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结束的残奥会让我们感受到了生命哪怕残缺也可以绽放光芒。本期故事的讲述者杜诚诚也是一位残疾人,2009年,她因病导致左腿高位截瘫,从此只能与轮椅、拐棍为伴。和冬奥会赛程上拼搏的残疾人运动员一样,她用顽强不屈、永不言弃的精神在自己的人生赛道上拼搏奋进、发光出彩。她12年坚持不辍为盲人讲电影、用心用情为辖区残疾人服务、义务提供心理咨询服务......在与命运的抗争中,杜诚诚把残疾的遗憾,变成服务他人、实现自我价值的完美。

你是我的光你走了世界都暗了(我是你的眼你是我的光)(1)

△ 杜诚诚在湖北之声开放麦《追光者》活动现场深情讲述

第一次为盲人讲电影,她紧张得声音发抖

“两人走到一条河边。老三去牵静秋的手,静秋连连后退。无奈之下,老三只好找了一根木条,于是两人各牵着一边过河。老三的手顺着木条向下滑,木条的距离越来越短。最后,老三牵到了静秋的手,得意地闷着笑……”

杜诚诚,是武汉市青山区蒋家墩社区盲人电影院的义务讲解员,电影《山楂树之恋》是她为盲人朋友们讲的第一部电影。杜诚诚至今记得,当时她坐在一张小桌子前,周围一片寂静,除了影片的声音,能清晰地听到大家的呼吸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周围坐着的,多是有视力障碍的老人与孩子,他们就静静地坐着、听着。

“第一次讲电影,还是有点紧张的,我能感觉到声音都有些发抖。但盲人朋友们却并没有察觉到这些,他们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随着讲解时而微笑,时而落泪。”

直到电影结束,杜诚诚都还没有从紧张中平复下来。让她意外的是,几个盲人找过来,握着她的手说:“我活了半辈子,还是第一次‘看’电影。”“你身体不好,还为我们服务,太感谢了!你是我们的眼睛!”杜诚诚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她感到很欣慰。

“借助文字与声音的力量,帮盲人朋友看懂电影。那一刻,我就决定要将这件事情一直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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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诚诚为盲人朋友们讲电影

原来把电影讲好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一部电影最多2个小时,然而,为盲人朋友讲电影,杜诚诚需要几十遍反复观看、写下近万字的解说词……

“一般来说,过程是这样的:首先要选片,然后闭上眼睛将电影听一遍、将听不懂的地方记录下来,再反复观看影片,最后才开始写解说词。之后,我会再闭上眼睛把电影听一遍,检查一下我是否遗漏哪些细节。”

“最难的就是选片。”杜诚诚说。同为残疾人又感情细腻的她,偏爱选择一些温馨又有些励志的影片。为了让盲人朋友能真正地“看”懂电影,其中每一个画面要表达的内容、人物表情、人物动作都需要形成文字。

一个短短3分钟的片段,杜诚诚可能要反复写5稿,用将近1个小时的时间。由于不能久坐,她常常趴在床上写稿子,累了就换一个姿势继续写。一部电影讲解稿按复杂程度通常需要紧锣密鼓准备一到三个月。遇上最新上映、无法从网上下载的影片,杜诚诚就自掏腰包到电影院反复观看,然后凭借记忆写下解说词。

“那时我经常带着面包和水,在电影院里一坐就是8个多小时。因为截肢的缘故,我要时不时地拍打、按摩自己的腰和大腿,这样才能缓解久坐带来的下肢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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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诚诚在家里撰写电影讲解词

十年来,杜诚诚就是盲人朋友看电影的“眼睛”,她为一万多人次的视障朋友们讲了三百多场电影,写下了一百多万字的讲解稿。除了在盲人电影院讲电影,她还开辟了网上直播通道。通过网络直播平台,全国有30多万人次在线收听了她的电影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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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盲人电影院首次直播,杜诚诚讲解心理悬疑片《催眠大师》

杜诚诚的付出不仅得到了许多盲人朋友们的感谢,还被点赞。2018年4月26日,到武汉青山区考察工作时,她向汇报了为盲人讲电影的志愿服务工作,对她说:“为盲人讲电影是一项很有意义的工作,谢谢你。”“听到的这句 ‘谢谢’,我瞬间‘破防’了,我强忍着内心的激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更加坚定了我重拾生活的信心和继续前行的动力。”

“我实在太疼了,谢谢这位医生愿意为我截肢”

杜诚诚11岁的时候,她的左腿上长了一个肿块,两条腿渐渐变得一边粗一边细,走起路来非常不方便。“刚开始没什么感觉,对生活影响也不大,只是走路不太协调、不好看,我们一家都没在意。”杜诚诚说。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肿瘤越长越大,父母也开始重视起来。经多方求医,医生诊断为神经纤维瘤。听到这个结果时,杜诚诚的内心无比绝望,感觉天都要塌了,她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当时,根据政策,杜诚诚的父母可以再要一个孩子,但为了照顾她,父母放弃了。

“父母无私的爱让我学会了乐观和坚强。”她一直努力学习、认真生活,并顺利考进了大学。2006年大一下学期,她还被学校评为“首届十佳青年”,但就在这时,病情突然恶化——髋关节脱位,膝盖不能打弯了。

杜诚诚被迫休学。

“完全不敢想象自己将来的生活,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看着茫茫未知的人生旅途,那段时间,杜诚诚迷失了人生的方向。直到一年后,武汉市统一招聘残疾人社区工作者,杜诚诚鼓起勇气报名参加,并顺利通过招考,成为蒋家墩社区的一名残疾人协理员专干。“那时我的工资只有680元,但不要紧,我可以自食其力了,哪怕是做一些细微琐碎的小事,对于我来说都意味着生命的尊严和价值。”杜诚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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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诚诚通过自学完成了自考本科的学业,并取得了心理咨询师的资格

然而,2009年,厄运再次袭来——病情再度恶化。杜诚诚的髋关节因为纤维瘤脱节,腿骨全靠一张皮连接,钻心剜骨的疼痛无时无刻伴随着她,就连最基本的喝水、呼吸都让她疼痛难忍。那时,她唯一的渴求就是结束疼痛,哪怕是截肢。“一条腿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舍不得的东西,但对我来说,我却巴不得截掉它。”

人常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九八。命运好像又特别“不待见”杜诚诚,把腿截掉居然都成了奢望。截肢意味着要切断动脉,如果碰上大出血,可能连手术台都下不来,因此,很多医院都不敢接收。

天无绝人之路。当杜诚诚一次次因疼痛而挣扎时,当父母看到女儿受罪而心碎时,转机出现了,武汉大学人民医院的范里医生顶着压力接下并为她做了手术。

“上手术台前我心里想,如果我能从手术台上下来,我一定要像范医生一样尽力去帮助别人。”

手术三个月后,杜诚诚就回到了社区工作岗位。“那时,很多同事对我说,诚诚,你怎么不多休息一段时间呢?其实,我不愿别人用同情的眼光看我,虽然我的身体残疾了,但我依然可以和正常人一样工作、生活。”

2010年,听说武汉市残联要在每个社区建立盲人电影院,杜诚诚报名加入了青山区的志愿者队伍,开始义务为盲人讲解电影,数十年如一日。

“除了讲电影,我还能做更多”

杜诚诚的本职工作是武汉市青山区蒋家墩社区的残疾人协理员(社区干事),作为残疾人服务残疾人,杜诚诚理解他们的痛与苦,她倾注心力,从最初的帮助残疾人解决他们的就业、就学等问题,或者只是倾听他们的委屈、苦恼……到现在的武汉市残疾人社会心理试点工作,许多年来,杜诚诚耐心细致的服务让辖区内的残疾人们赞不绝口。

2019年年末,正当杜诚诚计划着和爸妈去海南过年时,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袭击了武汉。“当时我的内心是有些矛盾的,一边是计划已久的旅行,也想借着旅行好好陪陪父母,但另一边又是社区的居民和同事们,也让我放心不下。”很快,她作出了决定,取消外出计划,坚守社区工作岗位。

“封城”那晚,杜诚诚所在的社区微信群炸了锅,有人不断地往群里丢各种“传言”,怎么办?

她一边安抚大家的情绪、受理各种跟疫情相关咨询,一边搜集权威信息,尽可能把真相还原给大家。此后,杜诚诚也参与了社区防疫值守、购买和分发物资等工作。

“居民的需求多,购买的物资更多,而社区的工作人员就那么几个,各有各的岗,所以我当时压力很大,生怕把大家的采买清单搞错、把账算错。”杜诚诚笑着说,回想起那时白天的采买工作,好像直到现在她都“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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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诚诚与社区志愿者核对物资采买清单

除了白天的工作之外,杜诚诚还加入了三个网络心理咨询平台,每天晚上在线上为有心理咨询需求的网友进行心理疏导志愿服务。

“那时,我从每天早上 7 点半开始工作,常常到凌晨 2 点才能放下手机。”19个小时的超负荷工作,对于一个健康人来说尚且不易,对杜诚诚来说更是难上加难。尽管如此,她还是坚持了下来。

“我的人生遇到过很大的挫折,我希望能用我的经历去鼓励更多的人,让他们在面对疫情时不害怕,在遭遇挫折时不沮丧。”疫情期间,杜诚诚为近2000位来自全国各地需要帮助的人提供了线上心理咨询。

无论是给盲人讲电影还是社区工作,点点滴滴都是杜诚诚努力生活的注脚,也是她追光的足迹。她活成了别人的光。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生命的光来自哪里?对杜诚诚来说,它来自于父母无私的爱,来自盲人朋友们热切的期待,还有那些曾经帮助过、温暖过她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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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生命的美好有时被蒙上阴影,但没关系,向着光的方向生长,就一定会冲破阴霾,拥抱阳光。”

——杜诚诚

杜诚诚,开朗、阳光,热情的笑容自带感染力。坐在轮椅上的她和我们聊起生命中的那些痛和遗憾时那样的坦然、云淡风轻。“其实,我那个时候真的很想截肢。”“为什么呢?”“因为解除了疼痛,我才能更好地生活,才能让自己的生命发挥出更多的价值。”和杜诚诚的这一番对话让我们震惊了许久、思考了许久。“如果生命的美好被蒙上阴影,但没关系,向着光的方向生长,就一定会冲破阴霾,拥抱阳光。”是的,如果生命注定是残缺的,那么就向着光的方向用力地生长吧,它一定会长成另一种更加美丽、自信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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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 杜诚诚

记者 宋丽娟 童曼丝 何山

编辑 宋丽娟 何山 李爽

统筹 徐曼 刘炜

审核 李军震

监制 周振玲

出品 洪燕 梁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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