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幕喜剧《那拉提恋歌》是国家民委的文化援疆剧目,被北京国际喜剧周遴选为开幕大戏。观众看完戏后,好评如潮。戏剧评论家欧阳逸冰言:“《那拉提恋歌》为主旋律戏剧创作打开了一个新思路。”
该剧的创作,源自国家民委所属的中国少数民族文化艺术促进会的邀请。他们希望我能写出一部让广大人民群众接受,尤其是边疆少数民族群众喜闻乐见的话剧作品。第一次和民委的同志交谈,听了不少援疆干部的感人故事,随后,他们又交给我一摞事迹材料,说该写的都在这里了。
艺术创作如果不能做到“情动于衷”,很容易把材料、报道、报告文学的描述,直接变成人物台词、变成舞台行为;而艺术作品一旦写成宣传剧、报道剧,观众还不如直接听英模报告感人。促进会的同志给我安排了大量采访,从中,我了解到很多事迹材料上所没有的细节。有一位干部援疆时间到了要回内地,他和牧民关系好,怕太多人来送,就想悄悄去机场,没想还是被人知道了,他的住处很快被牧民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赶来的人们只有一个愿望——到我家坐坐。坐坐,就是吃饭,那么多人的饭,吃谁的呢?援疆干部怕伤了牧民的心,机票退了买、买了退。面对一位要离开的援疆干部,他们比送别亲人还要热情,那场面让人想起来就热血涌动——这难道不是对“五十六个民族像石榴籽一样紧紧地抱在一起”最好的艺术化诠释么?
感人的故事,写不好就会落入俗套。我把撷取的素材讲给北京的朋友们听,有的人听了很感动,有的人却说好像在哪里听到过。长久以来,感人肺腑的故事已经被写了很多,大同小异的故事结构更是司空见惯。作为一名喜剧作家,必须另辟蹊径。
喜剧要让人笑,创作《托儿》的时候,我把它定位为讽刺喜剧;写《独生子当兵》,定位为性格喜剧,独生子的懒散、嘴硬、不负责任,表现起来,容易构思喜剧情境、设置笑点。而援疆干部那些感人的故事,你让观众怎么笑?
我想到用赞美喜剧表现他们。喜剧类型里有讽刺喜剧、荒诞喜剧、黑色幽默喜剧、风俗喜剧,唯独赞美喜剧稀少。少,是因为难。莎士比亚的四大喜剧——《威尼斯商人》《皆大欢喜》《无事生非》《第十二夜》,喜剧史把这些归结为抒情类喜剧,也即赞美类喜剧。但这些喜剧也设置了反面人物,如《威尼斯商人》中的夏洛克,《第十二夜》中的马伏里奥。我国古典喜剧中,关汉卿的《救风尘》、康进之的《李逵负荆》,也属赞美类喜剧,但这些戏里也都有反面人物,通过反面人物映衬作者要歌颂的人物。
写边疆干部火热的生活,没有反面人物,怎么结构戏剧矛盾冲突呢?能否将性格喜剧的元素放进来设置笑点?使用性格喜剧,必须更加熟悉生活。我又一次回到草原,住在牧民的毡房里。渐渐地,我找到了哈萨克牧民单纯又火热的性格。那拉提草原上,有一个特别令人感兴趣的现象:人民调解员。这些调解员大都机智幽默,善于化解草场上、邻里间的各种矛盾,他们采用的办法,看似简单却非常实用。他们调解的各种矛盾,其诙谐与机智,给了我很多启发。
我大胆设想:一旦援疆干部家里有了事,比如妻子因为长期分居闹离婚,他们将如何出手相助?我把自己的假设讲给调解员听,没想到,由于语言沟通不及时,我的假设被牧民们误解了,以为真有其事,他们听了急得火烧火燎的样子,给我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我很快构思出这部剧的框架——机智幽默的哈萨克族人民调解员阿塞提,听说自己老婆的救命恩人、援疆医生刘主任要和妻子离婚,就想尽办法调解恩人的夫妻感情。一场看似很难解决的矛盾,让诙谐的人民调解员四两拨千斤给化解了。援疆干部的感人形象,也在这个过程中立起来了。援疆干部的默默奉献、如石榴籽一般紧紧抱在一起的民族团结,都在笑声中得到呈现。
在创作《那拉提恋歌》的过程中,我收获了很多新的体会,这是创作其他类型的喜剧所没有过的。愿每位观众、每位创作者都能从中有所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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