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德网消息(闽东日报记者 徐龙近)今年9月,李师江中篇小说集《六个凶手》正式出版,小说集由李师江近期创作的四部悬疑小说《中国结》《元凶》《两个凶手》《六个凶手》构成的。深秋的一个午后,记者与作者进行了一次长谈,现整理成文,让我们一起听听作者讲述小说创作背后的故事。
徐龙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有讲故事的能力?走上创作这条路后,怎么保持这种讲故事的能力?
李师江:讲故事应该是从小吧。从小我的性格是比较孤僻,不合群,在同学里是受欺负的那种,对现实的人际关系相当无能为力,也没有兴趣,经常会自己想象一个世界来消遣。比如说,小时候我认为每个孩子身边都有一个保护神,就会跟这个神开玩笑,在路上踢石子,和神打赌能不能踢到一个地方。你说讲故事的能力,好像这是个基础。初三的时候,我家门口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洞,人们就议论纷纷,说里面有成精的大蛇,洞又通往哪里呀,那种神秘带点恐惧的感觉一直在我脑海里,后来我写了一个千字文章,发在中学生语文报上,算是我第一个小说吧。
作为一个作家,后来我觉得还是故事吸引了我,而且我觉得故事是穿透时间和空间的东西,力量无穷,值得付出毕生精力去研究。当然,每个人对故事的核心有不同了解,但无疑美妙的故事是作者与世界的永恒桥梁。保持讲故事的能力,我觉得就是保持好奇心,对主流生活的不满足,对现实、对人性的不寻常之处,有强烈的探索心理。
徐龙近:据说东野圭吾的《白夜行》对你的创作悬疑小说有非常重要的影响,可以具体说说吗?
李师江:应该是在我写完《福寿春》《中文系》《神妈》之后,感觉自己陷入一个写作瓶颈,感觉小说的力量不足,但突破口也不知道在哪里。再写下去也就这么回事,有不想写作的念头。可能这就是评论家常说的高原效应,爬上高原找不到高峰的路。在无意中看完《白夜行》之后,我被感动得哭了,主要是人物的命运。我觉得这里面藏着一种写作的力量,打动你的力量。这使得我回到写作的初衷,感到另一种写作的可能性:悬疑的结构和打动人的力量。前阵子我看见作家阿来说,大意是小说不应该是输送思想,应该回到情感上来。我觉得有道理,小说家第一位不该把自己当哲学家,首当其冲是研究情绪、情感和心灵。对悬疑小说的进一步学习,是我感受到结构的力量,小说的完成度大大提高。它使得我找到了提高创作的可能性:类型的结构、现实主义的内容、现代主义的意识,这些因素的结合。
徐龙近:《六个凶手》是否有借鉴《白夜行》的风格,你介意它被介绍成“中国版的《白夜行》”吗?
李师江:我应该说有潜移默化的影响,包括整个阴暗的气氛,人物在压抑中的力量,很难说清楚。经典的东西就是这样,你被它影响,是一种美学上的笼罩。只有你自己很有力量的时候,才能从中逃脱出来。
对于外界的说法,被介绍成“中国版《白夜行》”我基本不会介意。我觉得别人的看法,也是一种创作。
徐龙近:除了东野圭吾,哪些作家对你从事文学创作影响重大?
李师江:早期文学创作,朱文对我影响很大。后来王朔、王小波等,包括国外的现实主义作家,中国的四大名著,先锋主义文学,感觉都有受到影响。在各种吸收与尝试中,也是在思考一个问题:到底是怎样的小说,才是适合内心需求的小说。所以我的写作一直在变化,不过现在好像找到了。
徐龙近:写悬疑小说的过程,对创作者本人也是一个“烧脑”的过程,是不是动笔前往往已经构思好大致的情节走向?在创作进入瓶颈时,你会怎么找灵感?
李师江:我觉得悬疑小说应该说难度上相当高,是对自己智力的挑战。一般来说,核心情节完成构思完毕才能开始动笔吧。比如《六个凶手》,就是女主人在新婚之夜认出新郎是自己的一生仇人,这个核心情节产生之后,再构思人物和环境。而《元凶》里,先设定一个人无意中杀了自己,然后又被自己破案,相当于一个方程式。然后必须去解这道方程时。如果解不开,这个选题就不必做了。我觉得所谓灵感就是训练加状态,比如逆向思维的训练,可以解决很多问题。没有状态的时候,就不去想这个问题,在放松的时候又能跳出答案。所以整个创作过程需要时间。当然,随着自己对小说的理解,创作方式随着观念也在改变。比如,现在再创作,就会从人物出发,用悬疑来写人物,人物还是最重要的,不应该被其他淹没。
徐龙近:据说你创作时,会关掉手机“闭关”,哪些地方会成为你“闭关”创作的选择,“闭关”创作时是像一个苦行僧,还是会安排得比较惬意?
李师江:我比较喜欢住在一个陌生的小城市,周围生活比较方便,陌生的人群,熟悉的市井生活。有时候醒来,忘了自己身处何地,这种感觉相当不错。不过这一年来手术后身体不太好,我有过敏性咽炎,一般都不敢出门,在家呆着。最近会跑到朋友的山居中创作,在竹林和鸟鸣之间,还有秋日的阳光,相当惬意。
我对创作的环境要求比较简单,就是生活会方便,然后保持相对孤独的状态,没有人情世故来打扰就可以。
徐龙近:为了写好悬疑小说,你会通过哪些渠道来收集信息?
李师江:悬疑案件小说,我觉得比较特殊。我会看着法制类报纸,《知音》杂志,《中国刑警》诸如此类,另外民间搜集一些资料。会喜欢走一些老城区的地方,觉得这个地方很适合发生一些案件。喜欢走一些陌生的有市井气的地方,观察不同价值观的人,这些人会给我一种创作的冲动。
徐龙近:你写的很多故事,背景都是在自己的家乡,比如《六个凶手》里的地名,很多就在我们身边,这方乡土对你有多大的影响?在北京生活多年后再看家乡,是不是有不一样的感觉?
李师江:我早期写了一些北京的生活,大概是北漂文化圈的生活了。后来有一度创作资源枯竭,觉得其实自己并不是真正大都市的生活的参与者,也没有深入人群的生活,写点边缘状态,其实是写不好大都市生活的。有一年我到小城市池州去了一趟,感觉如果继续创作的话,特别是想写好中国人生活的话,必须了解三线小城市的生活,那是中国人代表性的生活。躲在书斋里,像二道贩子一样输出一些大师的思想,这种写作是不成立的。所以从这个角度再来看家乡的生活图景,就觉得是个丰富的资源,热气腾腾的市井生活,家长里短,包括以前很不喜欢的一些东西,都变成很可爱。我就决定回家生活,去接地气,感受人间烟火,这是创作成立的一个基础。
每个城市都有它的特质,特质就是创作的要义。我对家乡海边的气息比较感兴趣,比如那些靠海吃海的人,那些在岛屿和渔排生活的人,吃完饭嘴里腥味扑鼻的人,我特别感兴趣,会进一步去抓住海的气息。
徐龙近:听说你当初是被保送到北师大中文系的?后来为什么会选择走小说创作这条路?
李师江:成绩不错呀,语文比较好,然后又是学生干部,有保送的条件吧。原来是兴趣画画,特别想当画家,阴差阳错,没有学上画画。写作原因,一个是因为成本低嘛,只有写就行;然后为了自由,逃避上班的生活或者被人约束的生活,不知不觉就不回头了。
徐龙近:《六个凶手》从构思到创作完成历时多久?中间有没有经历什么曲折,还是一气呵成?
李师江:这个小说比较顺利,构思有几个月,完了分两口气写完,写的时间总共大概一个月时间。
徐龙近:这次出版的小说集共收集了你的4个作品,你自己最喜欢的是哪个?
李师江:技术上最喜欢《元凶》,难度最大。情感力量上最喜欢的还是《六个凶手》,主要是人物比较打动人心。这说明一个道理,小说最后留下的,还是人物。
徐龙近:自己觉得生活中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李师江:无趣,不爱群聚,社交恐惧,当然偶尔跟对路的朋友能聊得来。比较喜欢去野山野水,看看杂书,想象和做一些创意。
徐龙近:今年手头上在写什么?
李师江:有个关于家乡的长篇小说,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写,写了3年了,还没写完。挖的坑太大,把自己搞进去了,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来。然后偶尔有其他的写作冲动,也会插进来一些其他的创作,包括今年唯一一个中篇《做作业》,是教育成长题材的,因为自己有孩子嘛,在这个阶段的成长中有可爱可恼之处,必须写下来,要不然以后就忘了,刚发在今年《福建文学》第十一期。另外还有剧本等。
徐龙近:现在的写作跟年轻时候的写作,有什么不同吗?
李师江:当然,一个阶段写一个阶段的东西。最大的不同,是年轻时候写自我,现在写天地,写众生。当然,众生即我。
李师江,1974年生于福建宁德,1997年毕业于北师大中文系,旅居福州、北京、广州等地,近年于家乡宁德创作。
曾在台湾出版《比爱情更假》《肉》《她们都挺棒的》《福寿春》等小说,大陆出版长篇小说《逍遥游》《中文系》《中文系二:非比寻常》《福寿春》《神妈》等。另有部分作品译成英、法、德、日、韩等语言,曾获得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等。有《六个凶手》《爷爷的鬼》《李红的夜晚》《老人与酒》等作品被改编为电影、话剧。近年专注于海边家乡题材的创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