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将白景琦赶出白家之前,说了这样一番话:“黄春这丫头啊,是个好人家的孩子,虽说是乱了规矩,可这是景琦作的孽,不能赖在人家闺女身上。常言道‘始乱之,终纳之’,不能毁了这个闺女呀。这儿媳妇,咱就认了吧。”
胡总管和白二爷听了这话,格外欣喜,正要将在屋外站了一夜的白景琦叫到床前时,二奶奶又发话了。
二奶奶道:“认是认了,可是这个家容不得他们。从今天起,我要把他们两口子赶出去,不混出个人样来,永远不许进这个家门。”
白景琦和黄春就这样被赶出了白家,即便胡总管一再地向二奶奶求情相劝,即便他向二奶奶坦白了黄春已有两个月身孕的事实,却依然不能改变二奶奶的决定。
二奶奶给出的理由是:第一,白景琦留在家里是个祸害,不出去不知道过日子的艰难;第二,他若在家,白三爷会一直盯着他;第三,不将他赶出去,没法给白家的其他孩子们交代。
这番理由令人无可反驳,可细细思量,就能看出其中端倪。
二奶奶是凭一己之力重新振兴了白家的人,她并非守在深闺中的妇人。她经历过大风大浪,从容应对过许多大事,不会因为白景琦的所为就没了主意。
而依胡总管所言,白景琦的所为,也的确未到要被赶出家门的地步,二奶奶完全可以控制住局面。何况,黄春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在这种情况下被赶出去自谋生路,实在让人不能放心。
那是什么让二奶奶一定要这样做呢?她的确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而黄春,便成了二奶奶借机将白景琦赶出家门的借口。
历练
正如二奶奶所说,不将白景琦赶出去,他不知道过日子的艰难,但仅仅让白景琦知道“艰难”这回事,对于二奶奶的目标而言,显然不够。
白景琦从小在白家就天不怕地不怕,他能一边变着法的闯祸,还能一边主持正义。二奶奶知道,白景琦本性不坏,但他骨子里的顽劣和什么都不怕的思想迟早会坏了大事。
成年后的白景琦在衙门做过差事,跟着涂二爷和许先生去安国办过药,二奶奶原本指望他能通过这些经历收收性子,可显然收效甚微。
怎么办?将他赶出家门受苦。
只有到了外面的世界,让他尝尝世道艰险的滋味,让他知道生存不易的道理,他才能收一收自己的个性,才能明白人应该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怕,有所不怕。
二奶奶很清楚,以白景琦的性格,外面的世界不仅不会将他的长处消磨殆尽,还会修正他的缺点,而现实会教给他为人处世的智慧。
成就白景琦小的时候,最令二奶奶头疼的事就是一个个先生都被他气跑了。这个问题直到季宗布自愿到白家当教书先生,才得到了解决。
在白家门里,和白景琦同辈的男孩子们基本都算好学之人,可先生能否留得住,都取决于白景琦一个人。
季宗布武艺高强、知识渊博,这样的人在白家当教书先生,本就屈才了。只因他曾经救过幼时的白景琦,面对绑匪还一脸镇定的白景琦给季宗布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他那时便觉得这孩子定是个可造之材。
季宗布是白家所有孩子的老师,可他唯独对白景琦不同,他会格外地关注他、教导他,将自己的一身本事尽数地传授于他。而白景琦也唯独只服季宗布的管教,从此,他开始专心读书,文武兼修。不仅如此,他还和季宗布产生了深厚的师徒之情。
白景琦继承了季宗布的学问和武艺,加之他原本就胆大聪慧,这样的他,如果只在白家的庇护下生活,不出去闯荡一番,那就等于浪费了季宗布的心血。
二奶奶很清楚这个道理,如她这般不寻常的女子,自然希望唯一的儿子白景琦能有一番成就。即便她再疼爱白景琦,也不会放弃让他真正成才的机会,而除了将白景琦赶出家门,迫使他成就一番事业之外,没有其他更好、更彻底的办法。
所以,二奶奶将白景琦赶出家门之时,就明确地表示他只有混出个样子来,才能回到白家。
后来,当白玉芬准备让黄春在白家生产时,二奶奶拒绝了,并且再次强调白景琦不混出个样子就不许回家。直到白敬业真的降生在了白家,二奶奶才无奈同意黄春留下。
为什么儿媳临近生产,二奶奶还要坚持这个条件呢?因为她担心黄春留在白家之后,白景琦会顺势回家,那么她对白景琦的指望,便会落了空。
相对的,正是因为白景琦有季宗布传授的一身本事,二奶奶才放心让他出去闯荡。她对他有信心,告诉他“混出个样子才能回家”是命令,不是商量。
接班人整个白家,只有二奶奶自己知道振兴白家家业的艰难和不易,她所选的接班人,必得是能让她完全放心的人。
白景琦的其他几位堂兄弟,虽说也非庸碌之辈,但并不适合成为白家的接班人。因为他们都过于保守,缺乏变通、坚韧、魄力和胆气。
而这些特点,白景琦都有。只要他能在外面闯出一番事业,深刻地感受一番人情世故,切身地体会创业的不易,那么他便是二奶奶的最佳接班人。
除此之外,对于二奶奶来说,让白景琦成为自己的接班人,就晚年生活而言,她更放心,就感情而言,她不会有遗憾。
同时,如若白景琦在外面白手起家干出一番事业,那么到时将白家和白家老号交到他的手中,白家的其他人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事业,会是他最有说服力的证明,会给他最足的底气。
果然等白景琦回家之后,二奶奶理所应当地开始与他商量白家的大小事宜,后来理所应当地将管家权交给了他。
二奶奶的智慧季宗布曾经说二奶奶会管家,但不会教育孩子,这话没错。
不过,二奶奶在白景琦走向成熟的路上,推了他关键的一把。这剂药下得很猛,但让白景琦受益终身。
整部《大宅门》中,二奶奶做事向来会早早布局,等到关键的时候亮出底牌或成果。她夺回白家老号时如此,为白家留下名贵药材和银两是如此,对待白景琦的人生规划,依然如此。
而黄春,就成了二奶奶实施计划的一个借口,所以后来二奶奶接受黄春是必然,黄春在白家能站稳脚跟也是必然。
白景琦经过历练变得成熟,能在白家独当一面并且顺利掌管了白家,这其中蕴含的道理在今天依然适用。
在父母的羽翼庇护下,孩子永远无法真正地成长起来。只有给他独自解决问题的机会,给他独立思考的空间,让他面对过打击和风雨,孩子才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成长。
作为父母,该放手的时候要大胆地放手,给予孩子成长和成熟的机会。只有这样,当孩子有一天要独立生活的时候,父母才能安心和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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