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网络系统征文评选一等奖作品

原创:魏国 周树华 铁道兵战友网 2018.7.31

铁道兵连队征文(铁道兵网络系统征文评选一等奖作品)(1)

第十个 是活着的灵魂

文/ 六师 魏国

我的青春岁月留在了军营,我的军旅生涯充满了传奇。这传奇贯穿我的戎马一生,艰难时、幸福时、苦闷时、开心时,生命中的奇迹,好似一根针,深深刺痛着我的神经末梢。那九个逝去的灵魂,护佑着我走到至今,无论遇到什么挫折,总会有一场隔空对话。只有我能听见九个英灵的殷殷嘱托——我是第十个,活着的灵魂……

1973年,我应征入伍,来到了铁道兵6师26团机械连,当上了一名电焊工。部队正在修建襄渝铁路,为加强基层连队的技术力量,1974年5月间,我随同老班长,从团机械连,下至营机械20连。连队驻扎在,大巴山腹地的松树坡火车站附近。当地流传着一句民谣:松树坡、松树坡,松树没几棵,四周是陡坡,乌鸦不搭窝。可见环境之险恶。由于到处是悬崖峭壁,铁路修在半山的斜坡上,是用炸药炸出来的。一边是高山,一边是深涧,火车站不得不建在桥上。

我的连队,承担着松树坡到巴山的铁路大桥桥面的施工任务。全连指战员,不分昼夜,不计时间,宁愿苦累,忘我施工,为确保襄渝铁路,尽早交付运行。那时的我们,正值青春年少。在部队教育下,只有理想没有遐想;只有信念没有杂念;只有上进没有退怯。记忆中的一天,连队战士正在吃饭,隧道塌方紧急求援,战士们扔下饭碗,直奔仓库。每人身背两袋沉甸甸的水泥,步履艰辛,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赶往现场。完成救援任务回连队时,空手站立,双腿直打颤,双肩红肿,浑身泛力,那里顾得上清洗,直接就瘫倒在床上!那苦那累,只有当过铁道兵的战士,才能体会到。然而,在宝贵的生命面前,这些苦与累又算得了什么?!

1974年12月25日,终身难忘的日子!我生命中的奇迹、一生萦绕我的悲壮、每每刺痛我神经末梢的一瞬间,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清晨,熟悉的起床号声,唤醒了战友们。下雪了,山里的空气格外清新,纷纷扬扬的雪花,亲吻着战士们粗糙的脸,冰凉凉清爽爽的,让人格外清醒。经过一夜的修整,战友们精神倍增,情绪高涨,全排战士在副排长的带领下,顶着风雪向施工现场进发。皑皑的白雪,覆盖着巴山,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犹如一曲奇妙的雪地交响曲。

大巴山地势险峻,洞桥相连。我连铺设的大桥,是连接巴山隧道与松树坡隧道之间的桥梁。大桥弯弯的,横跨峡谷,远远看去,就像彩虹一样,连接着松树坡和巴山隧道。我们常常惊叹于自己的“作品”,开工之前收工之后,都要深情的多看几眼。那天照例环视风雪中的大桥,钢铁与水泥的灰色,映衬着洁白的雪花,显得庄严肃穆。十四位年轻的铁道兵战士,淹没在漫天的鹅毛大雪中,只有那闪闪的红星和两面红旗,发出耀眼的红光……

这天,我们执行的是在桥面上铺设步行板的任务。我们采用自制的简易电动卷扬机,分别将每块八百斤重的水泥步行板,铺至两钢轨之间。这是一项高难度、高强度、高风险的高空作业。在当时施工条件差,安全意识不到位,保护措施跟不上,加上指挥失利的情况下,险情,正悄悄的袭来……

上午九时许。突然毫无征兆地一声巨响,桥面上一团粉尘腾空飞扬,桥下三角钢螺栓脱落,我和十三位战友,从二十九米高的桥面上堕落!十四颗红星、二十八面红旗 瞬间洒落大地!坠落的那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只感到鹅毛大雪铺天盖地,一种绝望之情,紧紧抓住心脏……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醒来时已横躺在道碴上,全身不自觉的寒颤,心脏颤抖令人喘不过气,腰部剧烈疼痛动弹不得。只是清醒的意识到:我还活着!

隐隐约约听到不远处,有轻微的呻吟,那无助的呻吟,深深刺痛着我的神经:战友们还活着吗?我想喊喊不出来,想看动弹不得,只能在寒冷与恐惧中等待救援。老班长带着战友,及时赶到出事现场,随即我被送往团卫生队抢救,后转往师医院救治。一路上,我惦记着另外十三位战友,不知他们是否还活着?多年以后有人问我:你自己都受伤了,还顾及着战友的安危?是的,没有当过兵的人,不懂战友的情感!战友是风雨同舟,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

入院后,我的左侧肢体,从肩至下肢全部青紫淤血。军医们会诊后认为,是脾脏破裂出血。那时医疗条件差,只能用原始的腹腔穿刺来确诊。一根犹如篮球充气针般粗细的针头,穿进脾脏,没有抽出积血,排除了脾脏出血。幸好没出血,否则我这个AB型血的血源,也是问题。

这起特大事故,造成九位战友壮烈牺牲,四位战友终身残疾。其中三位战友,也没有逃过伤残的折磨,相继离世。十四位遇难战友,唯独我安然无恙,未能评上伤残,却是唯一的三等功臣!当我接过沉甸甸的军功章,仰天呼喊,悲痛欲绝!“我的兄弟啊!你们用九条鲜活的生命和四个半条命,换来的唯一一块军功章,我如何承受的起啊!你们去了,我替兄弟们收好了”!从此,我不敢懈怠,不敢停留,不敢死去;从此,我不再是一个单一的躯体,我的生命中 承载着九个鲜活生命的嘱托;从此,我身在闹市,灵魂却留在了大巴山……

2017年5月20日,我和十几位战友,怀着特殊的情感,回到阔别已久的大巴山,看望长眠在巴山深处的九位兄弟。我眼含热泪,泣不成声的呼唤九位兄弟的名字,眼前不断地浮现出45年前那一声巨响,一团烟雾,一场大雪。登高远看,欲语泪流,那深藏在峰峦高耸、犬牙交错的巴山松树坡小火车站,虽然时空变幻,物是人非,这里发生的一切,却异常清晰:这里,有我们的青春和汗水;这里,还耸立着我们亲手建造的桥梁和驿站;这里,长眠着我的九位牺牲的战友兄弟;这里,收藏着我们铁道兵太多太多的故事……

1974年12月25日,在特大事故中牺牲的战友: 1、2、3、……9,第10个是我,活着的灵魂。

铁道兵连队征文(铁道兵网络系统征文评选一等奖作品)(2)

向八一军旗告别

文/ 十师 周树华

1983年12月31日清晨,在陕西省白水县杜康沟。当天边刚刚泛起了鱼肚白,一阵嘹亮的起床号,划破了寂静的晨曦。不到20分钟,铁道兵49团司、政、后机关出早操的队伍,已经集合在操场上。当值班员整理好队伍后,跑步至团司令部参谋长白怀亮面前,一个标准的立正姿势:“报告,参谋长同志,49团机关出操队伍集合完毕,请你指示!”白参谋长当即下达口令:“出操”!虽然,口令与平时没太大的区别。但是,我这个有着18年军龄的团政委,不但能分辨出白参谋长深沉的口令中,略带着凝重和沙哑的成份,而且还能品味出个中的原因。那就是,根据国务院和中央军委[83]168号文件精神,铁道兵明天就要脱下军装,兵改工而并入铁道部了。作为军人,今天是最后一次早操了。我和团长孔凤扬,并列地跑在队伍的最前面,压着步速,沉默地带领着这支队伍,完成了出操任务。

上午,全团举行阅兵式和向军旗告别仪式。铁道兵十师师长陶学慈,亲自从陕西咸阳驻地赶来,参加我团的阅兵和向军旗告别仪式。9时整,当阅兵指挥员下达,阅兵和向军旗告别仪式开始的口令后,擎旗手在两名手挎56式冲锋枪护旗手的护卫下,以标准的擎旗姿势,手擎八一军旗亦即铁道兵49团团旗,行走在阅兵方队的最前面。那面火红的军旗,在寒冬的冷风中猎猎飘扬,紧跟其后的是全团以连队为单位的20个方队,操着正步,依次走过临时搭建的主席台。

伴随着军乐声,我和团长孔凤扬走下主席台,检阅了这支即将脱下军装的部队。虽然,铁道兵平时以施工任务为主,军事训练的时间少一些。但在今天这种特殊环境和特定的日子,阅兵队伍在八一军旗的引领下,在雄壮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的歌声中,一个个绿色方队,军容严整,步伐坚定;一张张沧桑的面孔,刚毅果敢,斗志昂扬,显现了铁道兵应有的风采。这是心灵的昭示,更是心智的展现。队伍里,许多战士是第一次看到八一军旗,同时又要与军旗告别。那一双双目光,显得十分冷峻和凝重。当向军旗告别时,那一个个军礼,又显得十分威严与坚毅。也许是艰苦卓绝的铁道兵生活,陶冶了他们披荆斩棘、勇往直前的品格;也许是历经磨砺的铁道兵精神,铸就了他们勇于拼搏和乐于奉献的灵魂。在他们的脑海里,涌动着铁道兵军人的情愫;在他们的身躯里,流淌着铁道兵军人的热血;在他们的心坎中,跳动着铁道兵军人的脉搏。这是最后的军礼,这曾经无数次重复的动作,在往日并没有过多的留意,可在此刻,却成了终生难忘的记忆。

傍晚,全团以连队为单位聚餐。一时间,营房里,工地上,杀猪宰羊,好一番热闹。

我们副团以上干部,分别到各个营和直属队,与官兵一起团聚。我选择了一营,一营的前身是铁十师后勤部机械营,1982年铁道兵部队整编时,并到49团的,是我的老单位。不但营长廖玉光、教导员张荣光,是与我同年入伍的广东老乡,而且连排干部,大多都是我带过的兵,相对熟悉。

在那个特殊的晚上,我们不是无言以对,而是无话不谈。大家用真挚的感情,朴素的语言,共同追忆起当铁道兵的苦与乐,思量着兵改工后的忧虑与希冀。官兵之间,开怀畅饮,对酒而歌。说句实话,铁道兵35年的烽火历程,曾噎下多少想象不到的苦涩,唯独兵改工这颗苦果最难吞噬。沉重的心,沉重的情,无声的泪,无声的语,只有铁道兵战友,心灵彼此感知。

晚上10时许,团级干部们,陆续从基层回到了团部。我和团长孔凤扬,把副团级以上的都召集到了团部小会议室。我把铁道兵49团团史上记载的资料,向在座的同志作了重温:49团的前身,可以追溯到1948年2月,那是胶东军区,组建的东海集训团。不久,集训团与胶东军区警卫营,合编为胶东军区警卫团。1949年2月,又与在青岛起义的国民党32军754团,合编为胶东军区独立团。同年4月15日,胶东警备五旅成立,独立团又改编为该旅15团。1950年11月,整编为华东军区101师303团。1952年5月,改编为农3师第9团。1953年奉命入朝,编为志愿军铁道工程第10师30团。1954年7月,从朝鲜回国后,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第10师49团。36年间,有15任团长和12任团政委主政过49团。战争年代,这支部队金戈铁马,南征北战,参加了“青即战役”、“长山列岛战役”,围剿过海岛残敌,奔赴过朝鲜战场,历经了血与火的洗礼。和平年代,这支部队,转战祖国的南北西东,参加过黎湛、鹰厦、成昆、襄渝、青藏等铁路建设,为祖国的经济建设,贡献了力量。几代的49团官兵,演绎了一曲曲豪情满怀的人生壮歌。

重温了团史之后,团长孔凤扬,重新把八一军旗,从军旗盒里取了出来,插在会议室的正中间,让团政治处搞摄影的同志,为我们在军旗下定了格:团长孔凤扬、团政委周树华、副团长甘大元、副政委严仲明、司令部参谋长白怀亮、政治处主任张洪珍、后勤处处长王保平……这是铁道兵第49团最后一张“全家福”。

照完了“全家福”,我伫立在军旗下,久久地凝视着八一军旗,一道深深的惆怅,像迷雾一样漫上了眼帘,眼眶里禁不住闪出了晶莹的泪花。我轻轻地抚摸着八一军旗,一缕长长的思绪,像波涛一样涌上了心头,心中忍不住透出阵痛的酸楚。我,情不自禁地把右手举起来,向这面熟悉的八一军旗,敬了最后的军礼。虽然,这是一个兵种悲壮的“谢幕”,但是,我心里仍然默默地在祈祷:愿铁道兵的历史永存,让铁道兵的军魂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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