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分不清东西南北,看地图还得默念“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小时候出门几乎都有妹妹陪着,她负责认路,所以我总是乐于做个跟屁虫。太依赖她,以至于到了一个人就一定迷路的程度。我妹经常为了这件事情嫌弃我,拍着我的头嘲笑我“怎么这么笨?”

有一次去香港,在罗湖口岸等大巴时,我很着急地问妹妹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只见她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这样怎么行啊?这里不是才来过吗?以后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出门啊?”我妹接着说:“以后你可能要一边走一边在地图上画路线才不会迷路了。”

不就是看不懂地图和记不得路吗?我不可以开导航吗?我不可以问人吗?说实话,我有点不服气,所以当然没有把妹妹给的秘方记在心上。

事实证明,我妹的话就是真理。刚上大学的时候我经常在学校里走丢。明明是个不大的校园,却还是因为走错路迟到了几次。更可悲的是就算熬了大三,也还闹过找不到教室的笑话。在巴黎的迷路打破了我最长迷路时间的记录,足足在月光下走了五个小时,找到旅馆的那一刻真是感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暑假在北京时有一次约人吃饭,一不小心却走到了通往垃圾站的小巷,绕了好长时间才重新找到大路。还有一次假期回国,大学同学让我带她去翠湖玩。我带着她在离翠湖几百米的街上绕来绕去,最后竟然神一般地避开了正确的路。在仲夏的夜,实在找不到翠湖的我只好找个米线馆来向她赔罪,并再三澄清我真的是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的人。

这次出门前,我家人都为了我的路痴属性忧心忡忡。我妹说出门前一定要查地图,光看地图不够,还得把街景也看了才行。我爸说到了一个地方就赶快办电话卡,能上网就有导航了。我虽然嗯嗯嗯地都答应了,可就在到日本的第一天,还是迷路了。

那天沈下午有课,就带我走到公交站。我一路上左顾右盼,心想家到公交站不过五分钟的路程,没想到回程时还真在这段路上失去了方向。

当时我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哪一边看起来都很熟悉,于是便模模糊糊地选了其中一条。刚开始还饶有兴致地看看左右两边的日式小别墅,但随着我走过一条又一条的居民街,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又迷路了。

路痴的幽默段子(路痴怎么出门)(1)

我会在日本迷路肯定是因为房子们都长得太像了。

我想,肯定是刚才在十字路口走错路了,便顶着七月的大太阳走了回头路。到十字路口时我就蒙了。哎,刚才来的是哪一条路来着?

我又试探性地走了一会儿,怎么走都觉得不对。

手机里并没有存沈的地址。周围没有发现可蹭网的地方,手机卡也还没有买。还好沈马上就要下课了,回家应该要经过这条路,那我在这里等她好了。于是我把带来写生的折叠椅打开,坐在路边的树荫下开始守株待兔。因为正好是下班时间,有许多人从我身边走过。有牵着孩子的主妇,还有拎着外卖回家的大学生和杵着拐杖的老人。而他们不约而同地都要多看我几眼,毕竟我现在是个“席地而坐”的怪人。我便拿出画本,装模作样地写起生来。

画完了树和云彩,我又画了汽车和红绿灯,可还是没把沈等来。看着天色渐晚,我觉得这样画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赶快找地方借电话、蹭网好了。随便挑了一条路开始走,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了沈的公寓。

合着我就在离家五十米的地方迷路了一小时?我在心里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这也路痴得太离谱了吧?

这件事之后,治路痴成了我的一大目标。出门之前铁定会查好地图,遇上难找的地方还会把街景也截个图。几个月下来,我的手机里存满了地图截图。走到哪里我都特别注意看路标,逼着自己记路名。以前走路时耳朵里还塞个耳机,现在除了看路以外什么都不做,百分百注意力集中。在这样的努力下,我迷路的概率的确减小了。偶尔失去了方向也能很快地找回去。所以我在日本、韩国基本上没有迷路。我天真地以为从此和迷路算是分道扬镳了,没想到人算还是不如天算。

在米兰的第三天,我要从市中心搬到城郊的一个民宿。米兰的街道大多有浓浓的欧式风格。我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儿,心里不知道有多开心。

七拐八拐,我走到了民宿所在的街道。顺着门牌号找了一会儿,我终于发现了目标。咦,这好像是一家餐厅?我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这间大门紧闭的餐厅,意识到我在地图上的标记可能不准确。在手机里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出一张屋主的地址和联系电话,却发现我要找的街道和这一条路的名字只有几个字母的区别。

路痴的幽默段子(路痴怎么出门)(2)

前一秒还在感叹米兰之美,后一秒就不知身在何处。

既然认错了路,我只好拖着行李箱往正确的路走去,好在两者之间的距离不算太远。我把这条长长的街绕了一遍,还是没找到门牌号是二号的房子。偏偏又是没网没电话卡的窘境,除了继续找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

“肯定是有些小岔路吧。”我一边吐槽米兰的道路规划,一边开始寻找求助对象。可是在这周日的下午,竟没有一家商店正在营业。空荡荡的街道上也看不到行人,我只得走到其他街上寻找帮助。

第一个遇到的女性告诉我她不知道路。第二个求助对象是一对老人。我满心期待老人是附近的居民,或许会认识民宿老板。可沟通了十多分钟后,我再次肯定了外语的重要性,因为我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谢过了两位老人,我长途跋涉到了一个广场,向正在滑滑板的青年求助。我顺着他给我指的方向绕了一阵子,仍然没有发现我要找的二号门牌。

“可能是不小心错过了吧”,我四处张望着想再找个人问问。走了一会儿,我看到长椅上躺着一个人,便鼓起勇气向他问路。这位“有为青年”刚张嘴就吓了我一跳,倒不是因为他的英文,而是他舌头上闪着银光的舌钉。他给我指的路恰恰是我刚刚来的路,于是我怀疑地问他:

“你确定吗? 我刚刚从那里过来的啊。”

他冷笑了一声,说:“相信我,就是那边。”

我也就傻了吧唧地顺着他的指示,走回了原点。这时候的我已经怒火中烧了。心里把米兰错综复杂的道路骂了一千遍,暗自埋怨老是给我指错路的路人。当然更郁闷的是为什么我如此路痴,明明知道自己是路痴,还要来找城郊民宿,这不犯傻么……

在烈日的烘烤下,背着行李的我汗流浃背,满面通红,却不得不继续找路。

这时,街对面的一群美国游客开口问我“你需要帮忙吗?”我简直像是见到亲人一样地扑了上去,却发现这货也是迷路了。我和他们拿着地图互相研究了半天,发现我帮不了他们,他们也帮不了我。

这时,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房主的电话,便找这群游客借了手机。房主接起了电话,我的心却沉了下去。因为尽管房东讲得是英文,我却只能听懂百分之十。在她浓重的意大利口音里,我模糊地听懂了她在责怪我为什么迟到,还有她再三肯定我找的街没错。这时游客们要走了,我不得不挂断了这通毫无可用信息的电话。

这个几十秒的通话让我更加绝望了。我坐在行李箱上看着已经拉箱子拉到起水泡的手掌,意识到我今天可能要露宿街头了。我明明已经把这条路来来回回地翻了个遍,为什么还找不到二号呢?我明明已经问了这么多人,为什么每个人指的路都不一样呢?我明明知道自己是路痴了,为什么还不一下飞机就买电话卡呢?为什么不存街景的截图呢?我越想越生气,整个人要在绝望和怒火中爆炸了。

“嘿,米兰人吗?”,有人把我从内心小剧场里揪了回来。

这是两个壮汉,看起来不像是前来救援的热心市民。看到他们手臂上花里胡哨的纹身,我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哥,我就想安静地迷个路,别吓我成吗?我要是米兰人会坐在这儿吗?

“米兰人吗?”

其中一个壮汉又重复了一遍。

“不是!”我大喊一声,抓起行李箱立马开跑。要知道意大利的治安可是不敢恭维,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策。我脑子一热,拌着恐惧连跑了几条街。这下更糟糕了,我停在一条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完全失掉了方向。

冷静,动动脑子啊,思考啊,我气喘吁吁,又在心里扇了自己几耳光。

既然自己找不到,就要问人。可是问路人不靠谱,那就要问房主。可是房主英文听不懂,那就只有发信息,可是我又没有电话卡。那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人借电话,发信息,或者请同时会讲意大利文和英文的人帮忙打电话和带路了。

好不容易理清逻辑,我开始站在街口埋伏路人。路过的老人和小孩我不问,路过的壮汉们我也不敢问。好不容易等来了两个中年人和一个老太太这样的“童叟无欺”的组合,我立马冲过去借电话。终于打通了房东电话,我赶紧求中年人帮我听电话。一阵叽里呱啦后,中年人挂了电话,告诉我房子在四十三号,不是二号。我心底打了个问号,网站上明明写着二号。

再三确认后,我不抱希望地拖着行李走到了四十三号,要知道,在这一下午的折腾里,我已经路过这四十三号房无数次了。

心累累地按了门铃,房主开了门。她激动地给了我一个拥抱,祝贺我终于找到了。

我哭笑不得,连忙问她“为什么是四十三号而不是二号?”她说,二号是指二楼的意思,网站上地址标的有问题,把四十三放到后面去了。

我只好拖着疲惫的身躯爬上了二楼。累得连生气也生不动了。

这一趟走下来,手上起了三水泡,鞋子磨得快要掉胶,脸和脖子都被晒得通红。可我算是明白一个道理了: 路痴是病,得治,但多半治不好。所以一个路痴如果要出门,千万别过度信任自己的找路能力,还是备好电话、地图和小伙伴来得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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