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这样子记载:"嵇中散临刑东市,神气不变,索琴弹之,奏广陵散。曲终,曰: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太学生三千人上书,请以为师,不许。文王亦寻悔焉。"

文中描绘了这样子一个惊心动魄的场面:魏晋一代名流,嵇康,坦然赴死,毫无惧色,操琴长叹,人,与琴,俱绝。三千人上书,只换来史册上的一纸叹息。让人读之不由地扼腕叹息。那么,《广陵散》究竟是什么旷世名曲,成为嵇康对于一个浊世最后的眷恋?《广陵散》真绝矣?

刑前一曲广陵散,广陵绝响真绝矣?

《广陵散》,我国十大古琴名曲之一,最早是流传在广陵地区的曲子,一般认为嵇康临刑前索琴弹奏的曲子,是在此基础上改编而成。在我国民族音乐史上具有很重要的地位,全曲共四十五段,结构十分庞大,曲调变化多端,情绪慷慨激昂。而现在的《广陵散》的琴谱最早出现在明代《神奇秘谱》中,后来由现代琴家管平湖打谱,重现于世。广陵未绝,只不过,现在的《广陵散》,不再是嵇康弹奏的那个版本了。

而琴,作为中国最古老、最具生命力的乐器,一直为中国文人雅士所推崇,所谓"八音之首"、统大雅之尊"。到了魏晋时期,爱琴解音,风气之盛,六朝不衰。《世说新语》便有"子敬子敬,人琴俱亡"的记载,琴,可见被视作和人的生命一样,无可替代的地位。而嵇康,作为当时的鼓琴圣手,弹琴咏诗,慰己寂寥,更是不可缺少的。如在《咏怀八十二首》中"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曲之师长"《广陵散》,魏晋风流的儒道情怀

追溯源流,我们不难发现,先秦至两汉时期,古琴,是儒家乐教中的一项重要的内容,典籍著作多强调古琴修生养性、教化人心的文化功能。最著名的便是《论语》中"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艺,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其中的乐,就是指古琴,是君子之琴。嵇康操琴,也是直接承继自儒家思想,作为自己人格的外现。此外,"达则兼善而不渝,穷则自得而无闷",是儒家思想中主张君子有济物思想,但是总会应为有各种现实的原因,志向得不到舒展,即使隐避于世,也要"无闷",保持豁达开朗。那么,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彻夜难寐,起坐鼓琴,当真是放任自己与山水之间了吗?显然不是,儒家的君子人格让他苦闷:面对现实的黑暗和对于出世的寄愿。

但是,魏晋时期以儒家思想为内核的"名教",肆意残骸,社会黑暗,"竹林七贤"是对儒家思想在表面上极力排斥的(虽然他们自身还有儒家君子人格),这个时候,道家思想和玄学便作为了思想的外延,对于内心世界展开了探索,所谓"无愧于心",便是他安身立命的依据之一。自然,道家"无为"的思想也就自然而然被他接受了,"超世独步"是他的理想人格主要内容之一,追求体味自然的和谐,最终人道和谐,把自然的和谐和美联系起来,那么,音乐,则是这种带有自然美的行动表现之一,也就是琴。

这种以儒为根基,以道为建筑的新的思想,体现在《广陵散》里,则更为激烈:《广陵散》原来是描绘了战国时期聂政在向着秦王复仇过程中沉思、冲冠、发怒、气冲、悲志、愤恨的心理活动变化的过程。其本身就具有对于劳动任命反抗暴政的歌颂。那么,嵇康富于了他另一种内涵:揭露了魏晋时期中国社会阶级矛盾,同战国时期一样,四分无裂,人民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嵇康死前奏广陵散了。

现在的广陵散是嵇康写的吗(广陵散究竟是什么旷世名曲)(1)

琴论《声无哀乐论》里绽放的人性自觉之光

从周制礼乐起,孔子的儒家思想一直在中国音乐界起着主导作用,但是到了魏晋时期,嵇康的《声无哀乐论》作为他的音乐美学思想,对儒家思想产生了动摇。何为"声无哀乐论"?我们先从儒家思想"治世之音以安乐,亡国之音哀以思"说起,在儒家的思想看来,音乐,服从于政治,能够看出一个王朝的盛衰,所谓"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就是孔子对于礼崩乐坏的政治的控诉。那么在嵇康看来,"然声音和比,感人最深者也",人们欣赏音乐后,产生哀乐情绪的表现,其音乐的本质是和谐的,只不过触及了听众内心蓄积的情感,内心忧伤着则泣泪,内心欢快者则手舞足蹈之。我们在这里不谈两者对于音乐本质的见解的正确与否。只将两者思想下人的地位变化做一个对照,我们发现——

儒家思想中,人的情感,受制于道德控制,人的情感不能决定音乐的表达,而是由于社会的秩序所决定的,而在"声无哀乐"之说里,情绪的哀乐,是由于人心中自己的情感所决定的,而音乐本身是和谐的。可见,从魏晋的琴论里可以看出,人们对于情感的认识逐渐由群体向着个体的转移,那么,回观《广陵散》,其中所包含的对于社会的控诉之情,也是人性之光在闪烁。

现在的广陵散是嵇康写的吗(广陵散究竟是什么旷世名曲)(2)

嵇康的《广陵散》,见证了一代风流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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