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地讲,我对徐英权的了解,止于他上中专之前。他大概是十五岁上中专的?那之后的四十五年,他是怎么过来的,我并不太清楚。
徐英权许是比我大一岁,也有可能大两岁,我没问过。我和他,幼年时,属于同一个大队,他家和我小姨家在同一个生产队。小时候,到小姨家去得少,再加上我的自卑,不合群,因此,小时候的我并不知道那个庄子里有个名叫徐英权的孩子。
第一次知道徐英权,我读四年级,他上五年级。他好像是红小兵副大队长,队长是另外一个姓桂的高个子同学,我和他打过架。那时候的我和现在的我有几分类似,并不把大队长和副大队长当回事,但我把徐英权当回事。一是他长得周正,不论男女,我都喜欢长得周正的人,这一点或许与自己长得不够周正有关。二是他长得干净。父亲说,他家里也穷。他家里为什么也穷,我不知道。后来,我自己琢磨,可能与他父亲老实有关。对,太老实的人多贫穷。那时候的很多孩子都鼻子拉忽,他不,他总是干干净净,这一点,我至今都印象深刻。因为,我不喜欢脏兮兮的人。三呢?这是关键。他学习好。老师经常在班上表扬五年级的徐英权。
他上初中二年级时,我正好读初一。初中期间,我们有两年半的交集。但是,整个三年半的初中生涯,徐英权的名字,我们都是如雷贯耳。尤其是他的作文,语文老师经常拿到班上当作范文念给我们听。所以,我对徐英权的那个崇拜,真是五体投地。也正因为崇拜,我们只能远观,不敢和他接近。我就那样远远地崇拜着。初中时的偶像,一是教会我抽烟的我们同一个生产队高我两届的程为民,我以前多次写过;二是徐英权;三是徐英权同班的女同学郭岩松,她不仅学习好,人长得还漂亮。我承认,我喜欢长得漂亮的才女。据说李清照长得也漂亮,所以,我也喜欢。
初中毕业,徐英权考取了中专,距离我就读的高中野寨中学不远的一所师范学校。尽管我们不能再每天见面,也失去了本来就没有过的联系,但是,那所师范学校的张扬、徐英权和王张应的名字还是经常传到我的耳里。因为,他们三位的文章写得好,张扬的文章似乎还得过什么大奖。
徐英权中专毕业以后,我们少有联系,四十多年来,似乎只是偶然地匆匆打过几次照面。他的情况,我只有碎片化的信息。比如,一开始,他当过小学老师,后来,调到县教委(现潜山市教育局),再后来,他当了股长。仅此而已。
春节前,从潜山市文联主席微信朋友圈中,看到他转发的一篇文章《那些诗意的日子》,作者正是徐英权。仔仔细细看完,原来英权兄已经退休。英权兄退休后,组织了一个“月印轩诗友会”。这篇文章,其实是他在《诗意人生·月印舒台诗友会2022年会暨2023年新春茶话会》上的致辞。他在开场白中云:“新的一年悄然而至,辞旧迎新,我们展望期盼,以澎湃之情相拥未来;我们回眸凝视,以平静之心告别昨天。2022对于我们月印轩学友们来说,是诗意人生、诗情生活的新纪年创始。诵读诗书成为日常,学做君子既成目标。以诗立教,以诗涵德,以诗养性,以诗言情,以诗会友。诗词与你我相伴,圣贤偕你我同行。诵读诗词已定格为月印轩诗友的行为艺术,内化为我们生命存在的一种状态,成为我们这一群人的文化自觉。我们的心血已凝聚成承接皖源潜山悠久历史文化源流的一条清亮的小溪,我们的声音已汇聚成引领潜山社会读书学习风气的磅礴力量。”他在文中还说:“生活不全是诗,但无常多变未知的人生旅途不可或缺诗意;生活离不开茶米油盐酱醋茶,但雅致高品的人生不可或缺书画琴棋诗酒花。满腹诗书或许不能左右我们的人生际遇,但却可以改变我们对成败悲欢的视角和态度。自然是公允的,好风月无需一文钱买,每个人都可以尽情享受自然恩赐之春花秋月,山高水长,品鉴历史之高古雄浑,现实之吊诡奇异,社会之丰富多彩。心中有诗情,腹里有诗书,举目皆是诗意。”
读完《那些诗意的日子》,我有点不淡定了,我想起泰戈尔的一句话“我不能选择那最好的,是那最好的选择我。”我感觉徐英权仍然一如既往地是我当年心目的一座偶像,变的是岁月,唯徐英权没有改变。
我急于和他取得联系,打他的电话,始终无法接通。春节回乡,见到市文联主席,我问,徐英权的电话为什么老打不通。他说,退休后,他换号码了。他把徐英权的新号码给了我。
昨天,我试着和他联系。果然,新号码奏效,我们互加微信成为好友。于是,我们通过微信聊了起来,就像走散多年的亲人重逢,我们用不着相互的试探。我说,当年因为贫穷,很多成绩优秀的同学选择上了中专,不知道埋没了多少人才。我为他感到遗憾。他没说什么,只是发给我2017年他去岳西县看望他中专同学后写下的一篇短小的日记,现原原本本抄录于下:
我去岳西巍岭的冲动源于“小河淌水”(彭学虎)在同学群里发的一篇文章“我们这代中专生的悲惨命运”。文章引起了许多同学的共鸣,我却不敢苟同。人生百年最终要解决的是如何面对自己,安放心身,莫让浮云遮望眼,只愿欢愉住心田。以世俗观念而论,学虎同学够惨的,师范三年学成后回到家乡巍岭,转眼已近四十年,注定在大山旮旯里默默无闻,终其一生,把美好的青春和满腔的热血奉献给了大山,给了山里的孩子们。这次巍岭之行,让我真切的感受到学虎的血脉已深深扎根于巍岭的山川河流一草一木,他离不开巍岭,巍岭更不能没有他。他深情的爱恋着这片滋养着他的土地,也只有在这片土地上他才会尽情地享受着人生的欢愉。吾心安处是圣地,大山有幸,学虎不悔。那天离开巍岭小镇时,当车子启动回程的那一刻,我摇下车窗,深情的回望学虎一眼,不知怎的,巍岭的群山峻岭蜂拥而至,恍恍惚惚的觉得学虎奔跑在万峰之上,春风四起,云蒸霞蔚。
怎么说呢?我只能说,英权兄和自己以及自己的命运实现了很好的和解。如果,当年他的家境好一点,他不选择读中专,而是读高中后上大学,他对我们这个社会的贡献可能会大得多。可是,生活哪有那么多如果呢?每个人,和自己以及自己的命运实现和解,都不啻为最好的选择。
正要结束此文时,我突然想起西塞罗说过的“我不后悔生在此地,并在这里度过生命的一部分。我认为这样的生活方式是有益的。当生命走到尽头,我将以同样的方式离开,仿佛离开的只是暂住的客栈,不是实际的家园,因为我认为今生的驻留是暂时的,死亡只是过渡到另一个状态。”
衷心祝愿英权兄,如他所愿,“把每一天都过成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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