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春燕

青未了美术展(青未了娩)(1)

四月份,已很热。早起,太阳高挂,阵阵热浪袭来,闷热难耐。

挺着大肚子的娥,热汗直流,她不由想去卫生间冲个澡。冲澡之前,娥蹲在马桶上解个小手,突见丝丝血迹,她知道自己快生了。快卸下包袱了!一阵喜悦袭上心头。喜悦之余,娥不由想起近日境况:坐着,活泼的孩子嫌不舒服,在肚里踢腾,不得不站起来活动。站着,肿得厉害的腿难以承受一百七十斤的体重(浮肿的脚穿鞋大了一个号,用手一压一个坑,很久都弹不上来),不得不躺下。躺下,肚子鼓得老高。小孩在游泳,她(他)很调皮。手戳一指,腿蹬一下。肚子这里鼓起一个尖,那里隆起一个包。平躺久了,腰疼得受不了。换个姿势,很费劲,要手托肚子,慢慢挪身子。侧卧,坚持的时间更短。白天坐卧不宁,夜晚不能安睡,真是度日如年啊!

天气的炎热,超出娥的承受范围,她一日之内洗了四次澡,还是大汗淋漓。作为孕妇,尿频,是常态。她记不清自己上了多少次厕所,蹲了多少遍马桶。每次如厕,都有血丝渗出,肚子里痛感越来越强,坐立不安。于是,她决定和爱人去往医院。

入了医院,一番检查之后,住进了病房。作为全市最好的妇幼医院,病人很多,病床很紧张。六人间病房里的病人,大都是已生完孩子的产妇。产妇的情况不尽一样:生二胎的产妇,由于有了头胎的经验,二胎就是轻车熟路,很快就可以恢复。生头胎的产妇,初次经历分娩这个过程,承受能力差,恢复得慢。顺产的产妇,几个小时后就可以下地慢慢走路。剖腹产的产妇,临出院,还要扶着伤口,慢慢走动。

窗边那个顺产,二胎生了双胞胎儿子的产妇,高兴地在病房里走动。她邀请娥去看她的儿子,那两个小子脸皱巴着,很黑很丑。娥不由担心起自己孩子的颜值来。临床那个腹痛了好几天,只剩两个骨缝未开,不能顺产,才做了剖腹产,受了两茬罪的产妇,躺在床上不时呻吟。娥的心情也跟着不好起来,她不知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的命运。她的心悬了起来,在病房内外转悠着,一会一趟的上着厕所。

腹痛加剧,阵阵绞扭,孩子就是没有出来的迹象。爱人回家取东西,娥穿着他的军用汗衫,一个人出来进去的转悠着。病房里,本地产妇床边围满了照顾的人。他们以为娥是军人,夸她坚强。只有娥自己知道,远嫁之人,没有撒娇的权利,必须坚强。从进医院到晚上,娥没记得自己吃喝过东西,疼痛让胃变得麻木,没有丝毫饥饿感。

医生不时过来看娥,耐心询问她的感受。不知不觉夜已深,医生快交班了,她询问娥是顺产还是剖腹产。娥看了看临床产妇,毫不犹豫的说“剖腹产”。医生讲完一切注意事项后,娥郑重地在手术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手术之前,褪去衣服,清洗、去毛、插管,各种准备。当赤裸以对医生时,娥红了脸,她觉得“尊严”二字在此已不复存在。尽管明白在医生面前没有性别只有病人,但她心里还是有些难受,觉得清清白白二十几年的身子就如此裸露于众人面前,毫无隐私。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就这样吧。

打麻药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娥的肚子很大,但是医生要求蜷着身子从脊柱打药进去。娥就双手抱头,身体前倾,再把腿蜷起来,把身子竭力缩成团。很粗的大针管从脊柱扎进去,很疼很疼。等待麻药起作用的过程,娥听着医生在不咸不淡地聊着天。“甲新买了房子,已刚换了车”,这些话题似乎是医生在缓解压力,证明白衣天使皆为凡人,也食人间烟火。可是这些,此时与自己毫无关系,她只想把娃从肚子里掏出来。

等待了好久,一个小护士拿针轻轻扎了一下娥的肚子,问她疼不疼。此刻她只想早点卸下包袱,在明明还疼的情况下,娥告诉医生肚子不疼了(时隔多年以后,娥才明白当时麻药劲还没上来,她就让医生做手术了,那种痛真是痛彻心扉)。

医生准备手术了,手术之前她听见医生说:“这个人个子这么高,腿这么长,为什么要剖腹产呢?”一语未了,手起刀入,肚皮就被生生划开了。痛感来不及漫延,娥就感觉一股气“噗”的一下从腹中窜出(这大概就是“元气外泄”吧,她想),继而似乎有液体涌出。元气泄出,肚子立马瘪了下去。此时娥有些恍惚,神志渐渐不清楚了。突然,肚子里一阵疼痛,感觉五脏六腑被一只手捞起往外拽,娥忍不住大声嚎起来。一阵嚎叫过后,医生说孩子出来了,并抱给她看。娥已无力看孩子一眼,疼痛、乏力与麻药重重作用下,她不知是晕还是睡,安静下来了。

一觉醒来,娥已在病床上了。麻药劲尚未过去,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毫无知觉。肚子上缠着纱布裹着收腹带,奇痛难忍。“这个麻药真讨厌啊,该麻的不麻,不该麻的麻翻了”娥想。她头很晕,嘴唇很干,身上阵阵发冷,直冒冷汗。爱人在边上照顾孩子,初为人父,有些手忙脚乱。她看了看他,虚弱到连叫他一声都做不到。感觉肩膀发凉,她用手轻轻拽拽被子,想遮住肩膀,结果发现病房里的被子很短,压根遮不住肩膀,而且自己也没劲再拽了。于是她躺在那里瑟瑟发抖,在冷与疼的双重作用下,再次慢慢睡去。

再次醒来,是被护士唤醒的。六小时过去,医生怕娥的肚子里有淤血,就让护士来按压一下。此时,娥刚感疼痛稍减,被护士双手一按压,疼痛实在无法忍受,她觉得自己快要死过去了。但她两手抓住床单,嘴唇咬住被子,生生把疼痛压在心里,没有吭一声。她知道,这种罪无人能替,无人相帮,只能自己亲自承受。护士走后,爱人替她擦了擦汗,她又在颤抖中睡去……一个晚上,她不知道护士来按压了多少次,只知道自己刚觉舒服一下,护士就

来了。在反复疼痛中,白天慢慢来临。

青未了美术展(青未了娩)(2)

天亮后,老父老母来到医院探望。看见父母的那一瞬,娥的眼泪涌了出来。父母看见苍白虚弱的娥,也红了眼圈。还是生养自己的父母心疼自己啊!父母已年迈,来到千里之外的异地,语言不通、气候不适、地方不熟,太难为他们了。

经过一个晚上的折腾,又是一个姿势躺着,娥的腰和屁股已疼得受不了了。稍稍动一下,伤口撕扯得全身难受,只能轻轻把腿活动一下。嗓子干,想咳嗽,喉咙一动,撕扯的伤口疼。于是娥一手按住伤口,一手按住喉咙,轻轻咳一小下。这一小下,也疼得她直冒冷汗。见此状,母亲心疼的连忙给她擦汗。看着母亲那慈祥的脸,娥心生愧意。此时此刻,她觉得为母不易。想起平日里与母亲拌的那些嘴,她非常难过。为母方知为母难!母亲以为她疼痛,也掉下泪来,帮她轻抚伤口。娥的泪更多了。

第二天,医生让吃东西,通气。通气之后,要下床走动的。娥在父亲的搀扶下,轻轻坐了起来。坐起的那一瞬,天旋地转,头晕难忍,她差点吐了出来。父亲让她坐在床边缓缓。缓了缓之后,她开始走路了。刚拔了尿管的下体疼痛厉害,每走一步,都是煎熬。这都不算什么,关键是伤口太疼了,蹲下上厕所是个难题。娥强忍着疼,一手抚住伤口,一手抓住母亲。老迈的母亲,差点被她拽倒在地。好容易蹲坐在马桶上,娥感觉自己快虚脱了。下体火辣辣的疼,就是没有尿。想着如果还解不出小便,就要再插尿管,娥蹲了好久,终于不再给尿管留机会。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娥终于回到病床上躺下了。一番折腾,让娥疲累疼痛交加,很困但又睡不着。四月的天很热,娥戴着帽子阵阵出汗。摘了帽子,娥又感头皮发冷。所以她戴着帽子流着汗,在冷热交替中慢慢熬着时日。

临床的产妇家是郊区的,来探望的人很多。有时一下子涌进来好几个人,几个妇女坐在临床和娥的床边高声聊天。聊够多了,推来推去地让东西吃,连带着把娥的床也推动起来。伤口很疼,又无法休息。娥想说她们几句,终究没好意思说出口。真是度日如年啊!

好容易熬到晚上,病房清净些了。爱人来替换父母,他把娃举到娥的面前让她看。她突然想起,从出生到现在自己还没好好看过这个小娃呢。那个包在被中的小家伙,小嘴嘬着,长得像个猴子。他头发很长,皮肤白里泛红,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眯缝着看娥。娥想到:是有点丑,但也还过得去。谢天谢地,还不是丑到不忍看哪!就是这个小子,在自己肚子里住了近乎十个月,也把自己折磨得死去活来。想起怀孕早期那搜肠刮肚的娠吐,中期那肚中不时的踢腾,后期那坐卧不宁的折磨,以及近期那疼痛难受的煎熬。又看着孩子那似懂非懂、似看非看的眼神,一种又爱又恨的情绪充溢在娥的心中。

晚上痛感未消,娥时而平躺、时而微微侧身,依然无法好好休息。难受得睡不着时,她侧头去看躺在右侧婴儿床上睡觉的小娃,他似乎懂事一般,一直脸朝着自己。一股爱意从心间泛起,她觉得自己多了一份牵挂。她明白,自己是这个娃在这个世上最亲近、最依赖的人。从此之后,自己的生命将与他紧紧相依,无法割舍。想到此,一种使命感与自豪感也油然而生。她觉得自己所受的一切疼痛,都是值得的。

夜已深,躺在床上手抚伤口,娥想到明天。明天,明天一定会更好的!

(图片源自网络)

【作者简介】赵春燕,祖籍陕西省丹凤县,曾在武隆支教,现工作于山东济南教育系统,为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青年家协会会员、济南市作家协会会员。曾在重庆武隆支教。在工作之余,坚持写作,有多篇散文作品,散见于《解放军报》《应急管理报》《世界日报》《中国水运报》《劳动者报》《陕西工人报》《春城晚报》《金陵晚报》《文化艺术报》《安徽商报》《济南时报》《长春日报》《银川日报》《松江报》《太行日报》《齐鲁文学》、《华文月刊》《山东散文》《芙蓉江》等几十家报刊杂志,及“中国作家在线”“陕西文谭”“力读”“大文坊”“首都文学”“文学与艺术”和“俊韬在线”等各大公众号,并被“中国作家在线”“文学与艺术”“大文坊”“山东创作中心”聘为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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