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们又不是对方的“什么人”
过了一个小时，出于安全考虑，Alexey邀请我到他的房间里工作，我纠结了半天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威胁我的人身安全，就算是汉尼拔·莱克特也不会觉得我的肉好吃啊，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能省点电费，所以我心甘情愿地搬到了1202号房间。
铃铃铃…铃铃铃…
是P’Chid打来的电话。
我懒得把手机拿起来放到耳边于是打开了扬声器——事实证明这个决定真他妈该死。
“喂！Petch，杂志都快发行了，那堆照片你还想修多久？”
电话那头的不满响彻了整个房间，这使在房间另一侧工作的那个混蛋不得不抬起头把目光投向我这里。Alexey调了下他那副无框眼镜，一边瞪着我，一边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偷听起了我和Chid主编的对话——或许其实是明目张胆地听。
出版社的那头斗牛犬Lookchid主编，急着在我下周日出发前要到上次在HuaHin拍的那些照片。
“我还没找到我喜欢的呐P'Chid。”
“你选几张就好，其他部分交给别人也行…你要是乐意让Meuk给你编辑照片都成，不过给他的加班费得从你工资里扣。”P’Chid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好像嘴里叼了根烟。
“呼啊！”
“哦对了，有人和我说，Pun也和一个男的在一起了。记住，你是去工作的，别总想着和男人眉来眼去，Petch。”
“…”我被他的话噎住了。
如果是P’Pun和一个男的在一起了，那P’Chid教训我干嘛？
“我听说这个男的长得还挺帅的是吧，你觉得那些模特不合你意还能随便使唤这个他。”
“P’Chid你搞毛啊？…他是P’Pun的人，我怎么可能使唤他？”
“嗯？有人说，他还总是调戏你不是吗？——也就是说，你要求的事他都会做，你跟他说一声我们杂志要刊登他的照片，搞定他，Petch…这活就留给你了，周四见，别迟到。”
“调戏我？算是吧…”
“你就这么承认了？反驳都不反驳一下？Petch，我听别人说他长得的确比一般人好看。”
“这我得承认…他确实跟你听说的那样，一点也不夸张…对了…他叫Sasha…如果你真要他做模特，我可以帮你问问。”
“我懂的，你长得这么绿色天然无公害的，其实就是个开后宫的对吧？Pun和你搞上了，那个帅哥什么Sasha也是跟你有一腿，哦对了，我听说另一个外国佬也和你搞在一起了。”
卧槽啊？？？
“不管怎样，别忘了向Sasha先生——你的新任老公——征求许可，如果我们登了他的照片，又被告了，那就是个问题了，毕竟外国佬奸诈得很。”
我瞄了眼那个最该被叫作“奸诈的外国佬”的家伙，他正坐在不近不远的地方，让我的脊背一阵发凉。
我刚才不是已经忏悔过了吗？怎么这么快厄运又降临了？
上帝和我肯定有杀父之仇。
才刚挂掉P’Chid的电话，Sasha就打电话来找我。
你可能已经猜到了，旁边坐着的那位眼睛发绿的恶狼已经蓄势待发要扑过来把我撕成肉片。
不用说，Sasha的电话简直雪上加霜，炎热的夏季这个房间内的气温又下降了十度，我冻得（也可能是怕得）瑟瑟发抖。
Sasha的好男人脾气让我内心满满的负罪感，按照社交礼仪，我得请他顿饭好好谢谢他…
你又上套了，Petch…
…
曼谷24时25分天气播报：十二层乌云密布，强风盘旋，孟加拉湾的龙卷风将在十秒内抵达Phetchaburi路。
我偷瞟了Alexey一眼，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迅速移开视线。
我闭着眼睛从八十张左右的照片中挑出了十八张，哎…我怎么豁得出脸皮告诉P’Chid这些照片我一张都不满意啊。这的确得怪我，毕竟是我拍的，可当时睡眠不足的我怎么可能拍出像样的照片啊，车上的“运动”让我感觉身体被掏空好吗！！
而且我还拿错镜头了，给编辑交这种次品难道不是自砸饭碗吗？
（TN：自砸饭碗——指违背自己利益或对自己有害的行为。）
好吧，这全是我的锅。
看看P’Pun的照片，无论是灯光、角度还是造型，都完美得无可挑剔，哪怕他随手拍着玩玩的那些也是…每张Sasha的照片都光线柔和，他的微笑是那么迷人…P’Pun是怎么把这家伙拍得这么好看的！！
“给我个说法，你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Petch？”
我弱弱地挤出微笑，“给我点时间好吗？现在我…呃…有点…忙不过来…我脑袋一片空白…我坐在这儿盯着这些照片很久了，到现在还没P好一张呢。”
Alexey眼中窜出了怒火，随便哪个养过狗的人都能想象的出来，现在的我和一只在餐桌上偷烤鸡被抓个现行的小狗没什么两样。比方说吧，我就好像耷拉下耳朵，缩起尾巴，拼命在空空如也的脑海中搜寻借口似的。
“你看，我不是不会用PS吗？平时有助手帮我，所以我顶多一个月才用一回——也就是像现在这样工作紧急的时候，这肯定需要时间的嘛…你就不能给点时间让我弄完手头的工作吗？”
我感觉自己像个童子军、一条普通的小狗或者一只小猴子那样。
我以自尊起誓，我的PS技术大概只比英文水平好一点…话说回来这个混蛋会相信我说的话吗？
“你觉得这个笑话能给你争取时间？”
…我就知道，他不会相信我的。
“您这么聪明绝顶，一定懂PS…对吧？”
不知怎么的，我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他好像也这么想，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扔了本圣经大小的精装书过来，封面上印着：Idiot’s Guide to Photoshop CS5（Photoshop CS5傻瓜指南）。
呃…我个人理解，它的意思是“为你这种傻瓜准备的Photoshop CS5指南”。我是不是翻译过头了？我不确定，但我感觉自己被怼了。
“如果你不肯动脑子的话，翻开它照着做。”
他就好像在我伤口上撒盐一样，不过我还是打开了书。那些英文看得我眼冒金星，“我看不懂。”
“你那位1206房间的老公肯定很愿意帮你。”他又在用那种冷冰冰的语气说话了。Alexey皱眉问道，“要我帮你把他叫过来吗？”
我很想确认他究竟知不知道…我对那些话的感受？又或者说，他只想着自己？从来都是“他”满不满意，永远和“我”的感受不沾边儿。
好吧。我没法把26个字母从A数到Z，但是至少我还能读懂这么多。
“If you want to verify this, use theEyedropper tool to measure the bottom line where the lines cross and where theydon’t cross. Doing so, the values will be 64 and 128 respectively.（如果你想证明这点，就使用滴管工具来测量底线，它们的线在哪交叉，在哪不交叉。然后，该值将分别为64和128。）”
我把不会翻译的字词都划上了线。
我出生的时候，医生告诉我妈我的英文神经有缺陷，还好我妈当时很懵逼不懂什么叫英文神经，所以那时候她没叫医生直接把给我埋了算了。
我走出房间，拿回来一本亮红色的有声词典，刚坐下来，就把按钮按得“哔哔”直响，然后用铅笔把翻译过来的内容记在一本也是从我自己房间里拿来的笔记本上。一翻译完一段，我就照着说明做，有时成功，有时失败，假如我不做到这种地步，Alexey肯定会控告我假装不会英语，只会等待隔壁金毛猎犬的援助…
所以，这个混蛋又为什么不自己来帮我呢？
虽然说，凭什么他要来帮我？
…
我们又不是对方的“什么人”。
哦…可能是炮友吧。
如果是因为我表现得太高冷了没有主动要求他的援助那么原谅我吧…可能这也是他从来都懒得在意我的想法听我说完一句话的原因。
这些白痴问题就像在玻璃缸中的金鱼一样在我脑海里游来游去，从一开始的轻声细语越变越响，直到我的脑袋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翻译过程中，我偶尔撤回手小憩片刻，尽管空调打得很冷，我的手还是被汗水浸湿了。
简直不可思议。
“Petch。”
“…”
“Petch。”
“Figure 6.3 Brushes have variable settingslike size, hardness, and opacity. Different effects can be achieved bymodifying these variables.（图6.3，刷子有各种设定，比如大小、硬度以及透明度。修改这些参数可以获得不同的效果。）”
就像我读这些一样，毕竟从小学到大学毕业，英语考试我一直是抄Jessica的。
我翻错了就擦，又翻，又错，然后又擦第二遍…这他妈还有完没完！！！
我狠狠地丢掉那块橡皮。
既然那个混蛋死不掉，那你就替他去死吧！
“我不是有意说那些的。”
如果你不是有意的，那你干嘛说那么大声伤害听者感情？
Alexey走过来坐在我对面，我看向别处，合上书，关掉电脑，然后去刷牙，回到沙发上，我抓起一个枕头倒头就睡。
“算了，我要睡了。”
他怎么看我是他的事，我管不着，你这个遭天谴的恶魔、混蛋！！
我抱着毯子捂住脸倒在床上，在这一小片黑暗之中眨着眼睛，我听到那个混蛋在房间里徘徊的脚步声，他在做什么呢？我想知道，但是我的自尊心固执地拦住我不让我起来去看看他。
半个小时后，灯熄灭了，他离开了这间公寓。
我打了个哈欠，掀开毯子看向时钟。
哎…为什么我好像疯了似的？
为什么我像个只会吮吸拇指的婴儿一样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
不是没几天我就要离开了吗，为什么我还这么情绪用事，为什么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最后…
为什么那个混蛋总是让我的心情起伏不定，为什么遇到关于他的事我就乱了手脚，像变了个人似的？这样不好啊，Petch，你的世界不能这么戏剧化。
真是够了，该回到本来的世界，离开这疯狂的一切了！
我平复着情绪，深深地叹了口气，再一次打开我的电脑…屏幕发出的荧荧白光照亮了幽暗的卧室，我这才注意到一本厚厚的书躺在我的数位笔旁边。我伸手把它拿了过来，在黑暗之中我眯着眼睛企图看清这本书的书名，然后随便翻了翻，我发现这又是一本新手向的专业PS教程。我正打算仔细看看里面都写了什么，结果发现一个单词我都不认识…
这个混蛋又给我留了一本德语的摄影书，我到底要说谢谢你，还是去你妈的？
当我打开床头灯的时候，才发现几乎每一页都标注上了某个人的英文笔记，每个教程步骤边上都有注释。我猜如果按照他的说明一步一步来的话，PS技术可以看上去更加专业。
我靠着枕头坐在床上工作，直到我的眼睛酸得发疼，但是我P好的那些照片看上去真的非常好看，如果Chid主编看不上它们的话，这次我一定会把杀虫剂喷到他的嘴里毒死他！
工作完成的比我的预期要早，我抬头再次看了看表，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我放下电脑拿起那本书，随意地翻看着，我突然发现有某些章节里有一些不熟悉的字迹，是用德语写的，但是这个笔迹看上去非常眼熟。
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拍立得相片，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而且我敢说这肯定是一个相当专业的摄影师拍出来的照片，因为这个天才的镜头能够捕捉到那些拥有海蓝色眼睛的人令人心悸的魅力，使一切在他们的相片中都绽放着迷人的光彩，即便照片留下的只是瞬间的一面。其实，我回想起来，以前我在什么地方也看到过这张照片，它曾经作为某个欧洲隐形眼镜品牌的广告，也曾出现在英国和其他几个欧洲国家的广告牌上，当然也登上过泰国的杂志，不过这起码是四五年前的事了…
这双眼睛真的很美丽…像是上天创作出来的瑰宝…
我试图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五官特征上面去…眉毛的形状和我的很像，而且都是咖啡色的。鼻梁很挺，鼻尖翘起，很傲慢的感觉。至于嘴唇，只能看到向上扬起的唇角，他的嘴唇是什么颜色的？这样的微笑看上去像个坏男孩，难道这个人是个有些暴躁的人吗？
我盯着这张照片看了至少十五分钟。一张由宝格丽相机拍摄出来的照片，它好或是不好，完全取决于摄影师的技巧，人们得以从中感受到被拍摄的人的灵魂，也能体会到拍摄者的精神。
真的太厉害了…模特和摄影师…他们都好厉害…
我把照片翻过来，背面写着24.11.05。没有署名或者签字，我想要了解更多关于这个摄影师的信息，怎么办？该问谁呢？Alexey什么时候回来？
我将这张相片放回原处，重新打开刚才P好的那些相片，然后翻开书开始仔细地阅读。有一部分我看懂了，有一部分我没有看懂，但是我开始因为自己的进步而觉得开心了一些。
当我又把自己裹在毯子里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从前问过自己的那个愚蠢的问题现在已经得到了答案。当我询问他并试图纠正自己的错误的时候，其实Alexey并不是不相信我有改变自己的能力，只是他“认为”并且“懂得”应该把能帮助到我的东西用书面呈现出来，我自己去找方法弥补，这样我才能学会自力更生，而不是遇到困难就去祈求他人的协助。
在他回来之前，我再一次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在梦中我感受到温暖的唇印在了我的脸颊上…
好吧，好吧，你们想知道那个人说了什么吗？
那我们来玩一个猜谜游戏吧，让你们猜猜看我在睡梦中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A.在他回来之前，我再一次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在梦中我感受到温暖的唇印在了我的脸颊上，“我并不想要伤害你，亲爱的，对不起。”
如果真的选A，那真的太他妈可爱了，我建议你们最好不要选A，换一个，当然也不要选B。
B.在他回来之前，我再一次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在梦中我感受到温暖的唇印在了我的脸颊上，“你在玩火，小猴子，如果让我发现你作弊了，我会杀了你。”
选项B是不是看上去也很有毒？我们再试试，这次选C吧。
C.在他回来之前，我再一次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在梦中我感受到温暖的唇印在了我的脸颊上…
然后他侧过脸咬住我的耳朵，这他妈什么鬼？什么时候我的Alexey变成了拳王泰森？？？
我从床上弹了起来，捂着我的耳朵眼泪差点飙出来，头一回碰上了传说中的BDSM，“卧槽！！！！你他妈在干嘛！！！！”
（TN：BDSM——绑缚与调教、支配与臣服、施虐与受虐，一种比较危险的性爱游戏。）
我反应这么大让他看上去似乎有点惊讶，而且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古怪。
“把某个喜欢装睡的人叫醒。”
没想到他竟然一本正经地回答了我的问题，我一时语塞，“你…你疯了吗，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我没有允许你睡觉，所以你现在还不能睡。”他又换上了以前的那个嘲弄的语气，“你的工作做完了吗，小猴子。”
“我早就做好了！”我装作严肃地说道，耳朵隐隐发疼。
等到了早上，我发誓要去Khao Din，我要去跟Khao Din的园长抱怨这里有只可怜的小猴子每天都被俄罗斯黑手党欺负。
（TN：Khao Din——泰国一个很有名的动物园。）
“你就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地睡个觉吗，我很累了！”我翻过身对着沙发抓住毯子盖在脑袋上。
啊，等等，我不应该就这么直接再睡过去啊。
我又翻回去，希望我们接下来能好好说话，虽然我其实心里因为耳朵被咬的事已经记了他一笔，“嗯…谢谢你这本书，还是挺有用的，帮了我很大的忙。”
“你看了这本书？”Alexey的神色一变。
“嗯，虽然我还不能看得很懂，但是我再也不想被隔壁的人指责懒惰，等着某个1206的人过来如同天神降临恩赐般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我瞪了他一眼，然后再一次把毯子拉过头顶，“晚安。”
（TN：Petch你这张嘴怎么这么顽固。）
五．
是我说的话太过分了吗？
四．
但是这个混蛋以前就是这么骂我的啊，这不是他自作自受吗？
三．
怎么办？现在道歉好像也不合适吧…
二．
啊啊啊烦死了，我刚才说的那些话，Alexey真的能听明白吗？
一．
呃…他还没有回应…Petch啊，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一句话可是可以杀死一个人的啊。
突然之间我的毯子被人掀开，身下的沙发因为又承受了八十千克的重量向下陷去，一个黑色的影子支立在我身上，我们之间的距离迅速被缩小到只有两英寸，我甚至能看到灰色的眼睛在黑暗之中闪烁。
“你好好说话…”
我闭上眼睛，不要使用暴力好吗，对不起，我错了。
“新的房卡读取器已经装好了，如果明天你想搬回去，或者住在我这其他的房间里做一个房客都随便你，我已经受够跟你牵扯不清了，晚安。”
Alexey是两点上床睡觉的。至于我，在我逼着自己合上双眼之前…已经凌晨四点了。
（cr：boom_natthapat）
未完待续……
前情回顾：
本小说固定更新时间为：每周一、三、五
翻译：银针、老海
校对：老海 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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