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 衡阳城,下面我们就来聊聊关于笑傲江湖5821?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去了解一下吧!
笑傲江湖5821
十日后。
衡阳城。
群峰巍峨、气势磅礴的衡山以南,依着湘江河畔,坐落着一座古城,正是湖南第二大城衡阳。
城南正道旁,一座甚是气派的大庭院眼下正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这正是南岳衡山派第二号人物刘正风的府邸。
这刘正风眼下年纪约莫四十岁上下,自幼便身入衡山门下,是当今衡山派掌门莫大的师弟,一手云雾十三式享誉江湖,在剑法上亦有很深的造诣,江湖传言,刘正风精通衡山派绝技“回风落雁剑”,能一招刺出九剑,迅猛无比,令人匪夷所思。
然而,便是一个如此人物,在今年开春之后,却悄悄传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刘正风广发英雄帖,要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消息一出,江湖正道无不大吃一惊,须知刘正风此刻正值盛年,是成名已久的正道人物,兼之衡山派又是南方数一数二的大派,正当大显身手、建功立业之时,如何便要毫无任何征兆的便要骤然退出江湖?一时之间,江湖上流言四起,有的说:“刘正风这是为了明哲保身,想那魔教这些年扩张极快,想来不久便会对衡山派动手,这衡山派虽说实力不俗,但若要与魔教对抗,那还是无异于以卵击石,以魔教行事,届时衡山派定然人畜不留,刘正风此时退出江湖,无非是畏惧魔教,以图保全身家性命而已!”有的却说:“刘正风如此,却是与魔教无关,而是与掌门莫大一向势同水火,莫大忌讳刘正风武功威名,担心自己掌门之位不稳,是以处处对刘正风有所刁难,刘正风堂堂汉子,受不了这个窝囊气,一怒之下,才要退出江湖!”也有的说:“这是魔教的一贯手段,这些年臣服魔教的那些门派,之前均有门人弟子为魔教事先收买,削弱实力,只不过那些人,都是江湖上的小人物,事后为正道中人唾骂倒也无所谓;而刘正风则不同,须得先行脱离衡山派,之后再入魔教,却是令人无话可说!”……一时间,众说纷纭,任谁也猜不透其中奥秘,只不过,刘正风威名赫赫,既然人家发了帖子邀请,那这个面子是无论如何要给的。这些日子以来,江湖正道各大门派掌门弟子,齐齐涌入衡阳,准备为刘正风见证道贺,一时之间,衡阳各个大小客栈无不人满为患,乐得各个老板掌柜合不拢嘴。
这一日临到傍晚,令狐冲与劳德诺、陆大有、岳灵珊堪堪踏入衡阳,这一路上,令狐冲等人尽力追赶,却是始终没有撵上罗人杰一行,之前令狐冲心中尚是焦急,待到转念一想:“反正罗人杰他们也要去衡阳,最不济也能在衡阳赶上他们,急甚么?”心下释怀,当下便不顾劳德诺的劝说,只与众人一路游山玩水、有说有笑的到了衡阳。
望着衡阳渐入夜色,街头却是人山人海、各色商铺酒楼林立,岳灵珊不禁赞道:“大师兄!之前我一直以为,衡阳城不过是个小地方,如今看来,这里的繁华,却是令人大大的惊讶呢!”
令狐冲笑道:“小师妹,那是自然了,衡山派的所在地,若是贫困潦倒,岂不是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岳灵珊点点头:“那倒也是!大师兄,我肚子饿了,咱们去前面找个地方,常常衡阳的美味怎么样?”
令狐冲眼睛一亮:“小师妹说的不错!之前没来过衡阳,这次既然来了,也尝尝这里的美酒!”
岳灵珊脸一黑:“喝!就知道喝!”
劳德诺在一旁笑道:“大师兄就好这一口嘛!走走,看前面就有一家看着还不错的,咱们就去那里吧!大师兄请客!”
“好啊好啊!走吧走吧,我都快饿死了!”陆猴儿拍手应道。
“哎!等等,甚么叫我请客啊!你们一个个富得流油,还要来敲诈我!”令狐冲眉头都快扭在一起了:“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走嘛!”岳灵珊一把挽过令狐冲的胳膊,向前拽去,边走边撒娇道,“大师兄~谁叫你是大师兄呢!我都饿坏了!走嘛走嘛!”边说,还一边使劲摇了摇令狐冲的胳膊。
令狐冲瞬间换了一副面孔,一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小师妹饿啦,没问题,大师兄这就带你去吃好的!一会别客气,只要是你小师妹开口,要啥给啥、吃啥买啥!”
“大师兄你真好!”岳灵珊狠狠地将脸蛋在令狐冲胳膊上蹭了蹭,回头冲着劳德诺、陆大有挤了挤眼。
劳德诺、陆大有见状会心一笑,快步赶了上来,“还是小师妹厉害!一开口,大师兄就束手就擒了!哈哈!要啥给啥、吃啥买啥,你说咱们甚么时候见过大师兄这么大方啊?今天可算是沾了小师妹的光了!”
令狐冲回过头,板起脸来:“唉唉~别误会,我说的要啥给啥、吃啥买啥只是对小师妹啊!你们两个,最多请你们一人一碗米饭!一碗啊!”
陆大有的笑容顿时僵住,小声嘀咕道:“这还大师兄呢,也太抠了吧!”
劳德诺无奈地拍了拍陆大有的肩膀,“走吧!有米饭不错了,上次我跟大师兄下山没带钱,大师兄自己跑去喝酒了,回来只带了一个馒头给我!馒头还是硬的!唉!”
四人有说有笑,刚刚一步踏进酒楼门口,令狐冲突然脸色一变,扭头望着街道,彷佛看见了甚么,急切向三人吩咐道:“你们三个,先进去找地方坐,我去去就来!”
“怎么了?大师兄!”岳灵珊一脸不解,“你要干嘛去啊?”
“回来再说!这会事态紧急!”令狐冲说罢,依然快步走了出去。
“哎哎!大师兄,那我们等不等你?”岳灵珊急切问道。
“不等了!你们先吃!饭钱算我的!”令狐冲的声音远远传来,“他俩一人只能一碗米饭啊!”
“这大师兄!刚才还喊着要喝酒,这一眨眼,也不知道干甚么,人就不见了!”岳灵珊一脸不高兴。
“小师妹!”陆大有笑道,“大师兄下山机会比我们多,认识的人多!这次衡阳又是天下英雄齐聚,想来是大师兄刚刚看到了甚么朋友,便过去招呼罢了!咱们先吃吧,赶紧多点几个菜,就说是你点的啊!嘿嘿!”
“好!多点些!吃穷他!”岳灵珊气呼呼往一个空桌子前一坐,大声道,“小二,把你们这里最拿手的菜,一样来一个!”
“好咧!客官稍待,马上就来!”店小二应道。
此时,令狐冲却是一脸焦急,快步向前跑去,像是在追赶着甚么人,一直到了临近城门,令狐冲方才眼睛一亮,只见那个似曾熟悉的背影转身进了临街的一间酒肆,便急忙跟了进去,眼瞅着那人上了二楼,在临街的窗边坐下,也急忙找了个临近的座位坐下。
令狐冲堪堪坐定,便在一旁偷偷用余光上下打量着那人,只见那人一身华贵白衣、举止之间甚有修养,招呼小二上了一壶上好的岳麓毛尖,便在一旁独自品茗,举止动作之间,有说不出的华贵高雅。令狐冲大起狐疑:“奇怪了!为甚么眼前这个贵公子,我却看的那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但话说回来,我从来不认识这一号人物啊!该死的!怎么就是记不起来呢!”边想,一边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那华贵公子此刻嘴角却是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我道是谁突然跟踪呢,原来是那个华山派大弟子啊!难不成,他眼力劲那么好,居然还能认得出我来!”原来,这华贵公子,就是女扮男装、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眼力极佳,一瞥之下,只见令狐冲一脸迷茫,显然是正在冥思苦想,心中便已明了:“想来是他觉得我面熟,方才跟了上来,如今见我穿了男装,却是想不起来了!这人倒还挺有意思的,既然如此,我也便装作不知道罢了!”心中打定主意,便不再关注令狐冲,只是双眼望着窗外,静静的想着近一个月前的事。
近一个月前。
黑木崖承德殿。
“你说甚么?童长老,你再说一遍?甚么叫曲右使不辞而别了?”东方不败失声问道,手中的杯子“咣当”一声跌落在地,但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只是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教主!”对面的童百熊一脸无奈:“本来听教中弟子来报,说曲右使离开黑木崖,属下也不相信,但一经核查,发现一切属实,曲右使已经离开两天了。当时教主离开黑木崖尚未归来,属下心急如焚,来不及禀报,便只得快马加鞭去追,好不容易追上,无奈曲右使去意已决,属下左右都劝不住!属下万般无奈,只得先行回来!”
东方不败沉默片刻,问道:“那,曲右使有没有说过,他究竟是所为何事,才一定要离开黑木崖?”
“回教主!曲右使无论如何也不肯说,毕竟是曾经一道生死与共的兄弟,属下也不好用强逼他回来!哦对了,曲右使走时,曾留有一封书信给教主!”说罢,童百熊从怀中摸出 ,向东方不败呈上。
东方不败展开信封,曲洋的笔迹立刻跃然于纸:
“教主台鉴:属下少年时,怜世人忧患,身入我教,至今已有二十余载!昔年承张教主错爱,委属下以光明右使重任,有感于知遇之恩,属下就任以来,兢兢业业、如履薄冰,未尝懈怠!恰逢我教多事,张教主身陨、任我行篡位,属下为报张教主、亦为保我神教百年大业不致毁于一旦,惕厉自勉,辅佐教主重登大位,至今已有十年!得遇两代教主引为臂膀、生死与共,属下此生足矣!今大局已定,教主天纵大才、胸有成算,更兼有童长老鼎力扶持,神教大业指日可待!而属下自感老之将至,不胜倦怠,无从专精教务,如此懵懂在位,与教无益,与事有损。恳请教主允准属下退隐江湖、不问世事,如此则神教兴盛,属下亦心安!”
东方不败轻叹一声,心中微微一阵颤抖,过了良久,方才将书信递于童百熊面前:“童长老,你也看看吧!”
童百熊匆匆阅过书信,当即便跳了起来:“这……这……这……,这当真是岂有此理!曲右使正值盛年,如何便说自己老之将至、不堪重任了?”
东方不败苦笑一声:“童长老,你还不明白吗?曲右使显然是有甚么苦衷罢了,这么说,只是找个借口罢了!”
“那依教主看来,曲右使究竟有何苦衷?却偏偏硬要在这个时候退隐?如今,我教内部已然整顿完毕,正是要一力促成大业,需要曲右使这样的人才之时,他他他,他如何却要走了?”
东方不败摇摇头:“本座却也猜不透了!按说,以曲右使对神教的忠心耿耿,不是如此没有担待的人!只是,究竟是甚么原因,迫使曲右使一定要退隐呢?”
“教主,那此事该当如何处置呢?”
“童长老可知曲右使所去何处?”
“这曲右使倒是提过,说是要先去趟衡阳!”
“衡阳!”东方不败闻言心头骤然一紧,激起了尘封已久的幼年回忆,“衡阳!自从那年遇见师傅之后,却是再也没有回去过了!也不知道,如今妹妹怎么样了,是否还在人世?”
见东方不败走神,童百熊小声咳嗽了几声:“教主?教主?”
“哦,童长老!”东方不败回过神来,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童百熊:“这是本座此次去陕西,桑三娘呈上的,近期江湖上各门各派的动静都记录在册!里面提到,南岳衡山派的刘正风,正在广发英雄帖,准备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当时本座看了这个消息,倒也没怎么留意,如今想来,也许曲右使突然离去,与此事有关吧!”
童百熊眼睛一亮:“衡山派?那不就是在衡阳么?曲右使此番也是去衡阳,这两件事,必然脱不了干系!否则,哪里会如此巧合?”
东方不败点点头:“不错!依本座看也是如此,只不过,却不知道这个刘正风金盆洗手,却与曲右使又有何干了!”
“那教主,是否派人去一趟衡阳,调查清楚?”
东方不败摇摇头:“不必派人去了!这些年来,向问天虽名为光明左使,实际上却是形同软禁,职权均由童长老你来执掌,这么算下来,教中除了本座,便以曲右使和你的身份最尊!如今他执意离去,若是派寻常长老弟子过去,想来也无法劝说曲右使回心转意!如今之计,还是本座亲自去一趟好了!”
“可是教主,属下看桑三娘情报上所说,此次刘正风金盆洗手,给那些江湖上所谓的名门正派都发了请帖,想那衡山派名头不小,那些名门正派势必都会卖个面子前去捧场,届时衡阳必然高手云集,若是教主孤身前去,只怕是……”童百熊犹豫道。
“怕对方一旦发现,对本座不利是吧?”
“正是如此!依属下看,还是教主坐镇黑木崖,由属下带领几名长老前去,似为妥当!”童百熊点点头。
“童长老多虑了!”东方不败笑了笑,“江湖上鲜有人知道本座的真实容貌,他们如何便能认得出本座?即便是认出来,想来他们也为难不了本座!童长老尽管放心就是了!”
“可是教主……”
“童长老,不必说了!本座心意已决!”东方不败道,“此外,衡阳,也是本座的家乡,这么多年没回去过了,本座也想回去看看!唉,想当年,本座就是在衡阳遇上师傅的!”想起张清冲,东方不败不禁感到一阵酸楚、眼圈一红。
童百熊见东方不败心意已决,便也收回了继续劝阻的念头,“那教主务必多加小心了!”
“童长老尽管放心!”东方不败点点头,“届时本座去衡阳,曲右使也不在,教务就多劳童长老费心了!”
“是!教主,那没甚么事,教主便早些歇息吧,属下也就告辞了!”童百熊拱手道。
“去吧!”东方不败挥挥手。
童百熊退下后,东方不败一人在大殿中坐了许久,正想心事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看,正是自己的贴身侍女玉娘,手捧一碗物事,轻轻向自己走来。
“哦,是玉娘啊?怎么还没有歇息?”东方不败开口道。
“教书不是也没有歇息么?”玉娘笑了笑,“教主勤于教务,也都这么深了还不歇息,玉娘做丫鬟的,又怎么能先行歇息呢?教主,玉娘给教主炖了燕窝,教主趁热用了吧!”
“好啊!”东方不败笑着接过燕窝品了一口,赞道:“玉娘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教主言重了!教主喜欢就好!”玉娘笑道。
“玉娘,你跟着本座,有多久了?”东方不败轻轻抿着燕窝,突然开口问道。
“回教主,眼下已有六年了吧!”
“那玉娘你说,本座待你如何啊?”
“教主,这……”玉娘心下忐忑,不明白东方不败为何突然有此一问,犹豫半晌,却是说不出话来。
“你别怕,照实说就是了,本座绝不怪罪你!”
“教主平日待玉娘是极好的!”
“是啊!本座自问这些年来,也不曾亏待过你!你我年纪相若,有的时候,本座遇到了甚么烦心事,也愿意跟你一起说说!所以本座现在有些不太明白了!”东方不败话锋一转,一边品着燕窝、一边漫不经心问道:“那你今天,又为甚么要给本座的燕窝里面下毒呢?”
“教主!”玉娘闻言浑身一激灵,慌忙跪下,颤声道:“教主,你……你都知道了?”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玉娘,你不要怕!这么一点点微末的毒药,本座还不放在眼里!你只说,为甚么要这么做?”
“教主,我……我……”玉娘浑身颤抖不已,竟是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好久,方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教主!玉娘该死!玉娘罪该万死!玉娘也是没有办法才这么做的!”
“哦?你是有甚么苦衷么?”
“教主!”玉娘沉吟片刻,终于开口了,彷佛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一般,“教主,玉娘这么做,是为了报仇!”
“报仇?”东方不败眉头一皱,“玉娘,本座与你无冤无仇,这报仇一事,又是从何说起呢?”
玉娘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独立来回踱了几步,一时间,往日的温顺一扫而空,苦笑道:“教主,你毁了玉娘的终生幸福,你说,玉娘该不该报仇?”
“毁了你的终生幸福?”东方不败百思不得其解,“玉娘,本座记得,当年你不过是我教的一个信使,本座见你行事机灵、多来年从未出过岔子,又自忖你一个女子,终日在江湖上奔走多有不便,方才将你收在身边。却又何来怨仇一说?”
“教主!”玉娘眼圈一红,两行热泪滚滚而下,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教主,你知道,甚么叫做爱情么?”
“爱情?”东方不败被问得一愣,“本座不知道!”
“教主!”玉娘一抹热泪,“教主你大权在握、威震江湖,心中所想所念的,都是神教大业,你是一个千年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可玉娘、玉娘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罢了,没有教主那般雄才与抱负,玉娘的梦想,只是能与心爱的人共度一生,也就够了!”
东方不败沉默片刻,开口问道:“那……你是在怨恨本座将你收在身边,让你无法和你所说的心爱之人厮守,是么?可是玉娘,你可以直接跟本座说啊,其实只消你告诉本座实情,本座自当成全你的!这样吧,现在你就可以离去了,下毒之事,本座也不会追究的!”
“不必了!”玉娘哽咽道,“他已经死了!”
“死了?”东方不败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他是甚么人?”
“教主,你还记得五年前,四川分舵联络五仙教、青城派犯上作乱一事么?”
“本座记得,难道说……”
“教主,玉娘的他,只不过是四川分舵的一个普通弟子,自然是入不了教主的法眼!”玉娘彷佛没有听见东方不败的话,只是径自回忆道:“记得当初,玉娘还是一个普通信使的时候,在四川第一次遇见了他。那个时候,他不喜欢说话,只是喜欢静静的看着我,不经意的时候,会抬起头对着我微微一笑,那个笑容,足以让天空的云彩都失去流动的意义,让我面红耳赤不敢抬头。不需要山盟海誓、只须和他在一起,我便已经感觉到必定能和他一起去到天涯海角……”
“虽然,他的武功低微、才能平平,可是,在我的心里,他却是我的一切。本以为,幸福对我们只是近在咫尺,但谁知道,瞬间便是生死相隔!”玉娘泪如泉涌、哽咽道:“那年四川分舵作乱,想他只是一个普通弟子,又怎会参与其中?只不过是教中权力斗争的牺牲品罢了!那一次,教主亲赴四川分舵,将在场之人斩杀殆尽!可怜他,在教主盛怒之下,终是来不及辩解,便……”
东方不败默然良久,终于开口了:“若是如此,那确实是本座的过失了!”
“教主,你知道吗?”玉娘喃喃道,“当我知道他身亡的消息之后,便仿佛天地在瞬间崩塌一般,只感生命一片阴暗,再也没有活着的意义了!虽然我知道,像我这般普通女子,想要为他向教主报仇,无异于痴人说梦!可是,我真的能够甚么都不为他做么?这些年来,教主虽然对我极好,但我却总是常在梦中惊醒,看见他满身鲜血倒在地上的情景,我便……我便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这几日,我终于下定了决心,选了一个自以为是最好的时机……”
玉娘苦笑着摇摇头:“其实,一开始玉娘便知道,凭借玉娘微末的下毒功夫,又怎能奈何教主?只不过,即便报仇不成,玉娘便下去陪他好了,总也胜过他一个人孤零零无人陪伴!”
话音刚落,玉娘眼中精光一闪,手中多了一把闪亮的匕首,厉声道:“东方不败,今日我报不了仇,是我学艺不精、怨不得别人!但我虽然报不了仇,但终归是为他尽了全力了!如今,我便去陪他就是了!”说罢,“噗”的一声,匕首已然尽没小腹,身子软软地瘫倒在地。
东方不败大惊,快步上前扶住玉娘身子,眼圈红润:“玉娘,你这又是何苦呢?为甚么要这般傻?”
玉娘嘴角缓缓流出一道醒目的鲜血,勉强笑了笑,“教主,你执掌神教多年,虽然威风凛凛、名震江湖,可是,你却不明白,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爱情,是多么的美好、多么令人向往!也许,有朝一日,教主你也遇到了爱情,才会明白玉娘现在的感受吧,才会明白,为甚么爱情,能够让人生死相许!”
“玉娘,别说了,本座不怪你,本座这就给你疗伤,你甚么都别说了!”东方不败一手抵住玉娘背心,内力源源不断涌入玉娘体内。
“不!”玉娘强自推开东方不败,“教主,不必了,对玉娘来说,这个时候,死,才是最好的解脱!”说罢,握着匕首的手,再一次用力向下一戳,口中大口鲜血喷出,双眼渐渐迷离,“教主,等你有了自己……心爱的人……你……你会懂的……”话音未落,玉娘身子一软,重重的靠在东方不败身上,已然气绝身亡。
东方不败缓缓将玉娘尸体平放在地上,苦笑一声:“玉娘,你真傻!”
收起记忆,一直默默思忖的东方不败抬头望了望窗外,此时已然华灯初上,东方不败轻轻叹了口气:“爱情!玉娘,如果诚然如你所说,有朝一日,我也遇到了爱情、遇到了心爱的人,那你说,我又会变成甚么样呢?”
正在此时,不远处一个桌子上,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他娘的,叫你陪哥哥喝几杯,能要了你的命么?你这小尼姑,咋这么不知好歹呢?”
东方不败闻言向发声之处望去,只见一个约莫二十六七岁,相貌尚算英俊的青年男子,正对着一个清秀绝俗、容色照人、最多十七八岁,一身尼姑打扮,正耸着肩膀暗自抽泣的小姑娘大发雷霆:“我给你说啊小美人,你要是从了哥哥,那万事都好商量,要是不从……嘿嘿,就莫怪哥哥一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将你身上衣裳扒个干净,让大家一起大饱眼福了啊!嘿嘿!”
东方不败闻言皱皱眉头:“眼下这衡阳城,也算是那些所谓江湖名门正派云集之地了,怎么却还有这等事?看那小尼姑的打扮,倒像是北岳恒山派的弟子,这年轻人是谁?胆子倒不小,在这当口,居然连北岳恒山派的弟子都敢行轻薄之事!”
正思忖间,一直在东方不败附近就坐了许久的令狐冲突然起身,笑嘻嘻地向那一桌走去,临近大大咧咧地跨在一个空闲的板凳上坐下,开口叫道:“小二,再拿两壶酒来!我要与这二位共饮!”
那青年男子见突然有人上前,倒也丝毫不见有所惊慌,只是上下打量了令狐冲几眼,开口道:“这位是?”
令狐冲哈哈大笑,右手撑住桌面:“有道是四海之内皆兄弟,今日见这位仁兄行事不拘泥于世俗,故而有心前来相识一番!大丈夫相交,又何必知会名讳?”
“哈哈!有理!”那青年男子爽朗一笑,“这位兄台倒是快人快语!痛快、痛快,今日你我相逢、便是缘分,恰好有美相陪,咱们便喝个痛快,一醉方休!”
“那最好不过了!”令狐冲哈哈一笑,扭头打量了那小尼姑几眼,只见这小尼姑虽则年幼,但亦是一个美人胚子,当下大加赞赏:“兄台好眼力!这小美人,当真也是令人怜惜的紧啊!”
“那是自然!”那青年男子得意一笑,“只可惜,小小年纪,竟然跑去吃斋念佛,着实可惜啊!为兄心存不忍,有心做个善事,助这小尼姑还俗罢了,也好体会一下这世间繁华!哈哈!”
“不!不!我是恒山派的弟子,师傅就教导我,要终身侍奉佛祖,我是决计不会还俗的!”那小尼姑叫道。
令狐冲闻言突然脸一板,“这位兄台,看这小尼姑的样子,似乎不太乐意啊!而且她北岳恒山派的人,这不太好惹啊!”
“咳!她小小年纪,懂得甚么?定是从小在那尼姑庵里被洗了脑,不知这人世精彩,方才这般德性!”那年轻男子大大咧咧一挥手,“北岳恒山,哼,我倒还偏偏不放在眼里!小美人,我打定主意了,今晚我便要与你成亲,我倒要看看,你们恒山派能奈我何?哦对了,这位兄弟,今晚这喜酒你是一定要来喝的啊!”
“谁要跟你成亲啊!我不要!不要!”一直没有开口的小尼姑哭叫道。
“哎!美人!”那青年男子皱了皱眉,“之前在城外,你差点从悬崖上跌落,不是我救了你么!当时你不是还说甚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一类的话了么?怎么?如今我想到了这么好的报答方法,你这抵赖,不太好吧!再说了,自古以来,话说但凡英雄救美之后,美人总是以身相许,咱们这样,也是给这世间添一佳话么!美人,你说是不是啊?”
“无耻至极!”那青年男子话音刚落,旁边另一桌一青年道人拍案而起,“大胆淫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迫出家人行此下流之事,活腻了么?”
那青年男子轻蔑一笑,“光天化日?你这牛鼻子道士,眼睛瞎了么?也不往窗外看看,现在是甚么时辰?还光天化日,连时辰都搞不清楚,还学人家行侠仗义、当真笑死人了!”
“你……”那青年道人显然嘴拙,方才只是激愤之下脱口而出,未曾留意眼下已然入夜,被如此抢白两句,竟不知如何答话,只是一把抽出随身长剑,“你是何人?竟敢欺辱到我们五岳剑派头上来了!”
“好说!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称‘万里独行田伯光’是也!”
“你……你……你便是那个臭名远扬的采花大盗田伯光?”那青年道人闻言不禁浑身发抖。
“正是!你待如何啊?”田伯光嘴角一扬,“采花大盗??这名头不好,该当叫护花大侠才是!”
“呸!田伯光,你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那青年道人挺剑便向田伯光刺去。
田伯光微微一笑,身子稍晃,手中已多出一把单刀,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青年道人的长剑便被挑到一旁,“泰山剑法!你是泰山派的?”
那青年道人见一击不中,自己的长剑竟被对方漫不经心挑开,当下面子大是挂不住,红着脸道:“不错!在下泰山派迟百城是也!”
那小尼姑见对方是泰山派门人,不禁大喜过望,“迟师兄!我是恒山派定逸师太门下弟子仪琳,不慎被这淫贼所擒,快救我啊!”
田伯光却是哈哈大笑:“无名鼠辈,以为你们泰山派的名头吓得住我么?当真自寻死路!”说罢,单刀一闪,瞬间便径直滑向迟百城胸口。
眼看田伯光刀法如此迅速,迟百城便要血溅当场,仪琳吓得尖叫一声,捂住眼睛不忍再看,突然,“当”的一声,便没了动静,仪琳挪开眼前双手,只见一把长剑堪堪格挡住了田伯光的单刀上,挡在迟百城胸前。
田伯光目光一扫,却是方才一直与自己对饮的令狐冲举剑救了迟百城一命,当下轻笑道:“华山剑法!这位兄弟倒是深藏不漏啊!又是一个五岳剑派门人,这位兄弟如何称呼啊?敢情你刚才过来,怕也是为了救这小尼姑吧!”
令狐冲笑道:“不错!在下华山派令狐冲!”
迟百城适才死里逃生、本来脸色苍白,听得此言,却是骤然面色通红,方才令狐冲这一剑,自己虽则慌乱,但也认出了是华山剑法,之前见这令狐冲与田伯光称兄道弟,还当是田伯光的同伙,岂料竟是华山门人!堂堂五岳剑派中人,见同门危难不施以援手,反而与这淫贼共饮,当真成何体统?当下怒叱道:“令狐冲!亏你还是华山派大弟子,眼见这恒山派小师妹落在这淫贼手中,你不相救,还与这淫贼称兄道弟?你无耻!”
令狐冲被迟百城一通呵斥,倒也丝毫不以为恼,只是笑道:“迟师兄,你不是这田兄的对手,还是不要在此多管闲事了吧,速速离去方是正道!”说罢,快速向迟百城使了个眼色。
迟百城却对令狐冲的眼色视而不见,凌然叫道:“笑话!我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却怎么出了你这个软骨头?今日迟某便是血溅当场,也不会对这种淫贼低头!啊……”
迟百城话音未落,突然惨叫一声,只见田伯光微笑着单刀入鞘,也不见他怎么出手,迟百城胸口却是正正的中了他一刀、鲜血直冒,眼睛直勾勾瞪着田伯光,身子摇晃了几下,倒向楼板滚下、竟是立时气绝身亡。
眼见出了人命,酒肆中人群登时惊慌乱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眨眼之间,人群登时做了鸟兽散,偌大一座二层酒肆,此刻便只剩下东方不败与田伯光一桌。
令狐冲见迟百城身死,虽则恼他不明自己心意,但却也心中为其英勇暗暗称赞。无论如何,自己方才前来和田伯光搭讪,却也是看出眼前这小尼姑是恒山弟子,存心搭救罢了。自己虽然顽劣,但身为华山大弟子,又岂会不明白“五岳剑派、同气连枝”的道理?之所以一开始未曾与田伯光动手,那是因为自己早前行走江湖之时,早已听闻田伯光此人体态相貌,方才一见便猜出此人身份。江湖传言田伯光刀法凌厉、迅速无比,自己未必是他的对手,故而首先虚与委蛇,再相机救出这个恒山派小师妹而已。
但眼下,田伯光却是当着自己的面杀了泰山派的师兄弟,自己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善罢甘休了,否则,自己日后有何面目在江湖行走?当下令狐冲脸一板:“田兄,本来兄弟不想管这件事,但你却当着我的面,杀了泰山派的师兄弟,兄弟就不能袖手旁观了!看招!”
说罢,令狐冲一剑直取田伯光面门,田伯光却是不慌不忙,只是单手举刀格挡,一边与令狐冲相斗,还一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仪琳的脸蛋,哈哈大笑:“好!小美人的皮肤嫩得很!哈哈,田某今天有艳福了!”说罢,左手端起酒杯,还径自饮了一口。
令狐冲见状大是气恼,这田伯光未免欺人太甚,当下“刷刷刷”几剑,只罩住田伯光身前几处要穴。
田伯光见对方来势汹汹,却只是轻轻一笑,“华山剑法有甚么了不起?别说是你,便是你师傅岳不群,也未必奈何得了我!”当下一跃而起,施展快刀与令狐冲斗在一起,不消片刻,只听令狐冲“啊”的几声,身上已被田伯光不轻不重的砍了几刀,倒在地上。
田伯光收回单刀,哈哈大笑:“我说令狐兄,服了吧!你是斗不过我的!看在方才你我交谈甚欢的份上,加上今日是我大喜之日,不便见太多血,我不杀你,速速离去吧!”
“我呸!”令狐冲用剑撑着地板,强自起身,向前几步往之前喝酒的板凳上一坐,一言不发,抄起面前的酒壶“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酒,方才一抹嘴角:“甚么叫我斗不过你?你也不去华山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令狐冲的剑法是依酒而出的,喝得越多,剑法越高。方才我来得晚了,没怎么喝酒,好多华山精妙剑法使不出来,叫你小子占了便宜!你若有胆的话,咱们再喝上七八上十壶的,之后再打一架,看看到底是谁胜谁负!当然了,你若不敢,怕一会喝醉了不是我的对手,现在便留下这小尼姑陪我喝酒,你自己速速离去,我便也就饶你一命了!”
“哈哈哈哈!好!”田伯光闻言不禁拍案大笑,“有意思!有意思!”见令狐冲被自己伤成这样,性命攸关之际,尚自敢如此跟自己讲话,田伯光不禁有些喜欢对面这令狐冲的真性情了,当下竖起大拇指:“好汉子!那便依你,你我再喝上十壶酒,之后再来分个高低!”
“好啊!求之不得,田兄刀法高明!今日咱们不仅喝得痛快,也要打得痛快!来,干!”说罢,拿起面前另一壶酒,大口喝了约莫一半,一把递给田伯光,“田兄,喝!”
田伯光痛快地接过酒壶一饮而尽,“咣当”一声将酒壶在地上砸碎:“痛快!好久没有喝得这么痛快了!”说罢,伸手往仪琳脸上捏了一把,“去!小美人,再给我们拿十壶酒来!”
可怜仪琳自幼身入恒山门下,终日只知诵经念佛,这一次好容易随着师门下山前来向刘正风金盆洗手道贺,却不料在途中寻找饮水之时为这田伯光擒至此处,眼睁睁的看着田伯光与泰山派及华山派两位师兄一场恶斗,结果一死一伤,吓得仪琳此刻早已是六神无主,虽恨不得立刻逃离这田伯光远远的,却无奈这恶人武功实在太高,自己眼下是绝对不可能脱身的。只得浑浑噩噩起身,去早已空无一人的店掌柜那里取了十壶酒,回来放在桌上。
田伯光打开两壶酒,递于令狐冲一壶,笑道:“令狐兄,咱们不打不相识,田某敬佩你是条汉子,来,干了!喝完这十壶,你我再痛痛快快较量一番!”
令狐冲哈哈大笑,接过酒壶爽快的喝了一大口:“如此甚好,只是不知道田兄酒量如何?若是一会醉的不省人事不是在下的对手,可不要事后抵赖,说在下胜之不武啊!”
“哈哈!令狐兄弟尽管放心,田某大小也算江湖上的一号人物,绝不对耍这等赖的!来!干!”二人你来我往,不多时,桌上的十壶酒便喝得干干净净。
酒一喝完,令狐冲右手一挥,将桌上的空酒壶打到地上,抽剑笑道:“来!田兄,这次叫你输的心服口服!”说罢,令狐冲“嗤嗤嗤”向田伯光连刺三剑,这一招是华山剑法精妙招式,名曰“太岳三青峰”,一剑比一剑凌厉,已然将田伯光上盘尽数笼罩住。
田伯光身子一侧、一退,又一侧,方才闪过了令狐冲这一击,当下哈哈大笑:“好!令狐兄弟喝了酒,果然有长进!痛快!痛快!”说罢,身形向前一抢,左手取了桌上单刀,也是正面直取令狐冲面门而去。
令狐冲回剑格挡,片刻之间,便又与田伯光斗了几十个回合,仪琳在一旁,只见二人你来我往,身形快速闪动,周围的几张桌子都遭了秧,不是被田伯光的单刀劈成两半,便是被令狐冲的长剑挑的碎成几块。但令狐冲毕竟有伤在身,加之田伯光的刀法当真是奇妙无比,不多时,令狐冲又是“啊”的一声,长剑脱手,胸口右手又是各中一刀,跌落在地。
田伯光收刀大笑:“令狐兄,看来就算是喝了酒,你也仍然不是田某的对手啊!”
令狐冲也不答话,躺在地上喘息片刻,扶着地板爬了起来,挪到酒桌旁坐下,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半晌过后,方才一拍脑袋:“难怪!难怪!”
田伯光见令狐冲如此,当下大是好奇:“令狐兄,怎么了?还不服么?”
令狐冲“哼”了一声,“当然不服!我方才也奇怪了,明明喝了酒,却又怎么可能打不过你?这冥思苦想了半天,方才明白其中奥秘!”
“哦?”田伯光笑道,“莫非是酒喝得还不够?那咱们再喝十壶!”
“再喝十壶?哼!再喝十壶咱们就别打了,我令狐冲便只剩趴在桌子上,你田兄却是跟谁打去?”令狐冲气道。
“哈!趴下?哈哈,令狐兄,就你这个酒量,还敢说越喝剑法越高?”田伯光捧腹大笑。
“唉,田兄,你有所不知啊!”令狐冲叹了口气,“今日我也觉得奇怪,往日便是喝个五六十壶,那也是越喝越精神!今个怎么刚喝了十来壶,便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甚么精妙剑术都发挥不当,这才败在你田兄刀下,直到刚才,我才明白个中缘故!”
“哦?甚么缘故啊?”田伯光大感兴趣。
“喏!就是她!”令狐冲突然一手指向一旁的仪琳。
仪琳突然之下,被吓得面无人色,颤声道:“令狐,令狐师兄,我……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哼!”令狐冲显然极是恼怒,“有你这天下三毒之首在这里,我哪里还能讨了好去?”
“天下三毒?”田伯光闻言哑然失笑,“令狐兄,这天下三毒又是甚么?关这小美人甚么事?”
令狐冲闻言大惊,一脸诧异,“甚么?田兄,你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居然连天下三毒都没听说过?”
“田某孤陋寡闻了,还请令狐兄示下!”
令狐冲闻言,神秘兮兮向田伯光一招手,“田兄,我跟你说啊,所谓天下三毒,‘尼姑砒霜金线蛇,有胆无胆莫碰他!’这尼姑是一毒,砒霜又是一毒,金线蛇又是一毒。天下三毒之中,又以尼姑居首。我们五岳剑派中的男弟子们,那是常常挂在口上说的。还有啊,田兄,据兄弟多年总结下来,尼姑这个天下三毒之首,还当真不是浪得虚名!”
“此话怎讲?”
“不瞒田兄说,小弟生平有个嗜好,那是爱赌如命,只要瞧见了骨牌骰子,连自己姓甚么也忘记了。可是只要一见尼姑,这一天就不用赌啦,赌甚么输甚么,当真屡试不爽。不但是我一人,华山派的师兄师弟们个个都是这样。因此我们华山派弟子,见到恒山派的师伯、师叔、师姊、师妹们,脸上虽然恭恭敬敬,心中却无不大叫倒霉!”令狐冲说罢,一脸畏惧的望了望一旁的仪琳,忙不迭朝着远离仪琳的方向挪了几寸,仿佛仪琳是甚么毒蛇猛兽一般。
“啊哈哈哈!令狐兄,你这番话,却是无稽之谈了!田某横行天下多年,还不信这个邪了!不如咱们打个赌,今晚,你令狐兄好好歇息一下,养精蓄锐,田某呢,今晚便跟这个小尼姑来个春宵一刻。明日,咱们再行打过,若是田某明日依旧得胜,那便破了令狐兄这个忌讳了,如何啊?哈哈!”
“何须如此麻烦?还得等到明日,小弟眼下便有一个法子,田兄敢不敢试试啊?”
“说来听听!”
“田兄,方才酒咱们也喝了,按理说呢,你是绝不是我对手的!我之所以又输了,那是因为有这个小尼姑在,那一身霉气,我又岂能不输?不如这样,你先放了这小尼姑,让她滚得远远的,咱们再行打过,到时候,田兄你就知道,兄弟的武功赢你并不难喽!”
“哈哈哈哈!”田伯光闻言哈哈大笑,“令狐兄,你这拐弯抹角扯得这么远,说到底,就是为了让我放了这个小尼姑啊!哈哈!既然如此,早说不就是了,我看令狐兄也是一表人才,正值年少风流之时,想来也是看中了这个美貌小尼姑!既然如此,只消令狐兄一句话,田某让给你便是。你我今日相识,兄弟我甚是高兴,俗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重色轻友,岂是田某所为啊?哈哈!”
令狐冲闻言大怒:“好你个田伯光,我敬你是朋友,你却要来害我!你明知我讨厌尼姑,一见尼姑便周身不舒服、逢赌必输,你还要这般害我?”
田伯光笑道:“令狐兄,稍安勿躁,田某也是一片好心!田某堂堂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今日便将话放在这里!只要你令狐兄一句话,说是你也看中了这小尼姑,要娶这小尼姑为妻,那没说的,朋友妻不可欺,田某便立刻放了她!否则……嘿嘿,田某夫妻二人的事,令狐兄,你还是别插手了!”
“放屁!田伯光,你要我倒足一世霉么?此事再也休提!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不敢放了这小尼姑与我动手!你定然是听说过个中缘由,知道我令狐冲一见尼姑便倒霉,所以就故意抓住我的软肋,叫我无从施展!嘿嘿,不过嘛,你怕输倒也不奇怪!”
“哦?令狐兄当真如此自信么?”
“嘿嘿!田兄,客观来讲,若是平时你我动手,小弟倒当真不是你的对手,但若有三个条件在前,那你便是必输无疑!”
“哦?哪三个条件?说来听听!”
“第一,你我双方先各喝十壶酒;第二,咱们在酒桌上坐着打,不许站起来;第三,方圆十里之内,不能有尼姑!有此三条,你必输无疑!”令狐冲笃定道。
“哈哈!令狐兄,你莫在言语相激了,你说到底呢,还是想救这小尼姑,田某是不会上当的!”
“哈哈!我也料到了,田兄必然是不敢!这倒不奇怪,若是有了这三个条件在前,田兄,别说是你了,便是那魔教的东方不败,也是我手下败将!”
令狐冲话音刚落,只听旁边桌上传来“扑哧”一笑,回头一看,却是发现一直坐在旁边桌上没有走的那个贵公子,此时正是忍俊不禁笑出了声,当下也不理睬,只是直勾勾的回头瞪着田伯光。
却见这田伯光此刻却大是反常,一听“东方不败”这个名头,不禁浑身一激灵,像是想起了甚么极其恐惧的事,当下浑身直哆嗦,“我说令狐兄,你这牛可吹的太大了!你看,连那边桌子的那位兄台,也都被你逗笑了!”
令狐冲却是昂然抬起头来:“哼!你还别不信!五年前,就是东方不败孤身一人去平了他魔教四川分舵的叛乱那次,江湖上将他东方不败传的神乎其技,我却偏偏不信这个邪!结果,我便在长安城外截住了东方不败,提出向他挑战,只不过决斗的条件得我来出!那东方不败甚是自负,看我是小人物,便毫不犹豫满口答应下来,说道是叫我输的心服口服!哼哼,结果呢,依着我那三个条件,东方不败跟我斗了五百多招,终是败下阵来!田兄啊,你不知道,别看世人说那东方不败如何了得,其实啊,他酒量很浅的,只是喝了五六壶之后,便是头晕眼花,坐都坐不住,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东方不败也确实了得,都醉成那样了,还能在我手下过五百多招,当真也是名不虚传了!不过呢,我令狐冲也是堂堂汉子,占了东方不败不擅饮酒这便宜,也终归有那么一点点胜之不武!于是乎呢,作为交换,这事我俩便均未向外言明,是故天下都不知此事!田兄,我这可是句句属实,虽说你酒量看着比东方不败强了不少,但你敢说,你武功会强过他么?”
“扑哧!”令狐冲话音刚落,一旁桌子上的东方不败却是再也忍不住了,笑得前俯后仰,隔了半晌,才对着呆在一边未曾言语的田伯光笑道:“我说这位田兄,依这令狐少侠的说法,连东方不败都不是他的对手,依我看呐,你还是尽快认输好了!”
其实,便在最早迟百城被田伯光所杀,酒肆中其余人等逃得干干净净之时,东方不败却是大感兴趣,心道反正眼下曲右使下落尚未查明,左右无事,便当是留下看戏消遣罢了。眼见令狐冲明知不敌田伯光,却还偏偏赖着不走,千方百计想要救那个小尼姑,东方不败心中倒也暗暗赞赏:“这华山派的小子,虽说是油嘴滑舌,却蛮喜欢行侠仗义的,心肠倒是不坏!”直至令狐冲两次被田伯光重伤,眼看无法用强相救,令狐冲却是丝毫没有退意,东方不败瞧在眼里,却不知为何,心中莫名涌起一丝担心之情:“照这样下去,这令狐冲不是那田伯光的对手,只怕是有性命之忧了!”当下便打定主意,若是令狐冲有性命之忧,自己便出手救他一命!这个念头刚一闪过,东方不败自己也觉得莫名惊讶:“他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华山派弟子,又身属神教的敌对方,自己怎么会想到救他呢?哦,是了,日前在长安,虽说是这小子多管闲事,但终归还是一心为了出手救我!想我东方不败堂堂日月神教教主,又岂能欠这小喽啰的人情?救他一次,便当做互不相欠!”想到此处,东方不败倒也心中坦然,只是在一旁慢慢饮酒,静观事态发展。
岂料令狐冲再战不胜,却是编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出来,甚至连自己也扯了进来,成了他的手下败将。东方不败执掌日月神教大权十余年、威震天下,却几时见过有人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但说来也当真莫名其妙,东方不败竟然丝毫没有觉得生气,只是觉得这华山派的小子当真有趣得紧,竟是被逗得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心道:“这小子,也真敢吹,若是他知道,现在东方不败就坐在他面前,真不知道他那脸上会是甚么表情?”
再说田伯光,自从酒肆中其余人等散去之后,便早已留意到旁边桌上这华贵公子。自己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头,若是放在往日,寻常习武之人遇上自己,早已是闻风而逃。但今日,及至那贵公子亲眼见到自己一招便斩杀那个泰山派弟子之后,却仍是对自己视而不见,只自顾自在一旁饮酒,照此情景推断,此人定是身负绝技,否则绝不敢拿身家性命在此看甚么热闹。只不过,田伯光亦算是见多识广,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江湖上何时有了这么一号人物?只不过,有一点田伯光却是可以断定,此人绝不是五岳剑派中人,否则绝不会到现在依然袖手旁观!
但眼下,这贵公子既然向自己开口了,田伯光亦是丝毫不敢怠慢,拱手笑道:“这位公子所言极是!想田某一个小人物,自然不敢跟大名鼎鼎的日月神教东方教主相提并论!只不过,田某在江湖上,怎么说大小也是一个人物,江湖上谁人不知,只要是田某看上的女人,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若是就此作罢,传了出去,江湖上的人,还道是田某怕了他华山派一般!这位公子,以为如何啊?”
“也是一理!”东方不败笑了笑,“方才的情景,在下也都看在眼里!田兄呢,是一定要得到这个小尼姑了,而这令狐少侠,却一定要救这小尼姑!你们二人斗了两场,均是令狐少侠落败,按理说,令狐少侠不应再自不量力多管闲事!只不过,照这令狐少侠所言,他落败是因为有这小尼姑在场,否则,便是东方不败也曾败在他的手下,那更别提是田兄了!如此一来,在下倒也有了些兴趣,眼下这令狐少侠已然受伤不轻,在下却是对这小尼姑没有甚么忌讳,不如,便由在下代替这令狐少侠,与田兄过几招如何?若是在下胜了,田兄这便罢手吧;若是在下败了,便任由田兄带走这小尼姑,我等绝不插手,如何啊?”
“这……”田伯光闻言,却是莫名其妙犹豫起来。也不知为何,自己一向自问刀法精湛,普天之下难逢敌手,除了日月神教与正道之中的那几个绝顶高手,其余人等,田伯光均是不放在眼里。但今日,仅仅是与这贵公子对视几眼,田伯光却只感到一阵莫名的惊恐,眼下时值阳春三月,湖南天气已然渐渐热了起来,自己却莫名其妙浑身发冷直哆嗦,仿佛掉进了冰窖一般。“眼前这人,深不可测,万不敢与之为敌!”心念电闪之间,一个念头猛然毫无征兆蹦了出来,田伯光浑身一激灵,当下赔笑道:“这位公子言重了,你我无冤无仇,萍水相逢,又何必动手呢?”
令狐冲与仪琳在一旁直感莫名其妙,这田伯光自恃武艺高强,丝毫不将大名鼎鼎的“五岳剑派”放在眼里,怎么这当口却是对这人如此客气?正疑惑间,只听那贵公子笑道:“田兄所言倒也有理!只不过此事若不了结,大家一味耗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那这样吧,田兄若是觉得武斗有失和气,咱们便来文斗如何?”
“文斗?”
“不错!在下幼时度过几日书,便问田兄一句话,若是田兄对得出下一句,那便是在下输了,否则便是田兄输了,如何?”
“这……”田伯光踌躇起来,自己自幼习武,从来读过一天书,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这文斗,自己岂不是输定了?
“田兄不愿意?那武斗也行啊!”东方不败笑道。
“不不不!文斗好!就文斗!文斗不伤和气嘛!哈哈!”田伯光不知为何,一听对方说要动手,便莫名其妙直感心惊肉跳,急忙挤出一脸笑容应道。
“哈哈!好!田兄果然痛快!听好了田兄,‘日照香炉生紫烟’,下一句是甚么?”
“这个……”田伯光登时原地僵住,脸上尽是尴尬之色,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没读过书,我……我没文化,这……对联,我……我……哪里对得出来呀!”
见田伯光如此人物,此刻却被一句话问的连话也说不混全了,令狐冲笑得前俯后仰,捂着肚子大叫道:“田兄,我受不了了,你怎么如此草包啊!对联?哈哈,亏你想的出来!”便是连仪琳这出家人,此时也仿佛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境,虽然不敢大笑出声来,但却是憋得一脸通红,只不过只看她双肩抖动,双眼隐隐含有水珠,便已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令狐冲与仪琳如此反应,田伯光立时觉得脸上挂不住了,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心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被这小子弄得如此丢脸?这传出去,自己还不是一样被江湖中人笑掉大牙了?”当下也起了性子,叫道:“不就是对个对联嘛!我想想,想想!”
东方不败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望着田伯光,等着他继续开口。
“嗯,这个,日照香炉生紫烟……日照香炉生紫烟,……哎,有了有了!哈哈!日照香炉生紫烟,夜抱美人似神仙!怎么样?怎么样?”田伯光一脸兴奋叫道。
“哎,这位公子!”令狐冲压低声音,“那个,他答得对不对?”
本来方才听田伯光的胡搅蛮缠,东方不败已然哭笑不得,如今令狐冲这一搅合,更是令东方不败郁闷不已,心道:“令狐冲这小子,怎么也是这般不学无术!还堂堂华山派大弟子,怎么跟这田伯光一般无知?”当下也不回答,只是哑然失笑:“田兄,你输了!”
“谁说我输了!我分明是对出来了!”田伯光理直气壮叫道。
“就是,田兄,你输了,你答得不对!”令狐冲也出言附和道。
“我答得不对?哼,令狐兄,那你倒是说说,怎么答才是对的啊?”田伯光自然也是听到了方才令狐冲的问话,心道你也答不上来,还好意思指责我说的不对?
“咳!咳!咳!”令狐冲干笑几声,“咱们都是习武之人,哪里有这个学问!只不过这位公子,一看就是有学问之人,他说你答得不对,那便一定不对了!”
“哼!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没文化啊!”田伯光大是不服,叫道:“那眼下只有这公子知道下一句是甚么,他若是故意骗我说是错的,我便是答对了,那也稀里糊涂叫你们骗了!我不管了,反正之前说好的,只要我对出下一句就算我赢,又没说一定要答对!总之我对出来了,我赢了,我要带这小美人走!”
说罢,田伯光身形一闪、向仪琳方向移去,以他料想,眼前这人虽说武功如何自己心里没底,但若论起轻功,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消自己带着眼前这小尼姑施展轻功,谅这贵公子也追不上自己。想到此处,田伯光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但岂料,田伯光身形方才堪堪露出移动的势头,突然便感到双腿一麻,竟是立时没了知觉。田伯光顿时大感恐惧,拼命催动功力,但双腿却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无论如何也不听使唤,当下惊得面无人色,心知自己今日遇到了高人,一边暗自庆幸自己方才没有与其动手,一边一脸恐惧望着东方不败,结结巴巴道:“那……那……那我输了便是……我……我……我就不要这小尼姑了!”
东方不败哈哈大笑:“田兄果然言而有信!那既然如此,田兄可以走了!”
田伯光心惊胆战,唯恐对方为难自己,当下闻言如临大赦一般,战战兢兢的试着抬了抬脚,这才发觉不知为何,自己的双腿竟然已经能够自由移动,当下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不好!这公子有妖法!此地不宜久留!”当下,田伯光一刻也不想在多待,硬挤出一抹笑容向东方不败说了句“告辞!”便头也不回的从窗户一跃而出,瞬间便远去了。
令狐冲与仪琳在一旁,却是丝毫不清楚方才发生了甚么事,只道是田伯光终是拉不下面子,故而认输离去,否则只看方才田伯光显露的轻功如此厉害,若是当真用强,眼前这位贵公子,怕是还当真有性命之危了!当下令狐冲朝着东方不败拱手笑道:“多谢兄台出手相助!在下华山令狐冲,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东方不败笑了笑:“在下一介普通书生,贱名不足挂齿!眼下事情既已了结,在下便告辞了!”说罢,起身便径自下楼离去。
“哎~哎~唉,兄台,别走啊!再一起喝两杯嘛!”令狐冲望着东方不败的背影大声叫道。
“令狐师兄,那位公子已经走远了!”仪琳上前怯生生道。
令狐冲回头笑了笑:“这位公子看上去倒是文武全才,有心相交一番,只可惜……哎!这么急着走干甚么!”
“令狐师兄……”
“奥对了,仪琳师妹是吧?你……怎么样?没事吧?”令狐冲收回眼光,向仪琳关切问道。
“我没甚么,倒是令狐师兄你怎么样?方才你被那田伯光砍了好几刀呢!”仪琳望着令狐冲尚在慢慢向外渗血的伤口,担心道。
“哈哈!我没事!这点小伤算不了甚么的!”令狐冲大大咧咧道,“想当年我与东方不败坐斗的时候,受的伤比现在可严重得多呢!嘿嘿!”
“令狐师兄,那东方不败听说很厉害的,真的连他也打不过你?”仪琳瞪大了眼睛。
“呃,其实呢,他东方不败这个人是很强的!只是那天他喝多了,哈哈!”令狐冲显得有些尴尬,低头小声嘀咕道:“这恒山派的小师妹,心眼咋这么实在呢,这她也能信啊!”
“哦,是这样啊!那令狐师兄日后务必要小心了,我听师傅讲,那魔教的人都是心狠手辣、有仇必报的!那东方不败输给了令狐师兄,必定会怀恨在心,一定会找机会报复的!令狐师兄,下次他吸取了教训,再来找你麻烦的时候不喝酒了,那岂不是很麻烦?”仪琳越想越担忧,一把抓住令狐冲的胳膊,急道:“尤其今天,这件事让田伯光知道了,万一要是他在江湖上四下一宣扬,到时候东方不败肯定会恼羞成怒的,那令狐师兄岂不是很危险?怎么办?怎么办?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救我,令狐师兄也不会惹这么大的麻烦!”仪琳越说越急,眼圈通红,眼泪险些落了下来。
令狐冲闻言哭笑不得,心道:“这小尼姑的心肠倒是蛮好,就是太天真了些!”当下也不想在这问题上过多纠缠,只得转移话题道:“仪琳师妹,我看如今时辰也不早了,不如我先送你回去?我也该去找我的师弟师妹们了!”
仪琳闻言眼圈一红:“我……我……”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两行水珠无声的落了下来。
“仪琳师妹,你怎么了?”令狐冲奇道。
“我……我现在也不知道师傅她们在哪里了!我……我被那田伯光捉来之后,就跟师傅师姐们走散了……她们现在一定也担心死了!”仪琳抽泣道。
令狐冲恍然大悟:“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当下出言安慰道,“那既然如此,师妹不妨先在这里住几天吧!你不要担心,咱们都是来给刘师叔道贺的,你师傅他们这几日也必定会到的,到时候自然就见到她们了!”
“哦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仪琳闻言破涕为笑,“我真是太笨了!多谢令狐师兄指点!”
“小意思,不必客气!”令狐冲笑道,“那仪琳师妹若不嫌弃的话,不如先跟我回去,你跟我小师妹一起住吧!咱们人多有个照应,否则那个田伯光要是再回来找你,还当真有些麻烦呢!”
想到田伯光,仪琳不禁打了一个冷战:“那……那……那就麻烦令狐师兄了,不过,你小师妹会不会介意啊?”
“哈哈!你尽管放心好了,我小师妹人很好的!”令狐冲笃定道,“那我们走吧,我这出来的时间长了,他们怕是也很担心的!”
待到令狐冲与仪琳匆匆赶回岳灵珊等人所在的酒楼,此时岳灵珊的脸已经黑的像要下暴雨一般,看见令狐冲,当下抄起手边的一个瓷碗直向令狐冲脑袋飞了过来:“你还知道回来啊!啊?你也不看看,你去了多少时辰?”
令狐冲头一偏躲过瓷碗,上前赔笑道:“那个……小师妹别生气,这次,大师兄是真的行侠仗义去了,这才回来的晚了!你别生气,别生气啊!”
“哼!鬼才信你!”岳灵珊气呼呼道,“你就不会换一个理由吗?”
“呃,天地良心,我的小师妹,这次是真的!”令狐冲一脸委屈,回头指了指仪琳,“不信你问她!”
岳灵珊这才看清,令狐冲身后竟然还跟了一个小尼姑,当下心中的怒火更是“噌”的一下烧了起来:“好哇!你现在连人家小尼姑都敢去勾搭了?你反了你啊!”岳灵珊一把扭起令狐冲的耳朵厉声叫道:“你是不是想死啊!”
“这位……这位师姐!”仪琳见状,怯生生的上前道:“令狐师兄没有骗你,我是恒山派定逸师太门下弟子仪琳,之前不慎被恶贼田伯光所擒,幸亏今天遇上了令狐师兄,这才救了我!”
“恒山派门下?”岳灵珊一愣,立刻松开手,起身上前拉起仪琳柔声道:“原来是仪琳小师妹啊!对不起哦,刚才是我误会了!你别见怪啊,主要是我大师兄那张嘴跟抹了油一样,从来不靠谱,我才教训他的!”说着,回头狠狠瞪了令狐冲一眼。
“咳!咳!”令狐冲干笑两声,“那个……小师妹,依琳小师妹与师门走散了,我怕田伯光那淫贼再来找她麻烦,所以就把她带回来了,这几天就让她和你做个伴吧!待过几天见到了定逸师太,仪琳小师妹就回去了!”
“好啊好啊!”岳灵珊笑道,拉起依琳的手:“这几天你就放心和我们在一起,谅他那田伯光也不敢来找我们华山派的麻烦!”
“多谢这位师姐!”仪琳忙不迭道谢。
“我叫岳灵珊!咱们都是五岳剑派中人,我看咱俩年纪差不多,以后就别总是甚么师姐师姐的了!”岳灵珊热情的拉着仪琳坐下,“叫我灵珊就好了!”
“这……”仪琳犹豫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啊呀,大师兄,你受伤了!”正在这时,一旁的陆大有惊呼道,“怎么这么多伤口?”
“没事没事!”令狐冲板起脸,“你大师兄何等人物?这点小伤,算得了甚么?”
“大师兄,可是我看你的伤不轻啊……”
“大惊小怪!”令狐冲斜眼瞥了瞥陆大有,“不过我跟那田伯光大战了几百回合,这会倒是有些累了!哎,小师妹,咱们今晚要不就住在这里吧?”
岳灵珊此刻也发现令狐冲似乎伤的不轻,心里登时急了起来,只是当着仪琳的面又不便太过表露,只得小声问道:“大师兄,你真的没事么?还是去看看大夫吧!”
“没事没事!这点小伤看甚么大夫?明日便好了!”令狐冲一摆手,“这会就是困得紧了,想睡了!哎,小师妹,你还没说住这里行不行呢!”
“恩那我们今晚就住这里吧!”岳灵珊虽然担心,但也只得点点头。
“那个陆猴儿!”令狐冲叫道,“去,让小二给咱们安排房间,哎哎哎,我说你跑快点,想让你大师兄困死啊!”
不多时,陆大有便叫来店小二办好了个人的住宿,待令狐冲独自进了房间,回头左右瞅了瞅,见众人都已回房休息,方才一脸痛苦的咧起嘴,“我的娘啊,疼死了!不行,我得去找大夫!”说罢,轻轻打开窗户,从楼上一跃而下。
却说之前东方不败离开后,心中着急曲洋的下落,便只身来到了日月神教湖南分舵在衡阳的秘密据点。只可惜,据匆匆赶来的湖南分舵舵主陈暮寒回报说,曲洋自从数日前曾在衡阳城外现身过一次之外,便再也没有消息。
这陈慕寒也是日月神教的老弟子了,少年入教,在张清冲担任教主期间,便已积功至香主一职,对张清冲忠心耿耿。待到任我行篡位之时,便被认定为是张清冲的嫡系,遭到了任我行向问天的大力打压,一度曾被罢黜收监。直到东方不败重夺教主之位,这才东山再起,复出后便直接做了门主。在五年前,东方不败为了加强对各省分舵的控制,将一些黑木崖人品武功出众又忠心耿耿的教中弟子分别委任至各省分舵担任舵主,陈慕寒便是其中一个,担任湖南分舵的舵主。
此次东方不败亲自来到衡阳,是陈慕寒担任湖南分舵舵主以来的头一遭,当下陈慕寒也不敢怠慢,匆匆由湖南分舵赶至衡阳,因事先已得黑木崖的知会,知道此次东方不败是为了曲洋而来,便早早派出多名分舵弟子四下打探曲洋下落,只可惜尚未探得甚么有价值的消息,令陈慕寒甚是惭愧。
东方不败听完陈慕寒的回报,虽然心中略略感到失望,但也没有出言责怪,只是叮嘱陈慕寒再多派人手继续打探,有消息迅速来报。因未得曲洋消息,东方不败心情不佳,便也就谢绝了陈慕寒的宴请,径自转身离去了。
回到街上,东方不败抬头望了望,一轮皎洁的明月悬挂苍穹,大街上此刻人流渐渐稀少,不知不觉中,此时已然接近亥时了。
东方不败喟然一声长叹:“曲右使,你却是身在何处?却不知你到底有何难言之隐?便是如此就不告而别了!”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充满惊喜的声音:“这位兄台,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咱们又见面了!”
东方不败回头一看,只见正是自己之前曾出手相助的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此刻正一脸喜悦的快步跑到自己面前,“我说这位兄台,方才怎么那么匆匆忙忙就走了呢?我还想着跟你痛饮一番,交个朋友呢!还好上天有眼呐,这一转眼间,又让咱们碰上了!”
原来令狐冲正四下寻着医馆疗伤,但岂料此刻已然深深入夜,连找几家医馆,都敲不开门来,当下心情郁闷,又不甘心带伤白跑一趟,只得走的更远些,希望能碰碰运气,心里琢磨就算找不到医馆,那也总得找点好酒喝喝吧。正四下游荡之时,突然眼前一亮,前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却不是之前在酒楼仗义出手的那位公子又是何人?当下心中惊喜,大声招呼了一声,便快步赶了上来。
东方不败见是令狐冲,当下收回心思,也是轻笑一声:“原来是令狐少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嘿嘿!”令狐冲见对方发问,心道:“这公子看上去是个人物,我可不能丢了面子,说是出来找大夫的!”当下爽朗一笑:“这不是今日原想好好喝几杯,却不想糊里糊涂跟那田伯光打了一架,闹得酒也没喝好!方才左右无事,便出来溜溜,找点酒喝,嘿嘿!”
“哦?令狐少侠倒是好兴致啊!”东方不败轻轻一笑,对令狐冲这个人,自己心里却是莫名的有着几分好感。虽说此人身处神教的对立面,但从自己与其偶遇的两次来看,他倒也是一个颇有侠义心肠的人、只不过言行稍稍随意了些、加之行事又有些不喜拘泥常理而已。东方不败自从接任教主以来,教中弟子总是对自己毕恭毕敬、说来说去,也都是事关教务,除此之外在自己面前连多余的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即便是像曲洋、童百熊这样曾经共患难过的亲信,如今在自己面前亦是丝毫不苟言笑,时日久了,东方不败反而偶尔还有些怀念自己刚入教那段时间,曲洋童百熊等人与自己称兄道弟,畅谈江湖轶事,不想自己如今做了教主,却是有时恍惚觉得,与教中这些共患难过的兄弟,竟是有些疏远了。如今眼前这个华山弟子,却是丝毫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反而大大咧咧想跟自己攀交情,一时之间,东方不败竟然大感轻松,仿佛忘记了自己身份一般,竟是乐得与对方相交一番。
“嗨!甚么少侠不少侠的!”令狐冲哈哈一笑,“在下见兄台气度非凡,有心结交,咱们就别少侠的了,叫我令狐冲便是!”
“好啊!”东方不败自然不是拘泥之人,当下也是笑道,“令狐冲,你的伤怎么样了?”
“嗨,没甚么没甚么,这么皮外伤不碍事!”令狐冲左右望了望,压低声音道,“你想啊,坐个喝酒打,连那东方不败都奈何不了我,想来田伯光那一点微末道行,能奈我何啊?”
“哈哈哈!”东方不败闻言哑然失笑,想不到这令狐冲竟是这般有趣,“令狐冲,我说你这个人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少吹几句吧!我看你现在脸色发白,这虽说夜深了,我都能看见你额头上还在隐隐冒着冷汗,只怕是伤口疼的难受吧?”
“啊……这……”令狐冲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当下尴尬道:“这位兄台好眼力啊,嘿嘿,不错,那些话是在下编出来吓唬田伯光的,这不那家伙武功着实比我高嘛,我斗不过他,只得出此下策喽!哎对了,这位兄台,你怎么称呼啊?”
“我?”东方不败一时之间倒不知该怎么回答了,略一思忖,心里有了主意,心道:“你既然问我,那我便逗逗这个小子!”当下一脸狡黠笑道:“我说令狐冲啊,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怎么,想不起我来了?我就是你那个手下败将,东方不败喽!”
“啊?”令狐冲闻言笑得直不起腰来,“你?东方不败?哈哈!我说兄台,你也太有趣了,这都想得出来啊!”半晌,方才硬生生忍住笑:“说正经的呢,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是哪个门派的啊?”
“在下姓董,名方伯,无门无派,不过是浪迹江湖的一个小角色而已!”东方不败笑道。
“不会吧?”令狐冲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东方不败一番,小声嘀咕道,“我看你这气度,怎么看也不像混江湖的啊?”
“我……”东方不败多少年来,心中所想所虑的,均是日月神教教务与大业,几时曾在与像令狐冲这般普通江湖人士相交方面动过心思?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辩解,直感到脸色发窘,方才一个董方伯的化名,还是自己随口取得自己东方白原名的谐音,如今令狐冲这一问,自己却是该如何作答?
“好了好了!”令狐冲哈哈一笑,方才东方不败的神色早已看在眼中,只道对方是有何顾忌,不肯吐露真实身份,当下也不以为然,只是爽朗笑道:“所谓真人不露相,董兄既然不愿说,在下也不强求,咱们既是朋友相交,那便当不问出身!你是名门弟子也罢,混江湖的也罢,都与我无关,我只想结交你董方伯这个朋友而已!”
“朋友!”东方不败心头骤然流过一阵暖流。多少年来,自己似乎对这个词已经很陌生了,平日在黑木崖上,曲洋童百熊等人虽说是对自己忠心耿耿,但却自顾身份,时刻以属下自居,而绝不敢越雷池半步,这一霎那,东方不败猛然明白过来:“原来,并非是我与曲右使童长老他们疏远了,只因他们现在敬我为主,自愿做我忠实的属下,却不敢再与我平辈论交,那自然也不会像之前那样与我毫无顾忌的称兄道弟、把酒言欢了!唉,东方不败啊东方不败,世人皆道你大权在握,却不想,等你做了教主,却是连个朋友也没了!现在回想起来,反而没有以前做一名神教普通弟子时候快活!”想到这里,东方不败心中油然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孤独感,心中大不是滋味,略一踌躇,带着疑惑的目光望着令狐冲:“你……真的把我当朋友?”
“嗨!我说董兄弟!”令狐冲大大咧咧笑了一声,“你这个人吧,还真是挺有趣的,看你下午对付那田伯光的时候,是何等英雄了得?怎么?如今见是我这个小人物想跟你交个朋友,你便反而畏首畏尾了?”
“好!”东方不败闻言一愣,当下也是笑道:“那我便教了你这个朋友!”
“好!痛快!”令狐冲大感高兴,伸手重重拍了拍东方不败的肩膀,“今日难得如此高兴!走,董兄,咱们找地方去痛痛快快喝几杯!”
东方不败骤然被令狐冲一拍,当下心中猛地一惊,不自觉反手一掌将令狐冲手臂拨开。只听令狐冲“哎呦”一声,一脸痛苦的捂着手臂蹲在地上疼的咧嘴叫道:“我说董兄,你干嘛往我伤口上打啊?”
东方不败定睛一看,只见方才令狐冲拍自己肩膀的那只手臂,此刻衣袖已然红了大截,想来是自己刚才不自觉的一掌,恰恰打到了令狐冲的伤口上,使得伤口崩裂出血。本来令狐冲手臂上便留有田伯光砍下的刀上,而自己即便是不经意的出手,那也是非同小可,想来令狐冲这下伤上加伤着实不轻,当下心中大是愧疚,直感一阵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踌躇一阵,伸手轻轻扶起令狐冲:“令狐冲,你……你怎么样?我看你伤得不轻,走,我带你去看大夫!”
“看大夫!”令狐冲眼睛一亮,心道:“这也不错!否则我还当真不好意思开口,既然是这董兄弄得我伤口崩裂要带我去治疗,我也便顺水推舟!”当下冲着东方不败挤了挤眼,“既然如此,那便有劳董兄了!”
二人行至一家医馆门前,令狐冲一见大门紧闭,开口大声:“大夫!开开门,有病人上门!”连叫数声,见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顿时泄了气,垂头丧气道:“董兄,这会时辰晚了,看来这大夫都歇息了,今日怕是治不了了!”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没有答话,只是扶着令狐冲朝着紧闭的大门上前两步。令狐冲正疑惑间,但接下来的事情便让他口瞪目呆,只见东方不败不由分说,“砰”的一声,一脚踢开大门,扶着令狐冲进去找到坐诊的位置坐下,喝道:“大夫呢?出来!”
令狐冲伸手一托,合上长大的嘴巴,干笑一声:“我说董兄弟,你这行事,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正说话间,一身着长袍、约莫五十多岁、医师模样的中年男子一边揉着迷离的双眼,一边步入大堂怒骂道:“也不看看是甚么时辰了?看什么病?”正说话间,见大堂的正门已然损坏在地,不由得勃然大怒:“哪里来的强盗?竟敢深更半夜硬闯?不怕我报官么?哎呦~哎呦~轻点、轻点!”话音未落,令狐冲眼前一花,只见东方不败不知何时已然伸手扣住那中年医师手臂脉门,冷冷道:“你是大夫,治病救人还分时辰么?我们叫你不开门,这么进来有甚么错?”
说罢,东方不败一甩手,那中年医师不由自主落在令狐冲面前坐下,正呆滞间,面前一桌上“咣当”落下一物,定睛一看,竟是一枚沉甸甸的银子。
东方不败缓缓走到令狐冲身旁站住,开口道:“这是赔你的门,还有诊金,够了吧?”
中年医师望着分量十足的银两,登时把方才的一切抛到脑后,眉开眼笑:“够了够了!”抬头望了望对面的令狐冲,“想来是这位公子就诊吧?不知是哪里不适啊?”
令狐冲忍着疼,轻轻揭开已经跟皮肉黏在一起的衣袖,将胳膊伸到桌上,“喏,身上受了几处伤,大夫,帮我上点药!”
那中年医师端起令狐冲的胳膊仔细看了半晌,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抬头道:“这位公子,你的伤口不浅啊,这若是用药,必然不久便会被伤口血水冲散,以致伤口难以愈合,依老朽之见,怕是得缝合才行啊!”说罢,又抬头望了望东方不败,小心翼翼道:“只不过,在这施针之时,疼痛无比,不知……不知这位公子能否忍住疼痛啊?”
东方不败闻言皱皱眉头,没有答话,只是低头瞧了瞧令狐冲。
迎着东方不败的目光,令狐冲伸手捋了捋额头散发,眼神一挑:“男子汉大丈夫,疼点算甚么!缝吧!”
那中年医师一脸询问的望着东方不败,见东方不败缓缓点了点头,方才伸手从桌下取出一小木盒打开,取出针线串好,望着令狐冲道:“公子,你稍微忍一忍,不要动啊!”
“尽管放心!缝你的便是!”令狐冲头一仰,眼光扭向一旁。
“啊……啊……”
东方不败正定睛望着那中年医师施针,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却不是令狐冲又是谁?当下被这一出闹的哭笑不得,只得伸手扶住令狐冲肩膀安慰道:“令狐冲,忍一忍!很快便好了!”
令狐冲满头直冒冷汗,牙齿不住上下打架:“我说……董……董兄,你……你……不知道啊,这……这……这怎么缝合伤口,比……比那田伯光砍一刀……还疼啊……”
东方不败见此情景,不知为何,心中猛地一揪、莫名涌起一阵心疼,仿佛这针不是施在令狐冲身上,而是施在自己身上,扭头狠狠瞪了那中年医师一眼:“你下手能不能轻点?你没有看到他疼成这个样子吗?”
那中年医师被东方不败凌厉的目光惊得一脸惶恐:“这缝针就是这样,当年关老爷刮骨疗毒,可是比这缝针疼一百倍呢!”
东方不败闻言,直感心头一阵无名火更旺了,怒道:“明明是你自己医术不精,还有一番大道理啊!医术若精,别说是缝针了,就算是剖腹洗肠、换眼换心,病患也丝毫不觉得痛!”
那中年医师闻言苦笑着摇摇头:“那怕是得要华佗在世,用他那麻沸散才行!莫说老朽一个草莽大夫,我看便是当世,也无人有那等医道!”
“哼!井底之蛙!”东方不败冷冷瞥了那中年医师一眼,便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那中年医师被东方不败一瞥之下,不禁浑身一个激灵,手上一抖,银针重重刺进令狐冲胳膊肌肉。
“啊……啊……”令狐冲疼的两眼一翻白,浑身直哆嗦,几颗豆大的冷汗珠子登时顺着脸颊流下,滴在桌上。
东方不败见状,突然只觉自己心中如刀绞一般,胸口隐隐发闷,似乎连呼吸都不再顺畅,再也没有往日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镇定,当即勃然大怒,一把狠狠扣住那中年医师的右臂,一缕精光直扫对方双目,冷冷道:“我警告你,再不轻点下手,我便也在你这胳膊上开几道口子!我倒想看看,你给自己缝针之时,是不是也这般手重!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那中年医师此时只觉得自己右臂的骨骼“咔咔”在响,疼的脸上五官都快扭到一起,嘶声叫道:“大爷饶命!饶命!老朽轻点、轻点便是!”
见东方不败为自己大动肝火,令狐冲见状倒是感到很不好意思,自己一个堂堂华山派大弟子,由朋友陪着疗伤,竟疼的大呼小叫以致连累这医师受罪,当下忍痛硬挤出一丝笑脸,伸出左手拍了拍东方不败的胳膊,“哎,我说董兄弟,放了他吧,就由他来缝吧,我忍得住!”
不知为何,令狐冲这一番话,东方不败的火气瞬间便消了一半,当下也不再跟这医师计较,一甩手放了医师,“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令狐冲一脸无奈地望着那中年医师:“大夫啊!你要怎么缝,那随你,手重手轻都无所谓!只不过,你能不能快一点?你知不知道,你越慢我越疼啊?”
“是是是!”那中年医师此时也惊魂未定,忙不迭点头应道。
有了之前这一出,令狐冲实在不敢再嘶喊出来,只得硬生生忍着疼一声不吭,那中年医师也只是专注的快速飞针走线。东方不败一切看在眼里,心里焦急如焚,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东方不败关切的低头望了望令狐冲,却正正迎来一个乞求的目光:“我说董……董兄弟,你……你讲个笑话给我听吧!”
东方不败闻言愣在当场,半晌才开口:“讲笑话?”
“是啊,讲……讲笑话可以分散我的注意啊!”
“这……这……”东方不败一脸尴尬,“可我……我不会讲笑话啊!”
“啊?那……那你会……会唱歌么?唱歌也行!”
东方不败望着令狐冲一脸惨象,此刻又是眼巴巴一脸期望的望着自己,当下不知为何,只是心中一软,心道:“他既想听,那我便给他唱首歌罢了!”当下无奈道:“好吧!那我给你唱一个童谣吧!不过,只是小时候听母亲唱过,歌词记不太熟了,你……你别笑我啊!”
说罢,令狐冲耳边,一阵有如天籁般的声音缓缓响起:
“当众生踏上这条路
眼前是一片迷雾
太多的嫉妒
太多的束缚
默默承受着求不得苦
……”
天籁般的歌声绕梁,便仿佛是天下最好的麻沸散一般,令狐冲顿时呆住,仿佛身上的伤口与自己再无关联一般,只是愣愣的抬头盯住东方不败,东方不败与令狐冲眼光一经相撞,当下心里莫名一阵慌乱,更觉脸色隐隐发烫,堂堂日月神教教主,竟是不敢再直视令狐冲的目光,只是背过身去,继续缓缓清唱。
其实,听到这般本应只属九天之外的天籁之音而神魂颠倒的,又何止令狐冲一人?那中年医师此时也是神不守舍,直愣愣地手持针线却又是毫无动作,半晌过后,才下意识的一针深深刺进了令狐冲肌肉内,吓得浑身一激灵,提心吊胆朝着东方不败望了一眼,才发觉对方并未转过身来,未曾留意到自己的行为,再看看令狐冲,竟是丝毫没有反应,放佛是当真失去知觉一般。当下,那中年医师收敛心神,专心致志地为令狐冲缝合起伤口来。
待到东方不败一曲唱完,令狐冲才堪堪感觉到伤口处传来一阵又麻又痒,扭头一看,只见伤口早已缝合完毕,那中年医师正小心翼翼地为自己涂抹药膏。
令狐冲心下愉快,当即冲着东方不败笑道:“我说董兄弟,我算是看出你是哪个门派的了!”
“哦?这如何看得出来?”东方不败略略有些诧异。
“这还不容易么?方才我痛的要死要活的,你一唱歌,我就不痛了。这不是很明显么?你就是这大夫方才说的那个谁,……,呃,就是那个华佗门下的吧?”令狐冲一脸认真道。
东方不败顿时语塞,白了令狐冲一眼,气道:“令狐冲,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学无术?还华佗呢!我看呀,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刚才还哭爹喊娘的,怎么?这会不痛了又忘了自己叫什么了吗?要不要我这会帮你拆根线让你清醒清醒?”
“哎哎哎,不用了!不用了!”令狐冲忙不迭摆摆手,陪笑道:“董兄,开个玩笑嘛,何必那么当真!”说罢,捋好身上的衣袖,起身又道:“董兄,既然眼下我的伤口都已经处理好了,咱们这就走吧?出去找个地方喝几倍,你再唱歌给我听吧!”
“唱歌?”想起方才的一幕,东方不败不自觉的脸上一红,假装怒道:“走是该走了,至于唱歌也行啊,不过不能白唱,得等你缝针时候唱!要不,咱们去买些酒回来,然后把你伤口的先拆了,到时候让这大夫再给你缝针,等你疼痛难忍的时候,咱们喝喝酒、唱唱歌,岂不快哉?”说完,转身向门外走去。
“这个……我看就不必了!嘿嘿!”令狐冲尴尬一笑,大踏步向东方不败追去。
到了街上,此刻早已是万籁俱寂,宽阔的街道上夜色深沉、空无一人,令狐冲皱眉道:“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董兄,眼下这酒可不好找了呢!”
东方不败淡淡一笑:“那便不喝了,却也无妨!”转头上下打量了令狐冲几眼,又开口道:“令狐冲,我看你现在伤口也没什么大碍了!眼下也已经深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哎哎,董兄,别急着走啊,我还……”令狐冲正说话间,只见眼前一花,东方不败已然没了踪影。
“这董兄,轻功还真够好的!”令狐冲独自嘀咕道,“真是可惜了,真不知道,这急着走做甚么?”当下,也只得怏怏返回客栈。
接下来几日无事,令狐冲不是和陆大有、岳灵珊东游西逛,便是在衡阳城四处品尝美酒佳肴,过得好不潇洒,直至三日后,岳不群与宁中则带领其余华山弟子赶到衡阳,令狐冲方才收起玩心,老老实实与岳不群商讨不日将至的刘正风金盆洗手事宜。
这一日尚在清早,刘正风府邸前便早已是车水马龙,往来人群络绎不绝、宾客如云。岳不群、宁中则带领华山派一干弟子,早早便前来道贺。
“岳掌门!”见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君子剑”华山掌门驾到,刘正风自然不敢怠慢,听得下人通报后,便立刻迎了出来。
“刘师兄!”岳不群甚是谦和、满脸微笑快步迎上,紧紧拉住刘正风的手,“多年不见,风采依然啊!”
“岳掌门客气了!”刘正风哈哈一笑,“在下衡山派一闲云野鹤,又岂敢在岳掌门面前冒什么彩头?哈哈,快请进屋用茶!”边说,边一手引着岳不群步入内堂大厅。
岳不群进得大厅,放眼望去,只见此时江湖正道中人早已来了不少,泰山派掌门天门道人、北岳恒山派掌门定逸师太、青城派掌门余沧海、丐帮帮主解风,以及海砂派、神拳门等数十个中小门派掌门也是悉数到场,此时正坐在大厅中品茶闲聊,再加上各人所带领的门人弟子,刘府竟是齐齐聚集了近千人之众。但耐人寻味的却是,作为五岳剑派盟主的嵩山派,竟是无人到场,此外,除了刘正风的亲传弟子外,南岳衡山派其余人等竟也是不见踪影。
刘正风引岳不群进入大堂坐下,寒暄几句后,便又转身出门迎客。岳不群生性喜爱交友,在将仪琳交至定逸师太后,便与众人有说有笑,相谈甚欢。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然将近午时,此时,各方宾客已然来的差不多了,刘正风返回内堂,笑盈盈向着众人一鞠身、一拱手:“承蒙江湖上各位朋友厚爱,不远千里赶来衡阳,共同见证刘某金盆洗手!刘某心中,着实感激不尽!眼下时辰将至,刘某已然命门人弟子略备薄酒,待洗手仪式一了,刘某再陪众位朋友痛饮一番!”
众人闻言,一起起身拱手回道:“刘师兄太客气了!”
正在此时,大堂外传来一个高亢的男音:“吉时到!金盆洗手仪式正式开始!”
话音刚落,只见刘正风弟子向大年恭恭敬敬将一个黄金锻造、盛满清水的脸盆,恭恭敬敬端进大堂,放在正中早已安置好的脚架上,刘正风上得前来,抱拳又是一揖:“刘正风少年时,蒙恩师恩典收录门下、授以武艺,至今已愈二十多年,然刘某不才,多年来却是始终未能光大衡山派门楣,深感惭愧!尤其是近年来江湖多事,刘某身处其中,渐渐深感心力交瘁、不堪重负,故而萌发退意!天幸本门莫师兄武艺高强、人才端正,刘某自愧不如,衡山一门,多刘某一人不多,少刘某一人不少!故此今日刘某金盆洗手,从今往后,不再过问江湖上的是非恩怨、门派争执,天下英雄为鉴,刘某若得食言、天诛地灭!”
说罢,刘正风面露微笑、捋起衣袖,便要将双手放入金盆之中。
正在此时,大门处传来一声厉喝:“且慢!”
在场众人闻言皆是一惊,扭头望去,只见大门处大踏步走进十余人,一进天井便四下散开,为首一人手执一面五色锦旗,面无表情立在距离刘正风数丈外高声道:“奉五岳剑派左盟主号令,南岳衡山派刘正风金盆洗手一事,押后进行!”
刘正风定睛一看,来人手持的,正是五岳剑派盟主令旗,而这执旗之人,竟是嵩山派费彬!当下心中微微一凌,上前行了个礼,问道:“原来是费师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敬请恕罪!但恕刘某迟钝,不知费师兄方才之言是何意?”
费彬微微一笑:“刘师兄,费某方才说得还不够清楚么?左盟主有令,刘师兄金盆洗手一事,今日暂且作罢!”
“作罢?如此甚好!”定逸师太与刘正风相交多年,向来推崇刘正风的武功人品,原本便对刘正风金盆洗手一事不置可否,认为眼下正是江湖正道危难之时,像刘正风这等人才,正当是大显身手之际,曾在私下不知劝过刘正风多少次,无奈刘正风去意已决,自己亦是无可奈何。虽说定逸绝不相信刘正风退出江湖是为明哲保身,但岂料无论如何追问,刘正风均是不愿多言,定逸师太无奈之下,也只得接受这一现实。岂料,就在方才,正眼睁睁看着刘正风即将金盆洗手之时,嵩山派却冷不丁冒了出来,传来了左冷禅的命令,制止了刘正风金盆洗手,定逸暗忖:“定是左冷禅也是爱惜刘师兄人才,这才用这般方法阻止!虽则这有些蛮横,但毕竟是为江湖正道保住了一个人才,倒也无可厚非!”当下便笑盈盈插口道:“费师兄来得正好,贫尼亦是爱惜刘师兄人才,之前费尽口舌,亦无法使刘师兄回心转意!如今既然是左盟主出面阻止,那便再好不过了!”
费彬拱手向定逸行了个礼,脸色郑重道:“师太深明大义,费某代左盟主在此谢过了!”
刘正风此时却是眉头紧锁,开口道:“费师兄所持盟主令旗,原是不错!但刘某记得,这盟主令旗,乃是当年我们五岳剑派结盟之时,由五派掌门所共制,约定见令旗如见盟主,倘遇与我五派相关之事,必得听从号令!只不过,如今刘某金盆洗手,却只是个人私事,与整个五岳剑派乃至江湖道义规矩却毫不相干!既如此,刘某今日便不须听从此等号令,还请费师兄回去转告左盟主,敬请左盟主海涵!”
刘正风此言一出,当下惊得在场众人口瞪目呆!虽说刘正风身份尊贵,在衡山派仅仅身居掌门莫大先生之下,但无论如何,却也是五岳剑派的一份子,如今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驳五岳剑派盟主的面子,这在五岳剑派结盟的上百年来,当真还是头一遭了!当下便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这刘师兄今日是怎么了?怎地对左盟主如此强硬?”
费彬闻言脸色一黑:“刘师兄,左盟主千叮万嘱,请刘师兄务必不要金盆洗手,还请刘师兄切莫一意孤行,令费某为难才是!”
刘正风闻言微微一笑,也不争辩,只是转过身去,伸出双手向金盆中放去。
便在此时,只见费彬双目精光一闪,“嗖”的一声,一件暗器抢在刘正风前面,将那金盆“咣当”一下击落在地来回翻转,眨眼之间,费彬又是身形一闪,将那金盆在脚下踩得扁扁一片,清水洒了一地,眼见这金盆洗手已是无法继续,方才冷冷开口道:“刘师兄,你又何必如此为难费某呢?”
刘正风见状大是恼火,当下也是冷冷回道:“费师兄,如此不觉欺人太甚么?”
费彬冷笑道:“刘师兄一意孤行,置左盟主号令如耳旁风,如何不觉欺人太甚?”
“这是刘某的私事,却与五岳剑派何干?难不成,我五岳剑派所有门人弟子的私事,都得经得左盟主同意才行?”
“私事?哼!”费彬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刘师兄,大庭广众之下,你敢说你这是私事?若当真是私事,你道左盟主会如此插手干预么?”
“费师兄,你这是甚么意思?”
“甚么意思?刘师兄,那你倒是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说说你为何突然之间,便要退出江湖呢?”
“那是因为刘某厌倦了江湖上的事事非非!”
“厌倦?哼哼,刘师兄真会说笑!”费彬左右扫视一圈,来回踱着步子,面向众人大声道:“诸位英雄,请听费某一言!刘正风师兄自二十多年身入衡山之后,只是一心习武并自家营生,几时曾卷入过江湖中事?我江湖正道一向精诚团结,彼此之间绝无龌龊,所谓事非,自然是无稽之谈!而这些年来,江湖中最大的事,便是当年我五岳剑派联合丐帮与青城派齐功魔教黑木崖,但费某记得,那一役却是衡山派掌门莫大先生亲自出马,而刘师兄却是留守衡山,如此说来,刘师兄与魔教亦是未结梁子!此外,江湖中人谁不知道,刘师兄家境殷实、衣食无忧、自是更无烦心之事,故而费某百思不得其解,刘师兄所谓的事事非非,究竟所指何事?”
众人听得此言,无不纷纷点头称是,“对啊!刘正风一向便不太过问江湖中事,又何来事非呢?”费彬见状,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望着刘正风。
只见刘正风沉默半晌,方才缓缓开口道:“费师兄所言不差,刘某决意退出江湖,却是因为一个不得已的苦衷!”
“是何苦衷?刘师兄你不妨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说清楚!总不会是刘师兄你眼见魔教势力日盛,待得扫平四川之后,便轮到你湖南了?若是贪生怕死、为了保住身家性命临阵退缩,那倒也无可厚非!想来天下英雄也会谅解的!”费彬一脸不屑。
刘正风闻言大怒:“费师兄,你不要血口喷人!贪生怕死,岂是我辈所为?”
费彬丝毫不以为恼,嘴角轻轻上扬:“既然死都不怕,还怕说出真相么?”
“你……”刘正风被气得一阵语塞,当下只是紧紧盯住费彬说不出话来。
“刘师兄!”眼看现场气氛已然僵住,岳不群上前几步,拍了拍刘正风的肩膀笑道:“刘师兄莫要生气!天下谁人不知,衡山派刘三爷仗义疏财、义薄云天,自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不过,费师兄所言也有道理,实不相瞒,对于刘师兄突然金盆洗手一事,岳某亦是百思不得其解,相信在场的天下英雄也是一样!依岳某之见,刘师兄若有难处不妨明言,天下英雄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不错!”“正是!”岳不群话音刚落,在场众人无不是纷纷出言赞许。
“岳掌门!”刘正风苦笑一声:“非是刘某不识抬举,只不过此事确实难以言明,还望岳师兄切莫怪罪了!”
“这……”岳不群皱皱眉头,正待开口,一旁便传来费彬冷冷的声音:“岳掌门,你看到了吧,如此不清不楚便要退出江湖,却是何以令天下人信服?”
定逸见状也是跟了上来,“刘师兄,你有何难处若是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口,不妨私下说与岳掌门与老尼几人,若是有情有理,老尼与岳掌门亦定会替你向左盟主说明,如何可好?”一番话说得恳切之至,令在场众人又是纷纷点头赞许。
“多谢师太好意!”刘正风却是出乎意料一口拒绝:“此事刘某若是能说,日前便告诉师太了,又何须等到今日?”
“哼!”费彬此刻显然已经没了耐心:“刘正风!你若不说,我替你说!原本左盟主之意,是尽量给你保存颜面,说是只要你迷途知返,此事便替你掩盖过去,岂料你竟然如此不知好歹?既然如此,那我便要问问你,你和那魔教东方不败,究竟是甚么关系?”
费彬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登时耸然动容,不少人都惊呼一声。谁不知道,五岳剑派作为江湖正道的中流砥柱,一向与魔教势不两立,上百年来双方缠斗不休,死伤无数!这刘正风身为五岳剑派门人,却怎么会与东方不败有甚么关联?这可能么?但话又说回来,刘正风对于此次金盆洗手的行为始终是闭口不言,难道真如费彬所言,刘正风当真与东方不败有所勾结?若是如此,那此事确实是非同小可了,当下,数百双眼睛齐刷刷聚集在刘正风身上。
刘正风微微愕然,开口道:“刘某一生之中,从未见过魔教教主东方不败,所谓勾结,却又是从何说起?另外,费师兄方才不是说过,刘某根本便没有卷入江湖事非的机会,又如何能够结识东方不败?”
“是么?”费彬阴阳怪气问道:“既然如此,那刘师兄与那魔教光明右使曲洋又是甚么关系?不知可否见告啊?”
刘正风闻言浑身一震,脸色顿变,当下双唇发白、闭口不言。
费彬此时哪里又会善罢甘休?当下上前一步,暴喝道:“说!你认不认得曲洋?”
刘正风仍是默不做声,众人见此情景,当下心里已然是明白了大半,既然是答不出来,那自然便是认识了,照眼下的情形看来,只怕他二人还不是普通的认识。
许久之后,刘正风咬咬牙,开口道:“不错!曲洋曲大哥,我不仅认识,而且他还是我生平唯一的知己,最要好的朋友!”
一言既出、四下哗然,在场众人议论纷纷。谁曾料到,曲洋在刘正风的心中地位竟然如此之高?以刘正风之英明,应当不至于是容易被蛊惑之人。那照此说来,若非曲洋此人确实出淤泥而不染,便是魔教蛊惑人心的手段匪夷所思!但曲洋会是人品高洁的君子么?不!绝对不会!他是魔教头号魔头东方不败的亲信,天下谁人不知?又怎么会是君子?如此一来,那这一定便是东方不败暗中谋划好的,这定是魔教对五岳剑派开始渗透的讯号!这种手段,在东方不败接任魔教教主这十年里,不是没有先例的!想到此处,众人无一不是倒吸一口凉气,魔教当真是无孔不入,幸得五岳盟主英明,否则众人尚自被蒙在鼓里!
费彬脸上露出笑容:“刘正风,既然你自己承认了,那便再好不过了!左盟主宽宏大量、特定下了两条路,任你选择!”
刘正风面无表情:“哦?多谢左盟主费心!费师兄直言便是了!”
费彬高声道:“左盟主有言:刘正风乃我五岳剑派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一时不慎、误交匪人,以致误入歧途!倘若能深自悔悟,我辈均是侠义中人,岂可不与人为善,给他一条自新之路?左盟主吩咐兄弟转告刘师兄;你若选择这条路,限你一个月之内,杀了魔教右使曲洋,提头来见,那么过往一概不究,今后大家仍是一家人!”
众人均想:自古正邪不两立,魔教与江湖正道相互仇杀数百年,左盟主要刘正风杀了曲洋表明心迹,倒也是理所当然,绝不算甚么过分的要求!
“哦?那另一条路,便是左盟主要清理门户了?”刘正风凄然一笑。
“刘正风!你不要冥顽不灵!”费彬怒道:“你身为五岳剑派门人弟子,擅自结交魔教匪类,实属不该!左盟主为天下苍生计,要你除魔卫道,有甚么不对?你若是坚持一意孤行,势必身败名裂、不得善终!”
刘正风脸上呈现出悲愤之色:“曲大哥和我一见如故、倾盖相交。我二人相识于十多年前,至今多次联床夜话,每每谈及江湖争斗血战,亦是暗自叹息!我二人相交这十多年来,总是以乐会友,只是研讨音律,曲大哥喜好七弦琴、刘某喜好洞箫,我二人琴箫相和,当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说到这里,刘正风不由自主微微一笑,续道:“在场各位英雄或许并不相信,然当今世上,刘正风以为,若论抚琴奏乐,怕是无人及得上曲大哥,而按孔吹箫,在下也不作第二人想!曲大哥虽是魔教中人,但自他琴音之中,我深知他性行高洁,大有光风霁月的襟怀。刘正风不但对他钦佩,抑且仰慕。刘某虽是一介鄙夫,却决计不肯加害这位君子!”
群雄越听越奇,当真是万万料不到,刘正风与曲洋相交,竟是始自音律,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只不过话说回来,刘正风方才言语十分诚恳、绝无半分作伪之态,细细想来,江湖上奇行特立之士着实也是不少,自古以来声乐迷人,刘正风溺于此道,也是不足为奇!另一方面,不少深知衡山派底细的人也都知道,历代衡山派高手均是喜好音律,便是当今衡山掌门莫大先生,就有一个外号叫做“潇湘夜雨”,一把胡琴从不离手,有“琴中藏剑、剑发琴音”之称,若是照此推断,刘正风与曲洋相交于音律,那倒也是大有可能!只不过,曲洋是魔教的魔头,杀人如麻、坏事做尽,会是一个喜好音律的高洁之士么?这一点,众人却是谁也无法想象,只是愈发觉得这是魔教收揽人心的一贯伎俩罢了!
费彬冷冷一笑:“刘师兄坦诚!只不过,此事左盟主早已查的一清二楚,刘师兄说与不说,原本已是无碍!但左盟主亦同时有言:‘魔教狼子野心,早就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言道欲待一统江湖,眼下形势,西南诸省、已然快要完全纳入魔教势力范围,下一步呢?势必便是我们五岳剑派!然我五岳剑派立派上百年、根基雄厚、人才兴旺,若是一味的血战,怕是魔教也占不到甚么便宜!故而近年来,魔教便无所不用其极,挑拨离间、暗杀收买不过是其惯用的手段而已!刘师兄武艺高强、人品端正,魔教无从下手,那便只得投你所好,派曲洋亲自出马,从音律方面拉你下水!’刘正风,你须得明白,魔教与咱们,那实在是势不两立,这一切,都是东方不败那个大魔头的诡计,你切莫再要一意孤行下去了!”
刘正风大声出言反驳:“不!左盟主误会了!曲大哥曾跟我说过,日月神教的教义原本便是光明正大,以世人疾苦为己任的!至于甚么‘一统江湖’,那不过是魔教上一代教主任我行个人的野心罢了,而多年来与我江湖正道的厮杀,个中更是有许多误会在内的!”
“放屁!”费彬勃然大怒:“魔教的教义光明正大?这真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好,刘正风,即便是如你所说,‘一统江湖’是任我行的个人野心,那东方不败呢?也没见东方不败上台后改旗更张!事实却是,东方不败当了魔教教主之后,吞并的门派比任我行在位时候还要多!哼!刘正风,我看,你当真是无可救药了!”
“不!费师兄听我一言!据曲大哥说,东方不败绝非歹人,实际上也是一个体恤世人疾苦的好人!他这么做,也是有他的道理的!”刘正风争辩道。
“够了!不要再说了!”费彬的眼里快要喷出火来:“刘正风,我看左盟主也当真是太过仁慈了!眼下依然很清楚了,你已经被魔教迷得神魂颠倒,黑白不辨是非不分了!我不跟你做口舌之争,我只问你一句,曲洋这个人,你杀?还是不杀?”
刘正风沉默不语,只是默默摇了摇头。
“噌!”的一声,费彬缓缓拔出长剑。
“且慢!”定逸突然上前阻拦,向着刘正风劝道:“刘师兄,贫尼以为,费师兄所言实在不错!此事确实刘师兄的不该!魔教阴险狡诈、各种诡计令人防不胜防!刘师兄啊,你是江湖成名已久的正人君子,一向以诚待人,上了这种阴险之徒的当,倒也不足为奇!眼下只要你将曲洋那大魔头杀掉,我五岳剑派同气连枝,绝不会再为此事难你的!”
“不错!”天门道人点点头,也是上前朗声道:“常言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能改之、善莫大焉!刘师兄,直消你杀了曲洋这个魔头为天下除害,天下人必然会说刘师兄是个善恶分明好汉!我们同是五岳剑派门人,到时候,脸上也有光啊!”
刘正风苦笑一声,并不答话,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五岳剑派在场的最后一位重要人物岳不群身上,开口道:“岳掌门,天下皆知你是为事非明辨的君子,眼下,大家都在逼刘某出卖朋友,你意下如何?”
岳不群思忖片刻,开口回道:“刘师兄,倘若真是朋友,我辈中人便是为朋友赴汤蹈火、即便是丢了性命,那也绝不会皱一皱眉的!只不过,刘师兄,你当真以为,那魔教曲洋把你当朋友么?他不过是故意投你所好,一切的目的,都是对我五岳剑派的釜底抽薪、包藏祸心而已!刘师兄将这种人当作一生挚友,岂非是侮辱了‘朋友’二字!再者,退一万步讲,就算他当真顾忌与刘师兄的交情,不会加害刘师兄,但他终归是满手鲜血的魔教中人,自古正邪不两立,为天下苍生大计,即便是大义灭亲,我辈中人亦当为止!更何况,曲洋对于刘师兄,亲尚自算不上了,至于算不算朋友,以岳某之见,怕也是算不得的!”
岳不群一言既出,当下四下一片喝彩之声:“说得好!不愧是君子剑!恩怨分明、大节坚贞,好汉子!”
岳不群微笑着四下点点头,望着刘正风恳切又道:“刘师兄,岳某知你轻生重义,此时你尚自被魔教蛊惑,难以下手!这样如何?直消你刘师兄点点头,诛杀曲洋一事,由岳某代刘师兄为之,事后便是东方不败前来寻仇,亦有岳某一力担之!”
刘正风喟然一声长叹:“多谢岳掌门好意!刘某心领了!其实,早在当年与曲大哥结交之时,刘某便已经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一边是终身挚友,另一边是同门情谊,一旦两方火并,刘某该当如何?百思无解之下,只得出此下策,退出江湖、置身事外,从此两不相帮!刘某句句发自肺腑,还望岳掌门谅解!”
岳不群待要再开口,一旁的费彬此刻却早已是按捺不住,上前大声道:“岳掌门,与这种正邪不分、黑白不明的小人,还有甚么可说的!你没有发觉么?魔教的诡计已然奏效了,他刘正风都已经成了东方不败的走狗了!”
岳不群满脸期望地望了刘正风良久,刘正风默然不语,无奈之下,只得长叹一声,退后几步不再言语。
费彬死死瞪着刘正风,厉声道:“刘正风!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曲洋这个魔头,你到底杀不杀?”
刘正风轻轻“哼”了一声:“恕难从命!”
“不见棺材不掉泪!”费彬也不啰嗦,一转身一挥手,“带上来!”
费彬话音刚落,只见数十名嵩山弟子手持长剑,押着一群男女老幼由大堂内鱼贯而出,一阵“爹爹”“夫君”呼声传来,刘正风定睛一看,原来是嵩山派挟持了自己的家眷。
这群嵩山派弟子之中,有两个为首之人,一人身材微胖、却是嵩山派第三高手丁勉,还有一人身材魁梧、满脸凶神恶煞,却是嵩山派第四高手陆柏。此时二人齐齐走出,对着刘正风厉声道:“刘正风!你是一定要与魔教同流合污了么?”
刘正风凄然一笑:“原来今日嵩山派的好手竟是来了如此之多!还当真是忒看重刘某了!看眼下的一切,想必你们嵩山派早就将一切布置妥当了,甚至怕是连刘某的棺材也预备好了!刘某孤身一人,自问不是五岳盟主的对手,只不过,嘿嘿,男子汉大丈夫,死便死了,又岂能做出卖朋友的小人?”
“哼!既然如此,那我五岳剑派今日便要清理门户了!”费彬右手执旗一甩:“奉五岳剑派左盟主令:‘自古正邪不两立!魔教与我五岳剑派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今有五岳剑派不肖弟子刘正风结交匪人、居心叵测,凡我五岳剑派门人弟子,人人得而诛之!’接令者,请站至费某右手边!”
话音刚落,“哗啦”一声,大堂之中五岳剑派众人十之七八,都齐刷刷的起身,在费彬右手边站立,只剩恒山派定逸师太、华山派岳不群及门下弟子尚自原地未动。
定逸一脸痛心地起身到刘正风面前:“刘师兄,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刘正风苦笑一声:“多谢师太好意!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要刘某卖友求荣,恕刘某做不到!”
定逸张张嘴,还想说甚么,但终归还是没能开口,长叹一声,一拂袖,领着门人弟子站在费彬右手边去了。
岳不群缓缓起身,再次恳切向刘正风道:“岳某恳请刘师兄三思!岳某深知刘师兄重义轻生,绝不肯出卖朋友!刘师兄现在转不过这个弯来,岳某无话可说!但岳某说过,只消刘师兄点点头,杀曲洋一事,便由岳某代劳!刘师兄,你口口声声说,大丈夫不能出卖朋友,可是你想过没有,难道普天之下,就只有曲洋一人是你的朋友?咱们五岳剑派和在场的这么多英雄好汉,便不是你的朋友了?在场所有人,一听说你要金盆洗手,都不远千里特意赶来为你祝贺,这总算够交情了吧?难不成在刘师兄心目中,你全家老幼的性命,五岳剑派同门情谊,还有今日在场这么多江湖同道的情谊加在一起,都还不及那曲洋一人?”
“不错!说得不错!岳掌门果然君子!”岳不群话音刚落,四下一片点头赞赏之声:“刘师兄,三思呐!”
刘正风摇摇头:“岳掌门,你的好意,刘某心领了!只不过此事万万不能,正如若是有人逼我杀害你岳师兄,或是要我加害这里任何哪一位好朋友,刘某纵然全家遭难,却也决计不会点一点头。曲大哥是我至交好友,那是不错,但岳师兄何尝不是刘某的好友?曲大哥倘若有一句提到,要暗害五岳剑派中刘某那一位朋友,刘某便鄙视他的为人,再也不当他是朋友了。”刘正风这话说的极是诚恳,在场众人虽说对他与曲洋的交情不以为然,但这番义气为重的做派,却是人人心中暗暗赞叹不已。
岳不群急道:“刘师兄,刘贤弟!你顾全朋友义气,那是无可厚非的,只不过,如此一来未免太过正邪不分了!想那魔教狼子野心、坏事做尽,曲洋很明显只是故意来投贤弟所好,而贤弟却仅仅因为琴箫投缘,便以全副身家性命报之,当真不值得啊!”
刘正风淡淡一笑,也不争辩,轻声道:“岳掌门,你不喜音律,小弟心声,你是不会明白的!”
话已至此,岳不群深知再多说亦是无用,只得长叹一声,一脸痛惜领着门人弟子走至费彬左手边。
费彬朝着左边扫视一圈,只见此刻尚自待在原地的人群之中,只剩下青城派余沧海、丐帮帮主解风,以及海砂派、神拳门等数十个中小门派掌门及其门下弟子,他们不是五岳剑派中人,不奉五岳盟主令旗,倒也无可厚非。只不过,再一细看,费彬顿时火冒三丈,只见刘正风身后,正默默站了两名年轻男子,正是刘正风的亲传弟子米为义、向大年。
费彬阴森森的声音响起:“刘门弟子听着,刘正风一人作孽,与你等无干!你等速速站至右边,左盟主宽宏大量,定然不会怪罪你等!”
米为义、向大年二人拔剑挺身而出,护在刘正风身前昂首朗声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等自幼受师门重恩、绝不相负,誓与恩师同生共死!”
“好汉子!”二人一席话,直教在场众人赞叹不已。且不说刘正风究竟如何,只是这两个徒弟,便是两个响当当血性好汉子,若是葬身于此,不免太过可惜了!众人终日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那对义气实在是看的比性命还要重要,当下不少人便是心中寻思:“须得想个办法,保住刘门这两个弟子的性命才是!”
“螳臂当车,找死!”费彬勃然大怒,当下便向丁勉、陆柏使了个眼色,二人心领神会,身形快速一闪,出掌便直击米为义、向大年而去。
“呯!”“呯!”两声,众人原道米为义、向大年此番定然横尸当场,再次定睛一看,却是刘正风闪身上前,双掌齐出,硬生生接住了丁勉、陆柏两掌。刘正风虽说也是衡山派第二高手,但丁勉、陆柏又岂是浪得虚名之辈?当下大口献血喷出,胸口说不出的难受,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扭过头望着米为义、向大年热泪盈眶:“为义、大年,你们方才的一番话,已经很对得起师傅了!此事是师傅一人为之,与你们没甚么干系,你们过去吧,师傅绝不会怪罪你们的!”
“师傅!”米为义、向大年也是双目通红:“纵然身死当场、我二人亦绝不会背弃师傅、苟且偷生!”说罢,拔剑向着丁勉、陆柏刺去:“要害我师傅,就先将我们杀了!”
“好!好汉子!”费彬右手边人群中,传来一个高亢的声音。
费彬皱皱眉,扭头望去,只见岳不群身后一个青年弟子此刻正大声叫好,见这青年的衣着打扮是华山一派,当下便用询问的目光望着岳不群。
费彬充耳不闻,只是对着刘正风冷冷道:“刘正风,费某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别逼我!”
刘正风惨笑一声:“难道费师兄没有逼刘某么?”
费彬再不答话,一挥手,一名嵩山派弟子持剑压了刘正风长子出列,费彬道:“刘正风,你若再冥顽不灵,我便先杀了你儿子!”
刘正风一脸慈爱望着儿子,柔声道:“孩子,你怕不怕死?”
“孩儿自幼受爹爹教诲,孩儿不怕!”
“好孩子!不枉爹爹……”
刘正风话音未完,一旁的丁勉早已怒火中烧,上前两步抢过那名弟子的长剑砍下,当下血如泉涌,刘正风的长子便身首异处、倒地身亡。
刘正风的妻子见状惨叫一声,奋力甩开押解自己的嵩山弟子,扑到了儿子的尸体上痛哭不已,边哭边骂:“畜生!你们嵩山派都是……”丁勉嘴角一阵冷笑,手起剑落,刘正风的妻子尚未骂完,便软绵绵趴在儿子身上丧命。
本已在一旁的定逸师太见丁勉出手狠毒,当下大怒,“如此狠毒,与魔教有何不同?”当下“呼”的一掌直向丁勉击出,丁勉身形未动,一旁的陆柏却抢身而出,直击定逸背心而去。定逸听得身后风声,不得不半途手掌转身迎战陆柏,“呯”的一声,两掌相交,定逸后退三步才堪堪站稳,一口鲜血喷出,陆柏冷冷盯着定逸,一言不发。
原本北岳恒山派在五岳剑派中,整体实力便是实属末流,定逸虽身为掌门,跻身于江湖正道高手行列,正常情况下,与陆柏的武功应在伯仲之间,但适才仓促变招,不曾来得及运足内力,而陆柏却是打定了主意,要重创定逸,来震慑在场其余蠢蠢欲动的人,那一掌却是凝聚了十成的内力。有心算无心,定逸自然大是吃亏,方才仓促与陆柏对掌之时,待得再催动内力,却已然来不及了。
定逸生性要强,深知自己此时已然身受重伤,若再强自出手,只怕恒山派便要颜面扫地了,当下怒视陆柏一眼,回头向刘正风拱一拱手:“刘师兄,今日之事,老尼已然尽力,刘师兄勿怪!”接着向门下弟子一招手,“我们走!”便大踏步向门外走去。
恒山派离去,丁勉看也不看,只是提着长剑,一剑一个,刘正风门下其余弟子纷纷丧命、甚至连刘正风年迈的父母也未曾幸免。
只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原本喜气洋洋的刘府,瞬间便尸横遍野,此刻,除了刘正风、米为义、向大年之外,刘府尚自未遇害的,便只剩下了刘正风的女儿刘菁、小儿子刘芹。
刘正风心如刀绞,爆喝一声,拔剑便向费彬刺去,“畜生!我杀了你!”
费彬向右一闪,避过了这一剑,正待拔剑还招之时,只听身后同样传来一声怒喝:“嵩山派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一阵破空之声身后传来,费彬回身格挡,退后两步,定睛一看,出手之人竟是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
岳不群回头大声呵斥道:“冲儿!不许胡闹!”
原来令狐冲为人洒脱,原本行事便是不喜拘泥常理,方才刘正风一事,他从头听到尾,心中却是大大的不以为然,只觉得嵩山派小题大做。不就是结交了一个魔教右使么?到现在也没有产生甚么严重的后果,至于这么急吼吼的赶尽杀绝么?事实上,令狐冲对刘正风宁死不出卖朋友的行事作风,心中早已是暗自钦佩不已,反而是对嵩山派的手段万分反感。只不过,眼看着刘正风渐渐陷入孤立无援的境界,令狐冲纵然想为其出头,但想到自己人微言轻,纵然挺身而出,也势必只是自取其辱,再加上连自己师傅都接令了,自己亦是无可奈何,只得与师门保持一致!但是方才,米为义、向大年舍生忘死的行为,却是激起了令狐冲骨子里的豪情,直感浑身热血沸腾,当下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高声为二人叫好。
令狐冲大声叫道:“师傅!这二位师兄,分明便是重义轻生的好汉子,可不能叫他们有所闪失!”
费彬眉头越皱越紧,阴阳怪气对岳不群道:“怎么?岳掌门已经传位弟子了么?此等大事,怎么不知会我五岳同门一声?”
岳不群又岂能听不出费彬的冷嘲热讽,当下面子亦是有些挂不住,只得厉声呵斥令狐冲:“冲儿,住嘴!退到后面去!”
“师傅!”令狐冲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但看到岳不群严厉的目光,当下虽然愤愤不平,但毕竟也不敢违背师命,只得气呼呼退后两步不再言语。
费彬扭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与丁勉、陆柏对峙的米为义、向大年几眼,冷冷道:“念你二人护师心切,此举亦是情有可原!但你二人尚自年轻,今后大有可为,不要为了这么一个黑白颠倒、善恶不分的师傅,妄自送了性命!左盟主一向宽宏大量、爱惜人才,我便再给你们一点时间,你们自己想想清楚,若是再当执迷不悟,那便是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了!”
其实,费彬此时早已被刘正风激怒,早就恨不得将刘门上上下下杀得鸡犬不留。只不过方才华山派这一出,却令费彬豁然想到一事。方才费彬已经隐隐认出,那为米为义、向大年带头叫好的青年,便是岳不群的大弟子令狐冲!谁都知道,这令狐冲在华山一门,是最受岳不群重视,接任华山掌门亦是迟早之事,若他当真按捺不住,跳出来替米为义、向大年出头,想来那岳不群虽则脸上难看,但也绝不会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自己最钟爱的弟子命丧当场!届时若是与华山派起了冲突,那岂不是坏了今天的大事?再者,方才米为义、向大年的一席话,倒也的的确确说的大义凌然,虽说当场叫好的只有不知好歹的令狐冲一人,但谁又能保住,在场没有开口的众人,便未曾暗自在心中叫好了?其实这两个小人物,杀便杀了,倒也没甚么,怕就怕万一杀了二人激起公愤,那便麻烦大了!嵩山派虽说实力雄厚,但也没有狂妄到以区区几十人跟在场数百人翻脸血战的那种地步。说到底,这二人与刘正风不同,刘正风结交魔教高层是当着众人面承认的,加之那冥顽不灵的态度。的确是死有余辜,杀了他任谁也没有话说;而这二人,却只是因为护师心切,实在算不上什么死罪,若是不由分说当场毙了,万一激起在场群雄公愤,继而对嵩山派群起而攻之,那便得不偿失了。费彬除了武艺高强之外,一向亦是以心思缜密闻名,故而在嵩山派最得左冷禅倚重,这也是左冷禅将此事交予费彬全权负责的原因!当下,费彬便打定主意,为了大局,有心想留米为义、向大年一条性命,当下便向丁勉、陆柏又暗中使了个眼色。
丁勉、陆柏心领神会,突然出手,“啪”“啪”两声,便封住了米为义、向大年二人的穴道。二人满脸悲愤,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不住地对着嵩山派破口大骂。
原来令狐冲方才虽然遵从师命不再言语,但待到见得嵩山派手段凶残,甚至连白发苍苍的老人亦不放过,当下怒火中烧,再顾不得甚么师门之命,在刘正风出手的一刻,令狐冲亦是打定主意:“这嵩山派着实可恶至极,纵使拼得师傅怪罪,也得为刘师叔讨个公道!”
费彬对令狐冲的插手丝毫不以为然,目光扫到岳不群身上:“岳掌门,华山派也决定违背左盟主的意思么?”
岳不群脸色铁青,冷冷道:“岳某不敢!只不过,费师兄如此滥杀无辜,倒也当真不该!”他心中虽然恼令狐冲自作主张,但事已至此,若是面对费彬的咄咄逼人加以退让,那岂不是等于在天下英雄面前宣告,华山派怕了嵩山派不成?再者,虽说令狐冲行为鲁莽,但也从另一个侧面向天下英雄宣告,即便是我华山派的一个普通弟子,若觉得嵩山派行事过分,也会毫不犹豫出手制止,名义上五岳盟主是嵩山派,但论实力,华山派也并不惧怕!
“哼!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费彬“哼”了一声,“若是岳掌门执意多管闲事,费某奉陪便是了!”
“费彬!纳命来!”岳不群尚未答话,一边的刘正风却早已攻了上了,剑剑凌厉,直指费彬身上各处要害,令狐冲亦使出华山剑法与刘正风一同夹攻。
陆柏见刘正风招招拼命,暗忖:“依费师兄的武功,想来对付刘正风不会有甚么闪失,但一旁华山派那小子从中添乱,却是着实讨厌,待我先制住他,好让费师兄专心对敌!”当下打定主意,便一剑刺向令狐冲而去。
“大师兄小心!”岳灵珊、陆大有等华山弟子惊呼道。
令狐冲听得身旁风声、加之同门提醒,当下也不敢托大,不得不停止夹击费彬,回剑与陆柏斗在一起。只不过,陆柏毕竟是嵩山派的一流高手,几招过后,令狐冲渐渐感到力不从心,只是勉力抵挡,陆柏却渐渐攻势加快,直把令狐冲打得头晕眼花,不消片刻,“咣当”一声,令狐冲长剑脱手,一头栽倒在地喘息不已,身上赫然出现几道深深的剑伤。
“哼!”陆柏不屑地瞥了瞥躺在地上的令狐冲,“自不量力!”
令狐冲被陆柏不屑的目光惹得怒火中烧,直感一阵深深的屈辱感油然而生,当下满脸通红,顾不得身上的剑伤,从地上一跃而起,全力一掌向陆柏击出。
“呯!”的一声,令狐冲的身体放佛断了线的风筝,重重地向后飘去,直至五六丈外,方才重重落在地上。
“大师兄!”“大师兄!”华山派一片惊呼,岳灵珊、陆大有抢身跑去扶住令狐冲,“大师兄,你怎么样?”
令狐冲艰难地摇摇头,双唇紧闭,喉咙处上下不住翻动,显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却是强自撑着不让献血喷出。
岳灵珊心疼不已,伸手指着陆柏叫道:“以大欺小,好不要脸!”
陆柏眼中精光一闪,正欲发作,定睛一看却是一个小姑娘在怒骂自己,心知这是岳不群的女儿,他自重身份,不愿意一个后辈计较,当下转过身去,不加理睬。
这边刘正风与费彬,却是已然堪堪斗了上百个回合。刘正风心痛家人弟子丧命,此刻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盼能杀了费彬丁勉等人为家人弟子报仇,但无论他怎么不顾性命猛攻,费彬都能从容应对,心急之下,灵机一动,伸手一剑向费彬面门刺去,待得费彬举剑格挡,突然间身子往斜里窜出、双手微举,将长剑递向费彬胸口。这一下来得好快,费彬出其不意,只得回剑竖立,运劲挡住刘正风的攻势,便在此时,双胁之下一麻,已被刘正风点了穴道。
费彬一朝被擒,四下一片惊呼之声,直到有见识之人喊出声来:“是衡山派的‘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众人方才恍然大悟,江湖传言,“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乃衡山派早年一名前辈高手自创,那前辈以走江湖变戏法卖艺为生。那走江湖变戏法,仗的是声东击西,虚虚实实,幻人耳目。到得晚年,他武功愈高,变戏法的技能也是日增,竟然将内家功夫使用到戏法之中,后来更是一变,反将变戏法的本领渗入了武功,五花八门,层出不穷。传至后世,竟成为衡山派的三大绝技之一。刘正风资质甚佳,自幼便得师门传了这套功夫,平生从未一用,此刻临急而使,一击奏功,竟将嵩山派中这个大名鼎鼎、真实功夫决计胜于自己的费彬制服。
刘正风长剑抵住费彬喉咙,双眼通红,怒道:“费彬,刘正风纵然罪该万死,却又与家人弟子何干?你嵩山派滥杀无辜,却又与魔教有何区别?今日,我便要为家人弟子报仇!”
“住手!”费彬被擒,实在是大大出乎了嵩山派一干人意料之外,眼见刘正风复仇心切,绝不是危言耸听,丁勉大是心急,一把抓起刘正风的小儿子刘芹,长剑抵在刘芹脖子上,大喝:“刘正风!你若是敢伤我费师兄分毫,我便将你儿子千刀万剐!”
“爹爹!救我!”这刘芹是刘正风最为疼爱的一个小儿子,此时不过五六岁年纪,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哪里见过如此阵势,之前见到爷爷奶奶、母亲哥哥,以及父亲门下的弟子一个个倒在血泊中,早已经被吓破了胆,此刻更是面无人色,撕心裂肺呼喊道。
刘正风脸色惨白,双臂颤颤发抖,左手指着丁勉颤声道:“姓丁的,你好无耻,竟然连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孩子也不放过!”
在场众人此刻也是一片哗然,此前见得嵩山派大肆屠戮刘正风家人弟子,在场正直之士,早已心下不满,不少人本想出手阻止,但嵩山派动手实在太快,稍一犹豫之际,厅上已然尸横遍地。各人又想:自古邪正不两立,嵩山派此举虽说太过残忍,但也并非出于对刘正风的私怨,而是为了对付魔教!提起魔教,在场多数人的亲友同门,都有不少因魔教丧生,对魔教自是恨得牙痒痒,眼见刘正风一味为曲洋辩解,心中亦是不快,想到此处,又觉虽说嵩山派手段残忍,但也是无可厚非。另一方面,此时嵩山派已然控制全局,连恒山派的定逸师太亦已铩羽而去,眼见天门道人与泰山派门人弟子自始至终都不做声,华山派虽然有一个后辈弟子出面阻止、但其掌门岳不群却是尚未曾表态。这是他五岳剑派之事,旁人倘若多管闲事,强行出头,势不免惹下杀身之祸,还是明哲保身方为正道。因做了如此想,众人始终保持沉默至今,但眼下看到嵩山派居然连一个五六岁的小孩都不放过,大多数人再也看不下去了,当下七嘴八舌责备起丁勉来。
虽然被千夫所指,但丁勉却是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回道:“刘正风!若不是你结交魔教中人、事到临头仍不知悔改,又岂有今日之祸?我再问你一句,你放不放我费师兄?你若不放,我就先割了你儿子的鼻子、再挖他眼睛、砍他胳膊,我倒想看看,这小娃娃能扛住我几剑?”当下,剑尖便在刘芹鼻子前晃来晃去。
刘芹脸色惨白,全身发抖,惨叫道:“爹爹救我!”
刘正风颤声道:“好孩子,你爷爷奶奶、母亲哥哥,何等硬气,死就死了,怕甚么?爹爹答应你,日后,一定会杀了嵩山派这些人,为你们报仇!”
“可是……爹爹,他们要……要割我鼻子……”
刘正风凄然大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指望他们会放过咱们么?方才他们都已经说了,今日要斩草除根的!”
刘芹哭叫道:“爹爹,你……你就答允杀了曲……曲伯伯……,他们……他们方才不是也说了,只要……只要你杀了曲伯伯,就放过咱们吗?”
刘正风勃然大怒,骂道:“放屁!小畜生,你说甚么?”
丁勉哈哈大笑,提起刘芹在面前厉声道:“小兔崽子,你想死?还是想活?”
刘芹浑身颤抖,结结巴巴答道:“想……想活……”
“好!”丁勉一脸得意地瞥了满脸悲愤的刘正风一眼,又向刘芹问道:“那我问你,你父亲结交魔教中人,是对是错?”
“是……是错……”
“小畜生,你对得起你娘么?”刘正风脸色愈发难看,愤怒地难以抑制,厉声骂道。
“我……我……”刘芹被父亲的喝骂惊得浑身一激灵,一时无语。
“哼!”丁勉甩手狠狠将刘芹摔在地上,长剑直直停在刘芹鼻子上,“小兔崽子,你爹问你呢,你对不对得起你娘,你倒是说啊!”
刘芹此刻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心胆俱裂,哭叫道:“对不起……不……不……对得起……,我……我不知道……,求求你、求求你,我不想死,你饶了我吧,也饶了我爹爹吧……”边说,一边拼命向丁勉磕头。
在场众人见得如此情景,实在是忍不住为其羞愧,当下有的人便扭头过去不再看他,有的人却是一脸惋惜的望着刘正风唉声叹气。
丁勉哈哈大笑:“刘正风,枉你英雄一世,却让这个小子将你一生英明都断送了,如此不孝之子,留待何用?”当下,一剑便刺穿了刘芹的身体。
丁勉提着不住滴血的长剑,又缓缓走到刘正风女儿刘菁面前,冷冷道:“轮到你了!”
刘正风只觉天昏地暗、心如死灰,当下出手解开费彬的穴道,一脚踢到一旁,惨声道:“姓丁的,你赢了!刘某自行了断,也不须再多伤人命了!”当下横过长剑,便要向自己颈中抹去。
“不要!”事起仓促,刘菁对自己面前的长剑仿佛丝毫不以为然,眼看父亲即将丧命,自己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撕心裂肺叫道。
在场众人,眼见曲洋、刘正风等人谈笑风生、视死如归,早已暗暗心中钦佩。加之曲洋方才的一番话,不少更是自惭形秽,心道:“这曲洋虽是魔教中人,但也当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刘正风为了他家破人亡,倒也不冤!”当下,不少人脸上呈现犹豫之色,再也没有之前那般气势了。
费彬眼见众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心道不妙,当下大声叫道:“邪魔外道,死到临头仍是大言不惭!诸位英雄,切莫被这魔教妖人的花言巧语迷了心智,我等当速速为武林除害才是!”说罢,费彬长剑一指,直向曲洋攻去,丁勉、陆柏也是紧随其后,带领其余嵩山派弟子齐齐攻了上来。
在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竟是不知究竟该不该上前围攻。
泰山派天门道人上前几步,对着众人义正言辞道:“诸位英雄,魔教数百年来作恶多端,今日曲洋这个魔头现身于此,正是天赐的除魔良机,刘正风私下结交魔教,更是我五岳剑派的叛徒!俗话说,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我等江湖正道人士,不可为他们的花言巧语所迷惑,此时当齐心协力、速速出手,为天下除害!”当下,拔出长剑,带领泰山派弟子加入战圈。见是泰山派带头,围观众人不再犹豫,十有五六也是纷纷拥上前来加入战局。
曲洋、刘正风虽则武艺高强,但又怎能抵得住众人潮水般的围攻,加之对方还有费彬、丁勉、陆柏、天门等一流高手,不消半盏茶的功夫,曲洋、刘正风各自身上便已身受几十处剑伤,只因他二人心知今日必死,出手之时,无不是以命换命的招数,而围攻之人却是心下明亮,心知曲刘二人此刻只是在做困兽之斗,无谓与之以命相搏,只需以车轮战消耗对方,便已经胜券在握,故而每逢对方以命换命,便自动退让,否则,曲洋、刘正风又岂能活到现在?
至于米为义、向大年、刘菁三人,此时却仅仅只是身受几处轻伤,穴位被制,躺在一旁。原来费彬、丁勉之流的高手,自是不屑与这些后辈交手,只是一门心思对付曲洋与刘正风,而加入围攻的众人,虽然对于诛杀曲洋刘正风不会犹豫,但心中却是无一不敬佩这三个晚辈的人品胆识,是故有意对他三人手下留情,只是轻伤了他们、点住穴道扔在一旁,便不加理睬。
曲洋、刘正风此时却已渐渐不支,待得又一次逼退对手之后,二人携手相视、仰天大笑。曲洋道:“贤弟,你我眼下已是强弩之末,身死便在眼前!只不过,死于此等鼠辈之手,却是对你我大大的羞辱!”
刘正风会意一笑:“不错!大哥所言有理!”
当下,曲洋、刘正风齐齐举起手中早已无数缺口的长剑架在颈上,相视一笑,便要横剑自刎。
围攻众人眼看此景,一时之间,却只是一阵沉默,竟是再无一人上前进攻。
正在此时,一个人影行动如风、诡异般出现在刘正风面前,一把抓住刘正风手腕,低声道:“兄弟,这又是何苦呢?”
刘正风看清来人,惊道:“曲……曲大哥,你……你怎么来了?你快走,这里危险!”
曲洋哈哈大笑,对刘正风道:“贤弟宁死不屈,为兄又岂会贪生怕死?”
便在此刻,在场众人便像炸了锅一般,四下惊呼起来。只是看方才来人身手、兼之刘正风一声“曲大哥”,众人心下雪亮,来人便是大名鼎鼎的魔教光明右使曲洋。
眼看曲洋自从现身以来,除了刘正风之外,看都没看在场众人一眼,众人不禁心下忐忑,想到魔教实力雄厚、手段残忍,这曲洋更是魔教中顶尖的高手,更是不敢托大,当下纷纷拔出兵刃,将曲刘二人团团围住。
费彬见曲洋现身,方才受辱的怒火不翼而飞,当下心花怒放,心道:“今日我方人多势众,任他曲洋有三头六臂,也非得命丧于此不可了!此人一死,必然对魔教是个大大的打击,可不能让他活着离开!”当下高声道:“各位江湖同道,今日,曲洋这魔头不知死活,竟敢孤身闯进来,实在是视天下英雄如无物!当此之时,我辈该当齐心协力,杀了这个大魔头,为天下除害!”
“不错!杀曲洋!”“杀曲洋!”一时之间,众人纷纷响应,包围圈渐渐缩小。
曲洋放佛没有听见一般,只是“啪”“啪”两下,伸手解开了一旁米为义、向大年二人穴道,又是一阵人影飘过,丁勉与其余十余个嵩山派的弟子惊奇发现,刘菁不知何时,已然被曲洋救到刘正风身旁。众人见曲洋如此迅速的身法,不禁心中骇然,心道:“难怪世人一经提起魔教,便谈虎色变,单单是这曲洋,身法便如此了得!倘若是那东方不败来了,那……”
曲洋对着刘正风一脸抱歉道:“贤弟,今日之事,是为兄连累你了!一会,便由为兄挡住这些人,你带着他们,速速离去罢!”
“大哥!”刘正风一把抓住曲洋的手,“大哥哪里话?小弟若是贪生怕死,事情又岂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你我兄弟肝胆相照,今日便是一同战死在此,亦是人生一大快事!”
“不错!”米为义、向大年热血沸腾,齐齐应了一句。
“刘菁也要与父亲、曲伯伯、以及二位师兄同生共死!”刘正风的女儿刘菁,此时虽然只有十七八岁,但也一脸坚毅,伸手扶住父亲的胳膊坚定说道。
“哈哈!好!说得好!”刘正风哈哈大笑,“想刘某一介武夫,今日能与知己、爱徒、幼女生死与共,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曲洋亦是放声大笑;“不错!”同时带着鄙夷的目光扫视一圈,高声道:“想这帮自称名门正派的鼠辈,又岂能懂得大丈夫情怀?”
正在此时,一个威严肃杀的声音传进天井,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炸的在场众人耳中嗡嗡直响:“伤我神教光明右使者,杀无赦!”
话音未落,数道排山倒海般的掌风直向众人逼去,只一瞬之间,众人均觉自己气息窒滞,对方不知来了多少高手,掌力竟然犹如怒潮狂涌、势不可当,还来不及反应,便纷纷被击出数丈之外,四下一片吐血之声,各种兵刃竞相折断落地,更有不少人惨叫一声,便直接倒地身亡。
眼见绝处逢生,曲洋不禁大喜过望:“东方教主!”
这一声“东方教主”,登时便将在场众人吓得肝胆俱裂。未曾参与围攻的人,此刻纷纷展开兵刃,一脸紧张的四下张望;被掌风击倒的众人,此刻竟是忘了身上的伤,只是一脸恐惧的瑟瑟发抖。
又是一阵狂风呼啸、飞沙走石的掌风席卷天井,众人无不感到头晕目眩、难以睁眼,待到掌风平息,周围一片安静,众人方才睁眼四处打量,只见曲洋、刘正风,以及方才躺在地上的米为义、向大年、刘菁,此刻早已不见了踪影。
费彬、丁勉、陆柏三人,方才也被击得身受内伤,但此事由他们嵩山派而起,当此大变,也只得强自支撑起来。岂料三人四下张望片刻,便均是面无人色,站在一旁良久不语。
一直未曾加入战局的岳不群、余沧海等人倒是没受什么伤,此刻抢身而出,四下观察一番,当即也是脸色大变。只见方才围攻曲刘二人的数百人,竟是死伤了近百人。受伤之人大半脸色惨白,有的嘴角带有血痕、有的耳孔出血、有的双眼渗血;而倒地身亡者,有数十人一看便知是五脏六腑被震得粉碎,更有另外数十人,竟是齐刷刷的额头上有一个针孔般大小的血洞。
岳不群、余沧海与费彬、丁勉、陆柏骇然对视一眼,齐齐低声道:“东方不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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