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东风有意揭帘栊,花欲窥人帘不卷。桃花帘外开仍旧,帘中人比桃花瘦;花解怜人花也愁,隔帘消息风吹透。”清朝曹雪芹《红柳梦》《桃花行》节录
初衣解诗:说实话,这首诗是否是曹雪芹的原作,至今也没有定论。因为在红楼梦的开篇,就写了作者是为闺阁中人立传,不愿意使他平生所见的闺阁女子,”一并使其泯灭也”,其中“有几个异样女子,或情或痴,或小善微才”,“也有几首歪诗熟话,可以喷饭供酒”。这也说明了在曹雪芹或者作者写下红楼梦这本书时,毕竟是参考了身边几个女子的诗作和行止的。
尤其是这样一首《桃花行》,主观的色彩,和小生活情趣分外的逼真和浓烈,至少初衣认为,这首诗泰半自于女子之手。
自古写桃花的诗句很多。最有名的当属唐朝崔护“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今何去,桃花依旧笑东风。”为什么这首诗会流传?因为在之前所有写桃花的诗,都是远距离,朦胧的,没有像这样近距离地用桃花人面这样的摄影画画手法来写。
比如诗经里的桃之夭夭,虽然写了桃花的艳丽,写到了桃花树下,女孩子们的出嫁远行,但那只是远镜头。
就算是唐宋以降,虽然多用桃花人面这样的典,但是细致的描写桃花与人的情感关系,多半是男性的俯瞰与距离。哪怕是明朝的唐寅,在描写桃花的时候,仍旧是一种男性的眼光和视野。“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所以说红楼梦这首《桃花行》,虽然不能断定必是闺阁手笔,但它的视野低平,出神入化,是写的桃花与青春女孩的细致联系。这是在中国的诗文中间所从来没有的。而且精致到如同工笔。
“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
2月的春风吹到了闺阁庭院,古代贵族女子的生活,反而比平民更加有局限性。所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家庭环境好的,会有小小的庭院和绣楼圈养女孩。张爱玲写到自己的一个祖姨母,除了出嫁的时候远行,她的一生都圈囿在家里。而她的祖母更是可怜,因为从小缠脚,走路都不方便。一生最大的快乐,是在春天桃花开的时候,扶着佣人的肩膀,去庭院里,看一眼桃花。
而这首以林黛玉为名留在《红楼梦》作品里的桃花诗,则写下了闺阁中幽闭而深邃的情怀。作为贵族的女子,有限的自由,不过是在庭院里看桃花。而寂寞与单调的生活,更加在意小格局里物质之间的联系,以及精神的升华。
“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在小格局里,打通了人与景物的关系。人和桃花是平等的,这样的关系,纯真纯粹,但也同时显示了作者用的不是男性的视角。
“桃花帘外开依旧,帘中人比桃花瘦。花解怜人花也愁,隔帘消息风吹透。”这是典型的闺中的春怨。也就是大好的青春,女孩子必须锁在庭院里。对于许多平民女子来讲,春天出去踏青,结伴游玩,在明清两代也不是特别稀罕的事情。但是贵族的女子因为身份的限制,她们是没有这种可能的。书中描写的林黛玉,因为回到了姑苏两趟,因事而游,反而领略了户外的山水。
但是对于迎春探春惜春,甚至元春而言,它们的婚前的十几年的岁月,是很难有这种户外的游览的。从娘家到夫家,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转到另外一个牢笼。对于林黛玉来讲,贾府也不过是个笼子。她的快乐是在这个笼子里找到了知心的伴侣,她的不快乐也来源于此,因为书中设定的爱人永不可能娶她。
她就像一树被移栽在贾府里的桃花,等待她的是未知的命运。
那么这首诗的后半截,写得特别的凄凉,就是桃花在盛开的时候,想到了它的凋零。这样的身世之感,只有许多被圈囿的女子能够共鸣。因为无论花开花谢,良伴无多,青春流逝,无所承托。
这首诗的美,有人说是写出了那种少女的凄凉之感。但是初衣说这首诗写得美,恰恰是它的开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距离的人与桃花的互动。这叫以男性为主导的中国古典诗词中是一种特殊的另类,有一种特殊的平等的美。
当然这种美在现在已经很家常,比如精致到个人的一些景色写真,以女性为第一视角的小说诗歌散文。但是从古典诗词来看,这首《桃花行》,是将花和人推到了另一个深度。
我宁可相信这是一个女性的手笔,在禁锢的清朝,用这样一种方式流传,传承了中国的古典美,又升华了它。
有人说《红楼梦》是中国最后的一本古典诗。显然这首《桃花行》,拉高了整个《红楼梦》在古典诗词的地位。
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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