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杨得志率领解放军19兵团根据调令从银川赶往西安,兼任陕西军区司令员一职。
杨得志的“左右手”耿飙——时任19兵团副司令员兼参谋长要被调到北京。临行前向杨得志请求“回老家看看。”
杨得志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耿飙这么多年跟着他兢兢业业,他知道耿飙有多不容易。但他和耿飙都是湖南醴陵人。如今解放了,老百姓安居乐业,他们这些打天下的人也终于可以松口气回家探亲了。
杨得志和耿飙才得以在调令前的休整期,携手回家探望亲人。
杨得志、耿飙临行前都收拾好行李一起回湖南。解放军第22兵团司令员兼新疆军区副司令员的陶峙岳将军一听说他们俩人都要回湖南,申请加入回乡探亲小分队。
三个将军,荣耀归故里的消息,传回湖南,传到湖南第21兵团司令员陈明仁耳朵里,他们立刻在家乡醴陵备好了好酒好菜,准备给这几个功臣接风洗尘。
要说醴陵真是个好地方,湖南走出了一个毛泽东,醴陵走出了几位开国将军。虽然醴陵“生养”的将军数量比不上是大将军县,但一个县级市,能出来杨得志、宋时轮、晏福生、陈明仁,还是很让人惊叹的!
说回荣归故里的杨得志,虽说杨得志在湖南省醴陵县南桥镇的小山村里生活了十几年,但自从他在1926年离开这个小乡村,去往衡阳,他已经24个年头没有回家了。
24年足以改变一切,当他再次回到家乡之时,竟真的有些“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羞怯感,虽说是荣归,但看着年幼时熟悉的脸庞都有了岁月的痕迹,看着意气风发的叔伯都已垂垂老矣,他还是感慨万千。
杨得志出生在一个大家庭,当时没有“计划生育”,老百姓都信奉多子多福,却没想过多一个孩子吃饭,有多艰难。杨得志的母亲一共给他的父亲生了十三个子女,杨得志的叔叔因为贫困一直没能娶妻,直到杨得志离开家里,他的叔叔还跟他们一家十四五口人挤在下雨会漏雨,刮风时候屋顶都快保不住的小茅草屋里。
年幼时杨得志最难忘的就是浑身是劲儿的爸爸和叔叔,在破旧的铁匠铺里打铁的身影。杨得志的母亲在家照顾孩子,他的父亲和叔叔负责养育这一大家子人。家里的孩子睁开眼就要吃饭,他的父亲和叔叔经常早出晚归,用一次次落下的大铁锤给他们整点口粮。
母亲常年眼中含泪,家里太穷了,孩子们都“不敢生病”,生了病家里也没钱给孩子看病,杨得志体弱的兄弟姐妹有的冻死在了寒冬里,有的生了病活活被拖死。他的母亲每每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无奈却又无力。
杨得志记得,每当家中有孩子去世,他的父亲都一言不发,看着也没什么悲痛的情绪,只是很理智地安抚痛苦的母亲,处理孩子的后世,然后会一整宿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杨得志很懂事从来不过问父母他的兄弟姐妹是怎么被“安葬”的,只记得他越长越大,父母越来越瘦削,家中姐妹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个哥哥杨海堂和一个姐姐杨桂泗。至于他那苦命的母亲,在他11岁那年,因为给他生了一个弟弟,没能在月子里养好身体去世了。
桂泗姐姐最疼杨得志,长姐如母。虽说姐姐只比他大两岁多,但杨得志的衣服、鞋子都是这个姐姐一针一线为他缝制的。但姐姐也是个苦命人,在贫苦的农村,十五六岁花儿一样的年纪就被安排着嫁出去了。但她的丈夫也是个薄命人,结婚没多久就出事儿去世了,姐姐不得已改嫁。
姐姐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儿,杨得志又少了一个庇护他的树荫。后来杨得志要离开家回衡阳老家,父亲和许久未见的桂泗姐姐大清早就去送他。
桂泗姐姐拉着半大不大的孩子远远地看着杨得志越走越远,那句“敬堂兄弟,我们等你回来。”竟成了她们姐弟俩最后的寒暄。
杨得志
24年后,杨得志回到熟悉又陌生的村落,他的桂泗姐姐在家里等他许久。看着受尽磨难的姐姐变得苍老,杨得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倒是桂泗姐姐,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迎接弟弟回家。跟他聊起家里的家长里短,聊起杨得志走之后的生活,聊起杨得志寄回来的照片……
“你等等,那张照片还留着呢,我去拿。”
杨得志的姐姐在茅草房的夹缝中掏出了她珍藏的照片,那张照片里的杨得志青春洋溢。
“这张照片我藏得很好,要是给坏人看到了,是要杀头的!”
杨得志在1935年拍了一张照片,彼时红军长征刚到陕北,杨得志为了让家里人放心,穿着军装拍下了自己意气风发的时候。
当时杨得志已经当了红军,红军长征从江西跑到陕北,度过最艰难的时候,红军战士们意气风发都想要给自己的家里人报个平安。
杨得志15岁就离开了家,9年过去他已经从青涩的新兵蛋子变成了红军团的团长。20多岁的年纪,他也会想家,想念家里的父母和兄弟姐妹。
杨得志拍了人生中的第一张照片之后,立刻写了一封信把照片跟信一起寄回了家。但信里杨得志没敢跟家里人说他在当兵,他只说自己在外做生意。
杨得志忘了,他穿的是军装。他寄信回去的时候,湖南一片狼藉。湖南笼罩在白色恐怖之中,一旦杨得志的红军身份暴露,不仅他自己遭殃,她的家里人都会跟着遭罪。
他的桂泗姐姐收到弟弟的来信,看到意气风发的弟弟时又惊又喜。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个有骨气、有志向的人。而且看着水灵灵的,虽然有点瘦但是看着非常精神。
桂泗看懂了弟弟身上的红军军装,她老早就听说红军队伍是为穷人奋斗的队伍。但她也明白,如今的时局非常混乱。若是让人知道他们家里有红军,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难。
听姐姐笑嘻嘻地说:“我把你的照片藏在茅草的夹缝里,藏得可好了。”还是眼泪一下子就澎湃了。
图-杨得志(后排左一)
杨得志这才意识到当年他的行为是个多大的隐患,还是他的姐姐再次打开话匣子:“不过现在都好了,坏人已经让共产党打倒了!你这不也是回来了吗?”
杨得志看着跟年龄完全不相符的姐姐,40多岁的姐姐,如今已经衰老的跟七八十岁一样。他离开家的那24年,他不敢想、也不敢念叨他的姐姐是如何在平淡的日子里日复一日的生存下来的。
“我离开家已经24年了,你受苦了姐。”
桂泗姐姐听到自己的弟弟开口,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良久才憋出一句:“日子真长啊,好难熬。”
“你走之后,爹和叔叔都老了。爹走了以后,叔叔像变了个人一样,也不干活了,叔叔61岁那年的大寒冬,家里没东西吃了,叔叔说他出去讨饭,结果没讨到饭,还遇到了恶地主,地主家的狗生生地咬死了叔叔……”
家里这些年翻天覆地地变化着,杨得志在外面一概不知。姐姐只知道弟弟回来了,却根本不知道他的弟弟已经成了将军。
24年前,桂泗送自己的弟弟离开家乡去拼搏。她一介女流之辈,没办法跟自己的弟弟一样出去征战。但她对弟弟这么多年在外面的生活还是很感兴趣的。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听到姐姐这么问,他立刻就想到了送别他离开时候的姐姐,那时他还是姐姐的“敬堂兄弟”,还尚未改名。
杨敬堂是杨得志的本名,后来17岁的杨得志参军离开家里,他的堂哥杨海堂和他为了“破旧迎新”改了名字。
许多年后,哥哥离开了,他才明白过来哥哥是希望他有志者事竟成。他的哥哥杨海堂对杨得志有知遇之恩,14岁那年杨海堂带着他走出了那个小山村,去了安源煤矿。到了地方才发现那个煤矿根本就是个“皮包公司”,说是可以拿高工资,其实新去的人只能当煤矿的挑夫,干体力活儿。别说是下矿赚钱了,就算下矿看看都没机会。
兄弟俩在矿上干了差不多小半年,不仅没赚到钱,还不受重视。不过幸好两个人去的地方是安源。
安源在两兄弟去之前发生过一起大罢工,这次大罢工其实就是工人们反对压迫,自我意识觉醒的一个开始。杨海堂和杨得志在这里看着这样先进的精神,也逐渐被感染。穷人们慢慢不甘愿当奴隶,越来越多的工人勇敢地追求自我,把欺负老实人的洋人打倒在地。
杨得志和堂兄杨海堂回到家里之后,手里没钱,还是过着拮据的生活。1926年夏天,杨海堂给杨得志捎信儿:“衡阳要修一条到广东的铁路,问他要不要一起闯出一条生路。”
修路?杨得志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大城市的样子,也许真的能闯出一条路来。于是15岁的杨得志再次启程,离开了打铁的父亲和偷偷抹泪的姐姐。
去了衡阳,杨得志又干起了挑夫的老本行,只不过从灰扑扑的煤炭变成了石灰。15岁的杨得志一担子能挑160斤,但他卖力工作换来的不是高薪,而是一肚子委屈。
包工头动不动就嘲讽他们,但这里挣的钱确实比在煤矿上多。虽然没看到大都市,但想到可以寄钱给家里人让他们改善生活,杨得志他俩还是决定咬牙坚持。
挑石灰一干就是一年多,从衡阳老家干到了广东韶关。工地上闲暇的时候,大家都在谈论一次响当当的斗争——共产党发动南昌起义了!
为穷人打天下的队伍,在自己身边?杨得志心想:“这些土豪劣绅,好日子终于要到头了。”但先到头的,居然是他们工友的缘分。
工地上发生了一起恶劣的打架斗殴,工人们要效仿农民工打工。
“打他没什么意思,我们还是要团结起来。”在工地上干活时间最久,见识最广的老唐站起来说话了,“不如大家一起走,人多力量大!”
老唐带着二十多个工人说走就走,可是离开了工地去哪呢?
“我们去打土豪吧!反正他们现在见到农民和工人就害怕。”
“那不如去参加红军,我们也是老百姓。”
一言既出,大家都抢着追随老唐去参军。杨得志拿出姐姐桂泗给他做的那双鞋,在1928年1月报名参军,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红军。
后来红军以井冈山为根据地,兵分湘南,在那里经历了“八月惨败”。而杨得志的表哥杨海堂,带他参军后凭借优异表现成为三班长,一个如兄如父的人,在与敌人的战斗中不幸牺牲了。
后来红军把路子越走越宽,从湘南回到井冈山的时候,杨得志已经成为了一名战斗经验十分丰富,立下大功的功臣,还成功入了党。
也再也不是一名需要哥哥保护的新兵蛋子了,他已经一步一步的从班长走到了连长、团长。到了解放战争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一名光荣的司令员了。
只是很可惜,在外征战多年,他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回家,也跟自己的哥哥杨海堂天各一方再也不能相见了。
杨得志其实有一次回家的机会,那是1930年。当时红军攻打长沙,经过了杨得志的老家湖南醴陵,杨得志非常想回去看看家里的老父亲和姐姐,只是战斗形势非常紧迫。
军令在身,他不敢耽误战机。所以24年后,杨得志才第一次回到家里,才能得见衰老的姐姐。
只是杨得志没在家里停留多久,就又离开了家乡去了战场,继续为国家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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