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从哈尔滨南下三亚时,张翊威只带上了他那个亏得一塌糊涂的淘宝店。

哈尔滨红肠、五常大米、朝鲜冷面、俄罗斯巧克力,那些让他亏光了所有积蓄的东北土特产,被他一个接一个地从淘宝货架上清除出去。他把一台宝马2系的敞篷跑车挂上了淘宝店,开始在三亚做起了租车生意。

而生意头脑,则来自于一次“艳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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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亚租车生意

此前,在三亚红树林酒店的顶层酒吧里,一位素未谋面的年轻女子主动跟张翊威搭讪,两人相谈甚欢,最后女子执意用自己的保时捷box把他送回家。

张翊威本打算提前几条街下车,他说想吹吹风醒醒酒,其实是不想让人家知道自己在破小区租着房,“男人嘛,好点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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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显然低估了女子的见识,“走啥走,把人丢半道上,别人看了还以为我们欺负东北人呢。”张翊威不吭声,女子把保时捷的车门锁了,他找不到解锁的地方。

临下车时,女子咯咯笑着跟他说,她是海航的空姐,哪买得起这跑车,“租两天玩玩。”

三年后的今天,张翊威的租车行已经拥有80多台豪车,又以敞篷跑车居多,“你叫得出名字的豪车,我基本都开过,不带眨眼的。”

其实紧张总还是会有。前些日子,一个卖黄焖鸡米饭的老总跟他租了一台迈巴赫62,附带司机和保镖,在亚特兰蒂斯酒店的大堂门口交车时,对方随手丢给他一张百夫长信用卡,“我这手一抖,卡还掉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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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亚机场、亚龙湾和海棠湾,是这座著名旅游城市最火爆的地方,也是像张翊威这样的租车行出没最频繁的地方。用户在飞猪上预订酒店之后,会顺便光顾他们的淘宝店,选车型,下了单,交完定金,张翊威会在约定时间把车送到指定的地点。

三亚正在进入长达几个月的旅游淡季,但豪车租赁却没有淡旺季,那些来自全国各地的豪车租客们,有钱又有闲,你摸不透这些人的做派,他们随时都能出现在三亚,或许只是来睡个酒店,隔着玻璃看看海。“去年夏天,有人花了七、八万租了半个月的法拉利,GPS定位显示,车子只出去了两个晚上。”

租客们

在三亚,跑车绝不是富人的专属,即便是迈凯轮和兰博基尼,只要你愿意拿出一个月的工资,普通人也能在南国的椰树林和沙滩边体验一天的速度与激情。

女生安安是张翊威的老客户,25岁,福建人,在上海做设计,每天下午两点开始一天的工作,雷打不动喝完五杯咖啡,到凌晨两点下班回家,一个月赚两三万,一半用来还房贷。

每年她都会有两周的假,一周回家陪父母,一周外出度假,这两年她都选了三亚。出门前,她会在出行平台上订一家海棠湾的顶级酒店,再去张翊威的淘宝店找她最喜欢的那台艳丽的兰博基尼huracan下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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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跟张翊威已经相熟,但她还是不愿意在微信上做交易,她更乐意在淘宝下单或者干脆当面刷卡,“没为什么,淘宝用习惯了。”

远离日夜颠倒的工作地,她很享受在三亚的“富豪生活”。她算过,一间豪华酒店平时的价格是1200元左右一晚,租两天的小牛,一天8000元,算下来,一周消费一万多元。“同样的钱,一边是还房贷,一边是自己花,用在自己身上才是最值的。”

对张翊威而言,和这些客户接触的机会并不多,旺旺上交流一下订单流程,送车和收车时的寒暄几句,却总能让他在无意间探听到生活的另一面。

两年前的春节,一个苏州的客户在淘宝上跟他下了8台红色的敞篷野马,当做婚车的。张翊威手里一下子集不齐这么多同款的车,而且还得同一天用,他一面退掉了很多单子,一面从同行手里周转,总算是搞定了8台车。

半个月后,客户按照约定时间来了,一个人来的,把所有的费用都结清之后,问他,“哪台车马力最大?”张翊威指了指最前头的GT说,“5.0的V8引擎,600多匹马力够吗?”

年轻人把手机递给张翊威,转身走到车门前竖了个大拇指说,老板,婚不结了,你给我拍个照吧。“拍了两张,他拿过去看了看,说了句‘挺好’,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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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翊威还记得一个浙江的中年老板,每次去三亚都会去他那里要一台奔驰S600,每次陪在他身边的都是不同的女人,“给他送车时,他总是在大声接电话,他直接给现金,每次都给500块小费。”但张翊威已经快一年多没见他了。

有时候,张翊威也会碰到从没开过跑车的客户,有些会开门见山告诉他,坐进车里问东问西到处摸,有些似乎碍于面子羞于启齿,这类客户通常会拿了车之后先把他送走,再慢慢研究。每当这时,张翊威会察言观色,假装随口透露一些开车技巧,前提是不让客户尴尬。

但也有例外。曾经就有一个年轻人冲他吼,“卖弄什么啊,我家里这车好几辆呢”。张翊威本来是典型的东北汉子,早年要是遇到这种人,他早就上手了,到现在他变了,陪个笑脸,说声不是,一切就过去了,“做淘宝那么多年了,什么客户没见过,大家都有难处,别跟生意过不去。”

明星和网红

有时候,张翊威需要保持沉默,比如遇到明星用车的时候,管好自己的嘴,被认为是这一行的规矩。守住了规矩,生意就是你的,破了规矩,那就只是一锤子买卖了。

当地有一个同行就曾经因为暴露了某位流量小生在三亚的行踪,影响到了明星的出行,不仅没拿到那一单生意的租金,从此也再没有接到过那个圈子里的订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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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翊威则不同,不仅守口如瓶,而且服务还妥帖、周到。有一次,国内一档超级火爆的综艺节目去三亚录制,中途张翊威突然接到一位女明星助理的订单,“说那位明星怕冷,嫌弃保姆车空调不够。”

明星只用埃尔法,这是三亚租车圈的共识,张翊威赶紧调了一台新款埃尔法过去,还专门在车内喷了对方代言的法国香水,“没办法啊,人家是当红花旦,很大牌的,这是立口碑的机会。”

至今那位女明星也没再用他的车,张翊威也会想,究竟问题出在哪里,“大牌明星都难伺候”,想了想,他又说,网红的订单也不好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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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吹嘘,“现在当红的网红几乎都在他这里租过车”,具体是谁,他又不透露,只说她们都很抠,几百块钱都跟你计较,而且很多网红喜欢拿车去拍照片,也不脱鞋子,“座椅脏了倒其次,车漆划伤很心疼的啊。”

在租车行里,对于影视娱乐圈,有一条租车鄙视链,实力派的素质最高,其次是正规刻科班明星,接下去的流量小生小花,再下去就是网红。“不过,有的流量小生素质也非常高,比如张艺兴,他的车送回来干干净净。”

带着淘宝走天涯

张翊威今年虽然不过24岁,但是在淘宝混迹已经有10个年头了,前些年卖东北的土特产也挣了一些钱,大都被花光了。家里父母在哈尔滨开着一个家具厂,专门为一些小旅馆供货,生意不温不火,旱涝保收。

有人说他是富二代,他立刻否认了。第一次到三亚做租车时,第一台敞篷跑车宝马2系花了他13万的首付,都是他为其他租车行拉生意赚的差价。

现在,他有4个实体店,12个网上店铺,一年能有800多个订单成交,其中4个淘宝店为他带去了50%的订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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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行也有很高的风险,遇到酒驾、暴力驾驶、漂移,他们会毫不犹豫过去立刻收车,押金不退。如果是酒驾的,他们甚至还会把人拉出去揍一顿,“不仅为了车,也是为了他们好。”他还遇到过客户偷偷把车拿去抵押的,所幸车找回来了,人也被抓了,判了6年。“反正状况很多,风险很大。”

这些年,让他最安心的是接博鳌论坛的单子,一堆奔驰奥迪送过去,他们会全部帮你整理得干干净净送回来,钱也不会少。

张翊威说,有时候旅游旺季的时候,提前两三个月,那些热门的车款在淘宝上就被定走了,“也想不太明白,为什么在哈尔滨开淘宝没做起来,把店铺带到了三亚,生意就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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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有两台车,一台保时捷718,一台雪铁龙C5,大部分时候他开雪铁龙,“坐着舒服。”

他说,自己的生活有三个东西不能丢,一个是手里80台跑车不能丢,一个是4家淘宝店不能丢,还有一个是老婆不能丢。文章最开头,那位开着跑车送他回家的空姐,如今成了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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