上玉萧横在胸前,口中厉声道:“何人在此?”

“有人?”

凌影之闻声一惊,赶紧将脑袋伸了过去仔细看去,但是看到的不过是一团黑气罢了。

“哈哈……”黑气上下翻涌,一声沙哑的笑声传了出来,接着又是一声冷哼,“想不到一百年前,天道门大名鼎鼎的“天道七子”之首的空一心,竟然躲在这里逍遥自在!”

“你认得我?”空一心心中大惊,将凌影之护在身后,轻喝道,“阁下行事如此鬼祟,怎不敢露出真面目?”

“呸!”黑气又是翻滚了一下,“我行事鬼祟?那当年到底是谁偷偷潜入万魔古窟约会圣女。”

“你……”空一心身体猛地一颤,玉萧直指黑气,颤声道,“阁下到底是谁?此行究竟有何目的?”

“你身后的小孩,我相信以你的修为,应该看出来什么了吧!”

黑气上下翻滚,比之之前又是快了几分。

空一心心中一紧,警惕道:“你是为了小影而来。”

“这孩子叫小影?”黑气中笑声不断,“这孩子身具天魔血脉,留你手上简直就是暴遣天物,还不如交给我,让我好生滋养。”

“天魔血脉,怪不得,怪不得。”空一心呢喃一声,神情一变,“你如何寻得小影,两年前落霞山脚的惨案,和你有何关系?”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黑气中人沉吟片刻,“我没时间跟你废话,赶紧把那孩子交出来。”

空一心大笑道:“可惜啊,小影已被我收为弟子,恐怕阁下是要无功而返了。”

“哼!”黑气中传来一声不屑,“违背誓言,亏你做的出来,以精血为媒介发的毒誓,后果你应该知道。”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空一心快速的向身边的一块巨大石头打出一道法诀,一扇石门应声而出,手上略加施力,直接是将凌影之推入了石门当中,又是一道法诀打出,石门也是随之关闭。

“师父!”

突然的变故,让凌影之心中大惊,更让他吃惊的是,隔着石门,外面的景象竟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找死!”

黑气中突然传出一声怒吼,紧接着黑气由一化三,分三个方向向空一心飞来。

“幻化之术!你是魔教中人!”空一心惊了一声。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黑气中人不再啰嗦,三团黑气紧逼空一心,待距离空一心一丈时,一阵血腥之气从黑气中扑面而来,接着三只腐烂的血手突然伸出,分三个方向抓向空一心。

“师父小心。”

石壁内部,凌影之胆战心惊的望着,双手合十,暗暗祈祷。

“雕虫小技,也敢显摆!”

空一心一声冷哼,翻身躲过正面的一只血手,左手击出,迎面对上左侧的血手,右手玉萧举起,又是对上了右侧的血手。

“嗯~”

一声闷哼自黑气而来,显然黑气中人吃了大亏,当下也不跟上,三团黑气瞬间后退到五丈开外。

“真想不到,你的修为竟然如此之高,看来百年前的伤已经好了。”

黑气三团再次合一,一道低沉略带惊讶的声音传到了空一心的耳中。

“这就不需要阁下操心了。”

空一心不想与此人纠缠,手上法诀不断变换,精光由其十指指尖不断飞出,接着脚下连走七步,每走一步,手中法诀便又变了一分,而其身形也是虚化一分,到其七步走完,空一心竟然凭空消失在地。

“北斗步法!”

黑气中传来一丝谨慎,这北斗步法乃天道门无上奇术之一。借天上北斗七星之力,由身接引,加以法诀助之,可达到身梭虚空之奥义,非修为不高之人不能练之,而空一心竟然如此轻松的完成,其修为可见一斑。

而黑气中人亦是明白此步法难以对付,不仅无迹可寻,而且施法之人身居虚空,非神兵利刃不能破之。幸运的是,自己正有一件神兵,说时迟那时快,只听黑气中传来一声“呔”,一个下半身呈现墨绿色,上半身为球形正在冒着紫色火焰,宛如一印章的物体自黑气而出凌空飞去,静静的悬于二人上方。

“这是……”石壁内部的凌影之突然捂住了双嘴,大惊道,“番天印,《天机榜》上记载,可封印空间,破碎虚空,六宝之一的番天印。”

“给我破!”

“给我破!”

两声同时发出的声音响彻逍遥峰,随着一声暴喊自黑气而来,番天印不断的在半空旋转,每转一周,其身形便大了一分,直到呈现半人大小,番天印方才停了下来,随着一道黑气没入番天印体内,番天印以泰山压顶的气势直击地面,其上的紫色火焰突然溢出,遇物即焚。

同一时间,一把碧绿玉萧冒着蓝色的光芒突兀的从黑气一侧出现,其力之大,就连过往的风都心生惧意,不断的发出“嘶嘶”的声音。下一刻,玉萧直接是击打在黑气之上,将之击出数丈之外。黑气散去,一男子半跪在地上轻声喘息,男子身着黑袍,黑纱蒙面,背上负着一把被黑布包裹住的长剑,剑身不断颤抖,犹有呼之欲出之势。

“噗!”

随着番天印的落下,一口红色的鲜血突然从临崖一侧的空气中喷了出来,尔后,空一心的身形也是显现出来,只是其身体微颤,勉强的用玉萧杵在地上,方才将身形稳住。

风止云散,二人四目相接,只留下番天印在半空不断的徘徊,周围早已陷入一片火海,就连坚硬的岩石都发出“霹雳”之声炸裂开来,石壁内部的凌影之,只觉得心中烦躁不安,就连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黄豆般大的汗水不断的从额头滚落下来,其眉间,一缕黑雾突兀的出现,不断的徘徊,奈何任凭如何翻滚,都无法从眉心中飞出,整个逍遥峰的空气都似乎被烈焰点燃,让人心慌不已。

第四章 空一心之死

望着半跪在地上的黑袍男子,空一心强忍伤痛,厉声道:“你疯啦,难道你不知番天印上的紫焰神火无物不烧吗?难道你想要整个落霞山都毁于一旦吗?不光如此,这样下去,你也会粉身碎骨!”

“哼!”

黑袍男子吃力的站起身,一双流露在外的眼睛时有惊讶迸出,显然,他低估了空一心的实力,但是空一心说的没错,不得已,他只得双手翻出,将番天印收回藏于衣服中,紫焰神火瞬息褪去。

黑袍男子低吟道:“我只是为了这孩子而来,其他的事情,我不想多掺和。”

“做梦!”空一心冷笑一声,“歪魔邪道,简直妄想。”

“那就怪不得我了!”

黑袍男子一声怪笑,背上长剑凌空飞出落于头顶,剑身长约三尺,宽约三寸,通体呈现紫黑色,在剑身正中位置,则是开出长约一尺,宽约一寸的口子,忽有电光交错,使得剑身发出阵阵光芒,令剑身多了一分阴寒之气。而其则是双腿微曲,双手合十交于胸前,眼神凌厉,口中吟诵:

“地阴之火,化为烈焰;幽冥之气,赋予剑身。”

法诀渐落,阴风阵阵,道道黑色火焰自脚下而来,闻之,火焰之中竟有鬼哭狼嚎之声,肃杀之色,笼罩整座逍遥峰。

“阴魂矢!”

“你到底是何人?怎会天道门禁术?”

空一心大惊失色,脚下连退七步,这阴魂矢乃天道门下,剑宗禁术之一。引幽冥鬼气,自焚身躯,借地阴之火,以剑引之。威力之大,百年来无人敢用。因为此禁术的反噬之力尤为巨大,施法人一个大意,便可遭万鬼噬心,正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黑袍男子嘿笑不答,身体不断的颤抖起来,待得黑色火焰全部被头顶长剑吸入,黑袍男子右手猛地探出,将长剑握于掌心,一双赤红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面前的空一心。

“真是一个疯子!”

空一心岂能大意,只得拼死一搏,翻手将玉萧掷出,手上用力,玉萧随之而断,一柄长剑从中迸出。剑身长四尺,通体蓝色,不时有浅蓝色光芒自剑身之内徐徐冒出,后被空一心一把接住,其身形矗立于地,右手持剑指天,左手背负于身后,坚韧的脸上露出一分毅力,双唇微启,口中诵咒:

“诸天浩荡,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风雷受命。”

语末渐失,狂风萧瑟。

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突有一道浅蓝色光芒围绕剑身而行,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傲立于空一心面前,黑白两色相互缠绕,久而不息。

“喝!”

空一心一声大吼,满天乌云渐散,无尽虚空之中,天雷之风化作龙卷自天际而来飞快的涌向空一心,尔后再没入剑身之内,长剑发出一道低鸣,剑尖处,有电光凝成一点,望之,吸人心魂,仿若深陷其中,不得而出。

“乾坤剑诀!”

黑袍男子眼中露出一分谨慎,这乾坤剑诀,乃天道门三大真法剑诀之一。以肉体之躯,借太极之力,引出天地无极,摩弄乾坤,将九天之上的天雷飓风注入剑身之内,其威力之大,相比较禁术之一的阴魂矢而言,不但不落下风,甚至犹有胜之。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能够更胜一筹!”

黑牌男子阴笑一声抬剑而出,空一心同样一脸凝重,举剑迎击。

紫黑、浅蓝两种光芒带着幽冥鬼气,飓风天雷,随着二人手上的长剑碰撞在了一起,光芒闪耀,天地都为之动容。

石壁内部,凌影之愣愣的注视着,他早已分不清楚哪一端是自己的师父,只觉得天地都仿佛开始动晃,犹如世界末日一般。

突然一道粘稠的液体流下,凌影之伸手摸去,才发现自己的七窍处早已被鲜血覆盖。随着一道刺眼的光芒袭来,凌影之只觉得脑袋昏沉,疼痛欲裂,胃中翻江倒海,恶心之极,突觉眼前一黑,便已不省人事。

黑暗,无边的黑暗!

黑暗的尽头,是一道如烛光般大小的亮光。

凌影之努力的在地上爬行,但是他每爬一步,那道亮光就往后退一步,他不知道自己爬了有多远,但却始终到不了亮光的面前。他没有放弃,依然是咬着牙齿努力向前,在其身后,一道长长的血迹,那么惊心,那么触目……

一天,一月,还是一年,凌影之早已经忘记,他的心中,只有那道亮光。

或许是老天累了,不愿在捉弄他,那道亮光开始停下身子不愿退去,看到希望的凌影之终于是站了起来,奋力跑去,将那道亮光紧紧的抓在手上。

月明星稀,大地又陷入了沉睡之中。皎洁的月光将四周照亮,整个逍遥峰一片狼藉。一缕灰色的衣角悄悄的从满地的碎石中飘了出来,衣角边上,一柄断成两截的长剑在地上呻吟,微颤的剑身似乎依存着灵性。

“师父!”

凌影之忍着剧痛,一点一点的向衣角爬去,用一双小手将碎石拨开,十指连心,指尖流出血来,他没有吭一声,碎石散去,凌影之满怀期待起的将衣角拽住,猛地向外一拉。

但,仅仅只是衣角而已。

“师父,你在哪里?”

凌影之哭了,滚热的泪水带来了一丝温暖之意,但是为什么,自己的心,依然那么冰冷?

冷月如戚,满天星辰调皮的眨着眼睛。

逍遥峰上,一个孤独的身影,在风中呆坐,那么凄凉,又那么让人心生怜意。

“小影~”

一声轻微到细如蚊虫的喘息传了过来,凌影之的身子微微颤抖,一把将眼角的泪水擦干,闻声看去,一个衣衫不整,全身流着鲜血的老者静静的睡在那里,如此安详,如此老态。

“师父!”

凌影之起身赶紧跑了过去,喜极而泣,将空一心一把拥入怀中。

“小影~”空一心低吟喘息,“为师要走了,不能再教你道家真法了。”

“师父,您别说话了。”凌影之忍不住,眼泪又是掉落下来,一双小手死死的抱着空一心,泣不成声,“徒儿不要学什么道家真法,徒儿只希望师父能够好过来。”

“小影~好孩子,听为师说,咳咳……”空一心吐了一大口的鲜血,语气颤抖,“孩子,记住,不要替为师报仇……咳咳……为师死后,将为师残躯丢进脚下深渊之中……然后……然后下山去天道门……茅草屋后的一颗老树下,有一白色匣子……你将匣子内的东西带到天道门,找到……找到天道门掌门,把东西交给他……”

“师父,师父,别说了,您别说了。”

凌影之将脑袋贴在空一心的胸口,一双泪眼,婆娑如也。

“好孩子……”空一心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眼神突然变得明亮,大力的抓住凌影之的手道,“记住,不要轻易动怒,千万不要让你的心智被你体内的东西控制住。天魔血脉,为师只能将之暂时封印,日后,还需要你自行想办法,还有……”

空一心的语气渐渐衰弱,双手也是从凌影之的手上滑落下来,他眼睛闭合,面露悔意,惆怅道:“以后有空的时候,替为师去万魔古窟见一个人,她叫宫……宫……”

声音渐稀,最后一个字卡在空一心的喉咙中,终究没有说出来。

逍遥峰上,只有凌影之一个人静静的呆坐在那里,神情低落,小小身体死死的将空一心冰冷的身体抱在怀中,过往的风吹过,将凌影之眼角的泪水悄悄带走。

第五章 阿紫

逍遥峰再也不见逍遥,冰冷的风缓缓穿过山谷,月光下,凌影之依然抱着空一心的身体,两年多的陪伴,这一刻,终于离别,他又变成了一个人。

“是我害了师父,是我害了全村的人。”

凌影之不断的用小手扇打在自己的脸上,通红的脸被冰冷的山风吹过,又变得苍白无比。

“我是扫把星,我是魔鬼!”

“啊!”

凄厉的喊叫从凌影之的口中喊了出来,声音流转不息,响彻山谷之间,但是回应他的,也只有无尽夜空下的几丝悲凉冷意。

“师父,原谅徒儿不能完成你的心愿,徒儿要带您回家,带您回家。”

小小的身躯下,不知道隐藏着多大的能量,凌影之将空一心背在背上,一步一步的向山下走去。困了,咬破舌头提神;饿了,捡起路边野花野草充饥;渴了,趴进溪流大口喝水……

日月交替七次,暴雨下有三天,这一走,足足七日。

这七天,凌影之已经忘记了是如何度过的,每当他快要坚持不住,但是感受到背上的沉重,力气又占据了他的身体。

“师父,快到了,咱们快到了,可以回家了。”

不知道是在安慰空一心,还是在安慰自己,望着脚下看不到边的大地,凌影之口中不断的重复着,或许是真的太劳累了,一颗巴掌大小的石子被他踩在脚下,他也全然不知,脚下一扭,师徒二人向深渊坠去。

“师父,你看,我们回家了!”

深渊不知道有多深,而凌影之只是死死的抱住空一心,风,从耳边掠过,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就这样吧!”

凌影之心中想着,缓缓的松开了握住空一心的手,一老一少就这样随风而下,双双跌入深渊之中,或许是下坠的风向有变,师徒二人向相反的方向坠去。

梦中的凌影之几次梦到空一心的身影,似乎听见空一心在说:“小影,好好活下去。”

凌影之想要伸手去抓,然而抓到的不过是一片空气,他想要醒来,但是总也醒不过来,当他不想醒了,就这样永远的睡去。

他,却醒了。

“淅淅~淅淅~”

一阵轻微的低鸣在凌影之耳边响起,他吃力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刺眼的阳光,还有,趴在他头顶的一颗树上的一只长相奇怪的生物。

“呵呵。这就是所谓的天意吗?”

凌影之将眼睛重新闭上,脑海中拂过七日来的场景,他想就这样死去,然而,老天不愿意,他的师父,空一心,更加不愿意。

“师父临终前的遗愿也算是完成了吧!”

歇息片刻,凌影之睁开眼睛坐起,左右环顾,不见空一心的身体,却见其头顶,原本趴在树上的生物已经跳了下来,正不断的用鼻子四处嗅着。

此生物极为娇小,身长不过一尺,除了额头上的一小撮紫色毛发外,全身都被一层黑白相间的毛发所覆盖,其状怪异,似貂又非貂,行动极为敏捷。见到凌影之醒来,它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睁着一双细小的眼睛警惕的盯着凌影之。

“呵呵。”

凌影之苦笑一声,竟然还有东西害怕自己,当下也不理会它,走到一边,捡起满地的花草就欲吞下。

“淅淅~淅淅~”

那只生物突然变得不安起来,不断的在凌影之面前上蹿下跳。

凌影之一愣,看了一眼手上的花草,心中疑惑:“”难不成它是在阻止我吃下去?”

想到这里,凌影之抬头问:“这花草吃不得?”

“淅淅~淅淅~”

那只生物不停的叫唤着,一颗小脑袋不断的向下点去。

“这家伙竟然听得懂人话!”凌影之一愣,转眼一想又释然,“世间不止人类存于世,诸多灵兽异兽亦可以自行修行,看样子,这家伙有些门道。”

想到这,凌影之感激的看了它一眼,无奈肚中实在饥饿难忍,只得道:“我现在太饿了,你能带我去找点吃的吗?”

“淅淅~淅淅~”

那只生物犹豫了片刻,在将小脑袋向下点了一下后,又是跳上了树干向前跃去,还时不时的往后看一眼。

“它们都有如此情义,作为万物之长的人类,焉能比之!”

凌影之感慨一声,托着疲惫的身子赶紧追了上去,大概一刻钟的功夫后,那只生物停在了一个无名山洞前。

凌影之停下脚步,保持和蔼的微笑,道:“阿紫,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淅淅~淅淅~”

那只生物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不断的围绕着凌影之转圈,看样子,凌影之已经取得了它的信任。

凌影之开心笑了一声,蹲下身子,好生的用手梳理着阿紫身上的毛发,阿紫则是乖乖的躺在地上,闭上眼睛舒服的享受着。

凌影之问道:“阿紫,这里面是什么?”

“淅淅~淅淅~”

阿紫调皮的用身子在凌影之的手上蹭了一下,然后朝山洞叫唤了一声,接着就跑了进去,凌影之见状,立即跟上。

山洞内乃是另一番天地,半个足球场大小的池塘位居中央,池塘水浅不过膝,更让凌影之心头一震的是,还有几十条鲤鱼不断的来回游动,只见阿紫快速的跃向池塘,小脑袋向池塘里一伸,待其抬起头时,一条鲤鱼正不断的在嘴中滚动着身子,然后又返回到凌影之身边,将鲤鱼吐在了地上。

“阿紫,谢谢你,你对我真好!”

凌影之将阿紫抱在怀中,用小脸轻轻的蹭了蹭阿紫的毛发。

借着枯木将树枝引燃,凌影之又是捉了几条鲤鱼,一盏茶的时间,火上的鲤鱼就发出了袭人的香味。

“给!”

凌影之毫不吝啬的将一只烤熟的鲤鱼送到阿紫的嘴边,阿紫一声欢呼,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或许是因为没吃过烤熟的鲤鱼,阿紫一边吃一边发出雀跃的低鸣。

休息了片刻,凌影之小睡了一会,当他醒来后,阿紫不断的咬着他的裤脚向一边拽去,凌影之会意,跟在阿紫向山洞深处走去,这一走,便是大半个时辰的时间,凌影之心中惊讶,想不到外表平平无奇的山洞竟有如此大的空间,又是一炷香的时间,一扇石门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淅淅~淅淅~”

阿紫欢呼一声,示意凌影之进去,凌影之也不再犹豫,迈步向里走去。

随着越走越深,石门内也变得越来越暗,在黑暗中又是摸索了一盏茶的时间,眼前又是一道石门,凌影之不解,只得将石门推开。

随着石门的缓缓打开,漫天的萤火虫翩翩起舞,将石门后的空间照的犹如白昼,在萤火虫的身后,则是有着一个毫不起眼的石质桌子,在桌子上,一个巴掌大小,蝴蝶形状,全身浅灰色的神秘物体正不断的轻拍翅膀,每拍一下,便又有数百萤火虫从其体内飞出。

“这是?”

凌影之赶紧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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