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篇文章时我所在的小城市已经接连下了几天的雨，深深地感觉这个秋天格外的冷。陌生的街道，哗哗的雨声，匆匆的脚步，摩擦的伞尖，以及紧张的工作，这些东西不断地向刚毕业的我涌来，围成一个密闭的口袋，越扎越紧不留一丝空隙。直到拿起笔，我才有了扎破这口袋的勇气。滴落掌心的雨和我一起走向记忆的角角落落。
2012年10月22日 周一 雨
早上6：40，大一女生护理班的宿舍走廊里格外的热闹，窗外哗哗的下雨都无法掩去的躁动。尽管还没能摆脱十一假期的疲劳综合征，但几乎每个人都开始行动起来。7：30分的医学院的校园人口迁徙般的从餐厅涌向教学楼，雨中的伞就像长长的花海。我和宿舍的姐妹也在这人流里，厚重的书包一度让我怀疑是在高中，习惯了的抱怨声早已淹没在人海里，拉着如小猪般贪睡的老四，快步像教室跑去。
上午四节课，分别是护理学基础2节，大学英语二节。早已对电梯不报希望的我们在拥挤的楼梯间穿梭，如释重负的走到教室门口，可看着满满当当的人头和讲台上敬业的老师，听着热闹非凡的读书声，像四只犯错的小老鼠一样我们默默地走到最后剩下的一排。凳子还没坐稳，老二就赶紧翻开课本背诵起来。看着这500多页的书，容不得我沉思，上课铃声就响了。紧张的气氛开始蔓延，屈指可数的男生早已当了先锋官，提问的枪口会指向谁呢？宿舍四人互相拉了一下手以示同盟。10分钟的提问时间伴着抓红的手心终于过去，稍稍松懈的我们开始了大容量吸收知识时间。第二节下课铃声就像另一场战争的冲锋号，快速整理课本的我们开始跨越长长的走廊向多媒体区奔去。平常看着恢弘大气的长教学楼，此时显得格外的冗长。看着带好耳机等待上课的同学，好多次让我怀疑这是高中时代幻想过的大学吗？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容不得多想的我们又加入了返程的迁徙部队，还有长长的打饭站队。
早上6:30分，昏暗的老校区宿舍开始动荡，拥挤的空间，临近毕业的我们将在这里度过最后一年的实习生活。不管是护理专业还是临床专业，难逃的实习生活让我们相聚一堂。离开郊区优美的新校园只为离附属医院更近些。不同的科室，不同的班次，8人间的宿舍多了床围显得格外狭小。重组的宿舍还来不及互相适应，早已被实习折磨的一塌糊涂。
刚拿起包准备出门，上铺的老四打来电话，掀开垂落的床围，才想起值夜班的她还没下班，听到电话那头有气无力的声音，「包子」这个回应早已成了我们之间的默契。拎着来不及吃下的早饭和老四的包子一出校门就开始了飞奔模式，26路公交对于实习的我们来说就像一个发令枪，雨伞早已合上，顾不上一切的我只知道不能错过这班车。脚下飞溅的雨水，因为奔跑队伍的壮大显得格外活跃，输赢往往就在一个红绿灯的路口，红灯亮起的瞬间，人群被分成两半。被迫停下望着前方的红灯和尾随而去的人流，看看飞驰的秒针，多希望前方的上车队伍再庞大一些，耗时越长意味着还有赶上的希望。从来都是拥挤的，不奢求人少只奢求可以蹭上7：15的这班，因为这意味着不会迟到。
7：30分的职工电梯是无比拥挤的，早已看穿一切的我匆匆跑到公共电梯，哪怕是一个小角落的空间对此时的我来说也是无比开心的，按秒计时的电梯时间后是狼吞虎咽的早饭时间。看着不断走动的秒针，开始争分夺秒的换衣服。更衣室就像一个打折处理的衣帽市场，而我们实习护士和其他护士们就像疯狂的购买者，迅速拿下衣架上的衣服服开始试穿。迅速整理完毕的我们，衣帽整齐的排列开来开始7:50分的晨交班，严肃紧张的气氛下，强忍着胸口的哽咽。接下来是晨间护理，我们俗称「扫床」，简单说就是整理病床。出生于上世纪末最后十年的我们，宠爱下成长，离开家之前好多人都不懂怎么叠被子。可是铺床，扫床，整理床单位却是护理专业的必修课，半年多的实验课训练早已把我们蜕变成能力者。对于紧缺人手的临床，我们实习生一度成为铺床机器，寒意渐浓的深秋，我们常常汗流浃背。接下来是重要的输液时间，蠢蠢欲动的我们紧紧把握为数不多的机会，却常常遭到质疑和拒绝，垂头离去的我们开始穿梭各个病房，更换液体时刻到了，其实这才是我们最主要的工作内容，也是最紧张的时刻。快步，核对，更换，不厌其烦。但迎来的更多是抱怨，哪怕是一声谢谢，我都能为此高兴一天，直到下班时间来临。沉重的步伐，凌乱的头发，停不下的雨滴，拥挤的26路公交，免费的劳动力，这一切都不算什么，因为晚上7：30分回到学校餐厅点上一份超级大份汤面，腾腾升起的蒸汽预示着幸福时刻的到来。洗漱后的座谈会，不会因三两个夜班者的缺席而推迟，一天的开心和不开心，学到的新技能，病人的夸赞，成功的穿刺经验等等都成了我们的交流内容。不知不觉间夜深了……
2016年10月24日 周一 雨
早上6:40分，手机闹铃准时响起，艰难的伸伸懒腰，窗外滴滴答答下了一夜的雨并没有要停歇的意图。多希望今天休息，下雨天和睡觉最配了！只是，离开校园100多天了，来之不易的工作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才是头等大事，小区楼下的喊叫声预示着我成为了一个社会人士。
快到月底的日历表，格外刺眼的红圈里是交房租的日子，当初说好的「不为五斗米折腰」，如今毕业各奔东西的我们却因相同的专业和工作，为那刚刚达到最低工资标准的工资差点累弯了小蛮腰。护理专业的就业有着很大的瓶颈，毕业后大家也有聊不完的话题，因为大家的归宿大都是医院，临床一线。
泥泞的街道因为靠近医院显得格外拥挤，匆匆买的早餐还来不及塞进嘴里，7:40的总交班时刻到来了，我不得不赶紧换上护士服前去交班，没有实习生时期的松懈倦怠，有的是全神贯注的聆听和记忆。作为新人的我，需要付出的是更大的努力。在护理行业，重要的不是年龄和学历，而是临床经验。作为一个菜鸟级别的护士，科室里的所有护士都是我的老师。无法独立工作的我除了日常的工作学习，也充当一部分实习生的角色。各种跑腿，一度让我怀疑上课时老师说的我们是知识分子这件事的真实性，因为一天的种种让我深刻认识到自己是「体力劳动者」。
接下来8:00-8:30是床旁交班时间，夜班护士一点一滴的详细介绍背后是一夜的辛勤工作，从一床到最后一床，详细的交班，临床工作来不得半点松懈。交班结束后是分组输液时刻，也是我最紧张的时刻。没有吃饭的胃里空荡荡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的。二十床的患者是一个年轻男士，纤细的血管让我每次拿着他的手端详半天才敢下针。想想二十出头的我还没有牵过男朋友的手，却每天端详揉握各个年龄段异性的手，没有书里说的心跳加速的害羞，有的也只是难以下针的恐惧感。「一针见血」的背后都有一个护士苦练过程，但很少人给他们这样的练习机会。静脉穿刺的护士比患者承受的压力更大，没有谁比她们更加迫切的想一次成功。就像今天，给5床的爷爷输液没有一次成功，不停地道歉背后是我深深地自责，可家属不理解的话语一度让我强忍的泪珠夺眶而出。站在护士长办公室的我，饿得发慌，无比委屈，强忍的泪水再次决堤。只是护士长简单的劝慰后，是深深的经验讲述。这就是临床，我得学会适应，学会道歉，学会低头。我已不再是学生时代的自己，离开了校园的我，只是同样的眼神看到的却是不同的世界。
时间不会留给你发呆，伤心和哭泣，这就是护士的工作。不管前一秒发生什么，下一秒都要不带一丝杂念的投入工作中去，这是使命，更是职责所在，因为我们守护的是生命。来不及擦干的泪珠，却因为一个急诊的到来瞬间抛之脑后。车祸送来的年轻女轻，左小腿粉碎性骨折，躺在换药室的病床上，门口是家属和肇事者以及警察的三方会谈，一心想追究责任的家属来不及陪在病人身旁，术前准备的我，成了她的守护者，对手术的恐惧和满脸痛苦表情让我情不自禁紧握她颤抖的双手，直到她被推进手术室。渐渐变小的雨声和夜幕同时到来，下班时间也到了，晚交班时间听到那位车祸病人手成功的消息，心情瞬间晴空万里。
晚上6:30分站在每天必经的十字路口，绿灯亮起的瞬间一头扎进人群里，匆匆的脚步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回到家里，站在窗前，一杯热茶的缭绕烟雾里，滴答滴答的雨声仿佛在向我讲述一个个雨天的故事。不禁出声问道：明天会不会又是一个下雨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