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下午台北时间14:00,李安导演的新片《比利 · 林恩的中场战事》(原名Billy Lynn's Long Halftime Walk)于台北召开了全球首场记者会,台湾正式定于11月11日美国退伍军人节在全球上映,传大陆也将同步引进该片。
发布会中,李安侃侃而谈新片中万众瞩目的新技术:120帧、3D、4K,以及他在技术和艺术上相应的调整。全场气氛热烈,几番被他的诚恳爆发大笑。导演也承诺上映前会再回台湾,讲讲电影的内容。
发布会中,李安强调了数字摄制(digital capture)的转型是“120帧”、“3D版”这些技术的基础。但有趣的是,他屡次使用了大陆通用的“数码”一词,经主持人提醒,才改口为台湾常用的“数位”。
(以下是根据直播所做的笔录,可能与实际发言有出入)
这部电影的24帧版也会比一般的24帧要清晰
问:影片都会有那些版本上映呢?
李安:影片将以各种版本的拷贝发行,在美国多数上映的是 120 帧、2D 的版本。
我在后期制作花了几倍的时间,重新调整了所有版本的光线。
即便是24帧版本的这部电影,也会比一般24帧的电影要清晰,因为它是从120帧摄制的原版转录而来的。
全球有5个地方专门改建后可以以120帧、4K、3D的规格放映:
纽约电影节期间上城的一家戏院会放,电影节之后那里会继续正常上映;
还有洛杉矶、北京、台北,特别是我的家乡——上海。
希望大家每个版本都去看一下,比较一下不同版本间的差异。
120帧看的不是故事中的人的事,是你自己的事了
问:从24帧到120帧,观众的感受会有怎样的变化呢?
李安:120帧的电影的信息量相当于普通电影的40倍。
第一反应应该是鲜活、真实。
感觉不是故事中的人的事,是自己的事了。
事实上,我们在现场的monitor(监视器)上也只能用2K、60帧的规格来回放的。
素颜拍的话,选的演员本身要漂亮。
问:120帧演员不化妆真的没问题吗?据说演员在片场经常跟不上,无所适从?
李安:不能化妆,3D摄制器材又很庞大,可能会使演员没有安全感。
但电影本来就是假的。
电影里杀了人,不用真的去杀人。
不能因为女明星害怕素颜示人就不拍了。
所以选的演员本身要漂亮。(大家笑)
有声片出来的时候,从黑白片到彩色片的转变,都证明了观众需要新的刺激。
而选择写实主义、看起来更真实的话,实际上是一种保险。
我认为电影本来就是一个写实的艺术,只是从其中讲述抽象的故事,但影像本身是真实的。
数位放映允许让影像能够呈现出模拟真正眼睛看到的影像。
而对于讲一个故事来说,影像能够清楚是最安全的。
其实我的出发点很简单就是你可不可以用更清晰的方式去做梦,
因为军人的感受是一般人没有办法感受的。
要怎么呈现他们的感受,就要用更清晰的影像来让观众好像身历其境一样。
以后可以尝试更虚幻的东西,比如用更清晰的方式去做梦、歌舞片等等。
"不拼命做电影没什么意思,但不做电影更没意思。"
问:您在《推手》的拍摄时压力很大,捶墙捶到后脑勺疼。现在是怎么用了一年就把这个片子做出来的呢?
李安:拍这个片子的时候,我每天会想3次放弃。
把心里面的东西挖出来给观众,这个压力很大。
但如果你一直在一成不变地做,那就会像办公室一样。
我希望可以再挑战全新的东西。
不拼命的话,做电影没什么意思,
不做电影就更没意思了。
所以还是要拍到没有人要看为止。
这次是新的东西,也是一个自然规律,才刚刚开始。可能到退休也看不到它的效果。
我做的时候先不想结果,先不想为什么。累归累,可是很过瘾。
希望大家一起来研究如何做这个事。
这个技术可能要20年才能比较完善。不可能靠我自己就能研究出来。
当然20年只是个比方,不是定数。
我不大懂电脑、不大懂技术,我就是一直要求、逼人家去做。
其实很多事情在我要求之后沒办法做到,因为从來沒有人这么做。
虽然我的要求都很難,但不是不可能的,所以大家反而更努力的达成我的要求。
有一个梦想,设定一个目标是很重要的。
一直做下去的话,不知道怎么样,就会把问题解决了。
就是这样一个欲望。
我运气很好,碰到的团队都很坚持,天天都听到“不可以”、“不可以”。
但坚持100天以后,慢慢“不可以”就变成“可以”了。
最大的困难其实是跟片场打交道。
为了拍这个片子,
片场所有工作流程都得调整
老板说,我们可不可以不要拍?
我们就说,good news(好消息)是我们不拍60帧了。
bad news(坏消息)是我们要拍120帧的。
(全场爆笑)
我遇到一个很棒的技术师,叫作本 热维斯(Ben Gervais,担任本片的制作系统统筹Production Systems Supervisor)。
怎么把各种技术串起来是很大的问题,
甚至需要专门做新的电脑才可以。
我们只好骗电脑说我们做的是24帧的。
(主持人:骗电脑?)对,因为电脑做不了120帧的嘛。
不要把别人说的不可以当成一个定论,那就做不出来了,只能等20年以后别人做出来了。
几千人的公司、这么大的投资,你不去挑战它(指片厂)的话,这个改变是很慢的。
我就是一直试一直试,有时候灵光一现。
技术不是最难的,难的是怎么用这个技术去运用艺术,来改变观众的观影习惯。
有了更多的景帧、分辨率以后,就像取下了面纱一样,身临其境
问:“未来3D”会是怎样一种体验?
李安:未来3D其实不是我的提法,而且现在3D其实不是未来,已经是现实了,
数字电影对我来说就应该是3D,只是只是我们的脑子还停留在过去。
影像超过60帧就没有闪动了。
有了更多的景帧、分辨率以后,就像取下了面纱一样,身临其境的感觉。
24帧其实是一个最低标准,并不理想。
而电影是一个show business,是要show的。
电影画面里看到的不如人眼。
我们眼睛那种清晰可能到800、900帧,等于8K、9K甚至10K。
希望两个版本大家可以从高往底看:先看120帧版,再看24帧版,这样两者可以有个比较。
我想以后把120帧的事继续钻研下去。
但希望大家忘了120帧这回事,而是进入这个电影世界。
影像更逼真的时候,你看了不是会更紧张,而是会更放松。
但专心看完可能会虚脱。
3D正确放映的话,不应该出现现在这样观众看完头昏脑涨的现象,而是应该让人更放松。
给你一个理由:为什么要看一个新的东西?
问:这部影片是先有技术后有故事呢,还是先有故事后有技术呢?
李安:其实我拍完“Life of Pi”(《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的时候,就开始想“帧数”这件事。
后来看了詹姆斯 ·卡梅隆(James Cameron)做的60帧实验片,大受启发。
本来想拍的是拳击片(指李安的下一部拳王阿里的传记片),但这个题材用120帧和3D的成本太高。找不到资金,我就想自己是以拍艺术片为主要,所以就换一个题材。
一个新的媒体出来要让观众买账,得给一个理由:“我为什么要看一个新的东西?”
如果把战场和技术结合的话,可以看到很明亮的军人打仗的影像。这会是一个很好的制片的理由。
《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这个小说本身很好,而且第一人称的视角容易让人有认同感。
当你看得足够清楚的时候,可以用很主观的角度,得到一种认同感。这些元素都是拍这个电影的很好的原因,所以是先有技术后有故事的。
让儿子参演,也怕别人说自己有私心
问:儿子参演会不会让你有压力呢?
李安:让儿子参演,也怕别人说自己有私心。
不过父子一起工作是很难得的。
我对演员很折磨,但对自己小孩也有保护心,这两个心态是不相容的。
本来也有点怕,但结果还好。
见光死也要去参加舞会的
问:太逼真会不会和电影感相冲突?
李安:好像一个女孩子一样,见光死也要去参加舞会的。
(全场爆笑)
好比说你买了支口红。
如果本来只有黑白,你看到的口红也是黑白的。
但有了彩色片以后,你看过彩色的口红,你就会想一直看到事物本来的样子,追求本身的美感。
我不希望淘汰很多东西,
我也是为胶片的保存出钱出力的。
但我希望120帧能成为一个正常的形态。
观影习惯有个革命性的改变是最有意思的。
电影的共同语言就像公约数一样
问:“术”的改变怎样改变“艺”?
李安:“艺”和“术”都很抽象,很难用文字解释,还是要看到才行。
但是数码的控制比较容易,可以做很抽象的表达。
电影发展这么多年以来,已经有了一门共同语言,就像公约数一样。
我们也要和厂商交谈,改造拍摄机器。
Adobe vision那个投影机各种版本我都有参与,可以达到纯黑纯白的色域还原,包括IPHONE上看的。
(注:版本不好的投影机投映纯黑色时会漏光,变成灰色的;放映纯白时白色会不足、漏光)
但看电影的基本心态在改变,你如何跟电影结合?电影跟观众的互动关系已经正在改变了,这是我最大的启发,也是促使我继续想要发展这个技术的原因。这才是真的艺术,这才是精神活动。
技术更纯熟后,我想拍似有似无的爱情、幻想式的这些东西
问:您以前影剧专科和大学都修过戏剧,离角色很近;后来拍电影,远近都有。您怎么看和角色距离的远近呢?
李安:我想证明把歌舞剧、爱情片做一个新的呈现,在视觉效果上有突破,达到更清晰的效果。
现在的视觉效果是大公司的决定,不是艺术家个人的决定。
似有似无的爱情、幻想式的这些东西,
当技术更纯熟后,我就可以用这样的規格來制作更艺术、更符合梦想中的電影作品。
我们现在的摄影机是不够的,高速摄影时会有损失。
以后景深要加大,摄影机机体要变小。
这一部片子的摄制中没有实现,希望下一部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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