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版《红楼梦》经历了30多年的岁月变迁,依然经久不衰,被誉为“中国电视史上的绝妙篇章”和“不可逾越的经典”。
这部剧的成功,导演王扶林可以说是功不可没,他大胆采用全国海选的方式,选用年轻演员。
请红学专家讲课,举办了两期红学培训班,年轻演员通过学习,写人物小传,做小品,确定候选人,再做小品,最终确定哪位演员,扮演哪个角色。
每个演员演什么角色,由导演王扶林、编剧周岭,摄影师李耀宗把关,他们三人决定角色的归属。
前期筹备工作花费了两年时间,拍摄工作又花了三年时间,最终拍摄出36集连续剧《红楼梦》,这部剧播出后,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剧中的人物,仿佛是从书中走了出来似的。可见,演员的选择,人物的塑造,场景的布置等方方面面是多么的成功。
电视中心主任阮若琳,对剧中年轻演员的表现很满意,想留下一些精英演员。
于是,就向中央电视台申请,希望至少能给7个留京名额,把演员中最优秀的人才留下来,央视经过慎重考虑,最终只给了两个留京指标。
这对红楼剧组来说,可谓是僧多粥少,也让王扶林导演犯了难。
当时,林黛玉的扮演者陈晓旭;贾宝玉的扮演者欧阳奋强;王熙凤的扮演者邓婕等人,都不是北京户口,但是,她们在戏中精彩的表现,却是无法替代的。
最终,这两个宝贵指标,没有落到这几个主角的头上,却被薛宝钗的扮演者张莉;贾探春的扮演者东方闻樱获得了。
张莉
张莉是成都战旗歌舞团的文艺兵,她陪同歌舞团老师的女儿,来红楼剧组面试,老师的女儿面试去了。
她围着一个大围巾,只露出两只大眼睛,就找了一个角落,一坐着就是几个小时。
一双圆润清亮的大眼睛,透着清纯和烂漫,引起了选角导演王贵娥(剧中尤氏的扮演者)的注意。
张莉
她走到张莉身边,问她:
“你围着这个围巾热不热呀,可不可以摘下来?”
摘下围巾的张莉,露出一张靓丽的脸蛋,让王贵娥眼前一亮,心想:“这个女孩真美!”
可是跟她说话时,一问三不知的样子,王贵娥心头一动,这不是二木头迎春吗?
于是,她让张莉试一段迎春的戏,不好意思拒绝的张莉,就顺水推舟试了一下戏,然后,就随老师的女儿离开了。
张莉
张莉很快就将这件事给忘了,没想到,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她居然接到了红楼剧组的通知,邀请她去北京参加红楼培训班。
看着个头又瘦又小的她,王扶林安排她试紫鹃的戏,紫鹃是贾母送给林黛玉的贴身丫鬟,而张莉为人随和,心甘情愿地扮演起这个小角色。
当时,王扶林导演心中已有扮演薛宝钗的人选,他看中当红明星朱碧云。
朱碧云《胭脂》
80年代初,朱碧云主演的电影《胭脂》,是她出道后,接拍的第一部电影。
这部电影让她一夜爆红,成为全国家喻户晓的女明星。
扮演薛宝钗的人选。
听说《红楼梦》剧组招演员,素颜的朱碧云如约而来,她长得洋气漂亮,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她只是往那里一站,犹如“宝姐姐”再现!导演组成员当即拍板,一致认为她是宝姑娘的不二人选。
朱碧云和胡泽红
听说拍《红楼梦》至少得耗三年时间,朱碧云就没了兴趣,当时她已小有名气,一直是电影片约不断,何苦花这么长的时间,来拍一部电视剧呢?
何况,当时出国风盛行,让成名的她,有了出国留学的打算。
朱碧云
失去朱碧云这个人气偶像的加盟,薛宝钗的人选也变得扑朔迷离。
随着开拍在即,到了正式定角色的时候,当时剧组有三位候选人成梅,郭霄珍和袁玫在竞争薛宝钗这个角色。
成梅,郭霄珍,袁枚
不过,王扶林对她们三个人选都不满意,觉得不符合自己心目中的“宝姐姐”的形象。
当时,《红楼梦》编剧周岭提出张莉性格慢,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而且她脾气好,在剧组里见谁都是笑眯眯的,非常像薛宝钗这个人物,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主创在开会
于是,就在会上提出让张莉饰演薛宝钗的想法,不过,他的提议,立即遭到一边倒的反对声。
周岭只得改变策略,他说:“张莉的年龄小,如果把她定位为薛宝钗的话,其他角色的年龄也会随之定调,这样才有原著人物的质感。”
张莉
摄影师李耀宗喜欢从摄像的角度看问题,他认可周岭的看法,他说:
“张莉表面看上去似乎不起眼,但是都很上镜,而且上镜后,她的脸显得很丰润,非常适合演薛宝钗一角。”
李耀宗和周岭一致认为张莉,是出演薛宝钗不二的人选。
可是,王扶林导演并不看好张莉,觉得她又瘦又小的形象,与薛宝钗丰润美丽的外形相差巨大。
张莉
于是,李耀宗和周岭让张莉扮上薛宝钗的妆,再将王扶林导演请到现场,看着镜头下的张莉,确实有薛宝钗的富贵气质,王扶林导演这才松了口。
张莉一下从丫鬟变成了小姐。为了演好薛宝钗这个角色,张莉真的是做足了功课,觉得自己没有悟透宝钗这个人物,有点时间,她就虚心向专家们请教。
左为:张莉的丫头扮相;右为:薛宝钗
甚至在大年初一,跑去“红学泰斗”周汝昌的家中,向他请教自己疑惑的问题。
剧组拍摄的时候,张莉一直跟在指导老师李颉(贾赦的扮演者)的身后,虚心向他学习表演。
右:李颉
以致全剧组都在取笑她,宝姐姐怎么和剧中的老色鬼形影不离呢?
李颉是个非常尽责的老师,看张莉的表演底子薄,把握不好宝钗的气质,演起来看上去忸忸怩怩的,没有大家闺秀的气度。
他要求张莉做认真做笔记,帮助她分析宝钗的性格特点,与人相处的方式。
张莉不会说普通话,说台词的时候,李颉就一句一句的教她。
现场拍戏时,他教张莉演戏,很有耐心,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不会轻易放过,在表演上不厌其烦地指导她。
张莉
只不过作为舞蹈演员的张莉,表演缺乏灵气,为了让薛宝钗这个人物更加生动,李颉老师真的是想尽了办法。
宝钗向周瑞家的介绍冷香丸的那一段,就是李颉一句一句台词地教,眼神动作一点一点地磨,张莉照着演出来的。
张莉
正在电视剧的拍摄工作如火如荼之际。成都战旗歌舞团发来一封电报,电报上说:要求张莉必须回部队参加演出,这件事十万火急,一刻不能耽误。
常言道:军令如山。接到这封电报,不光张莉急,导演王扶林也急坏了。
当时,演到一半的贾迎春扮演者金莉莉,考上了中央戏剧学院,当年考上大学,意味着可以解决农村户口和工作。
而红楼剧组不能解决演员的后顾之忧,金莉莉为了自己的前途,只得向剧组提出,与贾迎春这个角色告别,而王扶林导演为了她的前途,不得不放人。
但是,薛宝钗不同于贾迎春,她是剧中的女二号,戏份非常重,而且张莉已经拍了很多场的戏,如果临时换人,将对电视剧的品质,造成无可估量的损失。
张莉
可是,部队的军令又不能违背。如果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张莉只得离开剧组,回部队参加演出。
看导演王扶林这么着急上火的,制片主任任大惠只得去找央视领导,说明张莉在剧中的重要性,希望领导能想办法把张莉留下来。
央视领导弄清了来龙去脉,为了保证剧组的拍摄工作能顺利进行。于是,就出面将张莉调离战旗歌舞团,正式调入中央电视台制作中心,以便她全力配合剧组的拍摄。
就这样,张莉因为一场演出,从成都调到北京,成为留京的一员,也是剧组最幸运的演员。
如果说张莉留京,摄影师李耀宗只是敲了一个边鼓。
那么东方闻樱能留京,他可是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王扶林导演接到《红楼梦》的拍摄任务,刚开始他打算只拍26集,后来,经过认真研讨加到了36集。
当年,拍长篇连续剧,在中国还是个新课题,拍摄时间长不说,还面临着许多专业方面的新课题。
摄影师李耀宗
王扶林导演看中了《走进暴风雨》的摄影师李耀宗,他对光影的运用、取景构图、拍摄角度很有研究,拍出来的影像非常唯美。
1952年出生的他,当时,还是未婚大龄男青年。
学习表演出身的他,在中央广播剧团任演员兼摄影师,一个摄影师懂表演,这非常难得,而海选的演员们,大多都没有表演经验。
李耀宗
李耀宗的摄影水平非常高,由他拍摄的电视剧,多次获得国家飞天奖,三十出头的他,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受到邀请的李耀宗,是个热情且充满理想的年轻人,他二话没说,很爽快地答应了王导的邀请。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顾虑,当时他的女友东方闻樱在湖北儿童剧院工作。
如果参加《红楼梦》的拍摄工作,长期异地恋,相处会很辛苦,这么耗下去,说不定会把自己的婚事耽搁了。
王导知道李耀宗的想法,为了让他安心工作,就对他说:
“我给你个优惠条件,我把你那个对象调来,来红楼剧组当场记。这样李耀宗才答应,但我给他一个附加条件,那就是不能结婚,红楼拍完了,再结婚。”
王抉林
一个剧作想成功,剧组的导演和摄影师,可以说是至关重要。
央视电视连续剧《西游记》的导演是杨洁,摄影师则是她的丈夫王崇秋。
王扶林导演对摄影师非常重视,认为让李耀宗与女友东方闻樱一起工作的话,不但可以一解这对恋人的相思之苦,也可以为李耀宗的感情添把柴。
东方闻樱
对于自己是如何进《红楼梦》剧组的,东方闻樱只字未提李耀宗,她是这样说的:
我是先认识了中央戏曲学院导演系的白拭本老师,白栻本老师看了我的表演才能和导演才能。
我知道中央电视台要拍《红楼梦》,是白栻本老师告诉我的,最早白老师把我带进剧组的华侨大厦701房间,见到了潘欣欣导演。
但是明眼人可以看出,王扶林导演的说法更加靠谱,东方闻樱是靠男友李耀宗的关系进组的。
进入红楼剧组的东方闻樱,虽然只有二十岁,可她不甘心当一名小场记。
当时,剧组的资金十分紧张,工作人员大多都是身兼多职。
例如贾母的扮演者李婷;贾赫的扮演者李颉;身兼红楼演员的指导老师。
贾政的扮演者马加奇,也是剧组的副导演。
邢夫人的扮演者夏明辉;尤氏的扮演者王贵娥;贾珍的扮演者李志新;他们身兼选角导演的重任。
夏明辉,李志新,王贵娥
而过去的影视剧,贾宝玉的扮演者都由女性反串,大明星林青霞也曾经扮演过贾宝玉。
当时扮演贾宝玉的演员还没有确定,浓眉大眼的东方闻樱,就毛遂自荐想反串贾宝玉,不过,王扶林导演觉得不合适,他坚持用男演员扮演贾宝玉。
东方闻樱的贾宝玉扮相
只是做小品时,暂时由她反串贾宝玉,与林黛玉的扮演者们一起搭戏。
东方闻樱非常喜欢武术,酷爱李小龙的动作片,进了剧组依然坚持练武。
男孩子的个性,直爽的性格,加上不俗的相貌,平时的一言一行,就像贾探春口中所说的:
“但凡我若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业。”
东方闻樱化妆照
王扶林导演觉得她精明强干的样子,与书中探春如出一辙,试妆后,她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妩媚中带着英气,书卷气中锐气逼人”,活脱脱一个三姑娘探春。
当时,所有的角色都处在待定状态,东方闻樱首先被敲定为探春的扮演者,成为剧组第一个被确定的金陵十二钗演员。
东方闻樱
贾探春的生母是贾政的妾室赵姨娘,虽是庶出。不过,她做事果敢,关键时刻敢于护着自己的下人;面对强势泼辣的王熙凤,她绝不胆怯,也敢直言怒怼。
东方闻樱凭借着精湛的演技,将探春这一角色,演的入木三分。
剧组闲暇的时间里,别的女孩子都聚在一起聊天嬉笑,特立独行的她,宁愿一个人舞刀弄捧,也不愿意跟女孩子们呆在一起。
在东方闻樱眼中,陈晓旭就是个单纯的孩子,和她相处令人轻松,因为反串贾宝玉,经常和陈晓旭搭戏,又住在一个房间,所以两人关系比较好。
而保护欲极强的她,觉得自己是大人,总是把陈晓旭当孩子看待。
男孩子性格的她,不受女孩子待见,反而和剧组的男演员更能玩到一起。
东方闻樱与欧阳奋强。
一天,拍摄秦可卿出殡的那场戏,王扶林导演得爬到高台上指挥,而他年纪大了,腿脚也不灵活,东方闻樱见状,便自告奋勇代导演爬高台指挥。
最后,东方闻樱把这场戏指导得非常完美,让王扶林导演对她刮目相看。
贾宝玉与探春
拍摄后期,王扶林导演的工作越来越多,分身乏术的他,就将三场戏的执导权,交给了东方闻樱。
这三场戏是:《刘姥姥三进荣国府》,《王熙凤之死》及《宝玉出家》。
后两场戏去东北拍的,雪下得很厚,温度也非常低。东方闻樱对这几场戏的要求,非常严谨苛刻,把欧阳奋强与邓婕给冷个半死。
三场戏
不过,最后呈现的效果非常好,足见东方闻樱的个人能力,真的是非常强。
东方闻撄和初恋男友李耀宗一起进的《红楼梦》剧组,在剧组的几年时光里,两人相互照应,感情非常甜蜜,引得剧组其她几位姐妹羡慕不已。
拍摄完《红楼梦》后,东方闻樱从武汉调到了北京,和李耀宗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李耀宗与东方闻樱
只是相爱容易相处难,东方闻樱是个事业心非常强的女人;而李耀宗则是个不争不抢的性格。
《红楼梦》的编剧周岭专门写文章,为没评上职称的李耀宗打抱不平,他写到:
无论什么样的组合,凡结伴行路的时候,最重的包总在耀宗的肩上。
一次,耀宗没在,我谈及这些故事的时候顺口说了一句:“一个人给别人背包并不难,难的是总给别人背包。”大家哄然一笑,我知道,谑笑声中,传达的是一个大家庭的温暖。
耀宗也有弱点,譬如,评职称的时候,人人像国足一样,抢球的、越位的、绊人的、冲撞的、吹假哨的,人性大暴露。耀宗不屑,闪在一边,默默地作看官状,喃喃地念着一句那些年里人人都知道的台词:“总裁忘不了我赵崇武。”
然而,真的被忘了。一个拍了《红楼梦》《三国演义》的摄影师,一个中央级大媒体的资深摄影师,一个作品传播率最高的著名摄影师,一个网络认可度最高的人气摄影师,居然在评职称的时候由于自己不争而被遗忘了。好在,一个摄影师,全部要说的话都在作品里了。
两个性格迥异的人,生活在一起,摩擦肯定少不了。没过几年,李耀宗与东方闻樱的婚姻,就走到了尽头。
《红楼梦》播出后,东方闻樱也拍过几部影视作品。最初她学了三年导演,后来,觉得当制作人更有挑战,又做了5年电影独立制片人。
1992年,东方闻樱主演电影《死不回头》,在戏中她既是女警察,也是电影制片人,导演是庞好。
东方闻樱与庞学勤与夫人,庞好。
庞好比东方闻樱小2岁,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是王志文的大学同学,也是著名演员庞学勤的大公子。
两人度过了一段妇唱夫随的幸福时光,只是这段感情,最终依然是离婚收场。
东方闻樱近照
转战幕后的东方闻樱,制作拍摄了《省委书记》, 《女子监狱》 ,《走过斑马线》,《戈壁母亲》等数十部影视作品,多次获得飞天奖、金鹰奖和“五个一工程”奖。
能拿到两个留京名额,张莉凭借的是幸运;东方闻樱靠的是实力;两人的伯乐李耀宗,他处世的淡泊值得我们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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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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