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1、美丽的金丝猴有多少种?哪一种是孙悟空的原型?2、为何金丝猴的社会结构和生活方式与人类很像?3、国人为何爱看猴戏?4、贩卖金丝猴除了经济利益驱使,背后还隐藏了什么?
秦岭深山中隐藏的偏僻幽寂的山谷与森林,也是一些神奇生命的乐土。
这里不仅庇护了中国的国宝大熊猫,还匿藏着一群美丽的生灵。它们一个个身披一袭绚丽的金黄色“披风”,尾巴修长而灵动,在丛林葱郁的树枝间攀爬跳跃、腾挪如飞,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仿若精灵。身着如此耀眼夺目的外衣,使它得到了“金丝猴”的美名。
金丝猴的身价非同一般,被认为是中国最著名的珍贵动物。金丝猴属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包括川、滇、黔和越南金丝猴四种。
南山老林中的金色精灵
金丝猴一族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在十八世纪之前,川金丝猴在素有“南山老林”和“巴山老林”之称的秦岭和大巴山区安居乐业,生活得无忧无虑。
灾难从1700年代开始发生,金丝猴家园的森林被不断砍伐,以发展农业,红薯与玉米在过去不能生长庄稼的山区大面积推广,许多青翠的峰峦相继变成了荒山。金丝猴的生活发生巨变,它们不得不向深山地区退缩,许多地方的金丝猴相继灭绝。
生活在秦岭山区的川金丝猴种群,也被称为秦岭金丝猴,素有“但闻其声,不见其影”的美名,而它那独特的婴啼般叫声和出众的外表,成就了当地人有关深山雪人的传说。
秦岭金丝猴因为浑身金色的毛发,被称为“丛林中的金色精灵”,通常送赴国外展出的都是它们。
秦岭金丝猴不仅是中国独有的,而且也因为其皮毛奇货可居,备受盗贼瞩目。
和大多数猴子一样,秦岭金丝猴喜好群居,生活在陕西秦岭的金丝猴有近40个猴群,有40到50只一群的,也有100到200只一群的,夏天最多时有600只聚集在一起,形成世界上阵容非常庞大的猴群,总共有4000多只金丝猴在秦巴山区成群游荡。
金丝猴在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位于秦岭南麓腹地的洋县长青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峰峦叠嶂,森林茂密,属亚热带山地湿润大陆季风性气候区,海拔1500米,常年平均气温十八摄氏度,自然植被覆盖率高达95%,被誉为“天然氧吧”。其中有个叫九池坝的地方,漫山遍野的山花在春季盛开,鸟儿在花海中歌唱,环境依旧有“南山老林”之韵,这里成了川金丝猴最后的家园。
九池坝的秦岭金丝猴结群而居,深居山林,有两种基本的社群类型:一种是一夫多妻的典型家庭群。在每个家庭中存在等级地位关系,地位最高的成年雄性虽然是家长,但并非猴王一样的首领。金丝猴没有猴王,只有所谓的“主雄”,也就是老大。
在九池坝半山腰的一个个高大树冠上,集结了几个秦岭金丝猴家庭。年富力强的老大苏牙是一家之主,它身高2尺有余,尾巴也有2尺长,重达40多斤,体型魁梧,四肢粗壮;背部从颈后至臀部,甚至四肢的上部外侧都披有金黄色长毛,最长可达一尺,远远望去酷似披着一件金色斗披风。
川金丝猴是真正披有金色毛发的金丝猴,也就是真正的金丝猴。
苏牙站在树顶的一根树枝上张望,察看周围的动静。树枝在上下抖动,树梢露出苏牙有灰褐色毛发的圆头,以及有乳黄色丛毛的招风耳。它不仅颈部针毛长,毛色也最为艳美,面部及前肩处的毛发是猩红色;而有些老大是深沉的暗红色,让它看起来威风凛凛。它一咧嘴,露出粗壮的犬齿,而且嘴角明显的瘤状突起,比八字胡更粗犷豪放。更重要的是,它那硕大的蛋蛋铃铛一样悬挂于胯间,尽显男子汉风范。
雄壮的秦岭金丝猴,嘴角有瘤状突起
如果走近细看,苏牙长得很有人样儿,鼻翼高高翘起,两颊棕红;两个凹陷的天蓝色眼圈里镶嵌了深褐色的眼球,眉骨处生有稀疏的黑色长毛,因此看起来很威严。它的天蓝色嘴唇显得宽厚、肥大,里面包藏有很长的犬齿,嘴角瘤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大和变硬,因而又显得性感十足。
站在家长苏牙身边,与其依偎在一起的是母猴玫瑰,它桃形蓝色脸庞上点缀着一双晶莹有神的大眼睛,一张小嘴于一翕一合间散发着动人的神韵,娇艳欲滴。相比之下,玫瑰的身材稍微娇小,体重约20余斤,犬齿不明显,而毛发疏短,毛色也略浅。从它们亲密的神态可以看出这是一对爱侣,金灿灿的长毛“披”在身上,俨然是一对相得益彰的绅士贵妇人,在登高望远。
美中不足的是,它们夫妻的鼻骨极度退化,即俗称“没鼻梁子”,形成仰面朝天的鼻孔,因而金丝猴又有“仰鼻猴”的别称。不过,它们又因鼻孔上翘朝天,身短腰粗,十分可爱,而被称为“灵性兽”、“孝兽”或“仁兽”。
古时有人担心这种特殊的鼻孔下雨时,雨水会从鼻孔灌进肚子里去,所以有古书记载金丝猴的尾巴分叉,下雨时用两个尾巴尖堵住朝天的鼻孔。
其实,在陆生哺乳类中并没有尾巴分叉的动物,这种说法属于谣传。
在苏牙夫妇身体下方的树枝上,猴妈妈牡丹抱着新生婴儿豆豆,闭着眼睛假寐。但它哪里睡得着?
金丝猴妈妈和孩子
两个多月大的豆豆已经开始对外部世界进行初步探寻,对身边的绿叶、红花,还有嗡嗡叫的小蜜蜂充满了好奇。它十分不情愿让妈妈约束自己,时常挣脱妈妈的手在附近爬行。
豆豆本能地知道高空是危险的,它伸手抓握周围任何能碰到的物体,一根树枝或是家人的尾巴,在树枝上爬上爬下,忙得不亦乐乎。豆豆其实在一个月内就开始慢慢练习爬行,偶尔伸出手,去够周围的树枝,或是挠挠妈妈的头发。
不过,它此时的活动只局限在猴妈妈一臂左右,伸手可及的范围内。通常,婴儿与猴妈妈之间的最远距离在一米以内。
母爱在灵长类中显得非常突出,母金丝猴无微不至地关心和疼爱自己的孩子,尤其在哺乳期,牡丹总是把小猴紧紧地抱在胸前,或是抓住小猴的尾巴,丝毫不给它玩耍的自由。在这期间,朝夕相处的丈夫苏牙尽管向“夫人”献尽了殷勤,又是为牡丹理毛,又是为它检拾痂皮,但是也别想摸一摸自己的宝宝,更别提抱抱小猴豆豆亲热一番了。
牡丹总是抱着小猴,把背朝着自己的丈夫,丝毫不给丈夫抚爱子女的机会。
现在,豆豆的体重增加了一倍,毛色开始渐渐变黄,和刚出生的明显不同。豆豆刚出生全身灰色,头颈和背部略深呈黑色,手脚皮肤肉红,面部是灰蓝的,一点也不鲜艳。尽管体重也才一斤,但豆豆可以步履蹒跚,最远在距猴妈妈5米的地方活动。
在危险状况下,或是豆豆强行离开时,牡丹和阿姨们都会用手像拉扯布娃娃一样将婴儿强行拉回,由不得它抗拒和挣扎。
豆豆的阿姨荷花和丁香,躺在树枝上睡觉;它同父异母的姐姐泡芙和圣代,也绕着小婴儿在树上爬来爬去,它们在给小弟弟当安全员,豆豆万一失手,它们会帮它一把。
尚未成年的雌性秦岭金丝猴
从出生到现在,泡芙看豆豆总是看个不够,眼神一刻也不愿离开自己的小弟弟。两岁的泡芙有着邻家女孩的秀气与纯净,它的眼睛,有如三岁女童的眼睛一般清澈、天真,烂漫而又舒适。在它眼里,小婴儿就像是一个神奇的玩偶,会动,还会叫。
不仅是泡芙,家里的阿姨,还有将要成年的姐姐圣代,都对豆豆表现出强烈的兴趣。在此前的一两个月内,豆豆完全依赖猴妈妈牡丹生活,主要由妈妈哺乳,怀抱着休息和携带,姐姐和阿姨根本没有机会接近豆豆。现在,小婴儿可以尽情享受家庭的温暖与亲情的关怀了。
老大苏牙不仅身体强壮,而且力气也最大,它像高富帅一样在交配中有优先权。这是后宫式的家庭,老大苏牙带着一些成年的母猴,再带着它们的孩子,俨然就像土财主带着一堆妻妾,拖着一帮孩子。一个家庭通常在一棵树上聚集,觅食或是休息。
母猴们在春日的暖阳下,在枝头互相修理毛发,这不仅有助于保持宝贵毛发的良好状态,同时也有助于增进成员间的关系,一家人生活得其乐融融。 后宫和孩子们时而搔首弄尾,时而嬉戏玩闹,时而攀缘追逐,迅捷如风,间歇发出的叫声有如天籁,回荡于空寂的幽谷之中。
很显然,金丝猴的社群是严重男女比例失调的社会。在苏牙的这个家庭当中只有它一个成年公猴,却有十几只的成年母猴。但是,金丝猴的性别比例,即男女比例不会超过1比2,那么,多出来的雄性去哪儿了呢?
年幼的秦岭金丝猴
原因是不同年龄段的公猴会组成单身汉俱乐部。清一色的单身汉群和家庭群,共同构成金丝猴社会的基层组织,并形成复杂的社会。这个群体是典型的母系社会,公猴长大到4、5岁后就离开家庭,只留下母猴。母猴们从其它单身汉群中招纳夫婿,繁衍后代,延续基因。
金丝猴的社会生活和人类比较像,由几个家庭群和单身汉群组成一个像大家族一样的分队,就像一个村民小组,村民之间有或多或少的亲缘关系;再由几个村民小组组成一个大的社群,就像是一个村镇。在这个村里,可没有村长。在长青保护区野外有17个村,有十几只的,也有一百多只的,甚至有几百只猴子的村,最多时有340多只猴子生活在一起,共有约500只秦岭金丝猴生活在这个乐园里。
无论是冬季,还是夏天,金丝猴群都有一定的活动范围和相对固定的迁移路线。苏牙现在身处的九池坝大群是有7个小组的村子,它所在的小组有45位成员,分别属于三个家庭和一个单身汉群。三个家庭的老大分别是苏牙、黄毛、红下巴。
秦岭金丝猴的活动很有规律,是生活习惯良好的灵长类,任何时候都不睡懒觉,也不熬夜打游戏,或是纵欲无度。
金丝猴的长獠牙,这是打架的武器
在冬日的一大早,豆豆听到一声长长的“噫……”,它就会从妈妈怀里醒来。这是金丝猴在起床以后打招呼的声音,彼此证实各自的方位,或有没有起床。
起床后不用晒太阳,早餐就开始了。在一阵观望和联络之后,苏牙率领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奔将下来。老大苏牙在前面探路,保证猴群能在临近的大树上连续移动,不至于走进无树可及的死胡同。
幼猴豆豆紧紧抓住母亲牡丹腹部的毛发,由母猴携带着往下移动。它们一大家子在树林中又蹦又跳,显得非常惬意和闲适。
且不说川金丝猴的艳绝人寰,单是金丝猴携妻带子,飞跃密林的摇曳仙姿,就足以令人流连忘返。周围还有几只大公猴在专注地看着拖家带口的母猴,眼神总有点儿那么不怀好意。
单身汉群是一个特殊的群体,在这个群体中有年迈退位的老领导麻脸,有还未当上领导的青壮年猴一撮毛、大黄、小黄和牛牛,也有被父亲赶出“家门”的少年猴羊羊、小新、波波等。别看它们垂涎妇女的猥琐样儿,它们可是在整个群体当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在树梢上腾挪跌宕的秦岭金丝猴
也不用担心这些猴子会在高空杂技中失手,进化赋予了它们完美的身体结构,适应高空生活。
在距今7000万年前,猴子与其他灵长类区分开来,它们的手掌和脚掌都有五个指头,指甲代替了硬爪。拇指与其它指头对置,便于抓握树枝;两眼间距离的缩短,使它们能立体地看东西,准确感知前方树枝的距离,而不会失手;大脑急剧发育,脑容量扩增,能在瞬息万变之中处理周围环境错综复杂的信息,抓住下一根救命的树枝。
同时,照顾幼儿的时间更长,从而使得一种温存的关系长期存在于母亲和小猴子之间,长时间的联系在一起出现了学习和继承,将丛林生活的经验和知识传承下去。
猴群现在要像草原上的牛羊一样转场,从一座山迁移到另外一座山上找吃的。在山谷中间有一巨大的沟壑,有湍急的水流,还要路过一片比较开阔的平地,这些都是没有遮蔽,也没有任何掩护的危险地带,此时单身汉们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打前站的是这些单身俱乐部成员,并且担任后卫的也都是光棍,拖家带口的三个家庭总是处于集体中心位置;小伙子们还在小组的两侧边缘,充当警卫团的角色,担任警戒和防御的任务,保护猴群。
男子汉就该有男人的担当,否则它们会被村组中的女性鄙视,打一辈子的光棍。这些有担当的成年小伙子年龄都在五岁以上,和当家长的苏牙一样,一个个不仅体型大,还都是美男子。
在单身男子汉的护卫之下,猴群顺利越过危险地带,到达河谷对岸的向阳山坡,继续享用早餐。不同于叶猴,川金丝猴很讲究餐桌礼仪,此时鲜有叫声或追逐现象,而树枝折断的声响断断续续地响起。
秦岭金丝猴家庭
猴群在树梢上攀爬、跳跃和半臂摆荡行进,如履平地,它们也会下到地面找吃的,一边走一边吃树叶、鲜花和嫩芽,还有美味的虫子。而在秋冬季节,它们也吃果实、树皮和地衣。它们的菜单很长,也丰富多彩,无论季节如何改变,食物种类减少和供给不足时都不至于饿肚子。
金丝猴也因此有一个和人类不一样的胃,它的胃呈囊状,其内含有像牛、羊和骆驼等草食性动物几乎一样的细菌发酵区域。不仅选择食物种类的弹性很大,在食物匮乏时,金丝猴还能顺应天时,减少日常活动以平衡能量的收支,抵御食物不足造成的危害。
早餐一定要吃饱,这也是猴子的生活习惯。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都在忙碌,而是大多数猴子在用餐,一家之主的模范带头作用此时体现出来了。
男家长苏牙、红下巴和黄毛会轮流值班,与少数单身汉留在树冠观望四周,确保家人的安全。
在高处站岗的雄性金丝猴
苏牙现在要去担当警戒重任了。它在猴群里移动,要到小组的边缘高处站岗。在猴群里,因为等级地位制度森严,高等级的苏牙走近妻妾或是儿女们,会造成属下不安。
苏牙刚一走过去,小猴子果果和芽芽就会“呜嘎”一声,并逃得远远的,谁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要挨揍了?不过,它们的“呜嘎”,并没有引起泡芙和圣代的紧张。为了不引起恐慌,苏牙张开了大嘴——别以为老大张着大嘴是威胁,如果不露出那个犬牙的话,张嘴是一种非常友好的表示,就像是做鬼脸跟对方闹着玩。
苏牙还要从黄毛身边路过,这有个小问题:两人都是家长,都是科级干部,彼此行政级别差不多——黄毛此时不会回避苏牙,甚至会怀疑,你来是威胁老子,要跟我打架抢老婆吗?
苏牙此时解决问题的办法还是一边走,一边张着嘴,“没事的,我不是要打你,我是打酱油路过的”。
苏牙如此这般才到达最险要的位置。
公猴挡在黑熊和家人之间,保护家人
它在一根腐烂木头上站着,样子傻傻的,是最为显眼的目标。此时在身旁路过的都是它的老婆孩子,而附近有一只黑熊,苏牙就只能挡在熊和家人之间,作为一个屏障。苏牙知道,黑熊虽然也在吃树芽,但它可不是吃斋念佛的人。苏牙要保护家人,让黑熊先吃自己,舍身取义。
无论什么时候危险来临,猴子家长都是首当其冲,公猴在川金丝猴的社群组织当中起着非常关键的保护作用。金丝猴此时忙着在树林里找吃的,要相互看见不太容易。不过,声音可以越过阻挡的树枝,传得很远,特别是大群猴子在移动时,前面的前卫和后边的守卫会用声音联系频繁,噫……!噫……!这个“噫……”有些女声化,尾音也拖得比较长,乍听之下是电视上那种港台腔的“耶……”,但其实是“噫……”。
它们总是这样提醒后边的同伴,关心有拖延症的同伴,“你在哪儿?别走丢了!”走在最后面的金丝猴也以“噫……”回应,有应有答,相互聊微信一样,“别担心,我在这儿,安全得很!”
猴子也和人类一样有丰富的语言,有些时候,“噫……”也用来暗示这里食物的丰富程度,邀请家人过来一起品尝,或是不要过来浪费时间。因此,保持群内个体之间的密切关系,并用叫声联络,在猴群中尤为重要。
金丝猴的小心谨慎也不无道理。在长青自然保护区,金丝猴的天敌有各色猛兽和猛禽。金雕与其他猛禽在白天空袭猴群,豺和狼会偷袭下地活动的猴子;云豹、灵猫和黄喉貂,在夜间上树袭击金丝猴。这些猎手很擅长捕食猴子。但这些天敌一般不会对大个头的成年公猴构成致命威胁,杀害幼猴倒是手到擒来。
猴群在山坡上移动觅食,还有几只小猴子在树梢上玩耍嬉戏。突然,苏牙发出警报,亚成年的羊羊和波波也快速地爬上树梢顶部,发出“呜嘎,呜嘎……”的报警声,原来是一只白肩雕在低空盘旋。家长或是打前锋的单身汉立即发出尖利的声音,表示有危险发生。
在树上聚集的金丝猴家庭
这时,小猴子豆豆不由自主地一哆嗦,像是受惊吓了——吓坏了孩子不是小事,于是,几位家长顿时朝同一方向跑,爬升到最高的树上,晃动树干,制造声响,试图吓走不速之客;一撮毛、小黄和牛牛单身汉们也个个摩拳擦掌,朝着雄鹰发出“咕咕……”的威胁声。
天敌出现,群情激愤,所有猴子主动联合起来,一致抵御掠食者。鹰在猴子的威慑之下,觉得寡不敌众,只好放弃这次捕猎行动,继续翱翔蓝天,寻找下一个目标。
看着老鹰远远地飞走,担任警戒的大公猴苏牙再次发出“呜嘎,呜嘎……”,表示警报解除。这种警报叫声,成年母猴和小猴子都会发出来。
不过,不同地位的成员发出来的声音,代表的含义是不一样的。成年公猴担任安全员的角色,一般是不会随便乱叫的,而小猴子果果和芽芽就不一样,它们是有点什么动静都会叫“狼来了”。相比之下,小猴子芽芽的“呜嘎……”声音听起来比较短促,缺少尾音的动听元素,有一种掷地有声的意味——这样的警报叫声,不一定能引起他人的惶恐不安。
但要是成年公猴在警报,那就不是闹着玩的,狼真的来了,会引起刚才那样的紧张情绪,甚至是骚乱,致使一些小猴子四散奔逃。
因此,金丝猴群的警告声有初级、次级和三级之分。人微言轻,小猴子警告声的是初级的,而母猴和亚成年猴的是次级的,成年公猴的警报呼叫级别是最高的危险级别,就像是红色警报,是不能轻易发出的。
很显然,大领导一旦发出警报,肯定是紧急情况,真的是狼来了,熊瞎子来了,老鹰来了……大家必定有所反应。
北方的秦岭也已经进入冬天,九池坝的猴群全部集中在向阳的山坡上活动。一棵树上有八、九只,或是十几只不等的金丝猴,一家人聚在一起忙碌。
猴子是闲不住的,单身汉群开始活动了,纷纷从悬崖上的树梢上敏捷地跳跃,从这一棵树飞跳到下一棵树,有的甚至在高空中几个前空翻,落到另一棵树的树梢。它们在高大的树梢之间来回翻滚,动作敏捷,穿行如飞。
下地活动的金丝猴十分警惕
在山谷的溪流边,有人在地上投放了香蕉和红富士苹果。山坡底端距离河谷还有6米多高的山崖,这是山洪冲刷山谷留下的证据,要下到河滩上进食有一定困难。山崖边上生长着一棵不小的桦树,树身向河滩倾斜,最先来到崖山边的家长红下巴顺着树身向上爬,爬到桦树顶垂下的树梢后向下跳,机警敏捷地跳至左溪河的河滩。
此时,它身后山坡上的家人在列队等候从这棵树上下山。
在河滩上,通身毛色金黄、体态健壮的大公猴红下巴目光炯炯,带着几分王者的风范。它慢条斯理地走到水果前,左闻右嗅,感觉没有什么怪异之后,一边嚼咬,一边吱吱地叫喊。
此时,红下巴的嫔妃们早已到了桦树下,它们一个接一个地荡着树梢往下跳。但是,树梢距离地面还有两、三米的高度,对一些小猴子来说,这已是它们跨越的极限,既要调整好姿势,又要保证安全着地。
小猴芊芊拽着树梢下跳时,一只手臂抓着树梢,另一只臂垂下,将整个身躯吊在空中灵活转动之后,停顿片刻,似乎要鼓一鼓勇气。
它看看在前面进食的家人,然后小心翼翼地跳到地面,像是在夸耀自己的本事。
红下巴一家很快就全部到了河谷,但食物的诱惑并没有引发猴群团体的哄抢和骚乱,3只背着幼婴的母猴和两只显得老态龙钟的母猴率先食用,其他年轻母猴和公猴各自按等级地位不同,有序地开始分享这天赐美食。
它们一边取食,一边朝四周张望,特别是猴妈翠翠怀里的小猴子艾艾,想吃又不敢拿。当猴妈妈从地上捡起一根香蕉时,艾艾就迅速抢到到自己手里,一边吃一边还偷眼望着周围的不速之客。
就在红下巴一家大快朵颐之时,它们身后的山崖上还有苏牙等三个家庭和单身汉群等待取食。
猴群都下来取食了,最后下来的是一只母猴,它紧紧抱着一只死去的幼猴不肯放手。它已经将死去的仔猴抱了三个多月,尸体已经干缩,母猴还未舍弃。也许是母猴对幼仔过于溺爱,死后心情过于沉重,不愿舍弃的缘由。
这种行为的根源目前来说还是一个谜。
猴妈妈难以割舍的爱子情、怜子心,感天动地。在同一个世界里,灵长类动物演绎着与人类相似的同一个梦想。尽管猴群中的母猴对幼猴关爱有加,但秦岭川金丝猴的未来依然堪忧,美貌和华丽外表,也为它们带来了灾难。
红下巴一家被盗猎和转卖在秦岭大山深处的九池坝,又一个日落后的清凉傍晚,红下巴一家十几口和往常一样出来觅食。
随着一声呢喃的叫声响起,几只漂亮的金丝猴依次从山崖上下来,来到河沟的谷地。走在最前面的是谨慎小心,而又不乏王者之风的红下巴。它的爱妻娇娇跟在它后面亦步亦趋。娇娇身后的是宝贝女儿芊芊,还有芊芊的阿姨和哥哥姐姐九人。
在冬日里金丝猴的生活很艰难
芊芊才一岁半,聪明活泼,顽皮贪玩,一会儿“哧溜”一下爬上树,把树枝摇得哗哗响,一会儿又跑到灌木丛中和小弟弟艾艾捉迷藏去了。这看似福娃的一家,全然不知道危险已迫在眉睫。
娇娇仍不急不缓地迈着步子,一步,两步,三步……它懵里懵懂地触动了机关,捕兽夹“啪”地一声合上。娇娇本能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它的右脚被精钢的铁夹牢牢地夹住。
芊芊被母亲的尖叫吓得屁滚尿流,赶紧爬上树躲了起来。其他家庭成员也都纷纷爬上山崖的高处,惶恐不安地看着下面的动静。
红下巴此时也浑身一颤,但它没有逃走,也没有急于盲目地救援,而是瞪着滚圆的眼睛观察娇娇到底怎么啦。
几秒钟之后,红下巴终于看清楚夫人被夹子给拽住了,它一边朝山崖上的家人大喊大叫,警告它们快走,同时围着兽夹,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窃贼冒着重重危险来猎捕金丝猴,现在总算如愿以偿了。贼人大喜,通过观察辨认,被夹的是一只正值壮年的雌性金丝猴,这是上等货色,一定能卖个好价钱;盗贼同时也深知,金丝猴异常聪明,成功猎捕一只已是守候数十日,假如一只上当,另一只绝不会再重蹈覆辙,只能见好就收了。
三人从隐蔽处闪身出来,朝落网的娇娇逼近。红下巴陡然见到三个不速之客,似乎意识到爱侣被困扰,就是他们做的孽,于是竖起如锦的黄色毛发,龇牙咧嘴地向他们示威,护住娇娇,不让贼人靠近夫人半步。
生性温顺的金丝猴一旦被激怒,其威力不亚于一头发怒的豹子。盗贼若想顺利带走娇娇,就必须先过勇猛的红下巴这一关,他们恶狠狠地举起木棍,追打红下巴。
岂不料,红下巴身子灵敏,或纵或跳,忽东忽西,须臾不离娇娇左右,盗贼总是不能如愿。
僵持了近一个小时,盗贼三人既没有赶走红下巴,也没有能接近娇娇,倒是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精疲力尽。正当恶贼感到力不从心,无可奈何之际,红下巴突然蹲下身子,哀怨地望着娇娇;娇娇也停止了徒劳的挣扎,用同样的眼神凝视着红下巴,充满了牵挂和不舍。也许,红下巴已经感觉到要想从恶人手里夺回爱侣,完全是不可能的了。
带头的贼人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说:“快些动手,带走这只猴子,如果逃走的小猴引来群猴,咱们要脱身就困难了”。于是,盗贼们小心翼翼地将娇娇装进铁笼子里。此间,娇娇和红下巴都没有反抗,只是“无限情深”地默默注视着对方,低低地哀叫,传递着不仅它们能懂,而且连贼人也能深深感受的情真意切和无限眷恋。
就在贼人牢牢地控制住娇娇,准备带它下山去之时,红下巴纵身而起,扑向铁笼,抓住笼子不放手,甚至心甘情愿地被恶人塞进笼子里。
红下巴为救爱侣而舍身的举动,让盗贼目瞪口呆,万万料不到动物也会像人一样,因情而疯狂到不顾一切的地步。
盗猎者并没有被红下巴赤诚的爱而感动,相反的,却因为红下巴自投罗网,而有意外的收获分外高兴。唯有一杜姓贼人心里不安:“他们如此通人性,一家子在原始森林生活得好好的,抓他们赚钱,我真有点不忍心!”他的话立即遭到同伴的嘲讽:“金丝猴再通人性也只是个动物,老杜呀,你真是妇人之仁,你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一年才挣多少钱?今晚的收获足足抵得上我们哥几个干一年农活的收入,别犹豫了!”
是的,在依然没有迈进小康生活的秦巴山区,农民种庄稼,辛辛苦苦干一年也不过挣个千儿八百的。因为不富裕,日思夜想早一点富起来的农民竟然铤而走险,把罪恶之手伸向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美丽的金丝猴。
在河谷觅食的金丝猴群
对于金丝猴红下巴一家来说,更不幸的是,芊芊受惊后并未逃走,只是躲在树丛暗处,亲眼目睹父母被可恶的不法之徒抓走,它害怕又伤心,浑浑噩噩地走离了原来生活的地方。仅仅四天之后,它便落入了另一伙盗贼手中。
红下巴遭遇不测,它剩余的妻小被年轻公猴小黄接管了。在由帅气小伙子组成的单身汉群中,出现了一副苍老的新面孔,它就是被大黄抢了老婆的苏牙。虽然在和大黄打斗的过程中,它亚成年的儿子果果和它并肩作战,同仇敌忾,但苏牙还是输了比赛和奖品。
它因为纵欲无度而很快年老体衰,不仅输了老婆,亚成年的女儿泡芙、贝贝也将为人妇。现在,无家可归的苏牙和儿子果果,以及其他小伙子相互挤在一起拥抱和取暖,目光却不相互对视。而像波波和羊羊这样的低等级个体,低头的程度更大。这样,在等级地位不对称的情况下发生矛盾,就以低等级个体的一系列表现化解了。
现在大黄和一撮毛的家庭在一个村民小组,而黄毛、小黄的家庭和单身汉们的家庭在另一个小组,两个小组分开觅食。
此时在苏牙所在的光棍汉群体中,男人们的矛盾多集中在食物上。
按道理说,在吃自助餐时当过家长的苏牙等级地位高,自然优先占据有利的取食位置,选择好吃的。不过,往往有些下贱男人自不量力,去抢位高权重者的地位。牛牛此前不仅去抢苏牙的老婆,现在也抢它正吃得高兴的干地衣。
苏牙之前倒是不怎么计较,但现在它怒不可遏,它抓住牛牛胖揍,“笨蛋,你抢我老婆,我让你抢;现在连吃的烂果子你都要抢,我打死你,打死你这个小混球!”
仅仅二十多秒钟后,牛牛就认真地给苏牙理毛,从而化敌对为和好。不过,矛盾还是会持续地发生。但在事后总是低等级个体往往通过爬背、张嘴和抱腰去缓和紧张的气氛。
在隆冬里,秦岭川金丝猴的生活很明显发生了变化。大黄一家和邻居们每天七、八点起床后开始晒太阳。除了豆豆这样的小屁孩,大家此刻都很专注,所有成员面向太阳,也不移动,就像是在做游戏训练,“早上起来,面向太阳,前面是东,后面是西,左边是北,右边是南”。
到了九点多钟,身子暖和了,它们才开始动身吃森林自助餐。在早餐结束后的休息时间里,大黄和一撮毛两位家长前往树冠顶部晒太阳,它们的妻妾躲在下方的树枝树梢里挤在一起晒太阳和取暖,只有芽芽和豆豆这样的小孩子在地面活动,有时它们的父母也会在地面上看护这些小家伙。在玩耍和折腾够了之后,小猴子有时也睡一会儿。
一旦下雪,杉树和桦树的树枝上覆盖了厚厚的积雪,秦岭金丝猴无法取食树枝上的松萝,只能下到地面来采食低矮处的树皮和芽苞,并在雪地上留下醒目的足迹,这给偷猎者留下重要线索。
秦岭金丝猴在隆冬里艰难求生
冬季不仅是饮食习惯和作息规律有了改变,猴子社群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九池坝的猴群聚集后又分成了两大群,大黄、一撮毛和苏牙的单身汉群,继续留在南坡;小黄与黄毛则带领了自己的妻小,加入到北坡村。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和人类社会一样,也和其它地区的川金丝猴“聚散”现象一致。在滇金丝猴和黔金丝猴也有类似的聚散现象。
对于住在秦岭的人来说,森林和野生动物是能被利用的资源。这些资源是人们生活的保障。盗贼将金丝猴红下巴、娇娇关进半封闭式的牛栏里,开始寻找买家。在黑黢黢的牛栏里,红下巴不顾自己的腰背疼痛,用舌头一遍又一遍地为娇娇舔舐脚踝上的伤口,一副男子汉大丈夫的样子;而娇娇则是无限眷恋地依偎着它,好像一个需要宽厚肩膀依靠的小妇人。贼人一旦接近,红下巴就会挡在娇娇身前,向他们“嘶嘶”地吹气示威,唯独心存不安的杜某可以近前为它们送餐、敷药。
也许红下巴通过察言观色,明白只有老杜心存仁厚,可以信赖,因此,红下巴夫妇这几天的生活就由老杜大包大揽了。
十天之后,红下巴夫妇被以2700元的价格轻易贱卖;第二天,买主又以加价1000元的总价转手;仅仅两天之后又以6400元的价格,卖给了捕获芊芊的盗贼。
离奇的是,在被倒卖的途中,芊芊又幸运地和父母会合了。
盗贼将红下巴、娇娇和芊芊在一同运输的时候发现了异样:三只金丝猴彼此对视着,不同寻常地怪叫着,似惊似喜又似伤感;然后,心急火燎地翻腾着,把铁笼子拽得“咣当”作响。
为了安抚住这些华美的猎物,让它们不再“折腾”和“闹事”,盗贼将3只金丝猴归到一个笼子里。娇娇搂着芊芊,脸贴着脸,感受着骨肉亲情间的醉人气息。此情此景,与人何异的那场面实在感人至深,盗贼亦唏嘘不已。
很快,倒卖珍稀野生动物的山东烟台籍贩子,携带巨款入陕,以平均每只3000元的价格买下红下巴一家三口后,再以平均28000元的价格卖给了武汉籍野生动物贩子;接着又被转手,以115000元的总价格卖给了山东某虎山生态园。
盗卖金丝猴的黑幕一如自然界残酷的食物链,大鱼吃小鱼,小鱼吃毛虾,毛虾吃水藻,你我算计,生吞活剥。
但饱受折磨的红下巴一家三口悲欢离合的故事并未就此结束。
秦岭金丝猴豆豆很快就能大吃新鲜叶片,大黄的后宫嫔妃大多数在这个时节生下了它名份上的孩子。此时也不用担心食物匮乏,当妈妈的母猴贮备了足够能量,以喂饱孩子。好奇的豆豆看着母猴玫瑰给一周大的孩子末末吸奶。
在被贩卖的最后环节,金丝猴红下巴一家被通过借尸还魂的手段包装后,成为合法引进的珍稀保护动物。
虎山生态园然后分别与南昌市动物园和海南热带野生动植物园谈判,将红下巴父女以总价16万元的价格“调配”给后者,合伙经营,每年坐收28万元的红利。
好不容易才聚到一块的红下巴一家三口,又面临着骨肉分离的悲惨命运:娇娇留在山东,红下巴被卖至了南昌,芊芊则被空运到海口。
在红下巴和芊芊被带走后的当天晚上,娇娇便拒绝吃喝,也不搭理留在虎山生态园的另一只名叫宽宽的雄性金丝猴,独自长时间地蜷缩在角落里。一天,两天,三天……,娇娇逐日变得憔悴虚弱起来。到了后来,它偶尔起身也是摇摇欲坠的样子,真的到了弱不禁风的地步。#热榜##帮忙##本地通##野生动物保护#
但是,贪婪的贩子不愿意就这么让娇娇死去,损失一大笔钱财,于是请来数名良医为娇娇治疗。无奈娇娇因情所困,心病难治,仅仅半个月后娇娇撒手人寰。
最后,国人为何总是容不下这些珍惜的野生动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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