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好的世界从来不在电视节目或宣传片里,而是在出来混的中年男人的酒桌上。几杯酒下去,他们跟你描摹的世界,就是一个完美的“江湖”。
那里面的人对朋友斟满美酒,对背叛者吃心剜肝。忠诚者被犒赏以铜锣湾的地盘或武功秘籍,而背叛者坠入深渊,生不如死。你可以跟他们喝酒、听他们吹牛,但你要是信了,就傻了。有人真的信了。一个女人。
贾樟柯导演的新片《江湖儿女》,讲了一个末代的江湖故事,山西大同的姑娘巧巧跟着男朋友斌斌涉入“江湖”,半生的命运兜兜转转。
《江湖儿女》
2001年,山西大同。斌哥,江湖上有口皆碑的老大,霸气、大气、会来事。点根烟,旁边有一群递火的小弟;解决个人,分分钟的事;自家兄弟有纠纷,麻将桌上几句话搞定了……
巧巧,大哥的女人。能跳会唱,能言善变,斌哥身边待久了,自然也懂点江湖上的规矩。
江湖不是黑帮,江湖杀人见血讲规矩,江湖的规矩是道义。一群人在一盆混满各种类型酒的盆子里,舀上一杯,面红耳赤的看着彼此,吼上一句:肝胆相照。
有借钱不还的,就请关二爷,说谎的,后半辈子断财断运断子绝孙。自己看着办吧。巧巧懂江湖,但她不痴迷江湖的快意恩仇,她在乎的,只有儿女情长。
她以为自己会给小弟们喊一辈子嫂子,会跟着斌哥潇潇洒洒的过上一辈子。直到有一天,一群不知轻重的混混砍了斌哥,眼看着人快不行了,巧巧当即拿出枪,朝天“砰砰”了两声。
枪是斌哥的,责任巧巧担了下来,坐了五年牢……五年来,斌哥一次也没有来看过她,出狱的那天,江湖散了。
斌哥常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但他自己却变成了动物,他早就逃到了别处,和别的女人谈情说爱了起来……江湖人讲究个义气?那是做大哥的时候。
那时候,被外面的小混混打断了腿,斌哥大手一挥“放了”,大气。看到兄弟的女人抹泪,偷偷放上一沓钱,义气。可如今自己坐了一年牢后,接他的人没有一个,那一刻他选择的是:渣。
处江湖而远江湖,知世故而不世故,巧巧只想追求个情爱,做个小迷妹跟斌哥一辈子。但在她坐牢的前几天,斌哥教她使用了枪。枪响的那一刻,她破了“处”,入了江湖。
只是这子弹飞该往何处寻,她从牢里出来仍孤身一人那一刻,已经有了答案。以前,她处的不是江湖,笑嘻嘻的应的那一句句的“嫂子”,不过是因为那称谓是斌哥的女人,她所在乎的,只是个男人。
如今,她进江湖,打算找寻他,“要还是不要,处还不处”说个明白。荒诞、可笑,像极了“江湖”上那些硬装强的普通人。
江湖是什么,是用“脱离法律之外人为规定的一套生存法则”生活,说不明白也没关系,会处就可以了。
用江湖之外的规矩,巧巧成功的找回了被偷的钱,逃离了那个想猥琐她的男人,赚了背地里搞小三的渣男一大笔钱,运用警察顺利找到了那个躲着她的斌哥……
电影《江湖儿女》第一次上映是在5月11日的戛纳电影节上,算上这次,已经是贾樟柯导演第五次冲进戛纳电影节了。自然,他的电影,风评都是不错的。
如果把贾樟柯在国内上映的电影票房全算上,加起来可能还过不了一个亿,不足《爱情公寓》首日票房的三分之一。是拍的不好吗?不,是很好,有的甚至可以称得上佼佼者。
但因为题材敏感,他常常被禁拍,有次竟达8年之久,好不容易有几部能公映的,最后也都票房惨淡……但这样的电影在国际电影节上却拿奖无数,风评极好,是众多影评人的喜爱!
熟悉他的人,能在这部《江湖儿女》中,发现几处彩蛋——开头巧巧和斌哥在迪厅热舞,穿的还是《任逍遥》(贾樟柯2002年作品)那件红色的纱质外套。
巧巧坐着三峡的游轮去找斌哥,打扮的和《三峡好人》(贾樟柯2006年作品)里一模一样:黄色衬衫白色短裤。
火车上,徐峥饰演的男人问巧巧见没见过UFO,她笑着说“见过,只见过一次”。影迷们心领神会,对,你见过一次,在《三峡好人》里。有人说,这部影片就像是贾樟柯在像自己致敬。向自己致敬?可笑吗?不,很伟大。
电影结尾,巧姐在视频监控里看见斌斌离开,他在巧姐照顾下逐渐好转。又是一笔人情债。棋牌社安上了监控,这是中国各大城市近几年全力做的一件事。各种摄像头架设在大街小巷,人人拥有智能手机。
世界上发生的一切都有视频记录的时候,也就没了江湖。大哥大姐的时代,宣告结束了。斌斌寂寞离开,巧姐突然意识到,他对自己仍然重要。我已经这么强了,居然他还是我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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