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文广

精品小戏剧(难忘过年演小戏)(1)

跑秧歌也叫闹十五,鲁北多数地区也叫放灯。传说古时候有个州官,名字叫陈灯,正月十五庄户人家放灯,州官认为犯了他的名讳,就下令闹十五不能叫放灯,改成放火。因此,就有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典故。

放灯一般在初六七就开始了,村与村关系的好坏,都全看放灯。各村的秧歌队相互串着跑,小戏也相互串着唱,如果两村的关系出了矛盾,就互不放灯了,叫拉灯。

我的老家张家屯,有几年和霍家屯拉了灯,是因为高家屯的秧歌先进的村,人们都去看高家屯的秧歌,没有人来接张家屯的秧歌,连个来接抬大鼓的人都没有。秧歌队受了冷落,从此就和霍家屯拉灯了。为此,连儿子说媳妇,闺女说婆家,都受了影响,一提霍家,该办的事也不办。

这一年,长荣子也着实露了回脸,村子里一些好事的年青人,还没等进腊月,刚上冻就撺腾着演小戏,为了宣传《婚姻法》。村子里过年排的小戏是《小姑贤》,当时农村最流行的是吕剧《小二黑结婚》《小姑贤》《王定宝借当》《李二嫂改嫁》《小借年》等剧目。

这一年,大家商量着要排练《小姑贤》,可是《小姑贤》里的婆婆一角色是重头戏,是整出戏的亮点。如果这个角色演不好,整场戏就没有看头了。大家伙把村里有这方面天赋高的人才,比较来比较去,还就属长荣子合适。把长荣子找来一说,他还挺愿意,没排几天,台词还没有背下来,也不知道怎么着让他爹知道了。这还了得,反天了,平常外人都叫你假娘们,你还真演傻老婆?气得他爹肚子鼓鼓的。

这天晚上吃完饭,长荣子刚想往外走,他爹一瞪眼说话了:“上哪里去?”

长荣子见他爹没有好气的问,知道是坏了,要出事,怯生生的回答说:“呃,呃,呃......去排戏。”后边“去排戏”三个字,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排你娘的粗!”他爹使劲吼了一嗓子。

长荣子吓得一哆嗦,迈出去的腿,罗圈着不敢动了,一拧一拧的想要抽筋。

“吃饱了撑的是不是?从今天开始,别吃饭啦,光去唱戏吧。”

他爹瞪着铃当般大的眼珠子,恶狠狠的说道。

长荣子是知道他爹那脾气,说到做到,平常草砍的少了,哪个活没干好啦,说不让吃饭就不让吃饭,是经常的事。长荣子看他爹是来火了,噘着嘴站着一动也不敢动,更别说反驳了。

他爹又接着说:“你甭噘着个拴驴的嘴,只要你敢去,就别再进这个门。”

“俺不去,也得跟人家说一声去,不然人家都等着。”从嗓子眼里这么嘟嚷着。

他爹蹭一下子从杌子上站起来:“你娘的还敢反嘴?!”照着长荣子就一脚踢了过去。长荣子一斜身子,一歪腚没踢着。这也是常挨踢练出来的招术。他爹接着第二脚又踢过去,这时候他娘喊着说:“你个傻孩子,还不快跑吗?非得让他打在你身上你才舒坦啊?”

长荣子经他娘这么一喊,才醒过神来,撒腿就往外跑。他爹在后边撵了两步指着骂:“你他娘的,让我逮着你,不砸断你的腿。”

这件事长荣子去告诉了村长说:“这戏我俺不演了,俺爹不让演。”

村长一听这还了得!

“张风云(长荣子的爹)竟敢破坏文娱宣传活动,开他的斗争会,这种封建思想不批、不斗哪行?王迋荣,你去把他叫过来,今天晚上不排戏了,改成开张风云的斗争会。”

真是囟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张风云一听说要开他的斗争会,吓的差点尿裤子。一个劲儿的给王迋荣说好话:“我认错,我检讨,这事我再也不管了还不行吗?我给你作揖,要不磕头也行。”

王迋荣知道村长说开张风云的斗争会,是吓唬他,就绷着脸说:“这事我做不了主,我回去跟村长说说看行不行,再说吧!说好了,可不能再打长荣子。”

“不打,不打,绝对不打他啦,还不行吗?”张风云这回是真怕了。当时庄户人家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干部找谈话。要是真让村干部弄到台上去,戴上个纸糊的高帽子,让全村男女老少,指着鼻子批斗,这辈子还咋着做人啊?那才叫丢人现眼呢。

这才又继续排练下去。

精品小戏剧(难忘过年演小戏)(2)

那一年的小戏叫好了。四周村子都来请去演戏,一直演到快出正月。还参加了县里组织的文艺汇演,让剧情里《刘巧儿》吕剧《小二黑结婚》《李二嫂改嫁》鼓动的很多青年冲破封建社会留下的旧观念,自己恋爱了。正像刘巧儿戏词里唱的那样:“巧儿我自幼儿许配赵家,我和柱儿不认识,我怎能嫁他呀。我的爹在区上己经把亲退呀!上一次劳模会上我爱上人一个呀,他的名子叫,赵振华。都选他做模范,人人把他夸呀。从哪天我见他我心里头放不下呀,因此上我偷偷地爱上他呀......。”哎呀呀!你说鼓动的这年轻人心里都像长了茅草。男的都积极表现争当模范,女的就春心荡漾,要把父母包办找的对象退掉,要自由恋爱。

话说后张家屯村有一名青年名叫吕治田,18岁完小毕业后在家务农,思想先进,劳动积极进步.小伙子长的中等身材,长弧脸,看上去很秀气,家中兄弟五人,一个妹妹,还在襁褓之中,生活上不算富裕。吕治田是老大,像他这样的家庭,想说媳妇是难上加难。虽然小伙子长的英俊,怎奈兄弟们太多,土地又少,长大了一分家,一个人也就是一亩来地。他爹娘正为这儿子多,不好说媳妇愁得睡不着觉。

这一年的冬天,吕治田参加了村里组织排演的小戏《李二嫂改嫁》,他在剧中扮演李二嫂。

他每天晚上裹着件破棉袄,迎着飕飕溜溜的小东北风,踏着一步三滑的积雪,顾不上吃饭,手里拿着红高梁窝头和大葱去参加排练,背戏词、学腔调、学台步。年后闹十五登台演出,台下一片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尤其是当唱到:“李二嫂眼含泪关上房门——嗯嗯嗯,对孤灯想往事暗暗伤心。自迈进李家门折磨受尽,穿破衣吃剩饭不拿俺当人,我只说总有那出头之日。谁料想我丈夫早丧青春。风里来雨里去谁管谁问,老婆婆整天价胡噘乱骂,哪管你干活累眼花头晕......”

唱到悲切处,他真的流下泪来。台下观众早己是唏嘘一片,有那些小脚黄脸娘儿们,深受旧社会压迫的女人,早己是泪眼婆娑,只是用手捂着嘴,不让放出声来。一个大小伙子演李二嫂,竟演的如此惟妙惟肖,在县里的汇演中得了一等奖。

凡是在县里汇演中的获奖剧目,县文化局又组织下乡镇轮流巡演。头一站就是到乐陵县的东北角朱家集乡演出,庄户人家听说演戏,哪有不愿意看的,把个朱家集村挤了个水泄不通,再加上那些做小买卖的,是人头攒动,哪里还看得着,听得见。原计划演一场,后来为满足群众要求,连演了三场,群众还一再挽留。

且说有位卖烟叶的姑娘,名叫王桂兰,想借唱戏人多,把自家种的烟叶拿到街上去卖。谁料想,她暗暗的爱上了唱李二嫂的吕治田。她顾不得姑娘家羞于启齿,主动找到吕治田表明了爱慕之情。王桂兰父母一听,闺女自己找了对象,气的火冒三丈。以离家太远(张家屯离朱家集70多里路)男家兄弟们多、家境贫寒为由百般阻拦。王桂兰还是冲破封建枷锁,依然决然的与吕治田建立了恋爱关系。

吕治田在外领回个媳妇的消息,轰动了整个张家屯乡。

长荣子演的也不赖,也获了奖,但是没有姑娘爱上他。不是他小伙子长的不够帅,而是他演的《小姑贤》婆婆一角,代表的是封建压迫阶级,在剧中他演到婆婆刁钻古怪,百般折磨、虐待媳妇一场时,台下那些受过婆婆虐待的妇女们,恨的咬牙切齿的要上台去揍他,有的嚷着撕“她”的嘴,吓的长荣子不敢往下唱。这时舞台指挥上台说:“请乡亲们安静,这是演戏,请乡亲们不要激动。”台下这才安静下来。又重打锣鼓另开张。

长荣子扮演婆婆上台(暗白:倒霉的狠哪!)(上唱二板)刚才出去把牌摸,铜钱输了八吊八,输了钱,没有法。回家去拷打贱人李荣花。哎!自从这个小贱人把门过。过门来于老身俺不投缘法。每日里我将她三次打骂。隔一天老身我要不打架,用菜刀剁案板就骂俺自家。众街坊都给俺起下了外号,合庄上都说俺是个夜叉。今清晨我有心将她拷打,实在是没有错俺待说甚么。心烦乱到外边前去玩耍,她要是做饭不问俺,俺就揍她。”

唱到这里,台下观众又想气昂昂......

要说那时候的人民群众,对旧社会、对地主资本家,对压在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深恶痛绝一点也不过分。什么是阶级仇、民族恨,只有他(她)们才有切身的体会。

精品小戏剧(难忘过年演小戏)(3)

张文广,男,1945年农历六月十六日生于天津市谦德庄。1948年随父母回原籍——山东省德平县(1956年撤消)前张家屯村。1963年秋应征入伍。历任战士、通讯员、连部文书,沈阳军区后勤部第二分部政治部干部科干事,正营职机关政治协理员。196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机关支部书记、团级党委委员。1986年转业德州市农业银行,任办公室主任、机关党支部书记。中专学历,中级政工师职称。曾是《德州日报》、德州电视台、《山东经济日报》《中国农村金融报》《中国农村金融》《山东农村金融》特约记者。德州农村金融学会秘书长。多年被德州市委宣传部评为优秀通讯员。业余爱好木雕、书法、写作。退休后致力于文学创作,先后著有《命运与道路》《岁月的痕迹》《围子墙》《春妮》《老照片》《他是谁》《老虎与狗熊打仗》《家属院里的笑声》《有三个名字的老人》《妈妈》《武官命》等长、中、短篇小说。古体诗词200余首发表在《今日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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