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历史载,孔子有弟子三千,其中贤者七十二人。《论语》中提到姓名的有二十七人。这些人,思想各异,性情有别,人生追求也不一样。《论语》记录了他们各自的言行,为我们勾画了他们不同的个性形象。其中以子路、子贡、冉有、颜渊、曾参、宰予、闵损、子游、子张、子夏等人的形象最为鲜明。
子路
子路,姓仲名由,子路其字。因曾在季氏那里供过职,世或称其为季路。子路是《论语》所及孔门弟子中给人印象最深的人。
《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载:子路“卞人也。少孔子九岁” “性鄙,好勇力,志伉直,冠雄鸡,佩豭豚,陵暴孔子。孔子设礼稍诱子路,子路后儒服委质,因门人请为弟子。”
《孔子家语· 弟子行》说:“不畏强御,不侮矜寡,其言循性,其都以富,材任治戎,是仲由之行也。”
《论语》涉及子路的记载有41章,在孔门弟子中为最多。孔子以为他长于政事,对他抱有很大希望。
孟武伯问:“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问。子曰:“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不知其仁也。”(《公冶长》)
季康子问:“仲由可使从政也与?”子曰:“由也果,于从政乎何有?”(《雍也》)
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与?”子曰:“吾以子为异之问,曾由与求之问!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曰:“然则从之者与?”子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先进》)
子路也十分敬佩孔子,追随孔子周游列国,常随孔子左右,与孔子的情感格外深厚。孔子生病,他似乎是最着急的一个。
子疾病,子路请祷。(述而)
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子罕)
子路率直、果敢,讲信义,重然诺,敢说敢为;办事利落爽快,不拖泥带水,唯唯诺诺,是一位可以同甘苦共患难的信义之士。
子路无宿诺。(《颜渊》)
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公冶长》)
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颜渊》)
颜渊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 (《公冶长》)
子路有时稍嫌鲁莽,缺少心计。《论语》记“由也喭”,侍奉孔子的时候,“行行如也”。孔子常担心:“若由也,不得其死然。”他心直口快,常常受到孔子的批评。
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先进》)
子路自负其才,缺少谦逊。孔子启发弟子言志,他总是率先回答。孔子对曾皙说:“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不大喜欢他这样做。
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敢问。”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先进》)
率直的性格决定子路胸无城府,喜怒形于色,不像子贡、公西华那样会说话,娴于辞令;说话也不像宰予、冉求那样拐弯抹角,吞吐曲折。
子见南子,子路不说。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雍也》)
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卫灵公》)
子路虽然鲁莽,但他颇耿直,决不盲从,随波逐流,且富有进取心。不管是谁,只要他以为不对的事情,总是要提出反对意见。
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子路不说,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阳货》)
佛肸召,子欲往。子路曰:“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阳货》)
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路》)
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先进》)
子路自恃其长,又爱表现自己,喜人称誉,有时会适得其反。孔子恐其自高自大影响他的进步,常常因此遏止他的虚荣心膨胀。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述而》)
子曰:“衣敝緼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终身诵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子罕》)
《论语》中,孔子对子路的批评较多,但教诲也多,用意皆在长其善而救其失,使之接近完美和崇高。玉不琢,不成器。孔子欣赏子路的才能,想把他雕琢成栋梁之材,以备大用,正所谓“爱之深,责之苛”。
子曰:“由!诲女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为政》)
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对曰:“未也。”“居,吾语女!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阳货》)
子路常向孔子请教。《论语》所记有子路“问政”“问事君”“问君子”“问士”“问君子尚勇乎”“问桓公杀”数章,皆所以修身成德、事君从政之要。
子路问政。子曰:“先之劳之。”请益。曰:“无倦。”(《子路》)
子路问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宪问》)
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宪问》)
子路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谓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子路》)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义以为上。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阳货》)
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宪问》)
盖子路有志于政事,所以为问。孔子告之以“先之劳之” “勿欺也,而犯之”。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先之劳之”者,在民之先,为民忧劳,谋民之福;“勿欺也,而犯之”者,犯颜直谏,尽己忠心,寡君之过。所问“君子”“士”等,皆人格修养,孔子告之以“义” “修己以敬” “修己以安人” “修己以安百姓”,盖以为子路能之,寄以厚望。
统而观之,子路所问,乃他人生追求,可见进取之心;孔子所答,为其价值观念,足明爱人之旨。师徒二人心心相印,灵犀已通。从中我们可以明白:子路为何那么崇拜孔子,孔子为何如此苛责子路。
孔子对子路虽多批评,但也不无保护;子路对孔子尊崇有加,但也未曾盲从。
子曰:“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门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 (《先进》)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子路闻之喜。子曰:“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公冶长》)
史传子路性至孝,曾为亲负米百里之外。孔子称赞他说:“由也事亲,可谓生事尽力,死事尽思者也。”(《孔子家语》)后来子路死于卫出公之难,“孔子哭子路于中庭,有人吊者而夫子拜之。既哭,进使者而问故。使者曰:‘醢之矣’,遂命覆醢。”(《礼记·檀弓》)师生情谊,非寻常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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