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历史文化(中西历史的三异两同)(1)

“历史是直的”和“历史是平的”,是目前中国人心目中两种迥乎不同的历史图景,这两种历史图景源于两种截然相反的史观。一种是“直的史观”,也是进化史观。另一种是“平的史观”,也是非进化史观。“直的史观”认为,历史会随时间流逝,在历史动因的驱动下,不断地“进化”、“进步”。在这个过程中,过去的东西会不断变旧,价值会逐渐降低,并最终必然消失。同时,新的东西也会不断地被“创造”、“进化”出来,它比旧的东西更有价值,并最终将其替代。所以,在“直的史观”中,历史显得就是沿直线发展的,是直的。

“直的史观”最典型的表达是,历史是受历史规律支配的。历史规律就是历史的动因,可以是生物遗传规律,可以是地理气候规律,可以是经济规律,可以是天才规律,可以是文化规律,甚至可以是考古规律,不过具备占压倒性地位的是经济规律。即便激烈反对马克思主义的人,也可能会对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对他的经济因素驱动历史的说法深信不疑。

在“直的史观”下,由于历史是被历史的动因所决定和驱动,所以历史本身只是一个“虚体”,是“虚无的”。历史的动因才是“实体”,是“实在的”。历史是无常的,历史的动因才是恒常的。所以,“直的史观”一定会导致“历史虚无主义”。在“直的史观”下,人们不会去重视历史本身,而只会重视历史背后的历史动因。形象一点说,就是他们认为历史是有后台老板的,他们只重视历史的老板。

“平的史观”则认为历史的发展是一个自然、独立的过程,随着时间的流逝,只有一些历史的细节会发生改变,但历史的根本不会改变,是恒常的。对于恒常的历史来说,过去的东西不会变旧,也当然不会产生什么新东西。所以,在“平的史观”中,历史的发展过程显得就是沿时间平铺的,是平的。

在“平的史观”中,历史和历史的动因是合为一体的,不存在任何的支配历史发展的所谓的历史规律。历史是自动的,而不是被动的、他动的,历史自己是自己的老板。所以,历史本身就是实体,是实在的,人们也会重视历史本身,也不会信奉任何历史规律,不会拼命地寻找历史的后台老板。

两种相反的史观在中国同时并存是很晚近的事情。“平的史观”是中国固有的传统,是中国文明的组成部分,与中国文明同时起源。这种史观本身的历史,即便按流行的“五千年文明”的说法,也有5000年的历史了。事实上比这要古老的多,在万年以上。而“直的史观”则是西方的传统,形成时间较晚,和犹太教一起出现,大约3400年的历史。而“直的史观”在中国的存在仅仅100多年,19世纪末期才由西欧传入。

“直的史观”和“平的史观”,也是两套相反的对历史的预设和思维方式。当你采纳了其中之一,就会按此种预设和思维方式来解读和构建历史,同时会排斥和反对另一种解读和构建。所以,历史是什么?究竟是“直的”,还是“平的”,并不取决于历史本身,而是取决于你采用了哪种史观,采用了哪种预设和思维方式。选择了“直的史观”,你心目的历史就会变直。然后你会激烈地排斥和反对“平的历史”,认为那是错的。反之则反。

这两种史观的典型标志是不同的纪年方式。“直的史观”的纪年是直线累加式的,譬如已经成为世界通例的公元纪年。公元纪年以耶稣的出生年为基点,向前或向后一直累加,向前的叫公元前多少年,向后的叫公元多少年。而“平的史观”的纪年则是循环式的,有两种。一种是干支纪年,按数学排列组合规律以60年为周期进行循环。另一种是在位皇帝年号纪年,以皇帝的在位时间这种不固定的周期进行循环。

基督教为什么采用以耶稣为基准的公元纪年,原因就在于他们认为耶稣的出现把人类历史分成截然不同的两截,耶稣之前的历史是黑暗落后的旧社会,而耶稣之后的历史则是光明进步的新社会。这样历史就因在时间坐标中所处的位置不同而出现质的不同。这是“进化论”史观,也是“直的史观”的雏形。当然,在基督教中,历史的动因不是任何具体的历史规律,而是耶稣,是上帝。

基督教的纪年方式传承自犹太教,犹太教当然不会选耶稣做纪年的基点,他们选的是上帝创造世界的那一年。犹太教的诞生时间在公元前15世纪左右,这是累加式纪年方式的真正起点,也是“直的史观”、“进化史观”的真正起点。

一个普遍的误解是,认为“进化论”是达尔文的天才创造,这位“博物学家”通过观察古猿和古人的骨骼化石而发现了进化论。事实上,“进化论”的思想内核是自犹太教产生以来西方就有的,已存在了3000多年。当然,达尔文也的确对“进化论”的最终成型做出了贡献。他的贡献是把历史的动因由“主观的上帝”换成了“客观的进化机制”、“客观的历史规律”。他把进化论由一个“文科”问题变成“理科”问题,由历史问题变成生物问题。达尔文不是从骨骼化石中发现了进化论,而是把本来就存在的进化论理念用骨骼化石重新论证一下,重新演绎、包装一下。

西欧对传统的进化论进行重新演绎和包装的过程起始于17世纪,是从所谓的西方近代哲学出现后开始的。而且其关键贡献者并不是达尔文,而是比他稍早的黑格尔,达尔文只是最后一位接棒者。马克思主义的一个关键知识点是辩证法,这个辩证法实质上就是进化论,它直接来自黑格尔。和基督教、犹太教不同是,黑格尔把历史的前进弄成了连续性的常态,在“否定之否定”规律的支配下,历史会不断地进步。这个“否定之否定”的辩证法就是黑格尔所谓“历史哲学”的核心,也是进化论的核心。但是,在黑格尔那里,这个“否定之否定”规律本身却不是独立的,而是受制于“绝对精神”的,是“绝对精神”的“外化”。你不必在意“绝对精神”究竟是什么,因为实际上它和上帝一样也是不存在的,是一种“准上帝”。

对黑格尔企图创造第二个上帝的行为,当时的西欧人颇为不悦。所以,黑格尔哲学体系刚刚建立就立即招致激烈的反对,并迅速崩塌。这导致整个西欧迅速彻底倒向反上帝的“唯物主义”,达尔文和马克思是这波大潮中的两位佼佼者。为了取得一个直观印象,可以参照一下这三人生卒时间:黑格尔(1770年-1831年)、达尔文(1809年-1882年)、马克思(1818年-1883)。

达尔文做了两件事,一是,把黑格尔的历史辩证法运用到人类的起源史上,具体来说是运用到那些骨骼化石上,把那些凌乱的骨骼化石用“否定之否定”规律串起来;二是,不仅彻底废除上帝的地位,而且彻底废除包括黑格尔的“绝对精神”在内的任何形而上学的东西,为进化论找到一个客观基础,就是“竞争机制”,“自然选择”。即便这个“竞争机制”,也非达尔文的原创,而是来自另一位前辈马尔萨斯(1766年-1834年)。马尔萨斯的核心观点是,人口的增长速度总会大于食物的增长速度,所以,注定一部分人要被饿死,被淘汰。人要避免被淘汰,必须努力竞争。

也就是说,达尔文有两个直接的思想来源,一个是黑格尔的历史辩证法,另一个则是马尔萨斯的竞争论。但是现代却更多注意到后者,而忽略了前者。事实上,黑格尔的影响更重要,因为“否定之否定”的前进律才是达尔文生物进化论的主干。

而在犹太教和基督教中,历史的进化、进步都是通过上帝的拯救行为而实现的。上帝是历史的动因,他不但创造了世界创造了人类,而且会对深陷危难甚至犯罪堕落的人类实施拯救。神的拯救活动把历史分裂成截然不同的两段,之前的是黑暗阶段,之后的则是光明的阶段。

在犹太教中,神的拯救就表现为“上帝之约”。上帝和人类签订了一个合约,只要人类信守这个合约,上帝就保障人类过上食物充足的幸福生活。合约内容的核心就是著名的“摩西十诫”。

基督教和犹太教最大的不同是“道成肉身”说,他们认为上帝为更好地拯救人类,自己化为人形,来到人间传道,并且用牺牲自己生命的方式,来洗涤整个人类的罪恶。耶稣的死把人类的罪抵消了,把人由罪人变成善人。来到人间的上帝就是基督、耶稣。

在犹太教和基督教看来,《圣经》就是关于“上帝的合约”的书。而且《基督教》圣经包括两个约,“新约”和“旧约”。“旧约”就是摩西十诫,那时耶稣还没有诞生。而“新约”则是上帝化成肉身之后的约,即耶稣诞生之后的约。犹太教没有“道成肉身”说,所以他们的《圣经》就没有“新约”。

从犹太教产生以来,历史会因上帝的拯救而跨越式进步的观点就在西方形成了,这其实就是进化史观的雏形。但是,犹太教仅仅为犹太本民族的宗教,犹太教的上帝只是是犹太人的神,其关注和保护对象也仅仅是这个人数极少的犹太民族。所以,此时这种史观在全球的影响非常微弱。

基督教的上帝则超越但个的民族,关注的是整个人类。基督教也因此迅速扩大影响,最终甚至成为罗马帝国的国教,主宰了大半个西方世界。即便后来的伊斯兰教和新版的印度教,也深深地受到了基督教的影响。这样,这种宗教性的进化史观就遍布整个西方世界。

也就是说,进化史观在西方的存在有两个阶段、两个类型,而这两个阶段的分界点就是达尔文。达尔文之前的是“宗教阶段”、“有神阶段”,此时的历史动因是上帝。达尔文之后的是“世俗阶段”、“无神阶段”,此时的历史动因则是历史规律。一般所指的进化论仅仅是无神阶段的进化论。

非常值得注意的是,无神性的进化论在中国和西方几乎同步出现。达尔文发表《物种起源》的时间是1859年,而严复所译《天演论》的出版时间则是1897年,相差不过30多年。

然而,无论中国还是西方,都不去区分进化史观的不同阶段,而简单机械地把达尔文之后的进化论看成一个全新的东西,其全部内容都是达尔文所“发明”的。事实上,达尔文的进化史观,更多地只是对前一阶段的有神进化史观进行了一次重新包装。只是把历史的动因做了替换,把上帝换成了“客观规律”。对西方而言,达尔文的贡献不是创造了进化论,只是把进化论推进了一个新的阶段。

对中国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因为进化史观对中国是一个全新的东西。这样达尔文就把中国的史观从一个变为两个,从非进化论的平的史观独存,变为进化论的直的史观和非进化论的平的史观共存。

达尔文在西方所制造的冲突,只是不同阶段、不同类型的进化史观之间的矛盾。而在中国制造的冲突,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史观之间的冲突。从这个意义上老说,达尔文对中国的冲击要比西方的冲击大的多。西方所要解决的问题只是,完成不同阶段的进化史观的替代,用无神的进化史观去替代有神的进化史观,用客观规律去替代上帝。而中国所要做的事,在是在两种截然相反的史观之间进行取舍,进行融会贯通。

受到西方的误导,当前中国存在的一个误解是,把本来是两种不同的史观,看成两个不同阶段的史观。认为自己传统的非进化论史观、平的史观是处于落后阶段,而进化论史观则处于先进阶段,且象西方一样,后者一定会替代前者。事实上,中国并不存在西方的神学史观、宗教史观阶段,平的史观也是无神的、世俗的。

尽管在直的史观强劲的冲击下,平的史观一度极度微弱,然而并没有消失,依然坚固地存在,甚至随着中国向传统回归大潮的涌起,现在又大有反弹和恢复之势。所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也可以这么说,人类文明史中本来存在两种史观,一种是西方进化论的“直的史观”,另一种是中国非进化论的“平的史观”。到19世纪下半期,这两种史观直接相遇了,发生了交流。但双方交流的结果却是不同的:中国能够容得下西方,平的史观能够容得下直的史观,把它引入了;但是,西方却容不下中国,非平的史观却一直未能进入西方。在整个人类文明史中,两种相反的史观并存的情况只有现代的中国有。

由于西方一直只有一种史观,所以他们只能拥有一种历史预设和历史思维,他们本能地认为历史只能是直的,在思维上,他们是“闭关锁国”的。而中国则不然,因为拥有两种史观,就可以在这两种史观之间进行比较,做到融会贯通。也就是说,西方文明是一种狭隘的文明,它缺乏胸襟和容量,它从来不去考虑融会贯通,而中国文明则是一种宽宏的文明,她拥有足够的胸襟和容量,融合任何与自己又激烈冲突的东西,一心想着去融会贯通。

不管是哪种史观最终获胜,就单纯地拥有这样的选择机会和融通机会来说,中国已经高西方一筹,因为他们压根不存在这样的机会。

既然这两种史观是矛盾的,也一定非此即彼,两者共存的情况不是常态。那么究竟哪个是正确的呢?要弄清这个问题,就必须弄清这两个史观的产生源头,进而就必须弄清孕育这两种史观的两种文明的源头。

在全球文明史的总体框架下,全球文明可分为两个相对独立的单元:中国文明和西方文明。在中国文明史和西方文明史之间,存在显著的“三异两同”,即三个不同点和两个相同点。

第一异,中国文明的历史是连续的,而西方文明的历史则是间断的。

中国的历史是由一个文明的不同阶段组成的,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文明的阶段会变化,但是文明自身却没有变,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文明。而在西方历史中,随着历史时期的变化,发生改变的不是文明的阶段,而是文明本身。在一个新的历史时期,就会涌现一批的崭新文明,去替代旧有的文明。中国历史的演进只是同一个文明不同阶段的变化和更迭,即时代、朝代的更迭,而西方历史的演进则是文明本身的改变和更迭。

中国的历史是由下列不同的时代所组成:“三皇时代”、“五帝时代”、“三代”、“战国时代”、“秦清时代”、“现代”。其中“三代”和“秦清”又有不同许多朝代所组成。

西方历史则有不同时期的不同文明所构成:多神教的古埃及古两河文明,一神教的犹太文明,准一神教的印度婆罗门文明,“理性教”的希腊文明,一神教理性教混合的罗马文明,更强调信仰的一神教的伊斯兰文明,反一神教的现代西欧-美国文明。

全球文明上中国之外的任何文明,要么有头有尾,要么无头有尾,要么是有头无尾,只有中国文明是无头无尾的。即别的文明都有一个明显的间断点,或者在头部,或者在尾部,或者头尾皆有,中国却没有明显的间断点。

第二异,西方文明史的发展趋势是直线上升的,而中国文明史的发展趋势则是圆形循环的。

在西方历史中,从古埃及、古两河文明的多神教,到犹太教及基督教的一神教,是一次大进步。从一神教到现代科学又是一次大进步。而中国文明一开始就是《易经》文明,此后,尽管不断地偏离这个文明,但又最终会回到这个文明。

不过单纯地从“有神-无神”维度来说,虽然中国文明没有“进步”,但是,却从一开始就是无神的。这似乎暗示,西方文明的发展目标,与中国文明的起点同。下文解释中西文明的相同点时,会继续涉及到这一点。

第三异,中国的历史记载是完备的,而西方的历史记载则是不完备的。

对历史记载的完不完备,最主要地是体现在对文明起源过程,以及早期文明发展阶段的记载上。中国流传下来的历史记载文献,是包括对文明起源和早期文明发展阶段的记载的。而西方对文明的起源以及早期文明的发展是没有任何记载的。

所以,对西方而言,关于文明起源之类的问题,是纯粹的“考古问题”,因为有关文明起源情况的信息,只有地下有。中国则不然,这些问题并非纯粹的“考古”问题,还是一个“考据”问题,即文献证实的问题。

“考据”之所以在中国成为一门学问,而在西方则没有这样的学问,原因很简单,因为西方无“据”可靠,他们的历史文献是短缺的,诸如“二十五史”之类近乎一手资料的浩瀚历史文献,只有中国有。

西方有记载的历史都是公元前1500年之后的事,即便这么晚的事,其资料教中国也是及其贫乏的。至于公元前1500年以前的事,西方没有留下任何记载,而一概归之于神。所以,对文明的起源,以及早期文明的发展,这样古老程度远远超越公元前1500年的历史问题,也当然不可能有任何记载。

之所以西方的历史记载是从公元前1500年始,原因在于,西方流传下来的最古老的经典都是在公元前1500后才开始形成的,包括犹太教的《圣经》和印度婆罗门教的《梨俱吠陀》。中国流传下来的最早的经典是《易经》,其起源可能上溯至公元前14800年,最晚也不可能晚于公元前8000年。根本没法比。

在中国历史研究上,王国维在1920年代提出了一个“二重证据法”,就是用传世文献和地下考古证据相参证,成为中国人研究历史的经典方法。西方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二重证据法”,因为对很多重要历史问题,他们压根就没有传世文献,没有资格搞“二重证据”。

所以,西方人认为文明起源,以及早期文明的发展,是纯粹的考古学问题,只有借助从提下出土的考古学证据才能破解。问题的关键在于,你拿什么证明,你对地下出土的10000年前的东西的解读不是胡说八道?

如果说中国曾经一味地相信传世的文献有迷信的成分,目前西方人,当然也包括受西方严重影响的中国人,一味地相信考古证据的迷信程度更大。不迷信的,靠谱的方法只能是王国维的“二重证据法”。必须用传世文献来检测你对考古资料的解读。

对于文明起源以及文明早期发展这样的问题,西方没有记载并不能说明整个人类没有记载,因为中国有记载,中国有就说明人类有。至于说,为什么中国有这样的记载,而西方没有,下文将继续讨论。

第一同,中西两个文明的历史节奏高度一致,历史同步现象周期性发生。

相同的历史情节同时周期性发生,是全球文明史的常态。可以明确确认的最早一次的历史同步现象发生在公元前6000年左右,即距今8000年前。这时,不仅彩陶中国和西亚几乎同时出现,而且这些彩陶的纹饰也高度相同。同时,在中国南方和水稻农业一起出现的水利灌溉技术也突然在西亚出现,这也是西方灌溉农业的起源。

公元前3500年以后,中西历史同步的现象更是以大约500年为周期持续发生,至今已出现12次。在第八节将进行详细列举。

第二同,两种文明的终极目标趋同。

尽管西方文明史是在不断地进步,然而,它的前进方向却是朝向中国文明。从公元前3500年以来,整部西方文明的历史呈现不断向中国文明的靠近的特征。这一点在,在“有神-无神”的维度上表现得就很明显。西方历史的发展路径是:多神(古埃及、两河祭祀宗教)→一神(犹太教)→理性化的一神(基督教)→无神(现代科学)。而中国文明从一开始就是无神的,因为《易经》就是无神的,而《易经》就是中国文明的起点,中国文明起始于伏羲画卦。当然,尽管不管靠近,目前西方文明与中国文明之间依然存在很大差距,但是,从过去5000多年的历史趋势看,中国文明似乎是西方文明发展的终极目标。

中国文明的起点也是终点,从公元前3500年以来,中国会一次次地偏离《易经》,但却最终有总能一次次地回归到《易经》。但从西方文明史的趋势来看,中国文明的起点不仅是自身的终点,似乎也是西方的终点,是全球的终点。

下面对中西历史的“三异两同”进一步做些解释,先说“三异”。

关于第一异、第二异就不再解释了,因为中国文明是全球文明史中唯一的一个连续文明,以及中国文明只会循环,而不像西方那样会前进发展,似乎已经是普通历史常识了。重点解释“第三异”,中西历史记载完备性的差异。

上文已指出,中西历史记载完备性的差异,主要体现在有无有关文明起源,以及文明早期发展阶段的记载。中国有,而西方无。

中国关于文明起源情况的历史记载如下。

伏羲是“人文始祖”,是文明的创始者。伏羲是华胥在雷泽践蛇迹后所生。雷泽在今山东菏泽,伏羲应该出生于菏泽一带。然后,伏羲西迁而“都于陈”。“陈”属于今河南周口淮阳一带,这里是伏羲的工作地,也是文明被创始的地方。

伏羲最大的贡献是发明的《易经》,即“伏羲画卦”,因为《易经》是“群经之首,大道之源”,是文明的总源头和根本。中国文明也可直接叫做“易经文明”、“伏羲文明”。同时,“医易同源”、“医食同源”、“乐易同源”,医学、烹饪、音乐、《易经》四者是同时起源的,是文明的四要素。

伏羲的另外一个叫法是“伏羲氏”,这意味着伏羲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把伏羲看成一个具体的人,显然只是记忆方便的需要,伏羲只可能是一个文化群体。伏羲的还一个叫法是“庖牺”,“庖”就是做饭。早期的做饭工具是陶器锅,陶锅。所以伏羲的真实含义,可能就指用陶锅做饭的群体。这个群体从山东菏泽一带,迁移到河南的淮阳,定居下来,并在此实现了文明的突破。

关于文明的早期历史发展阶段,中国的记载是这样的。

在文明起源的前后,人类的历史经过三个阶段,其先后顺序是:燧人氏、伏羲氏、神农氏,即用火的阶段、文明出现的阶段、农业出现的阶段。文明先于农业而出现,这个排序非常重要,也非常准确。

流行的成见认为,是先有的农业,后有的农业,农业孕育了文明。英国考古学家柴尔德1920年代搞出了一个所谓的“农业革命”的概念,认为在人类在10000年前左右突然发明了农业,人类的由一个渔猎采集者,变为一个食物生产者,食物供给稳定了,人类可以过上定居生活,从而孕育了文明。

事实上,1960年以来的考古证据显示,远在农业产生之前,人类就主要凭借采集野生谷物就已经过上定居生活了,在中国和西亚均是如此,文明也在这个时期出现。不是农业在文明之前,而是文明在农业之前,不是农业孕育了文明,而是文明孕育了农业。考古学证实了燧人氏、伏羲氏、神农氏这一文明阶段排序的正确性。

文明出现之后,中国的传统记载认为历史历经了三个大时代,即“三皇时代”、“五帝时代”、“三代”,然后经过短暂的礼崩乐坏的战国时代,又进入漫长的“秦清时代”。这里主要关注的是前三个大时代。

康有为之后,中国开始出现一股“疑经热”、“疑古热”,到所谓的“新文化运动”时期更是发展至高潮,大有对中国经典和历史文献全盘否定之势,尤其是关于文明起源和文明早期发展的。其恶劣影响至今还在。

好在有考古学。王国维最先凭借地下出土的甲骨文资料,证实司马迁在《史记》中对商王世系的详细记载是准确无误的。这也就直接证实《史记》对商朝历史的记载是准确的,间接证实对夏朝以及更早的五帝时代的记载是可信的。王国维由此也发明了“二重证据法”,成为中国历史学研究中的经典方法。

建国以来的考古学进展,则进一步给有关商以前历史的文献记载给予支撑。“二里头”文化给夏朝的存在提供了证据,“龙山文化”给“五帝时代”提供了证据,而河南舞阳贾湖、裴李岗、仰韶、大汶口等文化则给“三皇时代”提供了证据。

现在考古学界对中国历史的信心已经上推到“五帝时代”,因为他们认为龙山文化可以与其很好的地对应起来。但是,他们却又认为更早的“三皇时代”不太靠谱。这也许是受司马迁的影响,因为《史记》就是略过三皇,而从五帝开始写起。太史公也认为有关“三皇”的说法不可信。即便对黄帝的传说,他也认为,“其为不雅驯,荐绅先生难言之”。

然而另一个事实是,尽管司马迁没有采信和记录有关“三皇”的传说,但是在最后的“太史公自序”中,司马迁却直接证实了,关于中国早期的历史,一贯有“三皇”、“五帝”、“三代”三个阶段的划分法。中国的历史是从“三皇”始,而非“五帝”始,而“三皇”是从伏羲始。也就是说,司马迁只是认为当时关于“三皇”的具体传说不太可信,但 “三皇”时代本身,伏羲时代本身的存在是没有问题的。

贾湖文化就为“三皇时代”提供了典型考古证据。贾湖文化遗址位于河南漯河舞阳,其存在时间最早已经可上溯至9000年前。这里出土的三样东西证实“易经文化”、“伏羲文化”此时已经成熟地存在。这三样东西是:装有黑白石子的龟甲、骨笛和陶器。

装有石子的龟甲更可能是早期数字占卜,即易经占卜的道具,这说明《易经》此时已经存在。贾湖骨笛的先进程度令世界震惊,有些甚至可吹奏7声音节,当场演奏现代流行乐曲。龟甲和骨笛的同时存在,为“乐易同源”同源的传统记载提供了直接的证据。

陪葬有龟甲以及骨笛的墓葬仅占墓葬总数的百分之几,显然属于少数特殊身份的人,这些人就是“巫”。而传统的记载是“巫医同源”,这为医学在当时的存在提供主体证据。同时,贾湖遗址不但出土了大量陶器,而且贾湖人对陶器有一种特殊的重视,因为这里存在用葫芦形陶器做特殊陪葬品的习俗。贾湖人之所以如此重视和崇拜陶器,可能和陶器的重要功能又关。当时陶器的最主要功能是用作锅,既可加工食物,也可熬制汤药。这为“医食同源”提供物质证据。

贾湖距伏羲文化的核心地带河南周口淮阳尚有100多公里,而且这时已经有了成熟的农业,尽管渔猎采集在食物供给上依然具备重要地位。贾湖文化应该是“后伏羲文化”,属于“三皇时代”中的神农时代。

关于“三皇”,东汉王符的观点非常值得注意,他认为“世传三皇五帝,多以为伏羲神农为三皇。其一者或曰遂人,或曰祝融,或曰女娲。其是与非未可知也。”(《潜伏伦》卷八)燧人是仅会用火的时代,此时文明尚未诞生,故应排除出“三皇”的行列。祝融是火神,代表火崇拜,女娲则是女神,且与自己的胞弟是夫妻。这两者都具备典型的西方文明特征:亚欧草原的游牧民族流行火崇拜,崇敬火神;女神崇拜更是西亚(后来影响到埃及)的古老传统,而且埃及的伊西斯女神和奥西里斯男神也的确是夫妻。所以,祝融、女娲这些人物在中国的出现更可能是西方文化传入中国的结果。关于这一点下文还会继续论证。

那么古人为何认为“三皇”、“五帝”、“三代”是三个不同的时代,其区别究竟区别在哪里?

这三个时代之间的不同和区分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否受西方文明的影响,以及如何面对这样的影响;二、有无暴力、战争;三、有无政府。

“三皇时代”是一个没有战争暴力,没有政府,其社会秩序完全靠个人和家庭来维系的时代。但是,按有无西方文明的影响,“三皇”有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伏羲、神农阶段,这是尚无西方文明的影响。第二个阶段是“祝融-女娲-共工”时代,这是西方文明开始传入中国。

“五帝时代”是一个开始出现暴力和战争,并被暴力和战争所主导的时代。这个时代以战争开始,也是以战争结束。

“黄帝蚩尤”之战揭开“五帝时代”的序幕。蚩尤(九黎之首领)和祝融、女娲、共工一样,具备典型的西方文明特征,代表和传入中国的西方文明。所以,黄帝蚩尤之战,实质上更可能是中西两种文明的冲突。黄帝之所以被称为中华民族的祖先,并非自黄帝时代中华文明才开始,而是在这个时代,中华民族有效地抵御了西来的蚩尤文化的冲击,捍卫了中国自身的伏羲文化、易经文化。即便黄帝真有此人,他也只是一位民族英雄,而非民族的始祖。

“五帝时代”也是一个受西方文明影响的时代,但是,此时中西文明的交流已经不像“三皇时代”末期,是和平的,而带来暴力冲突,引发了战争。这个时代是中国文明反击势头迅猛的西方文明的时代,“五帝”中的每一位都是伟大的民族英雄。

经过4、500百年的抗争,到舜帝时,局势开始基本稳定下来,政府开始在中国基本成型。所以,从舜的继承者禹开始,中国开始进入一个新的时代,“三代”。“三代”是一个接受和融合西方文明的影响,但是却是一个以中国固有的文化,即《易经》文化为主体的时代。这是一个“礼”的时代,尽管有政府,但是政府执政的根本不靠暴力专制,而是“德”。这时的政府是一个学校式的政府,政府官员,即贵族更多地是老师。

然而,关于文明的起源过程,以及早期文明的发展阶段,西方却没有留下任何记载。西方所流传下来的时间最早的两部经典是,犹太教的《圣经》,印度婆罗门教的《梨俱吠陀》。其起始时间,均在公元前1500年左右。在这两部经典中,文明一开始就是高度成熟的,同时他们都将文明归因于神的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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