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溪县有个白云观,观里住着几个道士,观主姓洪。
这天黄昏时,洪道长正要吩咐徒弟们关好道观门,一个徒弟苦着脸,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男婴走了过来。
洪道长一看,那个男婴才几个月大,穿戴得很是富贵,粉嫩粉嫩的小脸,眼睛又黑又亮,小模样漂亮可爱极了。
见了一脸胡子的洪道长,孩子不仅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反而冲着洪道长一个劲地乐。
洪道长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洪道长爱怜地摸摸孩子的小脑袋,问道。
“师父,这是我捡来的,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徒弟回答道。
“捡来的?”洪道长惊讶道,“打扮得这么整齐的孩子怎么会扔到观里?”
几个徒弟好奇地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都觉得很奇怪。
时间一晃,半个月就过去了。孩子一直没有人来认领,洪道长只好把孩子留在了观里,随口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小七,就跟着自己姓。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十年就过去了,小七已经十岁多了,一直跟着洪道长练武,学到了一些功夫,只是力气不大,也没有经验。
这天小七随着洪道长下山去办事,经过集市的时候,突然感到有个人正在盯着自己看。
小七不由得看了那人一眼,发现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
男子身着长衫,手拿一柄折扇,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
见小七看了过来,那个富家公子对着小七笑了笑,冲着小七招手。
小七觉得有些奇怪,没有理会那个富家公子,跟着师父走了。
谁知办完事回道观的时候,那个富家公子又来了,还是不时地看向小七。
小七跟着师父洪道长正要走,那个富家公子走上前来,拦住了小七。
洪道长有些不悦地看着富家公子,问他要做什么。
富家公子没有回答洪道长,看着小七,眼圈渐渐地红了。
小七有些慌了,连忙躲到了师父身后,好奇地看着富家公子。
“你……你是不是安宝?”富家公子突然问小七道。
小七莫名其妙地摇头:“我名叫洪小七,不叫安宝。”
“不,你就是安宝。”富家公子有些失态地喊了起来,“哥哥找了你好久,终于找到你了。”说着,一颗颗的眼泪从富家公子的脸颊上滑落下来。
见这儿又哭又喊的,不少人都围了过来看热闹。
洪道长见不是话,连忙示意富家公子找个地方说话。
富家公子抹了一把眼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爽快地道:“去如意茶楼,在下请客。”
三人来到了如意茶楼,洪道长张了张嘴,正想问话,那个富家公子已经道:“在下名叫宋乔,是西芷县人。安宝……也就是小七,应该是我失散了十年的弟弟。”
洪道长怀疑地看着宋乔:“空口无凭,叫贫道如何相信你。何况你和小七长得并不是十分相像。”
“哦,那是因为安宝长得像母亲,而我像父亲的缘故。”宋乔解释道。
“那十年前为何会把小七扔在道观里?”洪道长仍然不太相信宋乔。
“这个……”宋乔犹豫了一下,才苦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因家母和姨娘先后生下了儿子,未免有所相争……是姨娘雇人把安宝抱了出来……”
“这也不能说明小七就是你弟弟。”洪道长冷冷地道。
“道长,请问小七背上是不是有一根红线,从后颈窝往下,直到腰部?”宋乔诚恳地问道。
“呃,小七背上的确有一根红线。”洪道长肯定道,“但知道这件事的不止贫道一个人。”
宋乔知道洪道长还是不相信自己,便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来,递给洪道长。
小七在一旁看了一眼,惊呼道:“我的玉佩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宋乔笑了笑,没有吭声。
洪道长却从怀里摸出另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来。
两块玉佩放到一起,色泽、形状、花纹都一样。再细细一看,一块上面有个小小的“安”字,一块上面有个小小的“乔”字。
那块有个安字的玉佩是小七的,洪道长怕小七不懂事弄掉了,帮他收着,经常拿出来给小七看。
玉佩一拿出来,洪道长终于相信了宋乔,小七是他的弟弟。
宋乔一把抱住了小七,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哭得伤心极了。
洪道长有些疑惑地看着宋乔,想问什么又闭上了嘴巴。
宋乔找到了弟弟,再三拜谢洪道长,提出要把小七带回家去。
洪道长虽然舍不得小七,但也没办法,一直把小七送出了城。
途中,洪道长问清楚了宋家住在哪里,说有机会要去看看小七。
小七既舍不得师父,又想回去看看爹娘,眼泪汪汪的,不停地和洪道长挥手,叮嘱师父一定要来看自己。
宋乔站在一旁,又哭了起来,哭得难过极了。
洪道长看了宋乔好几眼,心里的疑惑更多了。
小七跟着哥哥宋乔坐着马车回家去,一路上十分雀跃新奇,坐在赶车的宋乔身边,不停地问着哥哥家里的情况。
宋乔勉强笑着,回答了小七几句,就推说自己要好好赶车,让小七坐回车厢里去。
小七看得出来,哥哥不太想提起家里的事,以为是哥哥心里内疚,才不愿多说的,也没多想,坐在车厢里,看看窗外的景致打发时间。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天色就晚了。小七觉得有些累了,肚子也饿,希望哥哥能找个地方投宿。
没想到宋乔只是给了小七一些硬邦邦的干粮,一壶水,还是继续往前赶。
“哥哥,我们赶路这么急……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小七吞吞吐吐地问宋乔。
“家里是有事,你嫂子要生了,哥哥心里急。”宋乔告诉小七。
“啊!我要当叔叔了!”小七高兴得不得了,催促宋乔赶马车再快一点。
宋乔看着小七那兴奋不已的样子,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眼圈又红了,几滴眼泪不知不觉地掉落了下来,他赶紧擦掉。
一连赶了好几天的路,已经进入西芷县境内了。
这天半夜的时候,马车来到了一个村庄里。宋乔已经是精疲力尽了,小七也又累又困,宋乔决定休息半晚上再走。
怕打扰到别人,宋乔带着小七来到了村头一间废弃的破屋里。
小七已经疲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进了破屋,靠在墙上就睡着了。
睡着睡着,小七突然觉得一股阴冷的气息迎面而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看,面前站着一个黑影。黑影怀里搂着红红的一团,不知是什么。
黑影飘到了小七身边,附在他耳朵边,阴森森地道:“不要回去,你是无辜的……”
小七害怕极了,又觉得很是奇怪,一眼瞥见黑影怀里那红呼呼的一团,竟然是个被剥了皮的婴儿,吓得大叫了一声……
宋乔被小七的惊叫声惊醒了。见小七脸色苍白,闭着眼睛,嘴巴张着,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连忙把小七搂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小七,问他怎么啦。
小七被宋乔一拍,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做了一个十分诡异的梦。
小七想把梦告诉哥哥,但是看看黑幽幽的外面,他有些害怕了,不自觉地朝宋乔怀里缩了缩,不打算说了。
宋乔担忧地看着小七,让小七在他怀里睡,搂了小七一夜。
第二天,宋乔和小七随便吃了一点干粮,又往家里赶,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回了家。
进了宋家的门,小七惊奇地发现,家里挺有钱的,住着大宅子,奴仆成群,丫鬟婆子来往穿梭,自己只要抬抬手,立刻就会有人过来躬着身子,毕恭毕敬地询问需要什么。
只是家里的人对自己的态度很是奇怪。
宋乔把小七带到了内室,自己就出去了,留下小七一个人有些慌乱地站在那儿。
过了一会儿,一个虽然瘦弱苍白,但五官精致,十分美丽的中年妇人迎了出来,说自己是小七的娘,抱着小七大哭,在小七耳边飞快地说了一句话,好像是“快点逃走”。
小七听不清楚,也没听明白,眨巴着眼睛看着娘。
妇人还想再说一遍时,一个相貌威严的老者走了出来,咳嗽了一声。
妇人神情复杂地看了老者一眼,立刻不说话了,只是抱着小七大哭。
老者也不说话,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目光里有难过,又有一些如释重负。
过了一会,好几个年轻妇人来了,围着小七,嘴里说着欢迎小七回来的话,眼睛里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厌恶,还有几分恐惧。
老者咳嗽了一声,几个年轻妇人才散开。
老者这才给小七介绍,自己是小七的爷爷,那几个年轻妇人是小七的婶婶。
这里才介绍完,宋乔带着几个二十到三十几岁的男子走了进来。
爷爷又给小七介绍,那几个男子是小七的叔叔。
叔叔们看着小七,又看看一旁悲伤流泪的中年妇人,眼神闪烁,神情古怪。
这时一个头发凌乱,衣裳不整,浑身酒气的中年男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见了小七,那个男子先是一愣,接着便看着宋乔,喃喃问道:“他就是那个……那个……”
宋乔连忙回道:“爹,他就是小安,是我的弟弟。”
“哈哈哈哈哈……”男子仰着头大笑起来,“他是你的弟弟!是呀,他是你的弟弟……”
小七有些害怕地看着男子。
宋乔怜悯地看了小七一眼,告诉小七:“那是爹爹。”
小七张了张口,却半天喊不出一个“爹”字。
那个男子又大笑起来:“叫不出来才是对的,叫出来的那是傻子,哈哈哈哈……”摇摇晃晃地又出去了。
小七看看爷爷,爷爷的脸色十分难看。再看看娘,娘的脸更苍白了,已经摇摇欲坠的,似乎随时会倒下来,但却没有人去扶她。
几个叔叔、婶婶交换着不明的目光,一会儿看看小七,一会儿看看小七的娘,眼睛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同情和关心。
夜幕降临了,丫鬟们把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的。
小七以为宅子里所有的人都会在一起吃饭,没想到丫鬟告诉小七,这一桌菜是为小七一个人准备的。
小七看了看桌子,上面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丰盛极了。
小七才十来岁,在观里从来没有吃过这些山珍海味,口水直流,高高兴兴地大吃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小七在宋家过得很是金尊玉贵。衣食住行都有丫鬟服侍,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会尽量满足他。唯一有一点不好的是,他不能出宋家。还有就是娘让小七心里不太好受。
娘每天都会来看小七一次。每次来看小七时,娘都会抱着小七默默地流泪。
娘的眼睛里盛满了悲伤,似乎有很多话要告诉小七。但有个板着脸的老嬷嬷总是跟着娘,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娘。
娘不敢和小七说什么了,只是干巴巴地问小七冷不冷,饿不饿。
这样过了两三天的样子,娘也不来看小七了,宋乔也不来,那几个叔叔、婶婶也不来。
爷爷倒是来过两次。可他只是站在一旁,默默地看了小七几眼就走了。
小七被关在了陌生的宋家,很是寂寞。便和服侍自己的丫鬟说话,可无论小七说什么,丫鬟们都只笑,怎么都不开口。
小七无聊极了,在花园里四处闲逛,也不要丫鬟们跟着。
逛了半天,小七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就爬到了一颗大树上,想看看白云观在哪儿,他想师父师兄们了。
在白云观时,虽然生活清苦,可大家都对小七好,到哪里都带着小七,小七从来不觉得孤苦无依。
在宋家,虽然锦衣玉食的,可是处处透着诡异,又没有谁理他,小七真的很想离开宋家,回到白云观去。
趴在树上,望了又望,根本看不到白云观,小七鼻子一酸,眼圈红了。
这时有两个人从亭子那里走了过来,边走边聊。来到树下时,两人站住了。
小七从树上看下去,发现是自己的二叔和三叔。
只听见二叔对三叔道:“宋安回来了,这下好了,宋家不会绝后了。”
小七听了不禁很是奇怪,虽然几个叔叔都没有孩子,但家里有大哥宋乔,有自己,而且嫂嫂就要生孩子了,宋家怎么会绝后呢?
三叔忧虑道:“也不知李道士是不是骗人的。万一他是骗人的,那咱们做的事可就太伤天理了。”
二叔气愤道:“三弟你也太心软了。你只要想想你的孩子和我的孩子,哪怕李道士是骗人的,那也是大嫂罪有应得。”
“可宋安是无辜的……”三叔喃喃道。
“他才不无辜呢!要不是为了他,我们的孩子又怎么会那样?来到人世间不到几个时辰,就……就……咱们甚至都不敢抱一抱他们……”二叔说着,不自觉地哽咽起来。
听二叔这么一说,三叔不吭声了,半天才嗫嚅了一句:“都是可怜人……”
二叔愤愤地道:“咱们才是可怜人,大嫂是自己做错了事,而宋安本来就该死……”
小七一听,惊呆了,抱着树干,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直到两个叔叔走远了,才战战兢兢地爬下树来。
想起两个叔叔说的话,小七不禁大哭起来。原来哥哥宋乔把自己带回来是来送死的,难怪在师父面前,哥哥哭得那么伤心……
想起再也看不到师父和师兄们了,小七越来越难过,哭得更加大声了。
几个丫鬟闻声赶了过来,问小七为什么哭。
小七正想问为何要让自己死,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转念一想,几个丫鬟知道什么,还不如去问娘。听两个叔叔说,娘的命好像也保不住,娘肯定知道什么。
“我要去找我娘,我想我娘了……”小七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下,两腿乱蹬,一边哭,一边撒娇。
几个丫鬟对视了一眼,留下两个照顾小七,其余的赶紧去禀报老爷。
宋老爷,也就是小七的爷爷沉吟了半天,才点了点头,答应了让小七去看他娘徐氏。
“让刘嬷嬷跟着,不要让徐氏乱说话。”宋老爷叮嘱道。
小七被丫鬟们带着去看徐氏。
徐氏更加瘦弱憔悴了,一张脸苍白得像纸一样。
见小七走了进来,徐氏又惊又喜,支撑着从床上爬起来,要给小七拿吃的。
小七只想和徐氏说话,哪里有心思吃东西。
可刘嬷嬷冷着一张脸,站在徐氏身边,小七有些怕她,几次想问徐氏点什么,又不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徐氏看得出来小七有话想说,便红着眼睛,哀哀地看着刘嬷嬷。
刘嬷嬷开始不为所动,后来见徐氏伏在枕头上,不停地给她磕头,终于长叹了一声,带着几个丫鬟出去了。
刘嬷嬷和丫鬟刚出门,徐氏便把小七搂在了怀里,在小七耳边流泪道:“孩子,你为何要回来?你不该回来啊!”
小七也哭了,抽泣道:“娘,为何我们俩都要死?我们那里错了?”
徐氏惊慌地看着小七,低声惊讶道:“你……你怎么知道他们……你还知道些什么?”
小七摇摇头,把二叔和三叔说的话告诉了徐氏,问徐氏道:“娘,你告诉我,为何二叔那么恨我和你,说我们俩都该死。”
徐氏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着,摸着小七的头,半天才惨笑道:“都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果然如此,他们……他们肯定都知道了……其实我也的确是该死之人,苟活在这世上,只是因为放不下你……如今……如今……大家都知道了真相,你活着也……也是受苦……我们娘俩一起走也好……黄泉路上有个伴……”
小七愣住了。才十来岁的他对徐氏的话一句都听不懂,但他能感受到徐氏深深的悲伤和绝望,不禁又大哭起来……
这时,刘嬷嬷进来了,告诉徐氏,刚才丫鬟来报信,宋乔的妻子要生了,让徐氏带着小七赶快去云碧轩。
徐氏愣愣地看了刘嬷嬷好一会儿,刘嬷嬷把脸扭到了另一边。
徐氏长叹了一声,流着泪,帮着小七把眼泪擦干,给小七整理了一下衣服,凄苦地笑道:“孩子,别哭了,咱们就要走了……”
小七一边抽噎,一边问徐氏:“娘,大嫂生孩子,为何要我们要去云碧轩啊?云碧轩是什么地方?”
这时徐氏已是浑身颤抖得站都站不稳了,勉强笑着安慰小七:“可能……可能是想要咱们……”
话未说完,几个婆子进来了,脸上带着笑,语气却是冷冰冰的:“请大奶奶和孙少爷到云碧轩去,老爷有事吩咐。”
这时的徐氏整个人连一丝人气都没有了,就那么瘫软了下去。
刘嬷嬷眼疾手快,一把扶起徐氏,小七也连忙过来扶娘。几个婆子也上前来,帮着扶徐氏……
被几个婆子带着,七拐八弯地走了一刻多钟,终于来到了云碧轩。
小七一看,云碧轩就是一个偏僻的院子,只是破败了一些,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那么害怕了。
小七和徐氏进了云碧轩,刘嬷嬷和几个婆子便都离开了。
云碧轩里小七的爷爷和几个叔叔都在,爹和宋乔不在。
“你……你们要亲自动手……”徐氏惊骇极了。
屋里的人都没有回答徐氏,有的转过头去,不敢看徐氏和小七;有的不时瞟一眼两人……
“老爷……你忍心对安儿下手,他可是你的……”徐氏哀求地看着小七的爷爷宋老爷。
徐氏话没说完,宋老爷大吼了一声:“住口!来人,把徐氏的嘴堵上!”
几个叔叔神情复杂至极地看着自己的爹,又看看自己的大嫂徐氏,好半天都没吭一下声。
宋老爷恼羞极了:“看什么看!死到临头,胡言乱语,你们也相信?”
几个叔叔这才“啊”了一声,回过神来,顾不得避嫌,把徐氏嘴里塞上手巾,还把她捆了起来。
小七大哭着去救徐氏,没有防备,被二叔一脚就踢到了一旁,连忙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摆开阵势,要和二叔动手。
宋老爷不忍地扭过头去,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句:“李道长,请您施法!”
一个中年道士应声进来,随手几点,正要动武的小七便一动也动不了,也不能说话了。
屋里的众人鱼贯而出,只留下了徐氏和小七。
徐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停地对李道长磕头,头上瞬间血红一片。
小七心疼娘,奈何动不了,也不能说,只能流泪。
李道士阴森森地笑了起来,问徐氏道:“你知道董姨娘生的儿子是谁的吗?”
徐氏看着李道士,不由得愣住了。
“你猜对了,那是我的儿子!”李道士一字一句地告诉徐氏,满脸狰狞。
“当年帮你们剥我儿子的皮,杀了董姨娘的那个道士已经被我杀了,现在轮到你们了……杀了你们,我儿子就能正常投胎,董姨娘也就能去轮回了……至于你们俩,还有宋家的其他人,都得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李道士残忍地笑着,那模样令人恐惧极了。
徐氏更加惊恐了,她又一次给李道士磕起了头。
李道士一点都不为所动,冷笑着,开始设坛做法。
徐氏绝望了,挪动着身子,把小七挡在了身后……
这时,一个人影闪动,出现在李道长身后,手如闪电,在李道长身上几点,李道长便不能动弹了。
小七一看,来人竟然是洪道长,惊喜万分。
原来洪道长觉得宋乔太可疑了,明明是富家公子,却孤身一人到了罗溪县……一下子就找到了小七,毫不迟疑地认小七做弟弟……离别时哭得那么悲伤……
种种疑点,让洪道长放心不下,便来到了西芷县,找到了宋家。
听到有下人议论宋家的事,洪道长心知不妙,便没有公开露面,而是悄悄地进了宋家,隐在暗处,一直跟着小七……
洪道长把小七的穴道解开,小七一头扑到了师父怀里,也不敢大声哭,只是流泪。
洪道长心疼地搂着小七,拍着他的背。
等小七平静了一些,洪道长便让小七和解开了束缚的徐氏到一旁去,他要收拾李道士。
李道士两眼充血,神情愤怒极了。
洪道长想了想,伸手拍开了李道士的哑穴,让李道士说话。
李道士一被解开哑穴,连忙道:“他们是死有余辜……”
“哦!那你倒说说,我这个徒弟才十岁,他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洪道长冷冷地道。
李道士恨恨地瞪了小七一眼,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
原来小七的爹是个浪荡子,娶了美若天仙的徐氏也不能让他收心,总是流连烟花之地。
徐氏生了宋乔后,小七的爹自觉有后了,更加放荡了,结果得了脏病。治好后,便再也不能享受闺房之乐了。
董姨娘本就不是什么良家妇女,独守空房久了,便和常来宋家的李道士好上了。
谁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两人来往一多,便被发现了端倪。不少人都知道董姨娘和个道士有一腿,只是不知道是哪个道士。
宋老爷喜欢修道,宋宅来往的道士比较多。
李道士察觉到了危险,便及时收了手,不再和董姨娘来往,谁知董姨娘竟有了身孕。
而这时徐氏也被爆出有了身孕。
宋大少爷没了生育能力,一妻一妾却同时有了身孕,下人们议论纷纷,都在猜孩子的爹是谁。
奇怪的是宋老爷却以“上天有好生之德”为由,没有处置徐氏和董姨娘,把两人关在了偏僻的云碧轩,让两人把孩子生了下来。
可是董姨娘生的儿子健健康康的,徐氏生的儿子竟然没有皮,血糊糊的一团,放在那里,没有谁敢抱他,哭着哭着声音就小了下来……
这时宋老爷下了一个荒唐的命令,要把徐氏生的儿子救下来。
有个姓何的老道,说他有办法,只是要牺牲董姨娘生的儿子。
宋老爷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于是何老道便设坛做法,把董姨娘刚生的儿子的皮剥了下来,给了徐氏生的儿子。
为了遮掩这个秘密,也怕董姨娘报复,何老道又把董姨娘也给杀了,建了一座坟墓,把死去的母子俩给镇压在了里面。
又建议等徐氏生的儿子半岁后,就送出去,最好送到道观里。因为孩子的身上披着另一个婴儿的皮,容易招邪祟。
于是宋老爷便让人把徐氏生的儿子偷偷送到了罗溪县的白云观……
李道士得知后,差点气疯了。先是设计杀了何老道,然后想法子把董姨娘母子的魂魄放了出来,开始报复宋家。
因董姨娘总是抱着她血糊糊的儿子从坟墓里出来,西芷县的人都被吓坏了,说董姨娘是鬼母,抱着一个婴尸。
不过董姨娘从来不找别人,但凡宋家有女眷怀孕,她就抱着儿子赶着去投胎。于是这十年来,宋家生的孩子都没有皮肤,也都不能活下来。
等宋家人心惶惶,不知所措的时候,李道士便主动站了出来,说自己有办法让宋家人生正常的孩子。
李道士让宋家把徐氏生的儿子找回来,在宋家人生孩子的那一天,把孩子的皮剥了,并且杀了徐氏,以后宋家人生孩子就都正常了……
“剥了你儿子的皮给小七是宋老爷下的命令吧?”洪道长问李道士。
李道士恨恨地点头。
“那你该找他呀,为何要杀了小七和徐氏?”洪道长问道。
“呵呵,难道你不知道小七为何生下来没有皮吗?”李道士冷笑道,“那是因为他是宋老爷和徐氏的儿子……”
洪道长一听,惊呆了。
小七似懂非懂地看看徐氏,又看看师父。
徐氏无地自容,喃喃自语道:“是他逼我的……我不敢反抗,要是被人知道了,乔儿就没脸见人了……”
洪道长怜悯地看了徐氏一眼,沉吟了一会,和李道士商量道:“这样吧,小七和徐氏让我带走,你儿子和董姨娘的事也交给我解决。我去找最有名的一眉道长设坛做法事,让她母子俩得以投胎转世。你去报复一下宋老爷就行了,他才是罪魁祸首。”
李道士想了半天,才艰难地点头答应了。
却说宋老爷带着几个儿子在外面左等右等,都不见李道士出来。这时宋乔来报喜讯,他妻子生了,是个健健康康的儿子,没有任何异常。
宋老爷喜不自胜,突然想起了自己和徐氏的儿子,又悲从心来,一喜一悲,突然就向后倒了下去……
宋老爷被救醒后,就再也不能动弹了。在床上躺了一年后,就死了……没多久,宋乔的爹喝多了,失足落在水里,也没了。
宋老爷和爹死后,宋乔做主,把道士们都恭恭敬敬地请了出去,在家里给徐氏和小七立了牌位,每天供奉。
再说徐氏和小七,被洪道长带出西芷县后,来到了罗溪县。
徐氏在一个庵堂里出了家,小七继续跟着洪道长,学得了一身好武艺,后来终身未婚,游戏人间,做了乞丐头,人称洪七公。
(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