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末风云：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樊哙啖肉张良解围
项伯与项羽讲完不攻刘邦的缘由后，方才退出，略睡片刻便即天晓，营中将士，都已起来，吃过早餐，专候项羽命令往击沛公。不料项羽令未下，沛公却带了张良、樊哙等人乘车前来。到了营前，即下车立住，先遣军弁通名求谒。守营兵士入内通报，项羽即传请相见，沛公等走入营门，见两旁甲士环列，戈戟森严绕成一团杀气，不由得忐忑不安。唯独张良神色自若，引着沛公徐步进去。至中军营帐，始让沛公前行，留樊哙守候帐外，自己随沛公趋入。项羽高坐帐中，左立项伯，右立范增，待沛公已到座前，才把身子微动，总算是迎客的礼仪。沛公身入虎口，不能不格外谦恭，便向项羽下拜道：“刘邦未知将军入关，致失迎谒，今特踵门谢罪。”项羽冷笑道：“沛公亦自知罪么？”沛公道：“刘邦与将军，同约攻秦，将军战河北，刘邦战河南，虽是两路分兵，刘邦却遥仗将军虎威，得先入关破秦。为念秦法暴酷，民不聊生，不得不立除苛禁，但与民约法三章，此外毫无更改，静待将军主持，将军不先告示刘邦，说明入关期间，刘邦如何得知？只好派兵守关，严备盗贼。今日幸见将军，使刘邦得明心迹，尚复何恨？惟闻有小人进谗，使将军与刘邦有隙，这真是出人意外，还求将军明察！” 项羽本是个粗豪人物，胸无城府，喜怒无常，一闻沛公语语有理与项伯所说略同，反觉自己薄情，错恨沛公。因即起身下座，握沛公手，和颜直告道：“这是沛公左司马曹无伤派人来说，否则项籍何至如此！”沛公复婉言申辩，说得项羽躁释矜乎，欢暱如旧，便请沛公坐下客位。张良亦谒过项羽，侍立沛公身旁。项羽在主位坐定，命备酒肴相待，才过片时，已将筵宴陈列，由项羽邀请沛公入席。沛公北向，项羽与项伯东向，范增南向，各就位次坐定，张良西向侍坐，帐外奏起军乐，大吹大打，侑觞劝酒。沛公素来善饮，至此却提心吊胆不敢多喝。项羽却真情相劝，屡与沛公赌酒，你一杯，我一觥，正在高兴得很。偏范增欲害沛公，屡举身上所佩玉玦，目示项羽。一连三次，项羽全然不睬，尽管喝酒。范增不禁着急，托词趋出，召过项羽堂弟项庄，私下与语道：“我主外似刚强，内实柔懦，沛公自来送死偏不忍杀他，我已三举玉玦，不见我主理会，此机一失，后患无穷。汝可入内敬酒，借着舞剑为名，刺杀沛公，我辈才得安枕了！” 项庄听罢，遂撩衣大步，闯至筵前。先与沛公斟酒，然后，进说道：“军中乐不足观，项庄愿舞剑一回，聊助雅兴。”项羽也不加阻止，一任项庄自舞。项庄执剑在手，运动掌腕，往来盘旋。张良见项庄所执剑锋，近向沛公，慌忙顾视项伯。项伯已知张良之意，也起座出席道：“剑须对舞方佳。”说着，即拔剑出鞘，与项庄并舞，一个是要害死沛公，一个是要保护沛公，沛公身旁全仗项伯一人挡住，不使项庄得近，因此沛公不致受伤。但沛公已惊慌得很，面色或红、或白，一刻数变。张良瞧着，亦替沛公着急，即托故趋出帐外。见樊哙正在探望，便与语道：“项庄在席间舞剑，看他意思，欲害沛公。”樊哙跃起道：“依此说来，事已万急了！待我入救罢！”张良点首。樊哙左手持盾，右手执剑，闯将进去。帐前卫士，看了樊哙形状，还道他要去动武，当然出来拦住。樊哙本来力大，再加此时拚出性命不管甚么利害，但向前乱撞乱推，格倒卫士数人，得了一条走路，竟至席前，怒发上冲，嗔目欲裂。项庄、项伯，见有壮士突至，都停住了剑，呆呆望着。项羽倒也一惊，便问樊哙道：“汝是何人？”樊哙正要答言，张良已抢步趋入，代樊哙答道：“这是沛公参乘樊哙。”项羽随口赞道：“好一个壮士！可赐他巵酒猪腿。”左右闻命，便取过好酒一斗，生猪蹄一只，递与樊哙。樊哙横盾接酒，一口喝干，复用刀切肉，随切随食，顷刻亦尽。屠狗英雄，自然能食生肉。乃向项羽拱手称谢。项羽复问道：“可能再饮否？”樊哙朗声答道：“臣死且不避，巵酒何足辞！”项羽又问：“汝欲为谁致死？”樊哙正色：“秦为无道，诸侯皆叛，怀王与诸将立约，先入秦关，便可称王。今沛公首入咸阳，未称王号，独在霸上驻扎，风餐露宿，留待将军，将军不察，乃听信小人欲杀功首，这与暴秦何异？臣窃为将军不取呢！惟臣未奉传宣，遽敢突入，虽为沛公诉枉而来，究竟是冒渎尊严，有干禁令，臣所以谓死且不避，还请将军鉴原！”项羽无言可答，只好默然。 张良又目视沛公，沛公徐起，伪说如厕，且叱樊哙出外，不必在此絮聒。樊哙因即随同出帐。既至帐外，张良也即出来，劝沛公速回霸上，勿再停留。沛公道：“我未曾辞别，怎得遽去？”张良道：“项羽已有醉意，不及顾虑，公此时不走，尚待何时？张良愿代公告辞。惟公随身带有礼物，请取出数件，留作赠品便了。”沛公乃取出白璧一双，玉斗一双，交与张良，自己另乘一马，带了樊哙，及随员三人改从间道行走，驰回霸上。独张良一人留着，迟迟步入，再见项羽。项羽据席坐着，但觉得醉眼朦胧，似寐非寐，好一歇方才旁顾道：“沛公到何处去了？如何许久不回！”张良故意不答。项羽派都尉陈平出寻沛公。既而陈平入报，谓沛公车从尚在，只沛公不见下落。项羽乃问张良道：“沛公如何他去？”张良答道：“沛公不胜酒力，未能面辞，谨使张良奉上白璧一双，恭献将军，还有玉斗一双，敬献范将军！”说着，即将白璧玉斗取出，分头献上。项羽瞧着一双白璧，确是光莹夺目，毫无瘢点，不由的心爱起来，便即取置席上，且顾问张良道：“沛公现在何处？”张良直说道：“沛公自恐失仪致被将军督责，现已脱身早去，此时已可还营了。”项羽愕问：“为何不告而去？”张良又道：“将军与沛公情同兄弟，谅不致加害沛公；惟将军部下或与沛公有隙，想将沛公杀害嫁祸将军。将军今日，初入咸阳，正应推诚待人，下慰物望，为何要疑忌沛公，阴谋设计？沛公若死，天下必讥议将军，将军坐受恶名，诸侯乐得独立。譬如卞庄刺虎，一计两伤，沛公不便明言，只好脱身避祸，静待将军自悟。将军英武天纵，一经返省，自然了解，岂尚至责备沛公么？” 项羽躁急多疑，听了张良说话，反致疑及范增，向他注视。范增因计不得行，已是说不出的懊恼，再见项羽顾视，料他起了疑心，禁不住怒上加怒，气上加气，当即取过玉斗，掷置地上，拔剑砍破，且目视项庄，恨恨说道：“唉！竖子不足与谋！将来夺项王天下，必是沛公，我等将尽为所虏哩！”项羽见范增动怒，不欲与计较，起身拂袖，向内竟入。范增等也即趋出，只项伯、张良，相顾微笑，徐徐引退。到了营外，张良谢过项伯，召集随从人员，一径回去。是时，沛公早回霸上，唤过左司马曹无伤，责他卖主求荣，罪在不赦。无伤不能抵赖，垂首无言，当被沛公喝令推出，枭首正法。待张良等还营报闻，沛公喜惧交并，且再驻扎霸上，徐作计较。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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