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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霆书，这个蛋糕很好吃的，你尝尝，我排了两小时队才买到呢。”
时亦染看向面前的男人，饱含期待又小心翼翼，却只换来他毫不留情地质问：“谁让你来的？”
“你就那么讨厌我？”时亦染落寞垂眸，泫然欲泣。
顾霆书不为所动，冷言道：“时小姐，我说得很清楚，我不会喜欢你，请你不要再纠缠。”
话说得够决绝，时亦染攥着蛋糕盒子的指关节泛白，终是踏出了办公室。
转身刹那，时亦染眼泪尽收，紧抿的嘴唇松开，扬起的弧度还未全显，便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脸上，于是她迅速耷拉下眼角，楚楚可怜地迎向视线来处。
那双眼睛极漂亮，瞳仁漆黑明亮，形状修长，眼尾自眼睑流畅收成一线，颇具刀刻斧凿的美感。
这不是时亦染第一次发现顾霆书的特助用这种略带探究的眼神看她。只是戏已做足，她懒得停留，走出公司那刻所有伪装遁形无迹。
她拨通电话，双眼放出狼光，“我预定的豪华海鲜套餐可以准备了，我现在过去。”
挂断电话，时亦染把蛋糕丢进垃圾桶，那不过是个空盒子道具，反正顾霆书看都不会看一眼，她才不要为了他买真的。
当然，她做这些时，并不知道高楼的窗边有人一直注视着她的举动，眼底愈发好奇。
餐厅内，时亦染惬意地靠着椅背，夹起三文鱼刺身“刺溜”一下滑进口腔，口感细腻得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回味。
再睁开眼，时亦染如同被命运扼住喉咙，怔愣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
一小时前，她在360度展现对顾霆书爱而不得的痛楚，一小时后，她在陶醉地吃大餐。
这车翻得猝不及防。
“时小姐，”景屿礼貌性地轻笑，“好巧，你也来这吃饭？”
某人放下筷子，十分正直地无中生友，“我没吃，陪朋友来的，她上洗手间去了。”
这时服务员走过来，“时小姐，这是您点的甜品，请慢用。”
“……”
此情此景走为上计，时亦染迅速起身，“景特助不好意思，我先告辞。”
擦肩而过时，时亦染听到他说，“我记得，时小姐海鲜过敏。”
2
时亦染压根不知道自己对海鲜过敏，确切地说，自从“觉醒”后，她丢失了很多记忆。
最早的记忆只能追溯到两个月前的车祸，她在医院醒来，四周全是密密麻麻的符号和数字，这些字符覆盖在肉眼可见的所有物品上，包括天空大地，甚至她自己。
她迷茫地低下头，看见身体呈浅蓝色半透明状，繁杂的程序不断在她体内更新运转，直至出现终止代码，身体逐渐实质化，同时有什么东西强势输入大脑，使她被迫形成清晰的意识：
她是乙女向全息游戏里的一个NPC。
晴天霹雳后，时亦染没有大喊这个世界疯了，也没有因为自己是一团数据而感到人生灰暗，她出乎意料地接受良好，甚至有点跃跃欲试。
她试探了所有能接触到的人，确定一点，NPC中只有她拥有自我意识。
换而言之，她有很大概率是个bug。
作为bug，时亦染深知及时行乐的道理，因着人设是当地豪门时家的千金，她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直至有天遇到一个叫顾霆书的男人。
时亦染在商业杂志和电视里见过他，年纪轻轻就成了总裁，皮囊身材都无可挑剔，是乙女向游戏攻略对象应有的模样。
就是说出的话没他的低音炮那么动听：
“时亦染，希望你以后别再用那么下作的手段。”
锅从天降，时亦染无辜道：“帅哥我们认识吗？”
顾霆书眉峰蹙起，“我没心情陪你玩游戏，车祸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你好自为之。”
“车祸？”时亦染抓住一点思绪，“我也是受害者啊，刚出院。”
顾霆书冷哼，“把得不到就妄图共同毁灭的车祸制造者成为‘受害者’，你倒说得出口。”
时亦染被怼得莫名其妙，没忍住，“你脑子没问题吧？”
男人听了这话面色沉沉，直接转身离开。时亦染正腹诽，低头一看，额头吓出冷汗。
她的半截手臂变成了刚醒来那时的半透明化，隐隐约约能看到字符流动。来不及多想，时亦染追上顾霆书，在触碰到他的那刻手臂恢复如初。
“做什么？”顾霆书不耐地拉开距离。
时亦染紧盯着他，“你是猪。”
手臂透明化。
顾霆书的脸五彩斑斓，趁他爆发前，时亦染赶紧挽救，“对不起，我错了。”
手臂正常。
之前时亦染只单纯通过外形去猜测他在游戏中的身份，现在才确定，没有程序员会冒着头秃的风险去给两个关联性不大的角色做出必须良好互动的设定。
既然时亦染会因为这个人而产生消失的危机，相当于她的设定围绕他而展开，顾霆书必是这个世界的核心。
为验证心中所想，时亦染询问了身边和她比较亲近的NPC，一问不得了，合着她不是普通的NPC，分量怎么说也排得上女二，爱慕顾霆书多年却得不到回应。
拿的还是个苦情剧本，以前按照程序指示做过不少傻事，现在觉醒了，咸鱼如时亦染再不想自找脸色看，也拧不过程序的设定。
一方面她作为工具人得推动剧情，另一方面她得生存，一旦在顾霆书面前有人设崩塌的嫌疑，身体就会透明化，于是时亦染从此踏上夺取奥斯卡的征途。
这条路本该平坦顺利，不料半路杀出个新招特助景屿。
时亦染暗戳戳地想，除非景屿是个心理变态，否则他那么频繁地关注自己，一定是喜欢她。
3
顾家举办了一场商业酒会，地点是游轮，时顾两家是多年的合作伙伴，时亦染自然也在邀请行列。
游轮将在海上行驶整夜，时亦染放置好私人物品走出房间，迎面来了位身着小香风西装的干练女性。
“时小姐。”女人朝她得体地微笑打招呼。
宋怀雅是顾霆书的秘书，时亦染隔三岔五去顾霆书面前刷存在感，免不了和她接触，也算半个熟人。
宋怀雅体贴问道：“时小姐对房间安排可否满意，如果不满意，顾总对面还有一个空房。”
这暗示可真是再明显不过。
“千万别，”时亦染摆手，“我怕你们顾总发现我住他对面晚上睡不着。”
宋怀雅轻笑，“时小姐真会开玩笑。车祸后，你性格变了不少。”
关于那场车祸，时亦染后来了解到，另一辆车的车主正是顾霆书，车上是他和宋怀雅，两人皆是轻伤，就时亦染这个倒霉鬼在医院躺了两星期。
从表面看，这是一场因为双方车主正巧认识所以比较特殊的交通事故。
可从顾霆书的表现看，她，时亦染，极有可能是这场车祸的罪魁祸首。
宋怀雅是当事人之一，总比她一个失忆的人知道得多，于是她顺着问：“我记忆有缺失，你能告诉我车祸是怎么发生的吗？”
似是没料到时亦染会问这个，宋怀雅有些尴尬地解释：“都是过去的事了，大家都没事，时小姐不必在意。”
遮遮掩掩反而让真相显露出来，时亦染破罐破摔，“是我求爱不得，由爱生恨，制造了那场车祸是吗？”
宋怀雅算是默认。
时亦染不是没想过那是觉醒前的自己按照程序做出的出格事之一，可她的人设是挚爱顾霆书，怎么会对顾霆书下这个狠手？
换个说法，这场恶意车祸后，顾霆书要还能喜欢上她，简直是脑子有问题，系统这一操作直接把她的路堵死了啊。
比起和顾霆书同归于尽，时亦染更愿意相信当时的她另有目标，可又会是什么呢？
宋怀雅看她神色质疑，微笑凝固一瞬，又马上恢复得体，建议道：
“零点有场烟花秀，时小姐感兴趣的话可以晚点休息，留在甲板欣赏，权当放松心情。”
时亦染谢过她的建议，往楼下走。
酒会觥筹交错，是商业人士的主场，时亦染踱到被冷落的自助料理台前，抖开餐巾放在膝上，拿起刀叉磨磨，这里是她的主场。
景屿注意到她的时候，此人正精致地拿餐巾擦嘴角，面前摆着几十个空盘子，一本正经地问忙得不可开交的大厨，“请问我的鹅肝什么时候能上？”
身侧投来一块阴影，时亦染抬头，餍足的神情一秒消失，“我没吃海鲜！”
大厨心想，那十只芝士焗龙虾是丢海里喂鱼了吗？
或许是她欲盖弥彰的样子实在好笑，景屿眼角闪过稍纵即逝的笑意，“时小姐，我没问这个。”
时亦染觉得自己有点丢脸，但又不服气，反击道：“景特助，会场那么多人，你干嘛就盯着我？”
“还有啊，”时亦染继续说，“上次你该不会跟踪我吧，那家餐厅距离顾霆书的公司车程少说一小时，工作时间你跑那么远吃饭？”
看景屿没说话，时亦染夸张地抱住自己，“你没否认！你真看上我了？”
景屿：“······时小姐，凡是要讲依据。”
时亦染丝毫不怵，“每次我去找顾霆书，你是不是都在偷看我？”
追求讲依据的景特助找不到反驳的话，因为他的确每次都在打量她，只是目的不同罢了。
“第一次见面，你悄咪咪摸了我的手，别以为我不知道。”
那是在找机会给你的手机安装微型定位器。
“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我海鲜过敏，我们认识才多久，除非刻意了解，不然你怎么知道的？”
景屿持续沉默，这样一看，他还真的相当“居心叵测”。
时亦染拍着他的肩，幽幽叹气，“景特助，你路走窄了啊。”
虽然我对你的脸真的挺心动，可咱俩都是工具人，非官配NPC是不会有结果的。
时亦染怀揣着这个世界只有她知道的秘密，留给景屿一个沧桑又高深莫测的背影。
景屿在原地目送她离开，忍俊不禁。
时亦染，比他想象的要有趣得多。
4
零点将至，宾客纷纷站在围杆前等待烟花秀，最佳视角被占光了，时亦染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较为隐秘的角落，偏了点，但胜在视角不错。
时亦染就着月色站在围杆旁，不多时，十几朵绚烂的烟花齐齐绽放在夜空，她拿出手机准备记录一下，还未解锁的黑色屏幕倒映出她身后忽然出现的人影。
已经来不及了，时亦染没能转身看清那人的模样，背部就被猛力一推，她直直翻过半身高的围杆，坠入大海。
坠入那刻，时亦染似乎听到了尖叫，但很快，她什么也听不到了。
水压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响，她仿佛置身于黑蓝色的无声秘境里，思绪随着水波扩散，生命力也随着涟漪渐渐消失……
她真是好惨一NPC，时亦染悲痛地想。
意识彻底涣散前，一束光刺痛眼皮，那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充斥着各种字符，就像她的存在。
漩涡外围呈浅蓝色，越往内颜色越深，似乎通向另一个秘境，时亦染没由来地觉得那光很亲切，想接近。
“小染，你什么时候醒啊？”
是谁在叫她？
突然眼前的水纹开始撕裂，天旋地转后，时亦染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副驾驶上，旁边是顾霆书，后座是宋怀雅，车辆正缓缓驶入另一个路口。
转角处忽然来了辆疾速行驶的车，司机发疯般直直冲着时亦染的方向撞过来，不，称不上司机，准确地说，开车的只是一团人形数据。
锐耳轰鸣的碰撞声响彻云霄，温热的液体从时亦染脸颊流下，与此同时，那团数据散了，无影无踪……
“醒了醒了，人醒了！”
时亦染喉咙里涌出一大口海水，她被这股咸腥呛得睁开眼猛咳嗽。
以她为中心，四周围着一圈光鲜亮丽的来宾，但这些人都不过是背景板，时亦染最在意的只有离她最近，同样浑身湿漉漉的景屿。
水滴顺着景屿被打湿成缕的头发淌过高挺的鼻梁，适合接吻的菱形状嘴唇，有些还挂在眼睫上，晶莹剔透的，衬得眉目更锋利精致。
再往下，是浸水过的西装掩饰不了的身材，手臂肌群流畅，还能隐隐看见衬衫下的腹肌……
被人痴痴盯着实在奇怪，景屿蹙眉，“你没事吧？”
时亦染摇头，同时觉得体内有股洪荒之力顺着鼻腔奔涌。
“……确定没事？你都流鼻血了。”
······
游轮事件过去的三天里，时亦染在家静养，没再去顾霆书面前飙演技，同时思考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现场那么多人，只有景屿一个人扎进海里救她，后来听人描述，明明专业救生员马上就能赶到，景屿却执意下水，一刻也等不了。
这样还不是喜欢她，时亦染直播吃键盘！
可比起NPC景屿喜欢她，更严肃的问题，是当时谁在背后推了她，以及她在海里看到的幻境。
那场车祸就像梦魇，闯进她的脑海单曲循环，不断重演。
事后时亦染调过监控，惊悚的一幕出现了，她身后空无一人，她踉跄着坠海的动作就像自己没站稳导致的。
盛夏里，时亦染凭空冒出一层冷汗。
说好的恋爱向游戏呢？！她走错片场了吧！
5
遭遇的事情再诡异，“打卡”还得继续。
这天时亦染照常带点“小礼物”去找顾霆书，刷完脸转角遇上景屿，说话差点咬到舌头。
景屿看向她手里的礼盒，“又是空的？”
时亦染先是有点奇怪，“谁说的？”然后回过味，“你怎么知道以前是空的？”
“这么说这次是真的？”景屿挑眉，“挺罕见。”
“我就知道你总关注我，”时亦染嘟囔，有点羞赧，“喏，虽然它充当了一下道具，但本来就是给你的。”
景屿意外道：“给我？”
“谢谢你那天救我，跳海之恩，当比涌泉还大相报，我请你吃饭，地点你定。”
景屿竟没跟她客气，直接说了个餐厅名。
时亦染坐在上次被抓包的餐厅，云里雾里。
“我海鲜过敏。”时亦染不是很有底气地提醒。
“十只龙虾不是吃得挺欢？”
时亦染试图苍白辩解：“我没吃，过敏还吃那些不是作死······唔——”
景屿夹了只蟹腿塞她嘴里，“试试就知道了，不准吐。”
时亦染屈服于淫威和美味之下，把肚子吃成了颗球。
十分钟后，没事。
半小时后，依旧没事。
对上景屿颇具压迫感的眼神，时亦染投降，“好吧，我坦白。自从车祸后，我就莫名其妙对海鲜不过敏了。”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变化吗？”
时亦染老老实实，“缺失了一点记忆。”
“对人呢？比如……”景屿加重语气，“顾霆书。”
时亦染想到自己对顾霆书的示好都落在景屿眼里，而这人又对她有意思，思绪七拐八绕后，时亦染问：“你是不是吃醋啊？”
景屿：？
时亦染：“唉，你不懂这背后的关系，虽然你很帅，但顾霆书毕竟不是一般人，撬他墙脚我怕你遭不明力量打击。”
景屿：？？
对上景屿那张在自己取向上蹦迪的脸，时亦染内心挣扎，舔舔嘴唇，“其实，地下恋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时亦染，”景屿手肘撑在桌上，肩膀微微抖动，喉咙溢出爽朗的笑，“你有时真的很不像你。”
时亦染懵懂脸，“我不像我还能像谁？”
景屿只笑着摇头，“没什么，你这样挺好的。”
至少，我或许会更欣赏现在的你。
“时小姐，最近有什么喜事吗？总是眉梢带笑。”
时亦染回过神看宋怀雅，“有吗？”
她在想，她挑礼物的眼光真不错，景屿的手腕戴表意料之中的好看，虽然是在她软磨硬泡下才换上的。
宋怀雅意有所指，“似乎并不是因为顾总。”
“我的世界总不可能永远围着顾霆书转吧，总得有点自己的生活。”
宋怀雅低着头，有点看不清表情。
“关于那场车祸，”时亦染想起来，“我总觉得有点玄乎，你能再想一下有什么漏掉的细节吗？”
宋怀雅闻言神情一怔，“时小姐想起什么了？”
“那倒没有，就是做了个奇怪的梦。”时亦染观察她的脸色，“你不舒服？”
宋怀雅将掐进掌心的指甲松开，嘴角提起惯有的角度，“我有点事，抱歉，先失陪。”
时亦染心中浮现出点怪异，像有什么东西被蒙在油纸里，闷闷的，将破未破。
6
周末烈日高照，人群熙熙攘攘。
在被游客踩了第三次后，景屿开始反省起自己是不是太好说话，时亦染向他提议一起爬山顺带撒个娇，他脑一热就应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时亦染说起山顶是百年一遇的流星雨的最佳观测点时，他在她眼里看到了一片繁星；也许是别的，景屿有点说不清。
时亦染平时瘫惯了，到半山腰就找了块阴凉处的大石头坐下，四肢宕机，浑身散发一种“老娘不走了爱谁谁”的咸鱼气质。
景屿将背包里的水递给她，环顾四周，郁郁葱葱充满生机的自然，与怀疑人生奄奄一息的时亦染形成极致反差，他调侃道：“我给你拍张照？”
时亦染立刻警惕道：“我觉得我还有机会，你不能因为我拉你来爬山就这样报复我啊。”
景屿轻笑着蹲到她脚边，按摩她略微肿胀的腿腹。
时亦染盯着景屿头顶的发旋，心想系统可不能怪我没有操守，这样一个贴心英俊的男人攻略你，谁把持得住！
等到抵达山顶天色已经暗下来，解决完温饱问题，时亦染终于受不了自己一身酸汗味，决定冲个快澡。
她瞟了瞟距离帐篷区五十米远的简陋洗浴间，戳戳景屿，“你能陪我一起洗澡吗？”她有点不好意思，“就你在外面等着我。”
“怕？”景屿低低问她。
“本来不怕的，”时亦染擦着胳膊，“但我前阵子遇到了诡异事件。”
时亦染把那天坠海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你通过手机看到背后有人，还清楚地感受到推力，监控却显示没人。”景屿沉吟片刻，面色突然凝重起来。
时亦染心一咯噔，以为景屿联想到什么更恐怖的事情，连忙打断他，“不想了不想了，我们快去洗澡，别错过流星。”
进了洗浴间，时亦染还是有点心悸，大概是线路不稳，头顶的灯忽明忽暗，惊悚效果直接拉满。
“景屿，我们聊天吧。”
景屿站在门外，笑声卷进夜风而后飘散，“你想聊什么？”
“你今天开心吗？”
“开心。”
即使知道这句话里多少有点哄的成分，时亦染还是飘了。
“想好一会儿看到流星许什么愿了吗？”
“我没有什么愿望。”
“行吧，”时亦染撇撇嘴，“我有好几个，就当你让给我了。”
“你哪来那么多？”景屿笑她。
时亦染其实有点失落，因为她不知道游戏里的流星有没有用，系统能不能听到她一个NPC的心声。
“我好了。”时亦染走出浴室，拍拍胸脯，“你去洗吧，我也会守着你的。”
景屿将手里干净的外套披到她身上，敲了下她的脑袋，“快回帐篷，夜风冷，小心着凉。”
新鲜出浴香扑扑粉嫩嫩的时亦染笑得像只餍足的猫，娇憨又明媚，景屿喉结滚动，移开目光，“快去。”
时亦染带着关心踏着得意的小碎步走了。
山顶全是等着看流星的人，大多是情侣，时亦染凑到景屿耳边偷笑，“好多对在打啵。”
景屿把她的脑袋转回来，“看天。”
时亦染拿胳膊肘撞他，“你有点不解风情哦。”
景屿微偏过头，半张脸掩在月色里，衬得轮廓更硬朗，嗓音却低沉，“他们是情侣，我们算什么？”
时亦染目光落在他的唇上，心痒痒地低喃：“你要想要个名分，我也不是不肯给嘛。”
四目相对，暧昧的氛围蔓延，时亦染看见景屿眼眸里她的倒影不断放大、再放大……
“啊！流星！”
惊呼声让时亦染立刻下意识抬头，上百颗拖着尾巴的精灵从夜空划过，璀璨夺目。
景屿凝视无比虔诚低头许愿的时亦染，忽然意识到，他好像不是完全没有愿望。
流星作证，他看清了自己的心，他喜欢上了一个NPC。
7
景屿在白色的舱体内醒来，四周摆放着数十台电脑，屏幕上程序更迭不断，顶部闪烁着一个梦幻的logo：
《恋爱狙击——大型乙女向全息游戏》。
正在敲键盘的同事见他醒来，急忙迎上去，“怎么样？”
“我们之前的猜测是对的，的确是车祸支线出了问题。”景屿起身给自己倒一杯水。
游戏和现实的时间流逝速度比率是十比一，算日子，他躺了快三天。
“NPC时亦染经历车祸后很多程序在她身上作废，除开性格喜好这些变化，最直观的是她对主角顾霆书没了应有的痴恋，甚至懂得掩饰。”
“我在她身上安了定位器，她的日常活动也完全偏离人物设定。”
同事点头，“我从没遇过顽固到任何程序都更改不了的bug，不过幸好是第一次内测就发现了。”
“我有个猜测，”景屿说，“游戏里还有别的玩家。”
“开什么玩笑！”同事笑出声，“在我观察期间，我能保证游戏里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玩家终端信号。”
景屿从时亦染给的信息提出依据，“有人使用了瞬移卡，这是游戏卡池里的卡牌，除了玩家，还有谁能使用技能卡？”
“你这个依据不成立。”同事反驳，“第一次内测使用的是全智能，不可能有玩家进去。”
见景屿还蹙着眉，同事拍他的肩膀，“别管了，说不定是误会。投资方来信了，说既然bug解决不了，干脆重新构建一个系统，资本不是傻子，再耗下去他们会亏本。”
“反正咱们对那个NPC束手无策，干脆消除一了百了，等等！你说那个NPC叫什么？”
“时亦染，”景屿心里莫名浮现出怪诞，“怎么了？”
同事调出策划部的档案，大惊失色，“女二NPC是姓时，但不叫这个名，人物里根本没有叫时亦染的！”
景屿捏着水杯的关节突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存在……时亦染？”
与此同时，景屿接到妹妹景璐的电话。
时亦染脑袋发胀，手脚被绑在柱子上，整个人疲软无力，喊不出声。
她艰难地回忆昏过去前的事情，她照例去了公司，表面是去找顾霆书，实则是景屿。
结果景屿请假了，时亦染正要打道回府，宋怀雅热情地招待她喝了杯咖啡。
是咖啡，宋怀雅用咖啡迷晕了她。
咔哒——
宋怀雅走进卧室，紧闭门窗，将一盆炭火放到她身旁，“我们还算有点交情，我不会让你死得太痛苦。”
时亦染瞳孔放大，虚弱地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宋怀雅耸肩，“就是不想被控制，过自己的人生。”
时亦染不解，“有人控制你？”
“呵，”宋怀雅冷笑，“瞧你这话说得多无辜。控制我的不就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所谓真实的人类吗？”
“我，真实的人类？”
宋怀雅拿出半个巴掌大的黑色器械，“你估计记不起这个是什么了吧？”
“这是控制面板，你进出这个世界的工具，可惜已经失效了，否则我也不用那么大费周章地出去。”
“时亦染，你不是什么时家千金，真正的时家千金因为车祸意外死亡化作数据消失了，而你，是这个世界的玩家。”
炭火开始发挥作用，时亦染无法控制地吸入，接收的信息和吸入的一氧化碳让脑袋彻底沦为浆糊，胸腔发闷，视线模糊，却能感受到一束光强势地挤入眼膜。
那光正慢慢汇集，形成一个浅蓝色的漩涡，她在海里见过。
“坠海那次，我没想到景屿会救你，否则你也不必再遭这个罪。”
原来坠海那次是宋怀雅的手笔。
可时亦染已经连动手指头都费劲了，她只能气若游丝地问：“我……一定得死？”
宋怀雅缓缓走近那个漩涡，脸上浮现病态又向往的笑，“只有你处于危机状态，出口才会显现。”
车祸发生前，宋怀雅是一个再安分不过的秘书。她的老板顾霆书喜欢上一位叫时亦染的女孩，尽管她总觉得那女孩并不是真心喜欢他，更像是完成任务。
那天他们三人同坐一辆车，拐角开来的车不要命似地往他们的方向撞。
车主是一直爱慕顾霆书的时家小姐，妒火中烧的她的目标很明确——时亦染，所以她伤得最严重，顾霆书则在剧烈撞击下暂时昏迷。
朦胧间，宋怀雅看到难以置信的一幕：
时家小姐的身体渐渐透明化，化作一团蓝色字符，那些字符一半消散，另一半在空中漂移，竟然输入了时亦染的身体。
“警报！警报！NPC数据紊乱，系统将自动重新构建！”
伴随不知从哪发出的警报声，半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蓝色漩涡。
宋怀雅捡起从时亦染身上掉下来的一块黑色器械，用时亦染的指纹解了锁，空中弹出一片幕布，中间浮现红色感叹号：
玩家时亦染生命体征微弱，危机状态出现，出口已开通，请立马离开游戏，倒计时十秒，十秒后默认玩家死亡或危机解除。
十、九······
时亦染是玩家？那他们算什么？
宋怀雅脑海中浮现时家小姐消失那一刻，如坠冰窟，有朝一日她也会就这样死去吗？不，甚至不能说“死亡”，因为她根本算不上“人”。
手里握着控制面板的宋怀雅下一秒又振作起来，她还有机会！玩家时亦染已经死了，她可以利用玩家身份离开！
可她没想到，时亦染不仅没死，还记忆错乱了，把自己当成了游戏的一部分。
这场意外如同在汪洋上轻轻扇动翅膀的蝴蝶，系统就此翻起巨浪，天翻地覆。
曾经的一切都被重置，玩家时亦染的信息消失在除了她的所有人脑里，取而代之是新的NPC时亦染。
在游轮上，她利用时亦染作为玩家时抽到的瞬移卡制造了坠海事故，可惜没成功，甚至唤起了时亦染的部分记忆，于是她必须再次制造危机。
马上！马上她就能离开这里，去到现实世界，做一个真正的人！
砰——
卧室门板轰地倒下，宋怀雅正要踏入出口的脚顿住。
时亦染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睁开眼，景屿的身影闯入视线。
可她好像要撑不住了，好累啊……阖上眼前，她想，最后一眼看到的人是景屿，倒也不枉此生。
8
“哥，小染醒了！”
景屿从游戏舱里醒来，立马走到时亦染身边握住她的手，急切地问：“时亦染，能听见我说话吗？”
时亦染挣扎着撑开眼皮，喉咙干涩。
“小璐，去烧点水。”景屿支开自家妹妹。
宋怀雅讲起车祸的时候，时亦染的记忆就回来了。
她和景璐是大学同学，前阵子景璐不知道从哪下了个全息游戏的安装包，正巧时亦染没什么事就玩了，没想到出了意外。
她回到现实世界，可是景屿怎么也在这？
“你······”时亦染将心中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说出来，“不是NPC？”
“嗯，”景屿坦白，“我是景璐的哥哥，也是这款游戏的技术研发者。她在我这下错了安装包，导致你进入我们还在内测的游戏。”
“半小时前，景璐发现你的生命体征微弱，向我求助，我才知道这场乌龙。而我之所以会遇到你，是因为游戏出现bug，想找到原因。”
“那个bug是我？”
景屿解释：“准确来说，你不是bug，你是和系统部分融合的玩家，所以才会出现保留了身处游戏世界的认知却又被认定是游戏一部分的现象。真正的bug是宋怀雅。”
“那她······”
“以前我们把目光全放在你身上，你不是完全的数据，所以没办法用任何程序改变。但如果是宋怀雅，改动会很容易。”
“哦。”
时亦染恹恹地偏过脑袋，她想起自己是怎么在景屿面前自恋到家断定他喜欢她……
原来人家只是想弄清bug由来，救她也不过是怕线索断了，她现在挖个洞把自己埋了还来得及吗？
“在想什么？”景屿捏捏她的脸。
“在想什么牌子的键盘好吃。”
景屿不知道她信誓旦旦立过什么flag，自然也没懂她的脑回路，但还是从试图脱出他掌心的手察觉到了时亦染的情绪波动。
“其实我向流星许愿了。”景屿重新握紧她的手。
时亦染看向他，不掩好奇。
“我那时以为你是NPC，”景屿缓缓将时亦染的手放至胸前，“我许愿，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要把你带回家，好好爱你。”
“你想知道我许了什么吗？”时亦染眨眨眼。
“嗯？”
“我以为我们都是NPC，许愿才不管他什么系统，哪怕下天雷，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我游戏里爱上的男神，是个帅总裁，向我表白了。
“那我们还真是，”景屿低头在她唇边轻轻嘬了一下，“天作之合。”
在这场“NPC”与“NPC”的乌龙爱恋中，我们认定彼此，珍爱彼此。
兜兜转转穿过迷雾回到现实，幸好你还握着我的手。（原标题：《NPC总想攻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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