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大侠甘凤池,在正史中确有其人,而且他的两位师父也是大名鼎鼎:一位是黄宗羲第三子黄百家,另一位是一念和尚。黄百家著又有《内家拳法》,一念和尚因抗清而被害。但是甘凤池究竟是大侠还是鹰犬,是否真被李卫生擒并収降,还真是不好说清楚,有人说他坚贞不屈而被李卫杀掉,也有人说他投靠李卫残杀同道,最后以八十岁高龄善终。
还有人说甘凤池就是个出卖自己师父的叛徒,要不是甘凤池的背叛,一念和尚也不会牺牲。按照这种说法,甘凤池简直就是说相声的:一个小矮胖子背叛并出卖了小黑胖子师父。而综合史料和现实我们可以发现:小矮胖子虽然很想,但是却很难搞死他的小黑胖子师父,甘凤池似乎也没有出卖并害死他的师父。
甘凤池害死师父之说的依据是钱基博先生的《技击余闻补》,那里面说甘凤池杀死了一个和尚吓跑了一个和尚。于是有人下了定论:甘凤池要不是背叛并害死了师父一念和尚,为什么总是跟和尚过不去?
《技击余闻补》的作者钱基博,读者诸君可能不大熟悉,但是他有个儿子很有名,这个儿子叫钱钟书。而且钱基博先生是个有正义感的史学家(大家可以翻阅他的履历),著述也以正史居多,如《现代中国文学史长编》 《中国文学史》都是做过教材的。钱基博先生在《技击余闻补》中记载了甘凤池两次跟和尚过不去的故事,虽然情节几近玄幻,但挤去水分,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接下来咱们就看看甘凤池是怎么跟和尚过不去的。
有一位与甘凤池同时代的武林高手名字叫做孙迪侯,也是平生与人比武未逢一败,于是就想找甘凤池较量一下,于是溜溜达达从泰山来到了江宁。来到江宁的孙迪侯还没寻见甘凤池,先看见了一个和尚,正用一顶铁帽子敲诈沿街店铺:“一僧冠皮卢(似应为毗卢)冠,铁制甚巨,每至一肆,辄倒脱掷计柜索钱,砰然有声。”而且那和尚还放出大话:“有谁能把我这帽子推到地上,我戴上就走,一分钱都不要!”
孙迪侯虽然想折辱一下这和尚,但是他也摸不清底细而不敢贸然出手,于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甘凤池不也在江宁住吗?我去撺掇他来整这和尚一把!”于是趁着甘凤池在茶馆喝茶的时候,也假装而然路过并在他邻座坐下,而且一声长叹:“都说甘凤池是个大英雄,要我看,他也是个徒有虚名的胆小鬼!”
甘凤池自然过来搭话,并且对孙迪侯表示了尊敬:“原来您就是泰山孙迪侯,我仰慕已久了。只是不知道咱们从未见面,您有怎么知道我徒有虚名呢?”这话好像已经带了一点火气了,但是孙迪侯不慌不忙,如此这般地讲述了那个铁帽子和尚如何霸道,并表示:“那和尚如此嚣张,你却不闻不问,所以我知道你实际是怕了他。”
甘凤池拉着孙迪侯来到无人之处实言相告:“我前几天跟人比武,虽然苦斗之后赢了,但也受了内伤,等我伤好了才能去寻那和尚的晦气!”孙迪侯为甘凤池检查之后表示:“内伤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去找那和尚了,但是咱们俩打一个胜之不武,我假装是你徒弟,算计死那贼秃!”
于是甘凤池来到和尚发飙的店铺,施展弹指神通,把那铁帽子给弹到地上去了。那铁帽子和尚说话不算数,不但没有乖乖走人,反而要找一个宽敞地方跟甘凤池生死相搏——看来贪财、打诳语也是有传统的,要是放在其后几百年,收门票就行了,还用沿街敲诈?
打斗中,那和尚把铁帽子抛起来,“意凤池必挥拳上格,则乘虚揉进下探其肾,法必殪。”没想到孙迪侯在一旁已经等候多时,用一个大拇指就顶住了帽子,甘凤池一拳把和尚胸膛打了一个大窟窿,就是有“金刚不坏之身”,也活不成了。
打死铁帽子和尚,甘凤池有去找一个卖茶和尚——很奇怪清朝咋有那么多贪财而又生财无道的和尚(生不逢时)。那和尚卖茶叶可不像现在都是假装成美女在社交软件上先聊天后做生意,那和尚是直接用强:用一把能装五斗水的五百斤大铁壶(原文如此),装满了开水,谁不买他的茶叶,他就按住脑袋强灌开水,“肠腑沸溃,虽壮夫,无不创蹷者。”
甘凤池赶过去连喝数十碗热茶而啥事儿没有,吓得那和尚扔下铁壶掉头就跑(亟遁走无踪)——这一点倒是被他的徒子徒孙学了个十成十:打不过,坚决不打,技高莫用呀。
因为甘凤池总是跟和尚过不去,而他的师父之一又是一位和尚,所以有人说甘凤池被李卫生擒后,就投靠朝廷当了鹰犬,而且最后还得了善终:“年八十余卒,葬凤台门,表曰:勇士甘凤池之墓。”
但是我们一翻史料才知道,甘凤池是否投靠李卫暂且不提,但他还真没有欺师灭祖:他的两个师傅都在康熙四十八年辞世,黄百家病故,一念和尚抗清失败被擒就义。康熙二十六年正月初一出生的李卫,在买官当兵部员外郎的时候,已经是康熙五十六年了。而甘凤池落到李卫手里,应该是雍正八年之后的事情。
《清史稿列传八十一》记载:雍正七年,李卫被任命为兵部尚书(加官)、太子少傅。“江宁有张云如者,以符咒惑民,卫遣诇察,得其党甘凤池、陆同庵、蔡思济、范龙友等私相煽诱状。八年,卫令游击马空北往捕,时绎故与云如往还,与按察使马世烆庇不遣,贿空北还禀卫。卫疏劾,上遣尚书李永升会鞫,时绎夺官,世烆、空北皆坐谴,云如等论斩。 ”马世烆、马空北被充军发配,张云如等人被砍了脑袋。
从康熙四十八年到雍正八年,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一年,所以甘凤池是不可能出卖自己任何一个师父的。甘凤池肯定没有跟张如云一起被斩首示众,以李卫的狠辣,如果甘凤池不投降乃至投效,李卫是不会放过他的,甘凤池自然也就活不到八十岁了。
甘凤池最后是否充当了李卫的侦缉帮手,正史中没有记载,《技击余闻补》也没有写,笔者不敢妄议,这就有请掌握相关史料的读者诸君不吝赐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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