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内斯特·米勒·海明威(Ernest Miller Hemingway)是美国作家、记者,被认为是20世纪最著名的小说家之一。
1953年,他以《老人与海》一书获得普利策奖 ;1954年,《老人与海》又为海明威夺得诺贝尔文学奖。
2001年,《太阳照样升起》与《永别了,武器》两部作品被美国图书馆列入“20世纪中的100部最佳英文小说”中。
不幸的是,1961年7月2日,海明威在美国家中用猎枪自杀身亡。
约翰·肯尼迪总统评价海明威说:“几乎没有哪个美国人比欧内斯特·海明威对美国人民的感情和态度产生过更大的影响。”
在1953年出版的《老人与海》中,老人桑地亚哥的梦到底是什么原因促成的?海明威在创作过程中又充当了什么角色?其创作过程对桑地亚哥梦境的生成之间又有何联系?海明威与自己的童年是不是也有不和谐的地方?1961年,海明威用猎枪在家中自杀。《老人与海》中的老人获得了解脱,可是海明威这位老人却走向了反面……
一、严肃认真地创造幻想世界弗洛伊德分析诗人与其创作之间的关系时特别地强调了“幻想”的重要性:“难道我们不该在儿童身上去寻找诗人行为的最初踪迹吗?儿童最喜爱并且最全神贯注地去做的是游戏。或许我们可以说:每一个游戏的儿童都像一个诗人,他创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天地,确切地说,他把属于自我世界里的那些东西置入了一个新的、为他所喜爱的结构中去。”
海明威就是这样一个富于儿童游戏般幻想的人。当然,当这种幻想的天堂在现实里遭遇抵抗时,又多少带着一种逃避和幻想的色彩了。海明威的一生可以说时充满各样幻想游戏的一生,他好打猎、斗牛、进行各样格斗比赛、参加过战争并受过伤……海明威的行动的目的无疑都是指向一个目的——“自我世界”,这个世界有它的丰富性和幻想性,他在其中可以尽情地如儿童般玩耍嬉戏,同时这个世界又只属于他个人,与现实世界有着严格的区分,这就是海明威的硬汉形象——桑地亚哥。
海明威把他所有的“幻想”在创作过程中完全灌注于老人的思想和行动中,在某种程度上说,老人代替了海明威的“幻想”,也促成了一次“自我世界”的生成。在《老人与海》的构思中,老人的喜乐和忧伤、老人的脆弱与刚强、老人的动摇和最终的坚持、老人的梦想与现实……所有这些都是在与大马林鱼、与鲨鱼的搏斗和对抗中不断浮现出来,老人认真地全神贯注地对待这一切的遭遇,并且以“人可以被毁灭,但不可以被打败”的热情和信念坚持着,哪怕是眼睁睁看着猎物被咬光而只剩下一副骨架。
可以这样说,“人可以被毁灭,但不可以被打败”的硬汉精神就是老人的“幻想”,也是海明威游戏的“代用品”。因为现实与游戏总是对立的,老人在杀鱼与其搏斗的过程有其强烈的现实性,但这搏斗的图画“只不过用幻想来取代了游戏”。
弗洛伊德认为诗人会“严肃认真地去创造”幻想的世界:“诗人也像做游戏的儿童一样在做同样的事儿;他创造出一个幻想的世界,并且十分严肃认真地去创造,这就是说,他把幻想世界与现实严格区分开;把满怀着的激情灌注在幻想中。”
在现实中,海明威常常经历着失败:输了比赛,输了战斗并挂彩,输了婚姻,最后开枪自杀可以说时最大的失败;在幻想中,海明威战胜了自己,超越了自己,如老人桑地亚哥般“不能被打败”。
“得不到的满足的愿望时幻想的驱动力,每一个幻想都是一个愿望的满足,一个对不予人满足的现实的矫正。”《老人与海》是一部如何获得“满足”的小说,也是一篇将“幻想”进行得彻底进行得圆融得尝试。老人打鱼的失败(现实中的失败)并不能代表幻想的缺失,相反,文本中以三个梦境来诠释老人如何获得满足得,老人的“幻想”也在三个梦境中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满足与释放。
二、三个梦,三种情感,三次抉择
第一个梦境无论怎样看都是一个充满着野性力量、带着蓬勃生机的梦。在这个梦里,曾经的回忆与现在的理想交织着,指向“狮子”意象,即对原始的自然力的一种向往与崇拜。儿时的梦想与现在的憧憬并不冲突,它们共同构成了老人即将为之付出行动的远海捕鱼。同时,在老人身上我们可以看到孩童时代的天真与幻想,各式各样,班驳陆离,而在这个即将远行的夜晚,各种意象被压缩成固定的几种情象:海滩边上的大山和海岬,海滩上的狮子,非洲的气息和各个港湾和锚泊地。这些看似很杂乱的意象却很有序地在老人的无意识梦里组合成一幅图画,这些当然是老人所无法把握的,然而却是老人的信心在清醒意识层面上的再现。
老人当然不愿意这仅是一个孩子式的美梦,这种向儿童的回归只是他渴求有着这方面的青春和精力,然而他却没想到在这浓浓的期待背后还有着一种无法回避的错误:人不可能永远处于远行的历程中,人也需要港湾,需要心锚的泊地。其实在这种无意识的梦里,有些意象已经具备了潜意识的意向性,“随后梦见了加那利群岛的各个港湾和锚泊地”。
在老人出发前当然不可能有着如此缜密细致的思考,如何如何出发,如何如何回来,像“港湾”、“锚泊地”这样的意象存在于老人的潜意识里,他表现在意识层面的不是一种回归到“港湾”的享乐心理,而是一种“不能被打败”的硬汉精神。但是这潜意识的意向性意象却暗示了种种体验的回归,回归到真正感受到的东西,而不是以为感受到的东西。在某种程度上说,老人所梦见的一切都是幻象,是一种虚无,只有“他从来没梦见过这孩子”是真的。老人的回归意象也是指向自己最真实的存在。
第二个梦境是一个忍耐的梦。马林鱼仍然在跟随老人对抗,然而他又不得不休息。现实是残酷的,梦里却是温馨的,现实不容他放弃,而在梦中他“可以回到村子里”,在梦里他做一回真实的自我,放弃背负的坚信,安静地“躺在床上”。在梦里,他无意识地回避了眼前的困难,而一以贯之“不能被打败”的信心,但这仅是他心理的表层,是因为受到这么持久的忍耐后的一种很客观很正常的反应,并是发自内心的本能冲动。
梦中的无理性对现实的理性的短暂胜利让他在等待中满怀喜悦:“晚风吹向海面,他等着看有没有更多的狮子来,感到很快乐。”“狮子”意象使老人有了不同寻常的超越,他需要有这样的支撑,可是在这么长的搏斗中他已感到精疲力竭,他需要的不仅是体力上的充沛,更需要“狮子”般的力量来充满他,需要“更多的狮子来”。
老人却只能等待,等待像前一个梦里的那样有着“港湾和锚泊地”,以此来获得一种愿望的满足,以此来对残酷的打鱼经历进行矫正。老人面对被大马林鱼弄得精疲力竭的强烈现实,他的梦里唤起了一个更早的,多半属于儿童时代的“躺在床上”这个事件的回忆,这样的回忆是一种回归性的甜美,同时也从这一事件中产生了一种回归的盼望——愿意放弃这样强烈的、残酷的捕鱼搏斗的现实,这种愿望就在船板上的短暂休息中的“幻想”里得到了满足。
第三个梦是老人回来后的一个省略的梦,很耐人寻味。在紧绷绷的三天三夜的抗争后,老人的每一个神经、每一块肌肉都松弛下来,这时他的梦很简单:“又一次梦见了狮子”。
如果说前两次梦是对过去经验的回忆和凝聚,是对走向真正的自我回归的一种盼望,那么最后一次就是对这种生命历程的一种总结性回归。“狮子”意象再次向老人招手,看似需要老人重复以前的生命历程,实质是在昭示一种永恒性的回归,老人就像浪子一样,终于可以有回归的喜悦和安息了。
老人再次梦见了狮子也是老人对“幻想”的又一次拥抱,老人完成了他最大的“隐私”的宣泄,即把自己的幻想世界以艺术性的梦境表现出来,同时也给作为读者的我们以更多的审美快感:老人还是那样硬朗,还是有着永不言败的精神。倘若没有艺术性地把老人的“幻想”以三个梦境来满足的话,倘若老人不是在很大程度上表现了我们的幻想的话,那么这部小说所带来的乐趣和它所揭示的意义就得大打折扣。
三、不仅做梦了,还经历了!
三种不同的梦境,三次不同的思想交锋,三个不同的体验方式,随着感受的逐层推进,老人桑地亚哥抓住了真正的感受到的东西——向自然原生力的回归,向人性深处的“栖居地”的回归。同时我们又可以看到,在老人无意识冲动的产物——梦境里隐藏着孩子式的幻想天真、成人般的忍耐苦痛和老人样的省略曾经。
老人以捕鱼杀鱼失鱼这一现实行动为起点,同时这一现实的动因又唤起了老人的强烈愿望,从这一愿望出发又可唤起对更早的,差不多是儿童期的经历的回忆,这些经历本来就是充满了愿望的,如老人对曼诺林的期待。与此同时,老人的心灵里又创造出一个将来才会实现的情境,如回来后老人又梦见了狮子,似乎又找回了原初的力量,在这样省略的梦里老人的愿望被描绘成得到了满足。“这就是白日梦,或者幻想,它在其自身中包含着现实的和孩提时代的回忆的痕迹。”
在老人现实生活的实际显现中并不理想,生活的孤苦无依,就连曼诺林也因他捕不着鱼而被父亲拉走,他生活的现实似乎只是在维系着他的一个很坚定很痛苦的信念:“一个人可以被毁灭掉,但不能被打败。”在不甘被现实的残酷“毁灭”的过程中,需要的不仅仅是一种形而上的精神力量,它需要有一种很明确的精神意向,找到一处能够使这种意向所终的港湾,放弃纯粹的漂泊无依的游离心态。
于是三个梦境的有序推进和交融的过程中使老人有了意向的起点与终点,在不断的忍耐苦痛的同时有了“不能被打败”的坦然。所以,在小说的结尾还是以这样一个梦境来结束:
在大路的另一头老人的窝棚里,他又睡着了。他依旧脸朝下躺着,孩子坐在他身边,守着他。老人正梦见狮子。
读完全篇小说,也似乎经历了一场精妙组织的惊心动魄而让人很留恋的梦。老人又回到了出发前的状态,又“梦见了狮子”;老人又情不自禁地把“脸朝下躺着”,又似乎在经历海上的梦境。然而这种看似无意识的梦的指向其实都是在对曾经所有的体验的一种回归,只是其中又蕴涵了重新的盼望,希望再来一次而已,希望自己的盼望获得满足。其本质的内容并没有变化。
可以看出,不但小说的激烈的情节冲突不断走向原初,而且老人的内心情感也在经历着一番痛苦的抗争后回到“窝棚里”体验着回归的和谐和原旨。这不正是海明威自己真实情感的一种写照吗?尽管这种硬汉式的思维带着温暖和柔情,可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用猎枪这种硬汉式的态度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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