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杨爱武

(一)

小时候,故乡多雪。很多个冬天的早上,卸下门栓敞开门,眼前是白的亮眼的积雪,不知那雪从啥时下,也不知下了多久。看地上,厚厚的雪把奶奶喂鸡的盆子都盖住了;鸡窝上、树上、屋顶上到处白茫茫一片,那刺眼的白得让眼睛适应几秒钟才缓过劲来。我一边慢慢睁大眼睛一边回头告诉还躺在被窝里的奶奶下雪了,奶奶一边把身边的两个弟弟拍醒一边吩咐我们姐弟三人扫雪。按照奶奶的指令,我们从居住的北屋门口扫出几条道来:一条通向饭棚,一条通向猪圈和茅房,一条通向门口。然后,我们打开家门,把自家门前的雪清扫干净,那时,差不多家家户户都扫着雪从家里出来了,大人们清扫村里的几条主干道,我们小孩子只把自家门口到主干道的雪扫净。冰天雪地里,我们忙活的浑身热气腾腾,心里暖和和的。

上学后,下雪的时候,老师安排我们家近的同学从家里带铁锨或扫帚,我家离学校近,我常常是从家门口扫起,一路走一路扫,带着工具的同学也是如此。中间有的人家早扫净了一片,有的还没扫,我们顺路把没扫的扫出来。到了学校,同学们有的扫,有的铲,有的两个人合伙把扫起的雪盛在筐中往学校外的沟渠里抬,干的热火朝天,不亦乐乎。我无意中抬头一瞥时,看到高年级的两个高个子男同学把抬着的盛雪的筐来回地晃着玩,那有趣的画面引得我忍俊不禁。其中一个发现了偷笑的我,当我背过身去时,他竟偷偷地攥了个雪球朝我扔来,他和我都始料未及的是,那雪球透过我的后背击中了我的芳心……

冬天下了雪,小孩子像进入了童话世界一样,满眼的新鲜好奇。我一直喜欢下雪,喜欢扫雪时那热闹的场面,喜欢雪后和同学一起滚雪球、打雪仗、堆雪人。雪后,我们上学自带的小兀扎变身雪橇,我们轮流坐在上面,被同学们推着玩,也有调皮的同学故意把小兀扎掀翻,正坐在兀扎上兴高采烈的同学连同兀扎一起滚落到雪地上,沾了满身雪,被掀的同学也不追究,大家嘻嘻哈哈笑做一团。雪后初霁,屋檐下长出一根根冰溜溜,像女孩子的刘海把老旧的房屋装扮的俏皮、可爱。冰溜溜是那个年代天然的冰棍,我常常用树枝够下来,咯嘣咯嘣嚼着吃。

我喜欢雪中的新娘。小学五年级的某个冬日,我四奶奶家的小叔叔娶媳妇,早约好了让我做伴娘。那天早上,推开房门,只见柳絮一样的雪花随着东北风的节奏在空中飞舞。我冒雪赶到学校请假之后,就匆匆回家,穿上母亲为这个婚礼提前给我做好的过年的新衣服,踩着吱吱作响的积雪,跑到四奶奶家,跟着迎亲队伍去迎娶我的小婶娘。小婶娘是本村闺女。她娘家和四奶奶家只隔了一条街,算是近邻。我们要接她出门时,她笑着和家里的爹娘、哥嫂一一道别,不知为啥,她含笑说的那些道别的话竟惊动了我的泪腺,我瞬间泪流满面。

当小婶娘穿着红嫁衣出现在雪地中的时候,那艳艳的红在苍茫的天地间显得那么圣洁、那么温暖。

(二)

参加工作后,有三次大雪让我难以忘怀:2004年秋天,我去外区县帮助当地县供销社开一家三千多平的超市。那年,雾大,多雪。下雾的那个早上,我们的班车围着那个标志性的转盘转啊转,直到路边一个好心的大爷摆住了司机问他:小伙子,你已经转了三圈了,还想转几圈?雾过之后是大雪。

第一场大雪,我们猝不及防。超市的扫帚、笤帚、铁锨都派上了用场,远远不能满足扫雪的需求;第二场雪之前,我们自己用木板制作了几个推耙。超市门前的广场很大,我给每个货区分派了清扫任务,自己更是身体力行,一马当先。那次扫雪,拉近了我和员工的距离,以致几年之后,还有员工来信忆起此事。2008年,我在车行上班。久不见雪的我上班途中看到空中飘舞的雪花时曾惊喜地心头雀跃,随之而来的大雪却给出行的人们带来了诸多不便。

那些飘落的雪(那些年那些雪)(1)

连续几个早上,我们早早赶到单位清扫院子里的积雪,这场大雪让平时不怎么联系的几个部门瞬间熟络起来。我们争抢着彼此手中的工具,合力把院子里的积雪滚成一个个大雪球,再把雪球滚到南边的墙根。当我们终于把院子清理干净,我带一个年轻同事一起来到二楼某财务总监办公室,我们三人居高临下地看着窗外聊天,年轻同事突然指着窗外,操着博山话说,哈,哪是啥玩意?我们闻声看去,只见一个黑魆魆的东西摇摇晃晃地进了院子,待稍微近了些才看清,是一辆开来车行修理的被撞去了外壳的车。

年轻同事笑着说,这样的车上路,谁敢靠近啊?2013年,老板把新开发小区的物业公司辞掉,把我从市场调到小区做物业经理。老天爷像是故意考验我一样,那年冬天特别冷。三天两头的,我被告知水表间的水管冻裂了,我得抓紧组织维修、保安、保洁去维修水管、清理积水。不仅如此,那雪是一场接一场地下。清扫第一场雪的时候,我心里还喜滋滋的:当时业主和物业公司在交房过程中产生了一些矛盾,我想通过劳动的机会化解这些矛盾。

确实有业主看到挥汗扫雪的我,对我们的工作赞誉有加。可是,那小区实在太大了,我们根本扫不过来。第一场的还没清理完,第二场的又来了。积雪、路滑,严重影响了小区居民出行,无奈之下,我报备老板去劳务市场雇人集中清理。几天之后,那些靠力气吃饭的人抬眼四顾,也被那好像无边无沿的一场场雪震慑了,他们宁愿放弃半天工资也不愿再干了。

看着偶尔滑倒的业主,听着业主一声声抱怨,我突然想起我在单位宿舍住时,小区没有物业,每次下雪,都是同事们自发地下楼清理,大家把扫雪当做一种乐趣,没人觉得苦或者累。我突然意识到,如果小区居民能有扫雪意识,积极参与进来,每个楼的业主把楼前道路清扫干净,物业只负责主干路,小区的道路会是另一番样子。

(三)

此文写就的原因,是2018年西安文友发在朋友圈的感叹:“据说,八十年代和很久很久之前,每个单位和个人上班一大早都会出来扫雪……”,这引发了我的回忆、思索和关注。希望我的文也能引起更多人的关注,希望雪花飘落的时候,大家在赏雪的同时,记得“各人自扫门前雪”。

那些飘落的雪(那些年那些雪)(2)

作者简介:杨爱武,笔名阿弥。农工民主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市青年作协常务副主席,省青年作协会员,《淄博晚报》专栏作家。文章多次在市级征文中获奖。出版过散文集《石榴花开》。文章散见于《青岛早报》《北京青年报》《山东画报》《淄博日报》《淄博晚报》《淄博财经新报》《文学现场十年》《中国纪检监察报》《中国环境报》《故事会》文摘版 《当代文学》《劳动时报》《农村大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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