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犸新闻·东方今报 首席记者 吴净净
自以为掌握了“财富密码”而跟风拍摄“耽改”剧的片方们，最近应该会比较“焦灼”，因为那些“卖腐”明显的待播耽改剧们很难再有出头之日。国家广播电视总局有要求，要严格执行电视剧片酬管理规定，坚决抵制天价片酬、“阴阳合同”、偷逃税；加强电视剧创作生产正面引导，坚决抵制流量至上、“饭圈”乱象、“耽改”之风等泛娱乐化现象。而就在几个月前，因为耽美改编的大热剧集《山河令》捧出两个新流量，让“男男”CP再次成为关注的焦点。众所周知，最近几年“耽改”剧已然成为男艺人快速通向“顶流”的财富密码，人称“流量制造机”。所以，当时有统计在拍以及待播的类似剧集超过40部，一大波“男朋友”和“男老婆”也是跃跃欲试，如今，这个势头要刹一刹了。这也意味着，平台助推炒作男男CP的时代已经终结了。多位业内人士在接受猛犸记者采访时提到相关话题争议时表示，这类剧大多与“艺术多样性”没有太大关系，多是靠卖腐收割流量与韭菜，从“圈地自萌”到流入主流文化圈，更多是资本和饭圈狂欢的结果。据悉，有待播“耽改”剧已加紧修改，营销方案也在调整，在“杜绝娘炮审美取向”的大方向下，有业内人预测“以后的营销方向可能要往硬汉、热血、智慧等方向靠拢”。
炒作男男CP时代终结
抵制“耽改”之风等泛娱乐化
娱乐圈、饭圈整顿行动继续进行中。近日，广电总局召开了贯彻落实文娱领域综合治理部署、推动电视剧事业高质量发展座谈会。广电总局副局长、党组成员朱咏雷在会上提到，要坚决抵制文娱领域不良现象对电视剧行业的渗透侵蚀，严格执行电视剧片酬管理规定，坚决抵制天价片酬、“阴阳合同”、偷逃税；加强电视剧创作生产正面引导，坚决抵制流量至上、“饭圈”乱象、“耽改”之风等泛娱乐化现象；坚持现实主义创作理念，坚决抵制畸形审美；规范电视剧市场秩序，坚决抵制资本不良牟利；加强从业人员管理，强化行业自律，树立崇德尚艺的良好风气，坚决抵制违法失德艺人。
“事实上，上半年《山河令》被很多主流媒体关注的时候，我当时就跟业内的朋友提过，再跟风拍要出问题。”制片人李先生提到，当时看到数十部在拍或筹备时就担心相关规定的不确定性，“如果只有一两部还好，但一大批一起扎堆，很容易形成话题，如果因此引起相关政策上的收紧，那受影响的范围就大了”。事实上，当时《山河令》热播时，有媒体主动找片方约访，片方也是十分谨慎，提醒不要提“耽美”、“耽改”等相关敏感词，营销更是保守，不仅自己不主动做“男男CP向”引导，还“请大家帮忙千万别提”，只希望“剧能顺利播出”。所以，《山河令》爆火，成功播完“上岸”后，其他待播的当时也是忐忑与兴奋交织。“现在看，已变成焦灼”，李先生坦言，国家广电像这样明确提到“坚决抵制‘耽改’之风等泛娱乐化现象”还是第一次，所以，在他看来，之前，在播出的影视作品或综艺中，盛行的炒男男CP的营销模式应该会停止了，“就是回到过去粉丝们圈地自萌的状态，主流媒体或平台炒作男男CP的时代已经终结了！”
男男“CP”不再公开“发糖”
一大波待播耽剧加紧“修改”
年初《山河令》的走红，在业内人看来，是“打响了‘耽改101’的第一枪”，这也是继《陈情令》之后又一部由耽美小说改编的大热剧集，当时很多杀青或正在筹备、拍摄的同类剧集也加快了进程，而当时几大播放平台都储存了不少耽改剧。陈飞宇和罗云熙主演的《皓衣行》、井柏然和宋威龙主演的《君子盟》（原《张公案》）、陈哲远和檀健次主演的《烽火流金》（原《杀破狼》），以及根据《撒野》改编的《左肩有你》等剧，都是从选角到拍摄都备受关注。此外，还有已杀青的《默读》，以及选角轰轰烈烈的《天官赐福》等剧也是备受关注，“这其中，有不少都是平台都很重视的S 级别的”。据他了解，目前知名的耽美小说IP几乎全部售出，“我了解到的是，每个IP最高售价有4000万元，有超过60部耽美小说正在或已完成影视化筹备。”
市场追着观众的喜好走，一个题材火了，就会有一大波袭来，耽改剧大行其道，当然有迎合观众的成份在。知名编剧汪海林就直言，现在电视剧的制作流程已经变了，“制作公司不是自己找好本子，而是先跟平台打听‘你们要什么’？平台根据目前的数据，要甜宠、要耽美，然后制作公司根据平台的要求再去勾兑”。而众所周知，腐女不仅做数据或周边产出厉害，氪金能力也是相当强大。像《陈情令》临近大结局时，播出平台以30元的打包价对会员超前点播，据报道当时至少有260万人，加上其他衍生收入，收官时这部剧吸金接近一亿。而《山河令》热播时，平台又开发了“付费买彩蛋”的盈利方式，只要花三块钱，“badending”就变成了“happyending”，正片开放式的结局太虐，所以，对粉丝来说，花三块钱买三分钟的彩蛋以及四分钟的主题曲来颗“糖”很划算。
与前些年的“耽改”市场比，如今的“耽改”剧有了新变化，“以前演耽美或耽改剧的，多是出道多年的小透明，或是男艺人无戏可拍时的选择，但现在不一样了。”制片人李先生提到，不管是《上瘾》的全新人阵容，还《镇魂》、《陈情令》，包括《山河令》的主演，在“下海”之前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但剧集播出后，都快速实现了咖位飞升。而这些剧集和艺人的爆火，也让资本向这类剧集迅速靠拢，“资本下场后，这类剧集不再是粗制滥造，服化道精美，也会吸引一线男星和人气爱豆们纷纷‘下海’。”像《皓衣行》就是由陈凯歌的小儿子陈飞宇与人气演员罗云熙主演，可谓最具爆款相，可惜如今不知是否会“胎死腹中”。同样，《张公案》的双男主井柏然和宋威龙，也是成名已久的艺人，《左肩有你》的双男主之一范丞丞，也是人气爱豆。另外，现在的双男主们也非常“敬业”，宣传期已提前到了拍摄路透阶段。从官宣起，双男主们就开始发糖，各种路透物料频上热搜，社交媒体也会频繁互动，各种疑似同款衣服，出席活动时的对视眼神，都成为粉丝眼中的“糖”，可以说有在“卖力营业”了。
但在饭圈整顿的这几个月里，鲜少再见这种双男主的所谓“路透”了，“直男卖腐，本来就是发的‘工业糖’，现在风头上，大家都收敛了很多”，某艺人宣传小秋（化名）提到，某耽改剧的男主原本营销的是男男CP，现在的“路透”已变成新剧的造型了，而这部新剧是男女主角的偶像剧，“以后，男男公开发糖刻意卖腐应该不会再有了，至少艺人团队不会再推这方面的话题了”。
在电影人谢女士看来，资本一窝蜂地掀起了“耽改101”的盛况，现在这种情况算是自食恶果。 ???据她了解，原本有个颇具爆款像的“耽改”剧，平台非常重视，宣传方面希望做大一些，搞个“爆”的，“但这种级别的宣传，相关部门审核很严，所以一直拖到现在，别说大爆了，现在播出都遥遥无期”。谢女士觉得，改名为《君子盟》的《张公案》最有可能播出，“小说里本就没什么感情线，再稍微删减一下，可以改成双男主无CP的那种，注重探案，向《包青天》靠拢”。同样，其他关注度不太大的，像《逆光者》、《夺梦》包括《烽火流金》都是可以删减一下，改成双男主播出，“如果项目还未启动或未杀青，还可以增加女生戏份，变成男女主组CP”，另外，对于宣发部门来说，营销方案也要重新调整，在“杜绝娘炮审美取向”的大方向下，“以后的营销方向可能要往硬汉、热血、智慧等方向靠拢”。
“耽改”是流量制造机
唯粉与CP粉互撕是“饭圈”常态
事实上，这次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在会议上提到的更多是对行业的规范，比如抵制天价片酬、“阴阳合同”、偷逃税等，除了“耽改”之风，也提到抵制流量至上、“饭圈”乱象等泛娱乐化现象。宣传小秋提到，把“耽改”与“饭圈”放在一起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作为流量制造机，“耽改”剧中诞生的CP粉，正是粉圈互撕、打榜氪金、竞争攀比的重灾区。“‘耽改’播出之后，主演们粉丝的疯批程度实在太吓人，很多极端发言也让人侧目。”当然，除了“耽改”剧，在粉丝眼中，万物皆可组CP。影视剧、选秀、综艺甚至是两个没有合作过的，也可能被“拉朗配”成为CP，而“耽改”剧中的男男CP粉战斗力最强。
耽美，这个产自日本原指唯美主义的词，在国内多被用于表述男同性恋的爱情，顾名思议，耽改就是把耽美进行改编和拍摄的剧种，一般来说，爱情会变成兄弟情。“第一次让大家见识到腐女市场强大的作品，应该就是2016年的现象级热门网剧《上瘾》，那是一部名副其实的耽美剧”。影视公司的宣传小宋记得，当时这部剧出来时，大家都相当惊讶，不管是剧情还是台词都十分大胆，虽然制作粗糙，演员演技稚嫩，但拿着校园纯爱偶像剧本的新人黄景瑜和许魏洲，还是随着这部剧一夜爆红，如今都成长为当红小生。虽然正片中的吻戏、床戏等桥段已经删去，但花絮中的这些情节已成了粉丝二度创作的原素材。这一对五年来没在公开活动或影视作品上有交集的CP，在CP超话消失前，他们的排名都相当靠前。当然，那部剧因为尺度过大没有播完就下架了，所以两年后又一部爆红的《镇魂》开启了耽改路线，从此爱情变兄弟情，包括《陈情令》、《山河令》都是这一路线。“尽管如此，对于看过的粉丝来说，这种心照不宣、暗戳戳的发糖更让人心动。”小宋也表示，虽然部分情节不能在剧中播，但剧集在营销时可以给CP粉更大的空间。特别是两年前《陈情令》的爆火，把这个剧种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和热度，“大家也从粉剧中的CP变成了粉真人CP，这样的话，热情就不会随着剧集的结束而消失”，借这部剧，王一博和肖战成功晋升“顶流”。而从这些新流量们的代言产品以及杂志销量，都能证明CP粉们的打投能力和氪金能力。
在微博CP超话消失前，前20名几乎有19对都是男男CP，即便是前一百名，异性CP都是屈指可数。可以说，从《上瘾》、《镇魂》再到《陈情令》、《山河令》，它们的爆火都离不开“腐女”们的追捧。她们不仅氪金能力超强，还会写同人文、画同人图，剪辑同人视频，满足自己爱好的同时，也帮助这些艺人的作品红出了圈。“说实话，现在业内大家都了解，拍腐剧是最快成名的财富密码，这些衍生同人cp得火热，也刺激着资本包括艺人对同性CP的追逐。”小宋说，可以看到现在除了影视作品，选秀或综艺节目中都有组CP，“艺人们自己都不排斥了，还会迎合粉丝发糖，粉丝是非常敏感的，哪怕只有眼神交流，都能捕捉到”。而在营销方面，片方和节目组也会有意推出“官配”，也会发动职粉炒作真人CP，“总之，都是为了迎合当下的腐女市场，炒出话题宣传节目或剧集，收割流量带来的利益”。
只是，这个发糖是有期限的。宣传期有多甜，之后双方粉丝撕得就有多狠。基本上营业期一过，双男主们第一时间就是拆CP解绑，戏播时发糖不断，戏结束后就形同路人。为什么？艺人宣传小秋提到，一直捆绑不利于以后的新作品和宣传，“而且‘流量’极度依赖粉丝，所以剧集播出过程中就要把粉丝转化为自己的粉丝”，也就是所谓的“提纯”，只是双男主两边转化的是同一个群体，想把氪金的粉丝都吸引到自己这边，那势必就产生了竞争。另外，剧集结束后，CP粉与唯粉也会有一场恶仗，“要看艺人这边如何处理了，处理不好就像去年的肖战事件，直接闹出了圈，这对他事业的影响巨大”。其实，说到底，不管是组CP，还是拆CP，又或是耽改剧扎堆，一切都是为了金钱和资源。“但这个互撕的过程中，给饭圈包括娱乐圈都带来了极坏的影响”。
不是抵制艺术多样性
是抵制权力与资本的勾结
继广电总局明确提出，抵制流量至上、“饭圈”乱象、“耽改”之风等泛娱乐化现象之后，北京市广播电视局今天也在官网发布文章，强调严格落实播前三审、重播重审制度，压实广播电视播出机制主体责任，以及加强文艺创作审美导向把关，从演员选用、表演风格、服饰妆容等方面杜绝“娘炮”审美取向，不得参与“娘炮”宣传造势。
消息发布后，也引发了网友们的热议，对于有人提出的创作与审美不自由的质疑，制作人李先生的看法是“大家要明白，抵制的不是性取向自由，也不是艺术的多样性，更不是限制审美，抵制的是资本的不良牟利。”同样，粉丝小夕也有同样看法，她觉得，现在的“耽改”剧透着一种“我要打擦边球赚钱，干完这一票我就跑”的铜臭味，而且现在的风气由“演员觉得演‘耽改’有失身份，变成为成名争着演‘耽改’，因为更容易红，‘耽改’剧变成‘好饼’，基本上想出头或者想翻红的艺人，都抢着接”。而那些明明是糙汉的男明星，为了红也迎合腐女变“老婆”、变“阴柔”。她就眼睁睁看着某个“耽改”剧的男主，在短短数天里，从糙汉直男走向了阴柔妩媚风，从妆容到造型以及配饰，风格都逐渐女性化，“跟他以前的风格完全不一样！”毕竟“十年硬汉无人知，一朝老婆天下闻”，也是很具诱惑力了。
知名编剧汪海林很早之前说过“耽改剧都是资本勾结权力做的以权谋私之作”。同样，制作人李先生也有类似观点，他觉得，就耽美文学来讲，本来是一个小圈层文化，“不是主流，喜欢这类文学的多是在圈地自萌”，但资本嗅到商机后，把它进行了商业化，刻意去制造那种男男关系，但又知道审查尺度不允许，就打这种擦边球，于是出现这种大量的“耽改”作品，还把它变成了一种财富密码。他明白相关部门的担忧，因为这类剧的播出平台是网络，受众相对低龄，多是青少年，“如果在数量上不加控制，把小众变成大众来推广，在文化倾向上确实要值得注意”。
某耽改剧中走红的两位顶流，他们的CP粉曾以两位艺人的名义捐建了希望小学，学校以两人CP名命名，做公益是好事，但这个出发点在当时也引发了不少争议。汪海林说，这在潜移默化中会给青少年造成一种印象，“会觉得这是时髦的，这是好玩的。这种引导未必是性取向发生变化，但会产生文化上的一种错乱”。同样，电影人谢女士也很反感这种行为，她觉得，在青少年的成长期，用资本的力量强行向他们输入这种价值观、情感形态包括性别概念“不太好，我认为是不可取的”。
所以，这些圈内人也都表示，新规与抵制艺术多样性毫无关系，“从目前的‘耽改’作品来看，还上升不到艺术的层面去分析，他们顶多是艺人靠卖腐收割流量、资本靠流量收割韭菜的工具”。所以，谢女士表示，大家不需要把“耽改”剧的问题跟性别歧视包括女权等概念划等号，“要从拍摄数量上加以控制，价值观念上进行引导，不能通过饭圈营销等方式大肆侵占主流空间，让小众回归小众是最好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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