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万历年间,潞安府平顺县知县张成仁的府上张灯结彩,大摆宴席。只因今夜是他的独子张子云的大婚之日,张府近来可谓是双喜临门,张子云不仅高中了进士,今日又迎娶知府林远福的独女林语溪。张成云与顶头上司结为亲家,对他的仕途之路可谓是大大的好处。
新郎和新娘都出身于官宦之家,亲朋好友自然络绎不绝,直至快接近子时,张子云方才款待完宾客。他急匆匆地来到洞房,掀开新娘的盖头,二人喝了合卺酒正欲行敦伦大礼之时,忽然听见洞房内响起几声蛤蟆的鸣叫声。
林语溪疑惑道:“可真是奇怪,癞蛤蟆一般只有在下雨潮湿的时候才会出现,它此时怎么会闯入我们的洞房之内呢?”张子云想了一下,道:“想来是近日天气干旱,池塘缺水,它便出来找水喝的吧。”
此时正值盛夏,林语溪忽觉口干舌燥,说道:“被这小东西打扰,我也没了睡意。天气如此炎热,不如我们出去外面凉快一下可好?”张子云点头答应,二人换上便服,走到后院的阁楼之上。
楼上迎着阵阵凉风,顿觉舒适,二人正自说着贴心话,林语溪忽然说道:“你听,这里为什么还有蛤蟆的叫声?”张子云仔细听了听,道:“非也,这是青蛙的叫声!”林语溪摇头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青蛙的叫声清脆,而蛤蟆的叫声则显得很低沉。”
片刻之后,林语溪又道:“好奇怪,这声音为什么夹杂着一些金属声音?好像就在阁楼的屏风后面。”两人对望一眼一起走进屋里,将屏风搬开,只见墙上露出巴掌大小的洞口。林语溪胆子比较大,她拿起蜡烛往里一照,大呼一声:“我的妈呀!”随即被吓得倒退两步,跌在了地上。
张子云连忙将她扶起,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林语溪睁大眼睛,惊恐地说道:“碰到鬼了!里面有一具骷髅,它......它居然会动!”张子云笑道:“子不语怪力乱神,神鬼之说切不可信!”他一边说,一边拿起蜡烛往里看,看过之后竟比林语溪的反应还要夸张。
衙役连夜将墙壁挖开,赫然出现一副完整的骨架,它的胸口还插着一把生了锈的匕首。因为骷髅里面钻进了一个蛤蟆,它奋力挣扎着出去时刚好碰到匕首发出了响动。知县张成仁自做官以来破案无数,这个案子其实也不算太难,这座府宅大概有二十多年的光景,只需找到它曾经的主人,或许就能获得案件的突破点。
然而让张成仁意想不到的是,这座宅子的买卖信息竟然在县衙的资料中没有丝毫的记录,想来这个嫌疑人必是手眼通天之人。既然在官方查不到线索,那就从民间入手,上了年纪的街坊邻居,必定知道嫌疑人的来历。
但是衙役寻访了五天,仍然找不到丝毫的线索,这种情况着实令张成仁有些意外。这一日他因为案情没有进展,心中十分烦闷,便上街溜达去了。不一会儿,有一个小叫花走到他的面前,递给他一张纸条,张成仁看了之后凝视蹙眉,急忙向城南的城隍庙走去。
走进这座破庙,只见东南角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残疾人,张成仁走上前问道:“敢问你就是刘山峰吗?”那人点了点头,道:“身有残疾,无法向大人行礼,还请大人见谅!”张成仁摆了摆手,表示没有关系。
刘山峰又道:“张大人,您的名声我素有耳闻,我知道您是一个有作为的好官。我有天大的冤情要向您诉说,如果您能替我伸冤,我便一五一十的告诉您。若您不想多事,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们也从未见过面。”
张成仁笑道:“我是你们的父母官,自然就会替你们做主,你只管说来就是!”刘山峰点点头,沉思片刻道:“平顺县二十多年前有一位姓刘的财主,他家中有一妻一妾,只因两位夫人未曾给刘员外生下一男半女,所以刘员外就又新纳了一房姓陈的小妾。
陈氏长相俊美,口齿伶俐,深得刘员外的喜爱。但她却是一个争强好胜,贪图钱财的女人,并且时常在刘员外面前搬弄是非,说两位夫人的坏话,希望刘员外将夫人休掉,而后立她为正室。
刘员外虽然宠溺陈氏,却并不是个糊涂人。夫人知书达理,持家有道,除了没有生育子嗣之外,挑不出任何毛病来。经过此事之后,刘员外渐渐疏远陈氏,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陈氏从此怀恨在心,并且与另外一个男人合谋,将刘员外给害死了。”
张成仁疑惑道:“既然如此,刘员外的两位夫人和府里的其他人,为什么不向官府报案?”刘山峰道:“没有证据啊!只因为刘员外突然消失,并且留下一封书信,将家里的财产和生意全都交给了陈氏。不久之后,陈氏将两位夫人赶走,又用钱收买下人,所以此事再也无人提及。”
张成仁道:“你知道得如此详细,不知你和刘员外是何关系?”刘山峰道:“小人当时是刘府的管家。我一直怀疑刘员外是被陈氏所害,所以只能辞去管家之职,暗中调查陈氏。后来被陈氏发现,她便命人打断了我的双腿!”
张成仁道:“那么如今你找到本县,可是有了确凿的证据?”刘山峰道:“其实我早就发现了线索,只不过不敢揭发而已!因为与陈氏合谋一起害死刘员外的男人,便是大人您的亲家,潞安府的知府,林远福!”
张成仁猛然吃了一惊,急忙问道:“此话当真?你须得明白,诬告官员可是重罪啊!”刘山峰道:“我之前并不知道林大人就是陈氏的相好,直到陈氏改嫁他之后,我才调查清楚,林远福之前就是一个穷举人。有一次我遇到刘员外身边的一个丫鬟,她曾对我说,亲眼见到陈氏背着刘员外和林远福私会。”
张成仁默然不语,心中正自思虑事情,刘山峰见他如此模样,笑了一声道:“大人如今已经和林大人结成了亲家,若想替他保密,您完全可以杀我灭口!”张成仁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知府又如何?若证据确凿,本县必还刘员外一个公道!”
张成仁让衙役悄悄将刘山峰带到县衙,让他分辨一下那具骷髅遗留下的衣物,是否可以确认刘员外的身份。虽然过了二十多年,但是从衣物的款式和大小来看,可以确定此人正是刘员外。最关键的一个证据,就是从骷髅头里发现一颗金牙,正好与刘员外的金牙相吻合。
张成仁将那个知情的丫鬟和刘山峰送到一个秘密之所,而后亲自写了一封密信,送给京城山西道监察御史,经他之手亲自呈给万历皇帝。万历皇帝得知此事,龙颜大怒,立即派钦差亲赴潞安府调查此案。
人证物证俱在,林远福也没有过多的狡辩,只是他难以置信地问张成仁:“你我是多年的同僚,且结为秦晋之好,你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呢?”张成仁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既然是一方父母官,就应该为百姓伸冤雪恨!你若清清白白,我又何必自找麻烦呢?”
林远福长叹一声,默然不语。却听陈氏破口大骂张成仁是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娶了她的女儿,竟然还使阴招,谋害他们夫妇。倒是林语溪比较识大体,虽然心中痛苦万分,却一直在阻拦母亲。
也不知道她的心中是否后悔,若不是自己多事,非要去寻找那讨人嫌的蛤蟆叫声,或许父母的所犯的罪孽就不会有人知晓了。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即便她没有发现,只怕迟早有一天林远福夫妇也要受到上天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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