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目睹一场惨烈的车祸,对林霏来说,还是人生头一回。她被吓得魂不附体。
当时她步行回家,人行道特别窄。前几年拓宽马路的时候,原有人行道被拆掉,现在只用一条白线和机动车道区分开来,也就一人多宽,左面不时有呼啸而过的汽车,右面是长长的一堵高墙。真是躲都没处躲。
一辆白色越野车,倏忽间从林霏身后越过,失控般撞向走在林霏前面十几处米的一个行人。
行人被推出很远,重重撞在墙上,然后跌落在地,一动不动。汽车也与围墙发生猛烈撞击,受损停下。
但这一切都没有声音,对,都是无声的。
林霏立时傻了,呆立在那儿,跑不动,喊不出,浑身颤抖,不知如何是好……
林霏想家想得厉害,内心被忧愁和恐惧瓜分着,时时刻刻渴望着离开这个地狱。
它就像一个集中营,男人和女人分别有自己的宿舍。宿舍里床挨着床,又有点像胶囊公寓的模样,林霏总是因它的密集和狭窄而喘不过气来。
这个不争气的丈夫,在这干活俯首帖耳地赢得了那个类似头目或老板娘的女人的欢心,当了这里面的小头目,也就是狗腿子。
晚上,休息的时刻,男人们几乎都龟缩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狭窄的空间里。女头目突然来了。
她手里不知拿的什么东西,反正是作为特别的犒赏,来送给林霏那学会了妥协与乖乖配合的丈夫的。林霏的丈夫喜出望外,为了表达谢意,于是又去吆喝着那些本已躺倒床铺里的所有男人们,让他们全部爬起来,集体跪在地上致谢。
林霏惊得张大嘴巴……
这还是一个男人吗?这一群膝盖着地的怕死鬼,还配称作男人们吗?
而那个女头目则露出无比得意的神色,放肆地仰头大笑起来,声震屋瓦,连房顶的灰尘都一起震落了下来。
林霏愤怒地望着丈夫,他一脸奴才相,和平时对弱者的颐指气使截然不同。她感受到深深的伤害和失望。
不过最气人的还在后面。
当他们这群奴隶干完活,来到餐厅吃饭时,林霏和丈夫在一张方桌用餐。
这时,那个女头目又来了。坐到林霏丈夫对面的位置。丈夫立刻受宠若惊,舔着脸,用林霏听不懂的话讨好她。
他们沟通得如鱼得水,言谈甚欢,直至互相眉目传情。可是对他们那语言,林霏怎么也听不明白,那声音既像发自哑巴喉咙里的哇哇声,又像蛤蟆的大合唱。林霏百思不得其解,又气愤又恶心,恨不得把桌子掀翻。
这时候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林霏的丈夫忽然蹲下身,蜷缩着,从桌子底下把头钻过去,之后又把他的左脸,温柔地放在那个女人的膝盖上,带着无比满足的神情,似乎陶醉了……
而那个女人,显然是非常惬意和自得,不知是对林霏还是对其他人,大声宣布着:“他总是这样对我——温柔相待,甘做奴才……”这次林霏听清了她说的话。
林霏气得跳起来,用震耳欲聋的声音驳斥他们:“无耻!无耻……”
她发出雷鸣一般的吼叫……
可就在这时,一切都消失了,什么食堂,丈夫,女人,乱哄哄的场面……一切在霎时之间都踪迹不见……
她醒了。从梦中。
她睁开了双眼,天亮了。手机闹铃在叮铃铃地叫着。原来自己又做了一场噩梦。它还是灰色的,黯淡的,就像一部黑白影片。
她又听到了身旁那如雷的鼾声,还是那么熟悉又陌生,讨厌和窒息。
有些梦是无比真实的,因为梦中的一切,所带来的恐惧、忧愁、气愤、哀伤,以及深深憎恶,还留在脑海中不肯消失,还影响着她的思绪和心情。
对于这个男人,她能容忍的底线,正在一点点瓦解崩溃。每一场噩梦,都让她的心,离他更远。
讨厌他,已不分白天黑夜,梦里梦外。
她正在以这种方式,练习离开他。
哪怕是在梦里,他都没有可爱过那么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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