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是菌酱惹
导语电影《道士下山》是由陈凯歌导演，王宝强、郭富城、张震等主演。影片于2015年上映，可豆瓣评分只有5.4分。网络上也是分成两个极端，有说全片信息量大而乱，人物塑造不成功，特效更是只有“五毛钱”。也有人觉得电影深奥包涵处世之道，是一部需要深刻分析并有借鉴意义的教育大片，特效只是外壳，不需要太过在意，道理才是王道。我认为，电影照见的是观众自己的价值观，我们本身就对一些道理深信不疑，电影只是通过一个个故事将这些深藏在我们心中的观念照亮，连成一串，引发共鸣，并激发新的思考的艺术形式。只要能让我们体会一些新的东西，有信息增量，那就是一部好点的电影。
《道士下山》讲述的是一个天性纯良的小道士何安下，下山在红尘中历练，一路拜师学艺，在光怪陆离的俗世中体会人的七情六欲，看遍善恶是非，最终回山修炼的故事。影片的一大特色是通过何安下这个角色作为旁观者的视角来看待浮世万千，每个出现的角色都有着鲜明的个性特征和对道义的独到见解。情怀与故事彼此交融、完美契合，讲述故事的同时也在表情达意。接下来，我们就从何安下下山后遇到的三个师父开始，探讨他们每个人不同的道心，并挖掘这些“道”背后的现实意义。
一、第一个师父崔道宁所信仰的的“心喜欢”之道（1）无限制包容心性泼辣、歹毒的弟弟崔道融
崔道融是崔道宁的弟弟，在祖传的药店里当伙计，他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为了享受一枚皇上用过的戒指可以把祖传的店给卖了。他为人淫邪，与自己的嫂子通奸；他心狠手辣，用药丸将自己的亲哥哥毒死。他的种种表现都指向绝对的邪恶方，与自己善良的哥哥南辕北辙。面对这样的弟弟，崔道宁只是选择包容。他会定期到弟弟的药店里卖膏药，实际上只是为了给他送钱。导演在人物的安排上就非常遵循道家原则，崔道宁象征的无极中的极善，崔道融象征极恶，两人的外表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可就是这样两个人却能成为血溶于水的兄弟。在弟弟变卖祖传家产后，崔道宁说再也不管他了。当何安下安慰他时，他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十年少小，十年老弱，还有五十年，五十年再分成日夜，只有二十五年光景了，再加上刮风下雨、三灾六病，人这一辈子还能剩下多少好日子。”他说：“不求活百年，但求心喜欢。”他还是选择过随性的生活，选择放纵弟弟的无理取闹，这种放任也造成了最后被弟弟弑杀的悲惨结果。
（2）为了妻子玉珍放弃道心最终被红杏出墙
崔道宁说自己曾经也是个道士，放弃道心的原因尽是为了一个女人。当何安下告诉自己的师父说可以教他七十二周天时，崔道宁说：“你这功夫我学过，我故意又把他给忘掉了。”这就是崔道宁的“道”：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凭心而活，追随自己的欲望而不是什么大道理。他说：“道？不学，不在意。”如此洒脱随性，让我想起了古人苏东坡的“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他们并不拘泥于世间的客观规律，照见的是自己的本心，从这层意义出发，便是所谓不忘初心了。万物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他们选择捧着一颗炽热的心去体会生活，抛却烦恼，这就崔道宁对待爱情时刻充满激情的原因。可结局呢？自己心爱的女人跟自己最亲的弟弟跑了。他从洒脱中获益自在的生活，但终究是隔了一层纱，看不尽人世间的丑恶，过于美化真相，最终也死于残酷的真相。
（3）浅谈崔道宁与太极门赵心川的相似点
代表这极致善心的人还有赵心川，影片对赵心川的刻画不多，但都是正面形象，正直、体贴、大度。他来给师父买药酒，怕师父在比武中受伤，同时还给师父祝寿；他把自己偷学的武艺教给何安下，因为在他心中有着“武功是天下的”此般大江湖的气度和格局。影片开头何安下抢了崔道宁的荷叶鸡，崔道宁一路追赶掉落河里，被何安下救下后反还道歉，并收留他供他吃住。喝醉酒后，他对何安下说：“有师父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崔道宁与赵心川一样，本着一颗善心，可他们的结局也一样，一个被弟弟杜杀，另一个被师父刺杀。他们不强大吗？崔道宁是小城里西医“一把刀”，医馆总是挤满了慕名而来的人，赵心川武学天赋极高，明摆着就是太极门传人。可为什么两人的结局如此悲惨？就是因为他们太善良，他们的道是纯粹干净的善，并未修习如何面对恶念，当残酷的恶意袭来，连死亡都是如此措手不及，他们的道在最后一刻圆满，但却是用生命换来的。
二、第二个师父周西宇所信仰的“慈悲”之道（1）宽恕何安下和彭七子去道观偷功德箱并帮他们解毒
何安下在杀害偷情的师娘和崔道融后，在佛前忏悔了七日，枯树都开了花，他对如松法师说，他安不下这颗心。他后来还真得到了一颗心，一颗野物的有毒的心。这颗心实则是一颗诱惑之心。他让何安下内心的阴暗面昭然若揭。何安下本是一张白纸，经历了人世间的淫邪、罪恶之后，何安下的价值观收到了侵蚀，他内心光明照不进的地方滋生着黑暗的霉菌，色欲、贪念一一浮现，他想和师娘睡觉，他想要钱。他和中毒的彭七子一起去道观抢功德箱，也碰上了红尘中第二个贵人——周西宇。周西宇修炼“猿击术”，他认为人也是动物，追随月亮，唯一找见光明的便是眼睛，可人不能直视太阳，猿不一样，它们从太阳中获得智慧和力量，跑得和风一样快。他传授给了何安下“猿击术”的秘笈——快。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周西宇不光给他们解毒，还收了何安下，送给他八字箴言：“不离不弃，不嗔不恨”。他让何安下在道观扫地，扫不完还要扫。就是因为想让他看万物凋零，从中懂得慈悲，懂得宽恕。他是这么教的，也是这么做的。
（2）面对彭家人的追杀选择放下与成全
周西宇的师哥，太极门的彭乾吾，当年因为自己的父亲选择将“猿击术”传授给周西宇而一直怀恨在心。他好心把自己修习武术的心得告诉一路追杀过来想要杀人灭口的师哥，却不知彭乾吾早就被仇恨迷了心智，不存在信任。周西宇是整部影片中思想观念最接近道家的一位人物。道家认为，天道无为、道法自然，物各有性，应该尊重天下万物而顺其自然。
正如《淮南子》中所说：“率性而为谓之道，得其天性谓之德。”
既然要尊崇天性，尊崇因果，面临彭七子的枪击，周西宇并没有躲开，他认为自己终究逃不过，终会陷入轮回，既然这是命运，就顺其自然，将自己的慈悲之情融入道法自然的轮回中。我认为，世事无常是道家思想的前提，如松法师在超度周西宇之前对他说：“上天于我们就是那掷瓢的手”。生命中很多选择不是自己可以把握的，彷徨和挣扎是会让心性在混沌中越陷越深，慈悲是一种被动接受，也是一种主动逃离。既然剪不断理还乱，不如弃之，谓之慈悲。
（1）将刺杀周师兄的凶手一路追杀到底
查老板，何安下最后一个师父，他的世界观是所有人中最刚烈的，他嫉恶如仇，认为之所以会坏人猖獗，就是因为好人沉默，沉默，也是一种罪过。
鲁迅在《记念刘和珍君》一文中曾说过：“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去。”
查老板和周西宇同修“猿击术”如果说周西宇的月练代表的是道家思想，那查老板的日练则代表着儒家思想。众所周知，儒家讲究“仁义”，与道家出世不同，儒家更讲究积极入世。查老板在戏台上敢当众不赏总署的脸，就是怀着一身正气，不向恶势力低头。查老板以一敌百的打斗场景可谓影片的一大亮点，我认为查老板在“猿击术”上的造诣绝不在周西宇之下。他把沾满周西宇献血的被子挑出湖底，为他昭雪沉冤。他虽嫉恶如仇，但他对真相过分执着，当他用长枪抵住彭乾吾的脖颈时，彭七子主动承认周西宇是他杀的，查老板立刻说，“你不是凶手，我不杀你。”这也许是一种江湖规矩，但我认为，查老板对恶的判定不是“泛化的恶”，因为谁都犯下过罪恶或是有罪恶之想，包括曾经的白纸何安下，他对恶的打击就像他炯炯有神的眼睛一样，精确无误，干净利落。
（2）历经红尘的何安下追随查老板再度上山
前面我们说过，周西宇和彭乾隆、吾代表着道家和儒家、月和日以及太极的阴和阳。他们同时练习“猿击术”。我认为，“猿击术”的真谛在于阴与阳的结合，它不光是一种武学，更是一种道——河清海晏时懂得慈悲为怀，奸佞当道时懂得嫉恶如仇。何安下在下山前，罗隐真人嘱咐他说：“不择手段非豪杰，不改初衷真英雄”。经历了这俗世的纷繁复杂，何安下看透了世间的爱恨情仇贪嗔痴，他选择找回自己的初心——他和查老板再度上山修行，此时查老板也懂得了道需阴阳调和的原理，通过月练完善自己的道心。同样的，何安下找回了初心，也明白了罗隐师父让他下山的真正目的：只有经历了红尘中的善恶是非、爱恨恩仇，才能领真正的大道真谛。把人生悟透，将人世看懂，是学道必须的一步。何安下这个名字本就包含着修行之人终极问题：道心何在，将之何安。查老板算是整部影片中道心相对互补的一个人，追随着他，何安下也不枉上山、下山的历练。一个小道士的红尘之旅，可以参透人性，人生何不就是上山下山的交替，下山历练，就是在红尘俗世中摸爬滚打，上山修道，就是历经磨练懂得超脱俗世的形而上的神性召唤。
（1）走过才会懂得，经历让我们成长，珍惜每一次历练
“天地间，道大，人也大，人生就是，上山，下山。”
何安下在山上终究是困囿于逼仄一隅，经人经事越不过道观的门，所见所闻所感都受到局限，对其完整世界观的形成不利。修行之人本就应当在磨砺中成长，师父深谙此理，而红尘俗世千变万化。下山，是历人事，更是求道心。米兰昆德拉曾说过：“不曾走过，憎会懂得。”生活中很多既定的道理都是前人在自己的时间线中挖掘出来的，真正的道理唯有亲身体会过，才会在思想中烙下钢印。所以，面对生命中每一次挑战，我们不应该选择逃避，直面这些历练，才会收获成长。每个人都是旅者，不必在乎旅程什么时候结束，重要的是有没有在这段有限的旅程中把我们的寄居处看得透彻，诗和远方都在等着我们去经历去发掘。
（2）人人皆可成为师长，好学之心不可无
何安下的三个师父：崔道宁、周西宇和查老板，他们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孔夫子也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初出茅庐的何安下之所以会遇见这些贵人，就是因为何安下有一颗好学的心。在求道的修行中，何安下并不“忠诚”，罗隐真人是他的师父，任何江湖中有能力者都可以成为自己的良师。他学习周西宇和查老板的“猿击术”，虽然没有摆赵心川为师，但还是学习了他的“隔山打牛”。事实上，江湖中的绝世高手都不会放弃学习新技能的机会。影片中的彭乾吾，临死前还语重心长得对儿子彭七子说，拜查老板为师。江湖人就是这样，有能力者居上。很多机会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自己争取了，才能有所得。所以，当我们能够放下孤傲的心，把自己“清零”，我们就会处于生物学上的“感受态”。此时，一叶便是一菩提，一花便是一世界，世间万物都是自己的师长。捧着这样一颗心，我们会更充实。
（3）接受人性的小恶，坚守人性的大善
罗隐真人在何安下下山前对他说：“一门之隔，两个天下，好好坏坏，什么人都会遇到。”片中的崔道宁和赵心川可谓是善良正直的正派人物，可一个死于亲弟弟的毒药，另一个死于师父的暗箭。他们的善守护了内心的洁净，但同样也把内心蒙蔽在虚妄的极乐中，看不清世间的丑恶和阴险。查老板不一样，他一身正气并且嫉恶如仇，他认为沉默也是一种罪恶。我认为，光用有善心只是对自己负责，并不能净化大千世界，只有拥有了体察恶的能力，并与之作斗争，才能传抑恶扬善。
罗曼罗兰说：“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看清生活真相后依旧热爱生活。”
承认无故之恶的存在，并有勇气以自己坚守的正义与之抗争，便是个大写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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