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尔曾说孔子是“一位实际的世间智者”,其学说是一种“道德哲学”,“没有一点思辨的东西,只有一些善良的、老练的、道德的教训”(《哲学史讲演录》)。作为一名《论语》的受益者,被深深刺痛着。一定要读通论语,这也是自己为何会有些逻辑控的缘故。在我看来,《论语》是一部编排自然、精妙且不失情趣、哲理的匠心之作,值得与大家分享。本文所要分享的是《论语》的第一篇第九章。同时,欢迎大家就《论语》和孔子的相关问题,一起探讨与交流。

【原文】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参考译文】曾子说:“谨慎地对待父母的死亡,追念远代祖先,自然会导致老百姓归于忠厚老实了。”——杨伯峻·《论语译注》

自己给出的译文,则是,曾子说:“谨慎结果、追求长远,社会风气便会归于淳朴厚道。

对清明节的起源和文化内涵的理解(成清明报道的标配)(1)

清明节祭祀先祖是应该且必要的,但是否可用“慎终追远”,则有待商榷

非充分条件

坦率地说,伯峻先生的译注是主流译注,钱穆先生、李泽厚先生、杨朝明先生主编的《论语诠解》都是这类译注,只是文字大同小异罢了。之所以会弃主流,是因为“谨慎地对待父母的去世、追念久远的祖先”作为社会风气淳厚的条件,是不够充分的,尽管其老师孔子,的确说过“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为政》篇)。

然而,如果将之作为充分条件,那么是否意味着:贫穷人家,为了谨慎地对待父母的去世,其儿女便会硬着头皮对父母说,并非是我们做子女的,有意亏待二老的衣食住行,而是实在想为二老积攒些棺材钱,以免将来社会舆论到处戳着我们脊梁骨,骂自己是不孝子孙;而有钱人家,亦可通过“谨慎地对待父母的去世”一事,赚足孝心:不论父母生前是否尽孝,只需将后事办得隆重、悲戚,就可以为自己博得一个孝顺美名。

对清明节的起源和文化内涵的理解(成清明报道的标配)(2)

是否这就算作“慎终追远”

敢情“薄养厚葬”的陋习就是由此而来。倘若再结合“丧,与其易也宁戚”(《八佾》篇)来“谨慎地对待父母的去世”,则更简单:只需在父母死后哭得死去活来,然后时不时追思下祖先,便可“民德归厚”。我想,孝若真是如此,只是做给别人看的,形式主义,又何必呢。

也难怪黑格尔先生会说孔子是“一位实际的世间智者”,其学说是一种“道德哲学”,“没有一点思辨的东西,只有一些善良的、老练的、道德的教训”(《哲学史讲演录》)。尽管黑格尔所说是孔子而非曾子,不过平心而论,本章如照此译注,确实是既无逻辑,亦无深度,且容易歧义。

那么本章该怎样译注,才会更好些呢?

对清明节的起源和文化内涵的理解(成清明报道的标配)(3)

慎终追远

《说为解字》,“慎,谨也”,谨慎、慎重;“终, 丝也”,意思是将丝线扎紧,象征结束,可引申为终点、结果。“慎终”,即谨慎结果。孔子说“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述而》篇),旨在希望世人不要仅凭感情或意气行事;这样,便容易冲动鲁莽,造成“冯河暴虎”的后果。“慎终”亦是如此:行事前,谨慎结果,便可为自己预留下思考的时间:此事是否可做、怎么做才能更好,以免只是一时兴起或是头脑发热,便仓促决定,造成胎死腹中或者是事与愿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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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为解字》,“追,逐也”,追赶,引申为追求、追取;“远,辽也”,引申为长远、久远。“追远”,即追求长远。孔子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卫灵公》篇),旨在希望世人不要目光短视,只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而没有长远的打算与规划;这样,便不能防患于未然,甚至有可能会死于安乐。“追远”亦是如此:追求长远的利益,便不应仅顾眼前的利益,以免涸泽而渔、焚林而猎。

《说为解字》,“众萌也”,百姓、民众,以劳动群众为主体的社会基本人员。孔子虽然没有明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孟子·尽心下》),但从其言行来看,孔子是赞成这种主张的。

“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述而》篇)”,可见,在孔子的心中,并没有地位上的贵贱,而只有学问上的高低。“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公冶长》篇),从这一的志向来看,其亲民思想亦见一斑。

孔子所敬重、推崇圣王亦无一不是重民:如尧“唯天则之”(《泰伯》篇,下同),效法于天,天生万物而不居功自傲;又如舜与禹“有天下也而不与焉”,禅位而得,又禅位而去,并未将权力之公器私用。尧、舜、禹,均是由民而来,其本质上来讲,仍是民,只不过是万民之首,“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为政》篇)罢了;且如果“四海困穷”,则“天禄永终”(《尧曰》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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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孔子亦说过“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如按照钱穆先生所译“对于老百姓,只能使他们按照我们的意志去做,不能使他们懂得为什么要这样做”(《论语新解》),这不是明显愚民吗?

然而,该章只需换一句读,“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便可理解成“如果民众听从差使、劳役,那就顺其自然,无为而治;如果民众不听从差使,那就对其教化,启其心智”,如此理解,则更符合孔子“使民如承大祭”(《泰伯》篇)、“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择可劳而劳之……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尧曰》篇)等重民主张。作为孔子的高徒,我想,曾子很有可能秉承了老师的重民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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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代汉语中,“道德”通常被视作一个概念,指的是为一种社会意识形态,是人们共同生活及其行为的准则与规范。然而,在古代,“德”与“道”,则是两个有所区别的概念。

什么是“德”?管仲说“德者道之舍,物得以生,生知得以职道之精。故德者,得也;得也者,其谓所得以然也”;三国时候的王弼在注释《老子》时说“德者,得也。常得而无丧,利而无害,故以德为名焉。何以得德?由乎道也”、“道者,物之所由也;德者,物之所得也,由之乃得”;而南宋理学家朱熹亦说“德者,得也。行道而有得于心者也”(《四书集注·学而篇》),可见“德”有“得”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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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论语》中,“主忠信,徙义,崇德也”(《颜渊》篇)”、“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雍也》篇)、“乡愿,德之贼也”(《阳货》篇,下同)、“道听而途说,德之弃也”;在孔子心中,“忠、信和中庸”等,均属“德”的范畴;而“乡愿、道听途说”等,则属于无德的范畴。

同时可说明,《论语》中的“德”不仅包含有今天普遍认为品行,而且包含有正确思维方式,即我们所称的智慧。因为一个人无论是拥有“中庸”这样的“至德”,还是“道听途说”这样的“德之弃”,其折射出来的,不仅是该人的品行,还有智慧。有鉴于此,自己将《论语》中的“德”,定义为“人们改造事物的正确方法”;在西方哲学体系属“方法论”的范畴。

尽管“德”与“道”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但联系十分紧密。老子在《道德经·第五十一章》中便说:“道生之,德畜之,长之育之,亭之毒之;养之覆之”:“道”生长万物,而“德”养育万物;而孔子亦说“志于道”而“据于德”。

不妨打个比喻,有甲、乙两地,乙为风景名胜区,但由于甲、乙之间正式线路尚未开通,那么对于甲地之人,虽然很想去乙地游玩,奈何小路比较险阻,去的人自然便少。如今正式的线路虽然开通,从理论上讲,甲地之人,人人都可以去了,但并不见得人人便必去乙地游玩,比如有些压根就不想去;即使去,其速度亦不尽相同,有的人步行,有的人骑自行、摩托,有的人则开着小车。在这个比喻中,甲、乙之间是否开通正式线路,便属有没有“道”的问题;而正式线路开通了,想不想去、又选择何种方式去,便属有没有“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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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理,虽然孔子认为,“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但孔子亦认为“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泰伯》篇)。也就是说,即便天下有道,有劳动能力的人,都能通过诚实的劳动,改变“贫且贱”的面貌,即便“执鞭之士”,亦能“富而可求也”(《述而》篇);但由于部分有劳动能力的人,其自身发展动力不足,如慵懒散等,那么这种人很是缺德,依然会被孔子以为“耻”。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推知,所谓“民德”,即:民众的品行和智慧,类似于现在常说的国民素质,当然如伯峻先生译作“社会风气”,也是不错。“厚”,淳朴、厚道。谨慎结果、追求长远,社会风气便会归于淳朴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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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如此译注,并非自己的首创,而是从南怀瑾、何新等少数几位先生。因为如此译注,既可使本章富有逻辑,又可使本章饱含深度:世间几乎所有的纷争,都来自于非理性因素,或感情、意气用事,或目光短视、追求眼前的利益。如果大家都能“谨慎结果、追求久远”,理性行事,那么世间的纷争将会大大减少,社会风气自然可以归厚。

故,虽然小众,自己亦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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