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山的哑巴是不是装的(喊山多一)(1)

张冰

《喊·山》影院排片遭遇尴尬,官方微博发声:因为和老版《喊山》重名,恳请相关人员在录入信息时多一“点”支持。但是看完了影片,我觉得这一“点”真心多余。

中文里,间隔号怎么用?导演大概没想过。随手一点,和老版电影隔断,把“喊”和“山”串起来。这份任性,就好比导演把悬疑片和文艺片随手连缀起来一样。悬疑与文艺的联姻在近些年的国产片大银幕上不乏成功的先例,比如拍《心迷宫》的忻钰坤和拍《烈日灼心》的曹葆平,就是个中好手。但《喊·山》的跨类型缝合,却着实做到了悬疑片不悬疑,文艺片不文艺。

吊儿郎当的光棍韩冲用雷管炸獾子,山这头山那头的人都盯着他看,山这头的父亲郁闷,山那头的女人轻浮,每个人的脸上都憋足了戏。寄居在韩家的讨吃人腊宏动辄打老婆揍孩子,一脸坏相,老婆哑姑听闻韩冲炸獾子顿时眼神闪烁。紧跟着,腊宏的大女儿和哑姑对视一下,给了父亲一个来路不明的李子,示意要吃这个,一向对妻女施以家庭暴力的腊宏一下子就眼神温柔,慈爱地摸摸女儿的头,拖着一条跛腿去山里找李子树。果不其然,他踩上了炸獾子的雷管,很快就领了便当。腊宏临死前,冲大女儿笑笑,摊开手,里面躺着一颗李子,温情时刻,哑姑却拦住女儿,垂死的腊宏恶狠狠地向着老婆扔出手里的斧头,骂一句“瓜女人”,死了。

看到这里,电影院里的观众就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但导演还有耐心,直到结尾才小心翼翼抖出包袱。本来,一开始就交代答案,这也是悬疑大师希区柯克喜欢的方式。但这种方式同时是危险的,因为这意味着接下来的影片必须在这个高开的起点上继续行走。《喊·山》显然很难维持持续的高潮,或者导演本就想用另一种基调的叙事来藏好自己的包袱。开演十分钟后,丧失了紧张的叙事动机,影片转而讲述韩冲和哑姑之间的爱情故事。秋高气爽的天气里看这片子,男女主人公的恋爱倒算得上让人心旷神怡。漫山的红叶在阳光下红得透亮,铺满屏幕的干黄的苞米地,哑姑占住小小一角,就像《云南映像》的宣传片里杨丽萍站在田垄上一样风姿绰约。巍巍太行山,一草一木全都在为男女主人公抒情。连韩冲那脾气暴戾的父亲坐在那里,也带着知晓一切的神情,默默为这一对情侣担心。然后影片迎来了最富诗意的时刻,哑姑在夜里听见人们喊山,喜出望外地跑出门去,拎起搪瓷盆子来到半山腰,一边敲打,一边从嗓子里发出喊声。我们都明白导演的意思,哑姑心里开着一朵一朵花呢,她也有权利呐喊出心中的喜怒哀乐。暗淡的天光里,郎月婷饰演的哑姑站在陡峭的悬崖上,动作优雅,长发飘飘,真漂亮。

可问题也出在这里。她太漂亮了。头发那么柔顺,网友调侃说,真想在剧照上P上“百年润发”四个字。不仅仅是郎月婷,王紫逸饰演的韩冲也是从头到脚掩饰不住的潮男气质,无论海军衫还是红秋衣,牛仔夹克还是小皮衣,都能给他穿出迷一般的时尚感。磨玉米面的农村光棍男青年韩冲和被人贩子卖给腊宏的童养媳哑姑,用一种非常城里人的方式谈情说爱。无论是在破旧的土房子里,还是在院子里磨盘前,姑娘小伙的近景都自带柔光。按照偶像剧的标配,韩冲动心的一刻,必须有一只萌萌的宠物陪在哑姑身边,而哑姑呢,简直和上帝一样:她和小猫嬉闹,这个时候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大概是为了解释哑姑不俗的气质从何而来,导演为这个人物补充了一段前史。幼年的红霞出生在书香门第,在看戏的夜里被人贩子拐走,像《红楼梦》里的香菱一样有了凄惨的命运。在这段不时插入的闪回片段里,人物的衣着打扮都是民国样式。然而稍微做个减法就知道,故事发生在1984年,幼年的红霞应生活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类似的漏洞在电影里还有不少。譬如,在1980年代的农村,村干部和红霞坚持用毛笔做日常书写,而在工人月工资只有几十元的年代,偏远山村里打死一个讨饭人,私了的赔偿款是两万元。

两万元,这个数字来自小说原著,实际上,小说的时代感觉原本就经不起推敲。譬如,小说里还有一个细节,1984年,琴花向韩冲讨要一盒舒肤佳肥皂,然而舒肤佳进入中国市场却是在九十年代。这种时代细节的不真实大概也为2012年版的《喊山》导演所注意,将这笔款子改为两千元。可惜,在新版《喊·山》里又给改了回去。

虚假的历史感使得《喊·山》作为一部农村题材电影,也是令人遗憾的。影片里,村民的形象相当模糊,无论是作为乡约代表的旗六姥爷,还是村干部代表王胖孩,都以刻板的形象出现,连故事最丰富的琴花,电影也用了一种奇观化的方式呈现。她烫着大波浪,戴着大耳环,涂着红嘴唇,穿着色彩伧俗的衣服。与之相比,老版《喊山》对琴花的处理,就要沉稳得多。一举一动都符合稍有姿色的农村妇人形象,假哭丧一场戏,也能看出背后的乡村生活积淀。和新版导演杨子同为80后,老版的导演李彦廷却显示出一种能在作品里把握具体生活的品质。所以,新版《喊·山》的上映,或许可以带动观众回头去看那名不见经传的老版,也未可知。(编辑 李二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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