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第一波烂漫,便是花开。
在庄稼地的田埂上,油菜花热烈开放时,便能深深感受到春天的到来。大片大片的油菜花铺满田野,那一片片灼烧的黄,就是家乡最动人的风景。
等到油菜花谢了,蒲公英就会多了起来。好像,他就是那一年的蒲公英漫天飞舞的时候去到那个小县城的。在那里,他遇见了那辆车、那个人、那条狗。
而如今,又到了那朵小黄花即将盛开的季节,那段故事,他也在回忆着!
① 遇见
那时的南方,万里无云,炽热的阳光炙烤着这片大地,热浪在灰黑的柏油马路上升腾。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被热浪蒸腾得扭曲的视野中,缓缓接近。那是一个小学生,扯松开的红领巾被汗水浸湿了,斜斜的耷拉在脖子上,穿着白色短衬衫,齐膝的黑短裤,我想应该是校服,他气喘吁吁地蹬着一辆小小的单车。骑得并不快,但因为车小,车轮小,尽管在我看来,他那双脚蹬的飞快,小单车依旧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稍显滑稽。
路过一个工厂,视野中高大的广告牌上的方字,在蒸腾的热浪里变得模糊,不过依稀可见写着“手套纺织厂”几个大字,这是个很大的纺织厂,透过铁门,依稀可以看见一条大道,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这是他父母工作的地方。再往前走几百米就到家了,他全身都已经汗湿了,吃力地慢慢蹬着小单车,小轮子载着他更慢的缓缓往前走着。他家在厂外往前几百米的员工宿舍。
厂内员工宿舍非常小,就只能摆得下一张床,外加一个小电视,厂里不允许员工私自做饭,也没地方能做饭,员工食堂的伙食也很一般。当然也还是偶尔有三五人找些食材凑一块,悄悄开个小灶。所以自从他搬到厂里和父母住了一段时间后,他们一家就搬去了厂外的员工宿舍,人少,一家人可以住两间屋子,在宿舍外靠大门的角落,搭个小煤气灶,也是个小小的家了。下午三点多了,日头稍稍偏西,他大口喘着气,像被扔上岸徒劳张合着唇的鱼,大汗淋漓,在炙热的阳光和升腾的热气里,沥青似乎化了,空气也变的浓稠,凝滞着缓缓前进的小车轮和他蹬着塔板略显瘦弱的小腿。他单手扶着车把,低头擦着浸入眼角蜇人的汗水,又抬头眯眼看着已经依稀映入眼帘的家门口。他注意到了一些别的东西,捏了下刹车,他发现路旁有一团黑黑的东西,在亮的发烫的阳光里显得非常突兀,缓缓靠边停了下来,放下支架。
是条小狗!
小狗微蜷着身躯,趴在路旁萎焉的韭菜地里,似乎只有鼻孔处孱弱的呼吸惊扰着的飞离又降落的小黑苍蝇,还显示着它还活着。他蹲下身,抚摸着它的额头,黑色的毛发在太阳的炙烤下变的很烫,毛皮上有许多污垢结成硬团,小狗似乎也感觉到有人抚摸着它,努力睁开同样糊满污垢几乎睁不开的眼睛,看了看眼前的人影,又虚弱地闭上眼睑。
日头偏西,下午的阳光依旧炙热,被柏油路上蒸腾的热浪,扭曲了的视野中,一个小小的身影,单手缓缓推着小单车,车轴中小滚珠转动的声音清脆而细密,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小黑狗:“走,我带你回家。”
一人、一车,午后的阳光在柏油路上拉出两道交叠着的斜斜的影,晃过路边一株挣扎在炎阳里的蒲公英,伏地萎焉的叶片高高托举着一株白色的绒球,融入炫亮耀眼的阳光里,默默等候着属于它的那一阵风,带它去迎接全新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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