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记忆中，我家有一支口琴，那是父亲的口琴。
那个年代，全村只有一台电视机，每天黄昏忙完农活，大家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看电视，电视连续剧的主题歌就是那时唯一的音乐，也是当时的流行音乐。记得那时候电视剧《霍元甲》的主题歌是《万里长城永不倒》，我们上音乐课时老师就教的这首歌，我时常听到父亲在农闲时吹奏这首曲子。
后来，电视剧播放《济公》，主题歌是《鞋儿破》，大街小巷听到的都是这首歌。那时候放学，每个班同学在教室门口自行排队，老师喊“向右转，起步走”，音乐课代表那时候叫起歌员，领唱一句“鞋儿破，预备唱”，全体同学就唱着这首歌走出校门，走向各自家里。那一次，父亲又拿起他那支口琴，吹奏《鞋儿破》，我很好奇，问父亲：“爸，你怎么什么歌都会吹？”父亲说，经常听到学生放学时唱，听耳音，就会吹了。
听母亲说，以前在田间干活，中途休息时间，父亲总会拿起口琴吹奏几曲。优美的曲子赶走了村民的疲劳，听父亲吹曲俨然成为大家休闲时的一种享受。那时候父亲在田间地头经常会吹《在希望的田野上》。
长期以来，在我心里，父亲只是一个木讷、本分、孤独、苦难的农民，一个在山野之间劳作大半生，在苦难的风雨中只知道忍耐和吞咽的人，我同时以为父亲用口琴所吹奏的曲子，不过是耳熟能详的平常曲子，至于抒情方面的曲子，断然是吹奏不出的，直到我有次从外面回来，到家门口听到口琴独奏《梁祝》，旁边是母亲微笑的面孔，那一刻，我蓦然感觉到了父亲的丰富。
一次晚饭后，我问父亲：“爸，您喜欢吹口琴吗？”
“喜欢。”父亲毫不含糊地回答我。
一个普通的农民，怎么会有如此的雅致呢？我可能真的漠视了父亲作为农民之外的一切。比如他的内心精神和思想要求，比如他在苦难生活中“消解”压力与悲怆的能力与智慧。用一支口琴倾诉内心，排遣寂寞。
这时，房间里又飘出了口琴声，我和母亲相视一笑，曲子是《我和我的祖国》：“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条河……”
来源：陕西工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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