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来,我在大家心中的定位是:"'氓'从一开始就对女方没有诚意,他以虚伪的手段骗取女方的感情并最终将其轻率遗弃,从而导致了女主人(公)的婚姻悲剧。所以女主人公婚姻的不幸,其原因和罪责都应当归咎于男方的'始乱终弃'"。(赵卫华,《〈诗经·卫风·氓〉新读》)
在大家心中,我是欧里庇得斯《美狄亚》中为了权力抛弃美狄亚的伊阿宋,我是易卜生《玩偶之家》以男权凌驾在娜拉之上的海尔茂,我是鲁迅《伤逝》中说出"我一个人是容易生活的……我已经不爱你了,但这对于你倒好得多了……"负心话语的涓生。我接受大家对我的批评,但是我并不认可大家的毁誉。
大家认为我是虚伪的,我用虚伪的手段骗取了我的女主人公对我的青睐。"氓之蚩蚩,抱布贸丝"此句诗中的"蚩",《毛诗》释为"敦厚之貌",朱熹《集注》同此。《小尔雅·广言》:"蚩,戏也。"《广雅·释话》:"蚩,轻也,乱也。"基于以上解释,学者一般将"氓之蚩蚩"理解为三种意思:其一,氓憨厚老实之意;其二,氓装作憨厚老实的样子;其三,氓轻佻的样子。大家认为我虚伪,我的憨厚老实不过是我用来骗取女主的伪装而已,我其实是轻佻放荡。可是,只要你足够细心读到"总角之宴,言笑晏晏"《诗经·甫田》:"婉兮娈兮,总角丱兮。" 郑玄笺:"总角,聚两髦也。" 孔颖达疏:"总角聚两髦,言总聚其髦以为两角也。"《礼记·内则》:"拂髦,总角。"郑玄(东汉经学家)注:"总角,收发结之。"你应该知道我们相知相爱,并不是我假装憨厚老实实则轻佻放荡,也不是借口拿着"布"去换她的丝实际上是骗取婚姻,而是我们早就"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我们从小就相知,在我们不断长大的过程中,我们慢慢相爱。在当时的社会,虽然我们心生爱慕,但是绝对不会允许我们光明正大地自由恋爱。我只有"蚩蚩,抱布贸丝",才能光明正大地去看她。每次我偷偷伪装来看她时,我都能感受到我们是无比的快乐与幸福。这一次,我鼓起了最大的勇气,来她商量我们的婚事,我想要我们尽快光明正大快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没想到,她也是这么想的,并且比我还要勇敢。她听到我的求婚,笑眯眯的月牙眼太惹人爱了,答应了我的请求。她不再顾忌周围人的眼光,坚持要送我渡过淇水,到达顿丘。她告诉我,我们还是得找个媒人去和她的家里人商量这件事。其实我早就在着手准备了,一直在托人帮我找个好媒人,我要让她风风光光嫁给我。当然我也告诉她我已经找在找媒人了,可是很长时间都找不到好的媒人。同时,我也把我的着急和焦虑都告诉了她。没想到她反过来安慰我,让我不要着急焦虑,我们可以先定下婚约,就定在今年的秋天。我们也如愿在秋天完婚,建立了我们自己的家庭。
大家认为我"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是个对待这段感情三心二意的人。可是,"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成立家庭的我,更加知道生活的不容易和家庭责任的重大。为了让我们的爱有所附丽,我必须比以前更加努力经营我的生意。社会生活要取得成功,必须付出巨大的时间成本。我长期在外奔波,她在家里也任劳任怨。生活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不断变好,可是我们之间的感情好像随着愈来愈好的日子却越变越差了。最近,她的敏感多疑让我越来越痛苦,总是大声质问是不是嫌弃她人老珠黄,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的承诺了?每次回家,我都会被她一遍又一遍地问这几问题。刚开始,我也非常清醒地知道这是因为我长期在外面工作,她缺乏安全感才会这样。我总是会一一回答,并且耐心地安慰她。最近,我的营生越来越难做了,心情也异常烦躁。回到家中,她对我越来越疑心,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质问我,这使我烦躁到极点。我开始不愿意再回答她了,我没有心情安慰她,甚至我对她发了脾气。
她痛哭着埋怨我为什么变得如此暴躁?也就是大家认为我另一罪行"言既遂矣,至于暴矣"。遂:《礼·月令》:"上无乏用,百事乃遂。《注》遂,犹成也。遂,犹久。"(朱东润,《历代文学作品选》)暴:粗暴,欺压凌辱。如:"田不以礼,曰暴天物。"(《礼记》)是的,我对她发火了。我控制不住我的脾气,生意上的不顺利,加上她对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质问我完全没有做过的事,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是的,我当年喜欢她,就是因为她热情自主,可是自主使她变得越来越强势了。我在她身边,感受不到任何自由呼吸的空间,我发火了,我对她发脾气。
最终,我的她离我而去了。
我把整个事情叙述一遍并不是为了洗脱我这个千古渣男负心汉的污名。我们的婚姻悲剧,我要负很大的责任,尤其是我的"暴",是导致我们婚姻决裂的罪魁祸首。总之,如果把我定位成一个背信弃义、始乱终弃的负心汉,我委实觉得有些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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