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2月12日刊 | 总第3145期
《狂飙》完结，但余波未了。
公交车、餐馆，甚至是澡堂，你能在任何场合听到人们谈论这部剧。而在线上，围绕着演员和剧情的种种舆论仍在持续发酵，人们乐意在全民追剧的氛围下发掘各类八卦与秘闻。
从这个角度来说，《狂飙》在爱奇艺创下的11800的历史最高热度只是冰山一角，它真正创造的流量实则难以估量。
在纷纷扰扰的声浪中，《狂飙》所延伸出来的议题显然已经超过了一部剧应有的承载力，但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有一个基本事实是注定的：不久之后，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人们只会记得作品。
正如张颂文在微博中所提到的那个心愿：在未来，聊起往事，聊起2023年，希望有人能记得在2023年的春节，有过一部叫《狂飙》的电视剧。
《狂飙》播完不久，影视独舌与《狂飙》的制片人徐泰、秦戈展开了一次对话，回顾了漫长的创作之旅，还回应了引发观众热议的演员话题。
影视独舌：《狂飙》这个项目是在中央政法委的支持下展开的，他们给到的一手资料是不是很丰富？
徐泰：确实很丰富，但也不是一次性给的。一开始给了几个相对典型的案宗，比如辽宁许常元案、黑龙江李氏三兄弟案和广东曾仕权案，这三个案件都是扫黑除恶专项斗争以来破获的重大案件。高启强身上的色块，由这些真实人物组成。
正面人物这边，很多原型人物至今仍战斗在一线，我们没有办法直接去打扰他们的工作，中央政法委的同志就给我们口述了很多实际情况和真实故事。
有时候导演徐纪周和编剧朱俊懿无暇前往，我们就会去听并且记录下来，回来后再传达给导演和编剧，他们听完之后再继续创作。
然后他们实际上在创作的过程中会碰到一些涉及法律法规和程序正义的问题，我们又会去请教中央政法委，所以观众能明显看到安欣在剧中自始至终都坚持程序正义。
影视独舌：这部剧确实很少有专业人士出来挑刺，可以说在目前的舆论生态下很罕见。除了中央政法委给的资料和采访，你们还通过哪些渠道搜集信息？
徐泰：留白有过《刑警之海外行动》这样的项目，徐纪周导演之前也拍过很多军警题材，认识不少警察朋友，他和编剧创作过程中会格外注重细节的准确。另一位制片人秦戈出生于双警家庭，从小耳濡目染，也听说过不少真实的案例，所以我们的资料来源是多维度的，非常丰富。
影视独舌：目前《狂飙》的演员受到了观众认可，他们都是如何选出来的？爱奇艺给了哪些建议？
秦戈：我和徐纪周导演在选角开始之前就有过充分的沟通，他给我们提的意见是每个人从外形到性格要尽量合适，要打造一个相对真实的人物生态圈。
在这个基础之上，我跟爱奇艺的戴莹总有过一次碰头，给她看了一下我的备选名单，基本上每个角色对应三个备选演员。我跟她说，我一定会把这些人请过来，她也没有做过多的干预，很支持我的工作。
影视独舌：网上流传张译一开始要演的是高启强，杨洋演安欣，后来张颂文参与进来后，才形成如今的两大主角，对此您有何回应？
秦戈：完全是子虚乌有，这个问题我最有发言权。
从我看到剧本开始，安欣的第一人选就是张译，这一点自始至终就没有变过，更没有让他出演高启强的想法，包括他的经纪人也对这个角色很满意。
我也很奇怪营销号为什么会传播杨洋辞演的消息，但我作为剧组的制片人，不可能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出来做澄清，但谣言产生后，我们跟杨洋的团队有过一次交流，这种小事不会影响到双方的关系。
而对于高启强，我们一开始是有诸多备选。第一次见到张颂文，是在他的家里。他拉着我和徐纪周导演整整聊了六七个小时，讲他的人生经历，讲他对角色的看法，甚至当场就演了起来。从他家出来后，我开着车，导演坐在副驾驶，大概只开了不到800米我就把车停到了路边，然后俩人半晌没说话，相互对视了一下。那个时候我们就知道了，这个角色就应该是他的。
我能够理解一些观众的心情，但有些谣言的确过于离谱，希望大家不要被一些别有用心的“爆料”牵着鼻子走。
影视独舌：贾冰出演一个“黑老大”很多人都没想到，这个巧思是怎么来的？
秦戈：我曾经在话剧团工作过，跟陈佩斯老师相识，他那时候说的一句话对我影响很大：喜剧可以用一个悲伤的方式来展现，而悲剧则应该由一个喜剧的外壳去创造。所以我们在选择所谓的“黑老大”时，就不想用一个符号化的人物，比如长相凶恶，对谁都一个样。他应该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凶狠只是他的一面，除此之外他还应有生活化的一面。
贾冰由此进入了我们的视线，因为只要他把喜剧元素收一收，把凶狠的那一面再往上提一提，徐江这个角色就成了。
影视独舌：其他演员与角色之间也有一定的反差感，跟观众的固有印象不同，这也是有意为之吗？
秦戈：是有意为之。选角开始时，我就和团队定了一个基调：剧还没开拍，但我们和观众的博弈已经开始了，从现在开始，《狂飙》就要和观众打一把狼人杀，让他们猜不透角色的好坏。
比如郝平，他在此前出演的大多是正面人物，尤其警察形象居多，那我就要在这部剧里让他演一个内鬼。张志坚在《人民的名义》里演的是大反派，但在这部剧的第一单元，他就要演一个刚正不阿的好领导。还有石兆琪，他的长相比较凶恶，观众可能都觉得他是个反派，但恰恰他演的是安长林，是安欣在20年斗争中最大的支柱。
反派方面，像饰演疯驴子的王沛禄，现在网上都叫他“迈克尔驴”。选择他是因为他本人很瘦小，也很有喜感，但如果让他去做那些非常残忍的事情，就会产生强烈的反差。
对高启盛的选择就很慎重，因为徐纪周导演一直在提醒我们一件事：从外形到性格，这个人和高启强站在一起，要让观众相信他们是一家人，所以综合考量之下，我们选择了苏小玎。
徐泰：这些演员都很尽责，比如苏小玎私底下每天几乎只跟唐小龙和唐小虎的扮演者林家川和孙岩在一块，老默的扮演者冯兵也跟张颂文之外的演员几乎没有交流。因为他们要把生活中的感觉延续到戏中。生活中是熟悉的，戏内就是熟悉的，反之亦然。
影视独舌：女性角色和演员也很受欢迎，你们是怎么发现她们的？
秦戈：李一桐很适合孟钰这个角色。首先，她身上有一种阳光女孩的感觉，气质和2000年到2006年的孟钰非常契合。其次，她和张译站在一起的时候，从视觉角度讲，观众不会产生违和感。当她一直演到2020年的时候，戏内和戏外的年龄差距也不是很大，她都能驾驭得住。
高叶是一个成熟的女演员。一开始，我们觉得她的外形很合适，跟她聊过之后发现，她在角色塑造上也有一套自己的想法，包括她称泰叔（倪大红 饰）为“老爹”，也是她自己想出来的。所以与其说这类角色是她的舒适区，不如说她真的提前做了很多功课。
饰演高启兰的隆妮是我们在很多简历中发现的，她的简历中附了一页四宫格的照片。第一张照片很青涩，就是第一单元里高启兰的那种感觉，而另外几张照片的风格就明显不一样，很有范儿。
我们在选择演员的时候，会考虑她能否驾驭得了十几年的跨度，而隆妮无疑有这个外形条件。她本人不戴眼镜，那个眼镜是在定妆时造型指导给的，当时是一个一个试，最后由导演定夺，播出后观众果然很喜欢。
影视独舌：取景地为什么选在了广东江门，这好像不是我们传统认知里的影视热土？
秦戈：导演和编剧写完剧本之后，我们就一直在聊，说我们一定要拍出一个不一样的扫黑剧，那提起扫黑剧，之前大家可能会去重庆拍，去东北拍，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一个其他剧没有拍过的地方去拍？于是我们就选在了广东。
这一点我们也非常感谢张颂文，他是广东韶关人，对那边的风土人情非常熟悉，给了我们很多建议。而江门这个地方，是华侨之乡，保留了非常多的老房子，能够满足我们整部剧20年的跨度。
徐泰：我们在那边堪景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汽车制造厂，后来它成为了剧组的小型摄影基地，剧中公安局的大门和大楼，都是在那拍的。大楼的后面有三个大厂房，我们又基于这个厂房搭建了高启强、唐小龙、唐小虎的家，后来还有一部分医院的场景，也是在那里搭建的。
影视独舌：高启强的家是搭建的，那外景怎么解决的？
徐泰：实景和搭景相结合，旧场街真实存在，那个楼也真实存在，外景部分在实景地解决，家里的戏在棚内解决，最后再通过后期剪辑到一起。包括观众看到的旧厂街的菜市场，也是在棚里搭建的。
这个过程中其实出现了很多意料之外的麻烦。比如高启强是卖鱼的，那现场必然要有鱼缸，而我们的鱼都是活鱼，鱼缸必然要配备氧气泵，氧气泵只要启动就会有声响，而我们恰恰是现场收声。
所以录音组的人就提出来了，你这声音太大，我怎么录台词呢？所以当我们拍到近景的时候，就会先把氧气泵关了，拍完之后再打开。有一次还真就忘及时打开了，鱼缸里的鱼就遭了罪。
菜市场里的那些东西几乎都是真实的，就连镜头一闪而过的肉店案板，也是从真的肉铺中买回来的，上面的油渍都是真实的，而不是刻意做旧。只有这些工作做到位了，拍出来的环境才更真实，也更有质感。
影视独舌：影视剧究竟应该现场收声还是后期配音，也是观众目前非常关心的一个问题，《狂飙》能做到这一点，是否也与在江门拍摄有关，没有取景焦虑，也无其他剧组干扰？
秦戈：徐纪周导演的每部剧几乎都是现场收声，所以从导演的要求到演员的选择上就注定了这是一个必选项。我们选择了一群演技精湛的演员，不使用同期声未免太可惜了，尤其是现场灵光一现的东西，如果在后期去配，他们可能就无法保留最初的那份生动了。
比方说，贾冰去唐家兄弟家里，看到等离子电视后，让手下把电视砸了，他临场发挥了一句：“他什么档次，也配跟我用一样的。”现场氛围和演员心理相融，这就是同期声的魅力。
影视独舌：三个单元是按照怎样的顺序拍的？
徐泰：整部剧近乎顺拍，甚至可以说，我们是把《狂飙》当成三部剧来拍的。
先拍第一个单元，等第一单元拍到中段到结束的时候，所有的美术、服化道都要提前去准备第二单元的部分，就相当于另一部剧即将开机了。
我们也要为演员着想，一个阶段拍一个年代的戏，这样他们也有时间重新准备，找准下一个时期角色的状态。这个过程确实对预算而言是个挑战，但换来的是各个层面的精细和准确。
就像在最后一集里，高启强和安欣又一次吃饺子，跟第一集的时候遥相呼应，其实这两场情景相似的戏我们不是在同一时间拍的，而是一个在开头，一个在结尾，观众很容易能够感受到同一场景带来的岁月蹉跎感。
影视独舌：接下来打算做什么项目，还会跟徐纪周导演合作吗？
徐泰：当然希望能够继续和徐导合作，徐导对留白也很认可，觉得我们的配合打得比较好，所以接下来应该也会一起战斗。
他的计划是拍“时代三部曲”嘛，具体故事还没完全想好。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至少还有两部关于时代变迁的剧跟观众见面。
【文/许心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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