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晚报 安徽网 大皖新闻讯 九岁开始学戏,至今已在徽剧舞台上坚守了三十多年的汪育殊说自己是“一根筋”,一直执着又顽强地热爱着他的艺术事业,并肩负起传承这门古老剧种的责任和使命。近日,安徽省徽京剧院国家一级演员,第28届中国戏剧梅花奖获得者汪育殊做客古井贡酒年份原浆古20冠名的徽派栏目,分享了自己在徽剧艺术道路上的奋斗与追求。

经典徽剧选段(汪育殊传承徽剧经典)(1)

天生“笨小孩” 一直在努力

徽派:提到戏曲,“苦”是大家的第一反应,你有记忆深刻的咬着牙挺过去的阶段吗?

经典徽剧选段(汪育殊传承徽剧经典)(2)

汪:戏曲演员不单单需要训练扎实的基本功,还要历经多年的艺术坚守,才能期待有朝一日能在舞台上展现自己的风采。我九岁开始学习徽剧,从一个对戏曲懵懂的孩子到慢慢熟悉、了解、热爱,再到现在以徽剧为自己的事业,成为了一名徽剧艺术的传播者。虽然艺术道路中经历了很多很多的坎坷,但徽剧已经成了我割舍不了的情结,苦并快乐着吧。

徽派:听说你刚进团时非常痴迷于向李龙斌老师“偷师”,这对你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经典徽剧选段(汪育殊传承徽剧经典)(3)

汪:李龙斌老师是我非常尊重的一位老师,对我影响非常大。1990年,在纪念徽班进京200周年的舞台上,李龙斌老师第一次饰演《临江会》里的周瑜一角,在北京一炮而红,《临江会》也成了他的代表作,当时引起了北京戏曲专家们的高度重视,原来他们印象里徽剧这一剧种很古老,还有没有人演?还有没有人传承?都没人知道,看到这么一台有朝气,有艺术水准的演员的表演,他们非常赞叹。我那时候刚进安徽省徽剧团,才十几岁,对这出戏是特别喜欢。作为学员,看到老师们在舞台上很精彩的表现,我心里想,我啥时候才能成为“角儿”?所以不管是排练、彩排还是演出,我都聚精会神地在大幕旁看老师们的表演,他们的一招一式,唱念表演对我今后的艺术道路都起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徽派:学戏的孩子能坚持下去很不容易,中途有没有想过要放弃?

汪:我是1982年考的省艺校徽剧班,学制五年,我总觉得班上45位同学中,我是比较笨的那个,啥也不太会,也没有那么有灵气,这么多年只是慢慢学。我的优点是坚守,一直在努力,一步一步地在超越自己。坦白说,戏曲在我们毕业后的五到十年都属于比较低谷的时期,进团后也没有什么戏排,演出任务少,工资也低,当时很多同学都选择了其他的发展,有的经商,有的做导演,有的做管理等。只能说,很多人都有新的选择,而我就是个“一根筋”吧,我觉得,自己从小就学这个,哪怕比较艰难,也要一直做下去。

徽剧有魅力 获奖是肯定

徽派:作为非常年轻的徽剧演员,你当时觉得徽剧有哪些艺术魅力?

经典徽剧选段(汪育殊传承徽剧经典)(4)

汪:我入行也是非常偶然的机会,之前对戏曲是一张白纸,基本不了解,因为我舅舅舅妈就在安徽省徽剧团工作,对我有影响,特别是舅妈,对我帮助非常大,她做演员、做导演,很多戏都帮助过我。我爸妈就觉得把我送到省城,以后可以解决工作问题。但我看了京剧老师、团里老师们的演出,让我坚持练基本功有了动力,希望能像他们一样在舞台上成“角儿”。当时我一方面在团里坚持训练,一方面其他的影视剧也参与拍摄,这对我来说,也是艺术营养的汲取。演员要经过磨炼,艺术的、人生的经历,对成功塑造人物都非常有帮助。1997年,团里排《刘铭传》,宣传安徽名人刘铭传抗法保台的丰功伟绩,我演刘铭传的儿子,下了一定功夫去琢磨这个人物,在1997年广州参加第五届中国艺术节,拿了个最佳配角奖,我非常激动。因为这是我取得的第一个非常重要的国家级奖项,让我今后更有动力去继续努力,坚定了自己的艺术道路。1999年,团里排《小宴》,这本是是李龙斌老师《吕布戏貂蝉》里面的一折戏,经过老师也就是我的舅妈重新编排,充分发挥了我的特点和优势,运用真假声结合和一些艺术技巧,让整个舞台表现力更好。我凭借这出戏参加了首届中国红梅杯大赛并拿了“红梅大奖”,多年的付出得到了充分肯定,当时非常开心。

徽派:对徽剧的理解也在不断变化吧?

汪:有变化。原来只是一味地模仿老师学习唱段,快三十岁的时候我认为,徽剧剧种的特点特色非常重要,怎么样抓住观众也非常重要。戏曲观众面相对比较窄,要从自身找原因,创新不够,表现手段过于传统,这是我们戏曲人应该思考的问题。明末清初,四大徽班进京,这在当时是非常时尚的艺术。中国戏曲史上的花雅之争,非常著名,官宦人家的娱乐,小庭院,小堂会,喝着茶,唱着昆曲,非常雅致,但是这种艺术样式不被广大老百姓接受,因为他们普遍文学水平、文化层次相对比较低,要有接地气的艺术形式丰富他们的生活,徽班就应运而生。徽调,徽戏代表的花部,在北京占领了老百姓的舞台,最后因为老百姓是最坚实广泛的群体,花部取得了胜利,并吸取了秦腔、汉调等很多元素,慢慢形成了国粹京剧。徽剧的创新的理念,博采众长,海纳百川是非常好的精神,也是徽剧人的精神,可以把好的艺术样式吸收进来。但是,当下徽剧的创新手段远远跟不上时代的发展,造成观众偏老龄化,年轻人不太接受。戏曲要走好,更要从自身找原因,传统不丢失,但必须在传统的基础上有所创新,还要跟当下年轻人的审美喜好相结合,才能让古老的艺术焕发出新的生命力。

排演《惊魂记》 更加有自信

徽派:《惊魂记》就是让很多人瞪大眼睛的创新,你也因此拿到了梅花奖,很不容易。

汪:我是非常幸运的,碰到了非常好的导演、剧本和领导团队,也拿到了梅花奖,作为徽剧演员我非常自豪。2017年梅花奖改革,从每年全国有30位的名额变成了两年一次,一次15个名额,对戏曲演员来说难度加大了。在那个环境背景下,徽剧能取得非常好的成绩,充分体现了团队的凝聚力和大家共同的努力。

徽派:这是以西方剧本为基础的戏,这个创新你心里慌吗?担心跟徽剧有冲突矛盾吗?

经典徽剧选段(汪育殊传承徽剧经典)(5)

汪:《惊魂记》是2012年排的,当时作为业务院长的李龙斌老师在思考,徽剧搞什么戏,可以把特点、特色、剧种风格体现出来,最终选到了莎士比亚的名著《麦克白》。省内专家当时有两种声音,一种觉得这个戏不错,世界名著用徽剧体现,很有创新性;另一种觉得用徽剧演西方的戏,服饰、化妆各方面跟咱们都不太一样,持质疑的态度,觉得徽剧不太适合西方题材,还是排三国题材的最好。两边各有说法,怎么办呢?时间紧迫,李龙斌老师和徐勤纳导演商量出一个办法,先搞“试验田”,启动少量资金,不做布景服装,不做大的投入,演员排两折戏,打个样,请北京的专家到合肥来看,龚和德老师看后说了一句话,对我们是非常大的鼓励。他说:这么多年徽剧能出这么精彩的一出戏,太好了,你们就像抱着一个金娃娃,希望你们抱紧了,千万不要丢了;季国平老师也充分肯定了这出戏,说这出戏使他重新认识了徽剧,戏曲本体的表现手段在这部戏里得到了全面的展示。经过很多专家的一致认可,最终领导同意排这出戏了,也是非常艰难的,感谢李龙斌老师和徐勤纳导演的坚持和整个团队的共同努力,大家一起,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把这出戏立在了合肥的舞台上。记得当时在艺术剧院连演了六场,几乎场场爆满,其他剧团的老师跟我交流,都是鼓励和肯定,说这是让我自己的艺术水准上了很大的台阶,都在为这出戏叫好。我印象特别深刻,那时外面下着鹅毛大雪,但我心里特别激动,内心是火热的,一点感觉不到冷。

徽派:这之后对徽剧有没有新的理解?

汪:公演六场以后,取得非常大的成功。2013年赴苏州参加第十三届中国戏剧节,拿到了剧目奖和个人的最佳演员奖,在全国舞台上再一次展现了这出戏的魅力。进团三十多年了,我绝对可以实事求是地说,这是我们剧院演得最多的一出大戏,由于很多原因吧,这部戏更换了好几位女一号,男一号始终是我,至今演了三百场左右,非常自豪。对于演员来说,在台上听到掌声的时候真的非常满足,掌声和鲜花会让你觉得付出再多都值得。我觉得这出戏最大的成功之处在于走出国门,这是非常重要的思路。咱们现在中国各方面都在强大,但需要文化输出,走到国际舞台,让世界各地的人通过文化艺术来了解中国。

2016年,我们在英国爱丁堡莎士比亚国际艺术节演了五场,国外观众更注重演员的表演,跟演员近距离交流,这对演员来说非常挑战,而且其中两场演出我们没有用话筒,好像带去的话筒跟当地的频率不一样,对演员也是很大的考验。记得演完浑身都是汗,还没来得及换戏服,法国的导演和克罗地亚的编剧就兴奋地冲到了后台,通过翻译我大概知道,他们对莎士比亚的名著《麦克白》非常熟悉,他们也有歌剧、舞剧、话剧、芭蕾等很多艺术样式体现,但看到中国古老的徽剧演出这个作品,觉得太精彩了,根本没有想过中国戏曲的表现手段这么丰富。

西方的艺术样式也很有特点,但各自都有不同的局限性,而中国的戏曲集唱、舞、演、技为一体,有咱们的优势,国家一直倡导的民族自信,文化自信,我们的传统文化绝对有实力登上国际舞台,为中国争光。每次走出国门,我都非常自豪。到访过十几个国家,面对的95%都是国外的观众,文化输出的意义不一样了,西方观众通过这个戏可以了解中国的传统文化。记得在保加利亚的国家艺术中心演出,里面有个大胡子的总经理,夫妻两人最初是在北京长安大剧院看了我的戏,演出结束后通过外事办邀请我到台前来,要见见我本人并合影,当时就定下来到保加利亚演出,在保加利亚皇家大剧院演出时,楼上楼下三层坐得满满的,演完我鞠躬谢幕,他们还在鼓掌,久久不愿离去,特别感动,而且演出当中又非常安静,台上演员表演的呼吸声都能听得见,他们观众对艺术的尊重和真诚,让我印象深刻。

扶持年轻人 鼓励多创新

徽派:你很重视传承,对像周赟这样的优秀学生做的戏曲创新你怎么看?

汪:我非常赞同,也一直鼓励他。年轻人对艺术需求的样式很多,现在短视频非常流行,周赟做了很多关于戏曲的小视频,我觉得非常好。就是从点滴做起,让更多年轻人通过某个点认识我们整个面。如果对戏曲陌生,或者没有了解,那么年轻人就会很排斥走进剧场,通过抖音视频,一个很帅戏曲身段、招式,或者一个眼神,一个转身,通过小的一个点吸引一些年轻观众关注戏曲艺术的美。我觉得非常好。我也做了一些戏曲知识点传播的视频,比如戏曲服饰上的翎子,很多人认为是不是野鸡毛,其实是从雉鸡身上取下来的羽毛,用在戏曲装饰当中,非常美。我曾在罗马演出,当地做了一个宣传片,我穿着戏服,戴着紫金冠,插着翎子,走在罗马的大街上、许愿池旁,跟当地景色结合起来。世界各地的游人,不同肤色,不同语言,全部跑来跟我合影,还竖大拇指说:China,他们认识到这是中国的艺术,作为一名中国人,很骄傲。

徽派:拜著名黄梅戏表演艺术家黄新德为师,出于什么考量?

汪:黄老师是安徽现在为数不多的70多岁还能在舞台上创作的艺术家,我个人非常钦佩,艺术道路上他也给予我很大帮助。之前我偶然参加过黄梅戏的演出,吴琼老师的《严凤英》,在珠三角巡演了一个多月,当时有幸跟黄老师等演员分饰严凤英的丈夫。我觉得跟黄老师是亦师亦友,我有很多疑惑都向他求教,他也有问必答,一点不吝啬自己的经验和艺术理解,我非常感谢他。很多人以为我怎么想唱黄梅戏了,其实艺术尤其戏曲是相通的,能够学习黄老师的艺德和他对人物的理解和创造,我是非常荣幸的。

徽派:对于传承,你们的交流多吗,有没有达成共识?

汪:前两天我看了戏还给师父打电话,谈我的理解,跟老师交流体会,好的地方在哪里,哪些地方还可以提高,想听听他对我的艺术见解的分析。我也特别喜欢跟老师们聊戏,很多传统的东西必须经过老师言传身教去学,他们接触的比我们多得多,戏曲原先是什么样式,要听老师们口述,这也是丰富自己艺术的宝贵过程。当下戏曲现状还是比较艰难的,培养下一代,培养年轻演员,怎么革新,怎么传承,是我们要思考的问题。我们搞戏曲进校园,已经去了十几所小学,培养了一批非常有潜质的苗子。戏曲要传承好,更要传播好,用什么形式,怎么吸引年轻群体,要把当下新的艺术元素融进来,要让更多的孩子接触戏曲,先是熟悉、了解然后喜爱,再成为真正的一名传播者。虽任重道远,但我们一直在努力前行!

新安晚报 安徽网 大皖新闻记者 李燕然/文 薛重廉/图

编辑:陶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