亢龙有悔的特征(亢龙有悔的亢龙)(1)

乾卦第六爻:上九,亢龙有悔

《周易》对每一爻的排序是从下往上,但对第一爻和第六爻的叫法,和中间四爻不一样。中间四个是按照数字排序的,阴爻用六表示,阳爻用九表示,第一爻用“初”,表示顺序的数字排在后面“初九”,第六爻用“上”,“上九”,这种排序上的差异叫法要注意。

对“亢龙有悔”这句话,从字面上不难理解,“亢”过度,过分,过满了。传统解读是过分了有会做让你后悔的事。这样解读太过粗糙,甚至是错误的,没有诠释这一爻的真正内涵。

乾卦核心讲人格独立,是基于心性独立的,是无条件的,我们的本心本性是独立的,无条件的独立。我们的想法产生会受到外界影响,但我的思考活动本身的独立和自由,是是不受任何因素影响的,无条件的。

孔子说:“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孟子说:“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都是这个意思。即使杀头也不能改变我的想法。心性的过程是独立的,这包含两个方面的独立,判断所依赖的标准的独立和判断活动本身的独立。

孟子讲“义内”,“义内”就是在判断所依赖的标准的独立。“义”就是判断所依赖的标准,它是天然本然存在于人心之内的,而非外在的权威性的标准、教条。“义外”则相反,就是不独立,是一种依附。比如迷信神,迷信上帝,当你依附于神,就会机械地选择和判断。除了神之外,还有我们迷信某种学说,机械地固守所谓的制度,国家要有民主制度,人民要有选举权,企业迷信制度,可以让企业万古长青,实际都是属于一种迷信。当你机械地相信外在的东西,同时也就放弃了独立判断独立思考和独立选择。

亢龙有悔的特征(亢龙有悔的亢龙)(2)

一旦认可人心是独立的,那么其他外在的境遇和外物等都是不独立的,这些东西都是时刻的变化的。人对时刻变化的外境做出思考判断和选择,这是一个正确的态度。一旦认为心性之外还有一些独立的东西,宗教也好,学术也好,你就进入了亢龙有悔的状态。这才是“亢龙有悔”的精微之处。

另外它还有一个含义。易经重视下卦而轻上卦,表示是以民间为根基以官方政府为辅助的,政府是服务于民间的。这样“亢龙有悔”就意味着政府将自己视为一个独立的利益实体,独立的利益和独立的力量,就会将政府置于脱离民间的状态,这样就麻烦了。

《象传》曰: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盈”盈满不可长久,这是个比较传统、主流的解读,比较粗糙,没有解读出来精微的意思。“亢”不是因程度的变化、时间的变化而产生的,是一开始就存在。“龙”只是比喻意义上的存在,不是真的存在,是“假有”“亢龙”就是真存在的龙,实体性的龙,“真有”的龙。

《文言》的解释更到位,文言的解读也比较古老,重要性甚至比经文本身更重要,如果没有《文言》,就不能理解经文的含义。

《文言》的第一次解读非常重要。上九曰“亢龙有悔”,何谓也?子曰:“贵而无位,高而无民,贤人在下位而无辅,是以动而有悔也。”这第一次解读保留了师生问答的形式。官方、政府朝廷把自己给独立出来了,成立了独立的集团,封闭性的团体,已经脱离民间了,自我隔离了。

“贵而无位”指的是有位置,但你不配在这个位置,做事方式错误,“无位”其实是无德了,“德配位”你的德不配在这个位置。“高而无民”位置高但没有人民相信、跟随、拥护你。“贤人在下位而无辅”很多贤德之人在民间,而你得不到他们的辅佐,你成了孤家寡人了。“是以动而有悔也”这样的话,如果你去做事情肯定很麻烦。

这个解释非常重要,传达出来这一爻关键的信息。中国不认为政府本身是独立的实体,不能脱离人民。

《文言传》对第五爻“飞龙在天,利见大人”的解释是:“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则各从其类也。”仿佛讲的比较神乎,实际上它讲的是一个事情“和”。“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说的就是和。中国文化非常重视“和”,和是中国文化的核心之一。现在的意思,指的是和气、不打仗。而中国古文字的“和”指的是相通。作为身居高位的大人,你一定要和人民相和,你要感应到人民的民心,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得民心”。

在第五爻中是警告式的,但是第六爻中则将这种警告化成现实,因此“亢龙有悔”。君主的心应该和老百姓相通,亢龙有悔就是失民心,就是你自己脱离了民间,有自己独立的利益。传统认为九五是好的,“亢龙有悔”的出现是有时间顺序的。实际上并不是按照时间来排序状态的,整个卦每一爻中都可能出现 “亢龙有悔”,九五最可能出现,因此便在这一爻给出警告。

因此,乾卦在六爻之后,又专门加了一条“用九”。“九”尽管数阳数,但也是“变数”,里边是包含着阴的因素的,并且会自动向阴转化。“用九”的的实质内涵,就是否定“阳”本身的实体性,具体到乾卦,就是否定龙的实体性,就否定“亢龙”。

《文言传》第二次解读“亢龙有悔”,是“穷之灾也”。“穷”穷极,这是主流的解释,没有特别之处。

《文言传》第三次解读,“亢龙有悔,与时偕极”。应与第三爻“与时偕行”对照着看,和时代进行密切联系,不要脱离时代,“与时偕极”说的是脱离时代,脱离人民。

第四次解读,“亢之为言也,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其唯圣人乎,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这句话讲的是思考判断和选择独立性。“不失其正”就是不失自己的本心本性。“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就是“失其正”,也是失去思考的独立性,而屈从、沉溺、迷信于外物。

总结下,这一爻爻辞核心是讲,我们要抛弃阻止我们人格独立的东西,一旦确立人格独立,心性独立,一切外物都不是独立的,是时时刻刻地变化的,这样我们就要保持一个时刻判断选择的状态,而不是机械地遵守外在的东西。

中国最讲心性独立,反对迷信外在的东西,反对机械地固守。我们不能说资本主义不好,共产主义好,其实我们什么都不迷信机械地遵守,也不能说民主好,集权不好,不是两难的选择,不会任何一个主义,或路线,我们不固守进退,都是两可的。

“君子时中”时时刻刻都要中。中国文明和西方文明根本差异就在于此,我们最初讲心性,变化,西方讲固守,绝对服从神和宗教,尽管宗教一直在变化从多神教到一神教,近代社会又反对宗教,开始讲思考,启蒙运动是运用理性来思考,但他们很难达到我们独立思考判断的状态。

现代文明也没有实现心性独立,而是固守一些东西:“主义”、“制度”、“路线”……最近美国出现一些新变化,民粹主义反对“政治正确”,反对原有的领袖,破坏伟人雕像,这就是“亢龙有悔”病症的发作。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外在的制度、主义是可以固守的,一旦固守就是坏的,就是“亢龙”,“亢龙”必然“有悔”。

亢龙有悔的特征(亢龙有悔的亢龙)(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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