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青州老城区的街头巷尾,人们会发现用老城砖头垒砌的老屋及院墙比比皆是。在常人眼里,这些半截拉快的城砖头无非是些填充垃圾坑之物,却很少有人意识到这些城砖头里大有文章。特别是那些刻印着文字的城砖,其文化内涵十分丰富,以其特有的文化形式,反映和印证了南阳古城的构筑及历次修缮历史,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以多种字体,刻印着各种标记的城砖,以及与城砖相关的奇闻轶事,构成了特有的城砖文化。

清代城砖和明代城砖的区别(青州记忆青州城砖与城砖文化)(1)

青州古城墙之一段

有关史料记载,青州南阳城始建无考。唐宋时期仅是一座土城,自洪武三年(1370)才砌石筑壁改为砖城,至今已有600余年的历史。据清光绪《益都县图志》记载,500多年间,该城共进行过六次较大的修缮,分别是:明正德七年(1512)、嘉靖八年(1529)、清康熙五十五年(1716)、乾隆四十七年(1782)、道光二十一年(1841)、光绪十五年(1889),期间,小规模的维修无计。另在民国二三十年代也做过一次较大规模的修缮。现在我们见到的刻有“洪武三年”(1370)以及民国中期的“益都城砖”,即是该城从第一次建城与最后一次修城用过的两件难得的实物见证。

近年来,笔者曾对南阳城的城垣、城砖及相关的城砖文化做过一番调查。发现刻有各种印记文字的城砖30余种。从书法行形式上看,真草篆隶无所不有。从刻制手法上看,阴刻阳刻皆备。从文字内容上看,可分为以下几种类型:一是纪年城砖,有“洪武三年”、“乙酉夏日”、“乙丑□□”。二是刻记着府县名的城砖,有“青州府城砖”、“益都城砖”、“青州府沂水县监制”、“安丘县监制”、“昌乐县监制”等。三是记有窑号造砖人名字的,有“康熙□□年青州窑户□□作头□□烧制”、“□□廖秉德窑主王□芳”、“窑主吴福三造砖人陈友玉”、“僧人高□”、“郭兆生”等。四是刻记军事官职、官员名字的最多,有“□□所军人郝□毅”、“□□卫中所百户陈□军”、“靖海卫后所小旗宋安儿”、“左卫右□燕晚儿”、“鲁□三湖军人仝俭五”、“左卫后所小旗胡□□荣”、“军都巳□”、“□卫”、“千户”、“百户”等。遗憾的是因年久风蚀严重,许多文字难以完整解读。还有一种是以印款形式印在砖的侧面上,长20公分不等,宽4公分左右,字体很小,最难识读,这种印款里面的文字多带有“军”字。保存最为完好的当属民国中期最后一次修城时烧制的“益都城转”,时隔80余年,至今字迹仍十分清晰。从上述城砖的发现及初步调查情况看,城砖的规格主要有以下三种,当地百姓称为一号城砖、二号城砖、三号城砖。一号城砖长42公分,宽20公分,厚12公分,重36市斤。二号城砖长38公分,宽18公分,厚10公分,重24市斤。三号城砖长32公分,宽16公分,厚8公分,重12市斤。据传,当年官府在审定这些城砖的规格、重量时,其中还参考了有关的天文历法数字为依据,个中玄妙我们虽不得其解,但从砖的规格及重量看,却正好对应了每年12个月或十二地支、二十四节气等历法数字。过去对城砖的烧制要求极为严格。据当地一位老窑工的后人讲:“那个年头烧制的城砖有三不用:一是非官府指定的砖窑烧制的砖不用,二是不按官府制定的标准尺寸而烧制的砖不用,三是烧不熟的砖和烧变形的砖不用。”还有一道更重要的关口就是,所有指定的砖窑都要统编窑号、确定窑主,一旦出了质量问题,便于追查责任,从源头上确证了修城用砖的质量。

清代城砖和明代城砖的区别(青州记忆青州城砖与城砖文化)(2)

清代城砖和明代城砖的区别(青州记忆青州城砖与城砖文化)(3)

清代城砖和明代城砖的区别(青州记忆青州城砖与城砖文化)(4)

明朝修南阳城时,用过的各种文字城砖及拓片

青州南阳城是当年山东省境内最高大、最恢弘的古城,周长13华里有奇,比济南府城周长还长一里多。当时筑修城垣用砖数量之大可想而知。史料证实,筑城修城用工,青州府可调集所辖各州县人力物力,但用的城砖多是就地烧造,以减轻运输方面的负担。为了保证修城用砖,数百年来,围城建起了数十座砖窑,形成了一个极具规模的砖窑群。长年累月,因大量的烧砖用土,城外出现了一片片洼地,明状元赵秉忠的府第“十亩林塘学士居”之塘溪洼地即指此。现在的荷花湾、穆桂英沟(今宋城安定门一带)、窑洼街等地名地貌,便是当年那段烧砖史留下的见证。

清代城砖和明代城砖的区别(青州记忆青州城砖与城砖文化)(5)

民国时期修南阳城时,用过的“益都城砖”

对南阳城的城砖烧制,不仅要求严格,而且在具体的施工中同样有着严格的要求和追责办法。前些年,据朝阳村的一位刘姓老人讲,解放前,他参加过扒拆西南角楼东侧的那段城墙,在拆到离地三米多高时,发现了一块镶嵌在城墙上的石刻板。长1米左右,宽60公分左右,上面详细记载着青州府下派给安丘县的修城任务。具体内容包括工程量、主管人、领工、监理、后勤等人员的名字及开工竣工的日期等。在附近的城墙上,还拆出过刻着“安丘县监制”的城砖数块。据分析,现在遗留下来的这些带字城砖,很可能是在当年的施工中,官府要求施工方都要在其施工范围的起止点上砌上带字城砖,以备竣工后官府派人检查验收。从目前发现的这些文字城砖看,既有纪年文字,又有某府、县监制文字,还有窑号、窑主、造砖人的文字等。但更多的还是刻记着某军事单位和署着官职的文字,如:都军司、军都、卫、所、千户、百户、小旗等。令人称奇的是,凡带有军事方面文字的城砖,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此类砖多是一号和二号砖,体积大,砖质优,从砖的特征及风化程度看,都是明早期的城砖,最迟不晚于明朝中期。由此联想到该城在明洪武三年,将南阳土城改甃为砖石城时,这么浩繁的工程,是由军队承担还是由百姓民工承建,历来见解不一。通过上述文字城砖,基本佐证了该城明初的大规模筑城工程,确系由当地驻军承担。退一步讲,起码是以军队为主,百姓为辅。分析理由有三:一是这次筑城的总管非地方行政长官,而是时任山东都指挥使的最高军事长官叶大旺,叶有权调用全省各卫所官兵,而动用青州左卫官兵筑城名正言顺。二是明初青州设左卫,屯兵5600人,按时规,各卫所驻军世居一地,且耕且守。战时由朝廷随时调遣,平时在卫所操练屯田。明初,大明政权基本稳固,借官兵农耕屯田之际,调其兵力修筑城池,亦符合当时形势。三是从当前我们发现的这些城砖文字分析,绝大部分文字内容都与军事有关,因此,更不能排除驻地军队确实参与了南阳城的修筑史实,况动用军队比征用民夫功效更甚,可谓事半功倍。

清代城砖和明代城砖的区别(青州记忆青州城砖与城砖文化)(6)

明初刻有“军都”文字的城砖

在青州历史上,由城砖引发的奇闻轶事多有传颂,传颂最广的当属“青州第一砖”,又称“神砖”。据传说,在明初修筑青州城时,在城四周建了许多砖窑,在正式点火前专门择了吉日,并指定在东关窑洼处的一座特大砖窑,首烧一块巨型的开门砖。据史书记载,此砖高丈余,宽六尺,厚二尺余。第一砖烧成后方可允许众窑点火。结果,此砖一次烧制成功,被称为“青州第一砖”,并举行了隆重的祭窑仪式。此后,引来了四周八乡的百姓前来观看,随之传闻也逐渐升级离奇,人们便给它起了第二个名字“神砖”。清代著名金石家段松龄在其《里谣十首》中对神砖有诗文描述:“伊谁筑墼(ji,砖坯)峙通衢,火色泥痕两不逾。笑煞谈时王茂宰(益都县令),欲将巧拙问洪炉。”此砖在原址(政法街北端西侧)耸立数百年后,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建政法楼时才被埋入地下。民国时,山东省立十中(今青州一中)的一名中学生参观了神砖后,以此为命题写过一篇作文,在全校受到过表扬。轶闻二,清朝末年,南门里有一李姓人家,在建房时墙上垒上了一块有字的囫囵城砖,正好被一个与李某不和的刘某发现,刘某便告之官府,称李某偷城砖“一片”。县太爷一听,有人竟敢成片的偷城砖,这还了得,便立即前往核查。结果发现李某的房墙上仅垒着一块带字的城砖,便质问原告刘某,为何谎报案情,戏弄本官。刘某称:“小民所指‘一片’乃一块的意思。”县官听后,好一番无奈,只好罚了刘某点银两了事,并言道:“我就罚你个‘片’、‘块’不分。”从这段小小的轶闻中不难看出,在那个年代,平民百姓若私拆私用城砖,轻者受罚,重者则要饱受牢狱之灾。另有传闻,在上世纪三十年代,杨九五当县长时,曾指定了两处官办砖窑,期间,凡抓住盗窃、吸毒、打架斗殴者,一律以工代罚,到砖窑去脱砖坯,根据罪行轻重,确定罚脱砖坯的数量,但每天至少完成25个砖坯。后来,青州人才有了“早晚二十五个坯”之说,以此来形容那些干活磨蹭的人,干不完活别想走。

青州城砖文化源远流长,每块城砖的字里行间,都折射出浓厚的历史文化气息。每一块城砖的背后,都有一段不凡的历史。六百多年来铸就的青州城砖及城砖文化,虽不能与秦砖汉瓦相媲美,但它毕竟为青州深厚的历史文化起到了添砖加瓦的作用。 (有令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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